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听到动静的诸伏景光打着哈欠走出房门,“清之介?”

  站在玄关处的少年弯腰将运动鞋穿好,这段时间他又长高了一点,肩膀也变得宽阔了。

  闻言,他抬起头招手:“我出门一趟。”

  诸伏景光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编辑部的人昨天刚刚来过,《禁忌之子》的稿子也在昨天上交了,清之介刚从野崎家回来,去卢布朗也不太可能,高中生们已经变成了大学生,和清之介一样忙着学业的事情。

  还有,正常人应该不会约在这个时间点聚会吧?

  诸伏景光下意识抬起表:“现在才五点。”

  清之介:“就是五点哦。我先走了。”

  他打了声招呼,关上了门。

  时间已经距离去年那起爆炸事件过了一年。事件的相关罪犯已经被全部逮捕,然而有关于事件的死者却很少有人再记得了。

  在同学眼中他是个沉默寡言又相当暴躁的男生,在老师眼中他是个偏科的刺头,在校霸眼中他是好欺负的压榨对象。

  毫无疑问的,他们已经全部走向新的人生了,没有人再记得他,甚至忘记了今天是他的忌日。

  清之介还记得。

  出于礼貌,他还不忘买了束花。

  不是纯白色的花朵,而是鲜艳的橘色。

  万圣节要有万圣节的氛围。

  名为小易的少年真心期待过万圣节的来临。最后放在清之介手心中的糖也好好保存着。

  清之介一直想不明白万圣节这种莫名其妙的节日有什么好过的。

  绝对不是他怕鬼哦!

  大家假扮成鬼,假装死者重新降临人世,刻意地以娱乐的形式冲淡死亡的悲伤和恐惧。然而这种方式没有任何用处,他还是怕鬼和怕死。

  相信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死亡一寸寸扼上自己的脖颈,那一瞬间来临的属于本能之中的求生欲激发了最深处的恐惧,“好想再看一眼日出”、“好想再拥抱最重要的人”。

  类似的渴望成为伸出的手。有人抓住就能彻底改变他的命运。

  清之介将那一束橘色的花放在了天台上,用嘲讽的语气奚落道:“看吧。你所谓的复仇,最后只将自己炸了个粉身碎骨。”

  连将拳头抡到那群混蛋上都做不到。

  最后倒是乖乖将手递给他啊。

  “大概,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因为发生过爆炸,大楼顶层的变得狼藉,也渐渐凋零下来,开发商刚愁新开的博物馆要放置在哪里,转念一想,决定将这里拆掉,为博物馆腾地方。

  “你也真是的,少给人添麻烦啊。”

  清之介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但还是理直气壮说出来了。

  “现在连安息地都没了,真不知道是谁的报应,我还得给你买块碑挂起来。”清之介叹气,“半空中自由落体的感觉……会很像鸟吧。那样你也会听得很清楚哦,万圣节的时候街上很热闹,有魔术表演,笑声吵得我头都大了。”

  万圣节依旧是清之介的宅家日。他眺望着远处橘色的灯火,用毯子将自己裹住,神经紧张,直到睡下前还在默念着根本没什么用的咒语。

  虽有人都默契地没来拜访清之介。但是林原先生的巧克力还是依旧送到了。他帮助朋友销毁巧克力的行动已经过了一年多,直到现在,还有满仓库的巧克力,根本送不完。

  清之介严重怀疑他口中的朋友就是他自己,但是他根本不敢说。

  直到现在还守着那家不赚钱的二手杂货铺的大爷拥有整条街最臭最硬的脾气,清之介说点不好听的,大爷就开始翻白眼,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他很喜欢待在那条街的日子。但现在的生活也很棒。只是可惜那段吃面包皮也很快乐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就算有安室透、诸伏景光等人当靠山,他想出点好玩的点子,警察就死死防守,绝对不让他有机可乘。

  清之介都憋得快死了。雨宫莲非常怀疑他只是想搞事,可前怪盗头子没有证据,不然多少送他一份改心套餐。

  太阳渐渐升起,从高楼钢铁制成的荆棘后展露威严的面容。新的一天到来了。

  清之介靠在栏杆处,大衣和围巾随着风的方向摆动,他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越来越亮的天空,双眼有些刺痛,他却睁大眼睛。

  “新的一天来了!”他说,“再见!”

  大概只有风听到了他的呼喊。

  没有人应答。

  清之介跳下栏杆,临走前,发现角落处也放了一束白色的花,有几根白色的羽毛落在花束上。

  会是谁来看他呢?

