“任务……?”伊地知洁高有些困惑。

  作为高专的辅助监督,他经常能遇到初入茅庐的学生的各种问题,但这还是头一次被问起同期生地任务。

  原则上讲,他不能随意透露伊泽的行踪和任务,因此他偷偷问过五条悟,得到了教师的肯定回答之后,才将伊泽最近接到的任务,袱除的咒灵一一摊开。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么优秀的学生了。

  放在全世界内,他也是屈指一数的一流咒术师,然而伊泽现在还是高一的新生,未来在他身上有无限可能。

  看着伊泽辉煌的履历,伊地知深感欣慰。

  有这样的人出现能够大大提高生还率,无论从某种意义上看,这都是件好事。

  然而面前的三人却一脸凝重,丝毫没有被同班同学超乎年龄的实力震慑,也没有露出震撼或者因实力差距而不甘的神色,让伊地知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倍感疑惑。

  在他眼里,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孩子,只是往日经常一起出入的小团体中突然缺了一人,结合他们的请求,难免让人往糟糕的方面想去。

  “怎么了?”伊地知洁高放轻声音,生怕咒术界的幼苗产生龃龉,他慌忙补充一句:“是伊泽同学出了什么问题吗?他平时都喜欢一个人行动,下次要不你们接一点团体任务?”

  并不是。

  虎杖悠仁的手背迸起青筋。

  伊泽的任务量很大,但其中并无有关于垃圾焚烧厂的那只特级的任何信息。

  特级的数量很少,危害规模也很大,除了交给特级咒术师以外,高专的学生几乎不可能接触到这么危险的东西。平时他们仰望伊泽,却也没有意识到他也只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高中生而已。

  伊泽只接过一次特级的袱除任务,还是和五条悟一起完成的。

  他们被骗了。

  虎杖悠仁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宿傩嘲笑他:“看你那没出息的孬样。被欺骗了啊,那个小鬼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你当成同伴。如果你愿意将身体交给我,我也不是不能帮你教训他。”

  虎杖悠仁:“闭嘴!”

  旁边的伊地知吓了一跳。

  伏黑惠对着他摇头,三人沉默往外走。

  “所以呢。”钉崎野蔷薇想要活跃气氛,“伊泽不是很厉害嘛,也许是五条老师特许给他的任务呢……对,就像是小说里的那样!他没准是被秘密选中的人也说不定!”

  但他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咒术界伤亡率高达百分之六十。每一次任务派发都可能导致一名咒术师的死亡。

  这样惨烈的环境下,高专不可能让一个刚入学的新生去做这种事——乙骨忧太是极少数的特例。

  思维痛苦地吞乱成一团,周围安静下来,他得以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们去问问五条老师吧。”

  伊泽到底为什么要说谎。

  也许他会得到答案。

  但也许,这个答案会是另外一种他不想面对的选择。

  -

  “盘星教?”诸伏景光的眼神恍惚。

  这些天,他一直不在状态,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现在看果然如此。

  他按着太阳穴,歉意道:“抱歉。”

  安室透没想到追究他的疏漏,只是说:“不着急,压力不要太大。景,你看上去很不好,需要休息吗?”

  诸伏景光抿了一口咖啡,凤眼重新沉淀冷静而机敏的光。

  “不需要。”他开玩笑说,“绝对不会输给你这个同时打好几份工的家伙的。”

  不过,按理说他应该不会忘记的才对……更何况他之后还做了周密的计划,在回去的路上就将所有需要调查的方面整合出来了。

  可之后有关盘星教的记忆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彻底消失在脑海。

  有关那天的记忆蠢蠢欲动,宛如即将出笼的猛兽,却又困于一点带着冷香的烟味。

  ……什么都想不起来。

  诸伏景光一脸凝重的样子引起了安室透的注意。他思索片刻,将原定的计划往后推延,“我和你一起去吧。”

  盘星教毕竟有几百年的历史,想要渗透绝非易事,朗姆也会同意的。那个独眼的老家伙几乎对每个人都怀着同样的戒备,可对于组织是一等一的忠诚,只要是有利于组织的事情,他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判断。

  诸伏景光摩挲着咖啡杯,犹豫说道:“零,你还记得他吗。”

  安室透一愣。

  “我好像……能感觉他的存在,就在我的周围。”

  他们明明几天前才见过。

  鬼毒现在不知为何变成了少年人的样子,安室透心里隐约有了预测,诸伏景光也应该察觉到这一现象,现在却还在说这种话……安室透不知道这是否是受到了太多刺激造成的短暂失忆,他将真相隐瞒,含糊过去。

  “可能是你记错了吧。”

  怎么可能呢。

  诸伏景光垂下睫毛,搅拌棒在咖啡中心打转,漩涡扭曲了他的面容,仿佛连过往的记忆也一起消抹。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鬼毒曾是他的噩梦。

  作为初入茅庐的卧底,他被迫和同一批进入组织的新人搭档。青年喜欢将自己埋进各种温暖的地方。

  西伯利亚的冬天冷得可怕,他们的目标穿着厚重的貂毛大衣,在温暖的大厅中谈笑风生。他和鬼毒在他头顶五十米的对面大厦,雪花从天上落下,脚下的地面已经凝结成冰。

  手里的狙击枪稳稳地端住,倍镜中心是一颗小小的人头。

  他是警察,他的木仓是为了守护而存在。哪怕出发前长官曾给他做过心理工作,让他不要有太大的负担,可这一刻诸伏景光仍然怯场了。

  光看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正在因为即将要开着不得不出膛的一枪而动摇,半阖的蓝瞳覆上一层冷光,呈现一种冷漠的专注。

  鬼毒突然将手伸入他的衣领,拿冰得彻骨的体温将他冻醒:“你在发呆吗?”

  他呼出浅浅的白气,努力将自己的身体挤入诸伏景光的大衣,一边嘟囔着冻死了一边不老实地将手贴在他的胸膛。

  “你干什么!”

  鬼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自然地说:“帮你啊。”

  他的手勾住苏格兰握住的狙击枪,努力将眼睛抵住倍镜的边缘,扳机松松一握,子弹穿透破碎的白雪,带着零下负二十度的空气扎入男人的额头。

  鲜血溅了满场。

  明明他们之间隔了一百多米的距离,苏格兰却感觉那血溅在了自己的脸上,下意识触碰了自己的鼻梁。然而下一秒,他制止了这个不合时宜的动作。

  鬼毒和他隔得很近,几乎像是情侣一样紧密拥抱,他舍不得苏格兰怀抱的温度,假装没有看到他的不耐烦,待在他怀里问道:“你是新人吗?怎么动作慢吞吞的。”

  “……”

  “啊。”鬼毒咧着嘴笑,转身拎住他的衣领,“要是不想被认成卧底,就给我好好干。苏格兰,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是。”

  于是他见到面前的青年再度发出热切的邀请:“那么能再抱抱我吗,真的好冷,我快受不了了。”

  他麻木地敞开大衣,感受体温一点一点被怀里的怪物汲取。

  怪物兴致勃勃,他讨厌冰雪,喜欢活生生的人类,只有血流成河才能让他欢喜。

  鬼毒的木仓口一直抵住他的腹部,直至他真正意义上完成自己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