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幻梦赏的得主居然年仅十九?!让我们一起走进这位年少有为的天才作家——”

  “纠正一下。”清之介礼貌开口,“我不是天才,我只是比普通人多一点天赋罢了,不用感到自卑。”

  安室透在一边叹气。

  清之介脸上挂着得意又可恶的笑。一点也不为自己假惺惺的话感到心虚。

  记者求助般看向场外。

  场务摇摇头,示意她继续。

  昨天挂断电话后,安室透求助了诸伏景光,按照手表上带的定位,一路找到了清之介。

  他到的时候,清之介表演猛男落泪的场景被太宰治拍了个遍,两人正闹得鸡飞狗跳,侦探社不仅不劝架,还在拱火,压上各种零食赌哪边会赢。

  在一片压倒性的叫好声中,清之介成功抽中了鬼牌,华丽输掉了比赛。

  安室透:……

  不知怎的,他一点也不想知道清之介和武装侦探社的渊源了。

  还没有清算输家需要付出的筹码,清之介就被能干的编辑大人一路扛回米花,一到家就昏头转向趴床上睡着了。醒来就被安室透揪起来,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换上一身帅气西装,送进了访谈室。

  他之前答应主编的独家专访,火速被提上日程。

  然而采访过程却进行得非常不顺。

  录制被强行掐断了好几次。

  “那么,清酒先生您最喜欢的是哪位作家的作品呢?”

  清之介一脸莫名其妙:“当然是我自己的啊。我干嘛去喜欢别人写的,这不是那个──”

  他纠结了一下,甚至结巴了:“那个、那个最卑鄙的NTR吗!”

  “卡!”

  场务紧急喊了暂停。

  安室透道歉:“这家伙经常口无遮拦,麻烦您了。”

  记者擦着汗鞠躬:“哪里哪里,能给我这个机会才是荣幸呢。”

  短暂休息过后,采访继续。

  “清酒先生平时是从什么地方找寻灵感的呢?”

  “从别人的不幸身上。”清之介表情灰暗,似乎想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哦,大多数时间,灵感都从我自己身上找到的。”

  从第一篇被装神弄鬼的太宰治压榨出之后,清之介的取材库永远在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可往往,让他最有创作欲望的时刻,是在看到空荡荡冰箱的那一刹那。

  哪怕后来资金情况好转,清之介本人也没有拖稿习惯,在手边没有食物的时候,总能挤出为数不多的迫切感,逼迫自己坐在书桌边,从那些灰暗的过去中汲取能量,化为纸上一个个不幸的文字。

  “哈哈。”他干笑了两声。

  “卡!”

  二次cut。

  “这种话怎么能往外说呢!”安室透扶额,“有点身为作家的意识吧。”

  清之介反驳:“就事论事而已。况且难道要我撒谎吗?”

  “让我欺骗自己,说我的作品全部诞生于peace and love?”

  “别开玩笑了,我和你都心知肚明。凭借我的情况,要不是我是天才,在写作方面刚好有点墨水,早就饿死了。”

  清之介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不符合大众期待。

  又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他,说点真话又怎样呢?况且,不喜欢“清酒”的人就是没品,特别特别没品!

  少年自负的模样让记者欲言又止,她主动打破僵局,“您休息好了吗?我们继续吧。”

  摄像机继续工作。

  “您最满意自己的什么地方呢?”

  连续被清之介噎死后,记者也撑不住了,她挑了一个最不容易出错的问题。既能让清之介显得平易近人,又凸显个人特色。

  然而清之介认真思考片刻后回答:“脸吧。”

  记者:“???”

  清之介:“我最满意我的脸。每天起床都会被帅醒。真是罪孽深重呢。”

  附赠了一个帅气迷人的wink。

  虽然脸长得真的好,但是这个言语和动作是不是有点──

  记者:“…………”

  主编,这活她真的干不了!

  这都什么奇葩啊!

  得了主编叮嘱,要营造出完美的“清酒”形象。刚入社就遇到了这样的好事,她都要乐死了,为此还特地熬夜看了清酒的作品,写了密密麻麻的采访稿。

  结果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原本以为这是个轻松活,没想到清之介这么的难以言喻──

  记者小姐愁得都快疯了。

  为清之介空出的时间已经全部浪费,无奈之下,记者只能遗憾告别。

  至于清之介的采访?

  只能看看今天拍的里面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了。

  希望采访爆出的那一刹那,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良好吧。

  她叹气着离开了。

  等采访团队全数离开,清之介不规矩地解开衬衫衣领,将领带扯下,松松绕在手掌上。

  一向喜欢穿麻袋一样宽松的T恤,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衫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这就是编辑部吗?”