  清之介疑惑歪头,但是没有过多在意。

  他和织田作之助今天约好了。到达武侦的时候刚好是上班时间。

  织田作之助永远是最早一批到达的人,清之介进门的时候他已经在位置上坐好了。

  “总感觉实际上的死亡比想象的还有冲击性。我没办法写出来呢。”清之介抱怨着,“不明白你的新作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不要藏私嘛,教教我。”

  织田作之助将水壶放回原位,“我宁愿你永远都不明白这种感觉。”

  清之介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那他确实不明白。两个人相差的年岁不大,同样是杀手,入门的标准就差了远了。

  清之介吐槽:“除了乱步大人,你们之中随便一个人都能把我按在地上揍。”

  上次信了太宰治的鬼话,天真的清之介参与了武侦内部的比拼,回家的时候差点爬着走。

  “但是如果你想体验,晶子小姐可以帮你。”织田作之助诚恳道。

  清之介回忆起上次在医务室惨痛的经历,差点直接叫出声:“你——!”

  意识到音量有些大了,他连忙压低声音,急促说道:“你是想我真的死在这里吗?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织田作之助严肃更正:“只是生不如死,晶子小姐不会让你真的死掉的。”

  废话!他可是买了保险的!真的死掉保险公司会哭的!

  清之介刚想反驳,就听见耳边传来幽幽的嗓音:“你们……在说什么?”

  与谢野晶子的脸出现在了清之介的肩膀上方,她微笑着问道:“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要完!

  清之介毛骨悚然,转头一看,织田作之助已经干脆把他卖了!

  青年装作老实巴交的样子将刚才说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清之介刚才说晶子小姐的医术让他生不如死,体验非常好,他想再来一次。”

  清之介:“……”

  清之介:“…………”

  织田作!你变了!

  有些萎靡的太宰治走过来,瞬间清醒了。他幸灾乐祸地说道:“看来清之介真的很喜欢住在医务室,不然以后的新疗法都让清之介过来体验好了。”

  清之介疯狂摇头:“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与谢野晶子遗憾放下捏住清之介脸颊的手指:“没有受伤,下次受伤了再来找我吧。”

  清之介点头:“一定一定。”

  还好没受伤……他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半懵状态的中岛敦进门,“早上好。”

  他的眼力远超在场人,一眼就瞄到了清之介被毛衣袖子掩盖的手腕处有一片焦黑的痕迹,关心问道:“清之介,你受伤了吗?”

  脑勺上多了一道灼热的视线,清之介僵硬转头,与谢野晶子眼中冒着可怕的红光,笑容崩坏:“找到你了,病人先生。”

  她拎着清之介的衣领就要往医务室拖。

  “NO——!”

  虽然说今天他给别人过忌日了,但不想今天也成为自己的忌日啊!跟认识的人死在同一天,祭品都要跟人共享了!

  清之介无助地伸出双手:“救救我!”

  救星是社长大人。

  福泽谕吉的身影如天生般出现了:“有紧急事件。”

  他对着与谢野晶子点头。医生松开了清之介:“是。”

  她不再留恋,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织田作之助:“医院出现了火灾,有几位需要晶子小姐出手。如果你需要灵感……或许贴近医生的生活能找到更多。”

  清之介想了想:“但是现在转专业已经来不及了吧?或者我再去修……”

  织田作之助:“学医的话会很累哦。”

  清之介:“我只是在假设。”

  其实专业内的知识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课还是要上,但是寒假也许能做点不一样的事情。

  暑假的时候飞往德国试图寻找家的痕迹,但是入眼只见到了一片焦黑的废墟,实物比想象的更有冲击性,他郁闷了好久才振作起来。等到从自闭中走出,暑假已经过去了,而他除了忧郁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不是因为那栋房子,而是因为那些已经凝固的回忆。和某人一起度过的时间可以再度创造,而他不能与死亡共舞,重新将那些人从冥河之中拉回人间。

  死亡是真的很可怕的东西。

  所以他想要好好活着。努力让自己活下来,也努力让别人活下来。

  他做的事情可能很微不足道,但如果有一瞬间,能让人通过他的文字觉得,活着是真的很棒的事情,那就够了。

  寒假在几日后即将到来,在这个瞬间,清之介迅速确定了想要去的地方。

  他站起身严肃说道:“决定了,我就去前线吧!”

  织田作之助:“?”

  太宰治:“???前线?”

  清之介:“对。只是一个寒假而已,应该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在开玩笑,直到圣诞节,清之介打了电话过来。

  他那边信号好像很不好,拍着手机,断断续续说:“喂?听得到吗?圣诞节快乐。”

  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一阵衣服摩挲的声音传来,清之介忽然变得安静:“我还有事,先挂了。”

  “等等,你要去做什么?”

  “当战地记者啊。”他理所当然道。

  然后挂掉了电话。

  太宰治:“……”

  听筒中传来忙音。

  他哭笑不得:“这家伙真是……”

  最后一个番外了,只有两章!诶多和小千出没!(原定要写诶多的,但是他……没有名字!!!)

  下一章就结束啦

  五月四日遇到了特别幸运的事情,于是就决定了迅速开文,用来纪念写文以来收到的帮助和支持。

  清之介是暗淡的星星,但是大家的支持已经让他闪光了!

  喜欢和被喜欢都很了不起,但这是最最最最了不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