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次对猫发出同居邀请,惨被拒绝。

  给清之介雪上加霜。

  他丧气走进武侦。

  中岛敦给他端来水。

  “请用。”

  久久得不到回答,他好奇戳了一下清之介的肩膀:“清之介?”

  泉镜花端着两颗蘑菇,严肃地盯着清之介一左一右两片垂下的发片,果断将蘑菇插了上去,小声说道:“蘑菇,蘑菇大王。”

  “这个可不能玩啊!”中岛敦连忙将清之介头上的蘑菇拔下来。

  清之介上次带来的特产得到了全侦探社的爱护。据国木田证实,这些蘑菇是可以食用的。也就是说,只要好好照顾这一盆,很快全侦探社就能吃上新鲜的蘑菇宴。

  成年人当然没什么特别感受,但蘑菇受到了小孩子和太宰治的欢迎。

  在妥善的避光照料下,又被太宰治加了一些奇怪的肥料,蘑菇大军以十倍的速度迅速繁殖。

  中岛敦担忧问道:“你还好吗?”

  清之介抬起头:“不太好。”

  “我的宿敌出现了。”他这样说道,“要是不能打倒他,我将彻夜难眠。”

  “哦哦。”中岛敦连忙点头,“那,这是谁呢?”

  太宰治懒洋洋揪下一颗蘑菇,扫了一眼安静坐在一边的人。

  “织田作之助。”清之介幽怨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头绪吗?”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坐在座位上的青年。

  他有一头棕红色的头发,胡渣显得有些邋遢,沙色的风衣垂在脚边,看着有点呆。闻言,他愣了一下,转过身,“你找我有事吗?”

  清之介:“???”

  印象中他是见过这个人的,第一次来武装侦探社的时候。

  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织田作之助。

  中岛敦瞄了瞄清之介的脸色,拉着泉镜花一起远离战局。太宰治扣上了耳机,但注意力时刻集中在两人身上,时刻蠢蠢欲动着想要加入混战,让眼前的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大家都是看过采访的人,当然明白清之介在介意什么。尤其是在把清之介的性格摸得透透的情况下。太宰治曾经说过清之介就是个不讲道理且非常自我的小鬼,用小孩子的视角来看,织田作之助对他而言毫无疑问是敌人。

  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猫的肉垫轻轻踩在地板上,尾巴一勾,顺着织田作之助的裤腿攀上了他的大腿,圈了个地盘自顾自坐下,坐姿非常端正。

  清之介:“……”

  这不是刚才嫌弃他的那只猫吗?!

  怎么连猫都更加喜欢织田作之助啊!受不了了!

  这个世界对他一点也不友好!

  织田作之助一点也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怀里突然多了一滩重物,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太宰治,最后带着勉强保持住的严肃正经脸开口:“清之介我……”

  清之介沉着脸,一下子拍上茶几,“我知道了,你们从一开始就在耍我!”

  “啊?”

  “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想要看我无能狂怒的脸色!”清之介酝酿脏话,最后吐出一句,“太卑鄙了!”

  中岛敦弱弱开口:“看你无能……的脸色,我们也没有好处啊。”

  关键是,他们也是近段时间从发现清之介投稿了幻梦赏,还是和织田作之助一届。说起来,他们这边应该才更尴尬才对,本应要气势汹汹质问清之介为什么要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突然杀出来,夺走幻梦赏。

  人本就是护短的生物。对清之介的怨气也不可避免地上升了那么一两秒。太宰治甚至提出去敲黑棍的危险想法。

  最后当然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织田作之助的《杀手回忆录》筹备了近五年,现在终于能够出版,大家都在为他高兴。幻梦赏?看看就好了,机会还有很多,不必过多纠结。

  清之介:“……”

  说得对。

  他忽然泄气。

  “总觉得,要是能一直赢下去,我就能强迫所有人看向我呢。”

  就像是筹码,越累越多,直到登上顶峰之时,他才能留下传说。不知为何,他迫切地想要被所有人记住。

  就像……他注定要为一些事消失,在创造回忆一样。

  不过,除去某些刻在DNA中的记忆,清之介本人也是这样想的。

  “赢家只有一个,所以我要一直一直、一直赢到最后。”

  织田作之助:“……”

  那应该是不对的,为名为利的小说家还有什么名誉可言呢?他有些不安地想。

  在这之前,他关注“清酒”的一切,甚至为他笔下的世界折服。哪怕最近的几篇名气都比之前的大。他还是最喜欢第一篇《名为猫》。

  初读时,他觉得“清酒”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喜欢猫的有什么坏人呢?那样温柔细腻的感情,一定不是作伪的。