  采访的地点定在了编辑部。清之介还是第一次来。

  他打量着四周,吹了声口哨,“好小。”

  “人还很少。”

  为了将清之介包装成看样子还说得过去的“作家”,公安煞费苦心,调准了一家老板跑路,员工全部都是即将下岗的中老年人的公司,就为了能悄无声息地送“清酒”一程。

  结果清之介直接将“清酒”这个笔名发扬光大,不仅重新带起了一家杂志社,还养活了下面即将失业的员工。现在全公司上下都把清之介看成救星。

  多亏了“幻梦赏”得奖主,他们无人问津的编辑部半天之内就收到了不下十份投稿!

  大家都铆足了劲,期待能够将公司重新带回巅峰。

  正因为存着这个目标,清之介的待遇一路直上,成为了社里的招牌。

  清之介刚刚坐下,就有人端茶送水,甚至送来午休的抱枕和毯子。采访过程中,整间工作室都安安静静的,给他们留出说话的空间。

  “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人来这里呢。”清之介伸了个懒腰,“要是会就好了。”

  安室透将滑落的毛毯捡起,笔挺折好,搭在一旁的椅子上:“谁知道呢。”

  要是“清酒”的离开不会造成任何动荡就好了。

  看着社员脸上的期待,那一瞬间,他产生了犹豫,关于是否要戳破这些平凡人的梦想。

  清之介是注定要消失的。现在杂志社昙花一现的繁盛只是表象而已,直到海市蜃楼般的梦破碎,他们还能继续坚持留在这里吗?

  他绝对不会动摇自己的底线。犯错了的人应当受到惩罚。

  只能对无辜被牵连的人说声抱歉罢了。

  清之介摸着下巴:“大家都在加油,我也不能落下了。有采访的话,再给我接几个吧,我试试给杂志社打打gg。”

  安室透意外地看着他。

  少年笑着说,声音柔和清朗:“……毕竟是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呢。”

  他想起了昨天似乎要烫伤手背的泪水。

  不管多少岁,都有为自己恸哭的权力。可昨天的眼泪是不一样的。

  并非单纯的喜极而泣,在被泪水模糊的世界中,他似乎抓住了什么。那一瞬间极致的释然和喜悦,能让身体也变得轻盈。那是命中注定的心动。

  他该死地爱着这个孤军作战的文字战场。

  要不要干脆放下寻找过去呢?清之介这样想。

  现在不是也很不错吗?

  内心在左右摇摆,心中的天平倒向了其中一方。他还不能果断地做出决定。

  只是有一点是确定的。

  清之介从椅子上弹起来:“哟西!堂堂复活!”

  他将领带往边上一扔,不巧,抛过来的蓝色领带勾住了安室透的肩膀。

  “清之介——”编辑无奈喊道。

  “不对。”

  清之介领口的三颗纽扣全部解开,露出深深凹陷的锁骨和一小快胸膛,西服乖张大敞着,笔挺的西裤衬出修长的双腿。他含着笑,似乎藏着星辰的眼中带出几分狡黠:“我现在是文坛新秀·注定要征服世界的男人·清之介·神。”

  “叫我神就行了。”

  安室透沉默了。在顺从清之介和吐槽清之介中选择了第三种,直接忽视了他。安室透将领带塞进少年领口,毫不犹豫转头去找杂志社的接头人搭话。

  清之介盯着他的背影,不爽地嘁了一声。

  转头勾住身边走过的社员,“呐,你刚刚听到了吧,我叫什么?”

  社员犹豫了一下,在少年压迫感十足的盯视中不确定道:“……神?”

  清之介点点头,从口袋中摸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她的手中,严肃说道:“神给予你奖励。”

  巧克力当然又是跟大爷吵架赢来的。

  他想起安室透刚才空白的表情,冷哼一声,报复性地把兜里的巧克力全部塞给了社员:“都给你了哦。没有了!”

  社员愣愣点头:“好……”

  等到少年的身影大摇大摆走出杂志社,社员才低头看手心的巧克力。

  “啊,居然是这个牌子的!”她惊喜地发现清之介给的巧克力是最近在日本断货的牌子,她很喜欢吃,但最近都买不到了。

  但包装和以往的好像都不一样。

  她奇怪地咦了一声。

  按照包装上时不时出现的金色线条,将巧克力拼凑起来。

  盯着排排坐的巧克力半天,她将神明的馈赠全部给了安室透。

  “给我的?”他意外挑眉。

  “刚才清酒老师给的。但我想,还是您收着比较好。”社员笑着说,“发现了一点不得了的东西。”

  没有解密,她悄悄退了出去。

  安室透顺着糖纸上的蛛丝马迹,和社员一样将巧克力拼好,骤然失笑。

  “什么嘛。”

  整齐排列的巧克力上写着:

  【ありがとう。】

  道谢也直白一点啊。

  ありがとう。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