  哪怕后来几次因事请假,错过和清之介的会面,他也坚定不移地相信,被太宰治拎回侦探社的少年一定温和内敛,不善于表述。

  今天这一面倒是出乎预料。更加吃惊的应该是他才对。

  清之介不仅能言善辩,甚至出乎意料的顽劣,有着超乎常人的好胜心,能为区区一个采访的画面而专门找到横滨来——无论哪一面,都跟想象中的少年不一样。

  他想到了那些寄去编辑部的信,上面写了些浅薄的祝福语,和个人的阅后感想。他并不知道清之介有没有看过那些信,但一定不以为然吧。

  这一刻,他的难过如溪流般涓涓涌出。

  本应该责怪,甚至质问。

  可看着清之介的表情,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许对于有些人来说,欲望才是最好的驱动器。因此他没有贸然评价清之介的价值观,沉默一瞬,开口:“嗯,祝你好运。”

  清之介:“……”

  这样弄得好像他欺负老实人一样。

  一口闷气无处发泄。他最终站了起来:“虽然这样说可能是挑衅。”

  “但我希望能在下次难波文学赏看到你。”

  和幻梦赏相比,难波文学赏面向的是已经在业界小有名气的作家。并且入门槛可高多了,送去参赛的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并且往往已经出版,并且小有名气。绝不是奋斗一个月就能实现的目标。

  清之介郑重地说:“织田作之助,你会参加的,对吧。”

  织田作之助一怔,忽然露出浅浅的微笑:“我会的。”

  对于清之介来说,或许只有赢这一条路可走。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不是。

  但打败他,纠正他错误的观念,从这一刻成为了他参赛的目的。

  被对手重视安慰了清之介受伤的心。原本他已经做好了那个名叫“织田作之助”的坏蛋说出“不会吧不会吧拿下幻梦赏你就满意了吧”,“虚假的第一罢了,猜猜是谁还没有出版啊”这种话。

  没想到织田作之助出乎意料是个好人!

  他握住织田作之助伸出的手,翘起嘴角:“那就好。”

  他的情绪看上去已经稳定下来了。目光在触及被织田作之助揽在怀里的三花猫之时,才稍稍暗下来。

  放下手,他快速袭击了肥猫的屁股,在三花猫不可置信的神情之中,他阴恻恻开口:“我可没打算放过你!”

  夏目漱石,人生第一次,被年轻人轻薄。

  刚刚进来的福泽谕吉望见这一幕,头脑冷静片刻,又退了出去。

  他一定还没睡醒。

  “就是这样啦。”清之介拉着衬衫领口,吊儿郎当地趴在校门墙上,“我必须得赢,但是最近没有什么新鲜的素材?”

  “所以就找到了我?”野崎梅太郎茫然,“可是——”

  不。

  他眉心紧锁,细细思考了和清之介合作带来的利与弊,然后一拳敲定:“好,我帮你!”

  “恰好有个绝佳的能找到灵感的活动。”他说道:“首先。”

  目光在清之介身上转了两圈,野崎说道:“你得换身衣服。”

  清之介茫然地看着跑来跑去的野崎带着更加茫然的千代过来了。

  野崎递过来一身水手服,压低声音说道:“请你换上这个吧?”

  清之介看着手里的裙子,拿不定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想这件事。虽然说他平时是有些自我和电波系,但还没有傻到穿上水手服招摇过市的地步。

  于是他果断将裙子往下扔:“你在开玩笑吗?”

  千代连忙接下裙子,忍不住说道:“野崎君,我就说不行的嘛。”

  心里跟上默默吐槽了一句:他还是那样喜欢水手服。

  不过好在,他们准备了第二套方案。

  折腾了一番过后,清之介大摇大摆穿着梦幻学院的男生校服,和野崎梅太郎并肩走在学校的石板路上。

  对于他来说,这身衣服有些宽松过头了,可大小却正好。

  高中生的校园生活他从来没有体验过。按年龄算,要是他成功通过考试,现在应该在读大学呢。可这张脸轻松融入了周围的校园环境,甚至比正宗的高中生看着还幼稚。

  清之介:“去哪里?不会要去上课吧?”

  野崎:“那样老师会找我麻烦的。”

  最后走进了戏剧社。

  野崎梅太郎指着正在东张西望的清之介对堀政行,声音平淡:“前辈,我带苦力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