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灵珠这时虽然恨极笑和尚,一则觉着对方是无名之辈,小题大做还在其次,最要紧是此宝隐秘多年,从未试过,贸然取用,被正教中人得知,固必不容,又犯天忌,再被强仇知道,有了准备,岂不徒劳?还有四十七岛俱都邻近,岛上宫室园林,均经群邪多年苦心经营,才有今日,一经发难,便全毁去。炼时又是极难,非有十二个有力同党相助,合力同炼,不能成功。炼时稍一疏忽,前功尽弃,还会惹火烧身。每日提心吊胆,费了数年心血,好容易才得圆满。虽因年时尚浅,功候还差,又因上干天忌,不敢试验,能发而不能收,未达炉火纯青之境,但用以对敌,多高法力的人也禁不住。因为慎重,除一同炼法的十三人外,下余同党均不知道。一旦使用,敌人固是必死,便四十七岛群邪也必难于保全。当初乌灵珠为防伤害同党,虽在海底设有躲避之处,事前将人撤退,或者无妨,到底不曾试过。为此踌躇,欲发不敢。

  乌灵珠正劝众人少安毋躁,自己还有法宝不曾使用,真要不行,再打主意。不料笑和尚因见伍神师相貌丑恶,行事险恶,发出那样凶毒的妖针,越看越有气,有意除害,偏不当时下手,故意恶作剧,仗着飞遁神速,隐形巧妙,出没无常,专和他作对。冷不防飞身过去,扬手就打,也不施展杀手,一味引逗恶闹,打得又狠又准。就这一会儿工夫,竟打了个遍体鳞伤,一任邪法异宝防护,毫无用处。拼着挨打,听其自然还好一些,防备越严,打得越重。也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在身上,又痛又痒,连骨髓一齐酸麻,万难禁受。刚一行法把痛止住,第二下又打上身来。防是没法防,攻又没法攻,空自忿怒,咬牙切齿。那三枚秘魔乌梭炼成以后,为防强敌法力太高,未等应用便有疏失,原交乌、伍二妖人分别保管,二妖人也不敢妄用。后来挨打次数太多,痛苦难禁,暗忖:“多年盛名之下,为一无名后辈所伤,此仇不报,以后如何见人?”虽然越想越恨,仍然顾忌此宝的威力太大,恐伤同党和各岛宫室灵景,还是迟疑不决。

  事有凑巧,同党离依岛主云雷真人黎望,忽由中上飞回,遥望岛上妖阵发动,知有强敌,赶来相助。黎望本是昔年正教中弃徒,兼有正邪两家之长,法力尚在其次,更有一件至宝,名为云雷仙网,一经施为,多么厉害的水火风雷,均能防御。发时一片红色仙云,中杂亿万五色火星,除防身外,并能发出大片五色神雷,神妙非常。当众妖人炼宝之时,知道毒焰厉害,虽然能致敌死命,自己的岛宫也化劫灰,甚或波及同党,只有此宝可以制止。无如黎望虽因犯过被逐,投身邪教,毕竟出身正教,颇知邪正之分;又见所投妖师为恶太重,致遭诛戮,死得极惨,越发胆寒。更想起昔年母亲碧梧仙子崔芜兵解以前曾再三托人告诫,彼时正为心中气忿,一意孤行,不曾在念,及至妖师遭劫,母亲坐化,想起以前不听母教,渐生悔恨。虽与群邪同居小南极,相交多年,不便离去;又因以前失足,随同为恶,积重难返,正教中无门可入,因循至今,遇事便有了分寸。一听乌灵珠等人祭炼那么凶毒的邪法异宝,知道此举既干天忌,又犯众怒,决无好结果。始而设词推托,不肯加入同炼。后竟避往中土,去了数年,方始归来。一听妖人向其借宝,以为御敌时作防身之用,迫于情面,虽然应允,并非所愿。没奈何,只得时常离岛外出,意图回避。邪法炼成以后,敌人既未寻来,群邪也因为以前连遭惨败,一味养精蓄锐,暗中准备,不敢轻易发难,始终隐忍待机,不曾出手。当初秘魔乌梭炼成之时,群邪曾与黎望约定:将来有事,如若他出,便以信火催归,请其相助。黎望这次由外回来,发现乌鱼岛上来了强敌,不便坐视。心想:“敌人连妖阵尚不能破,群邪明占上风,决不会施展此宝。”因而本打算敷衍。不料才一到达,十三妖人却有一半请其相助。自己答应在先,难以反悔,只得将宝网发出。先是手掌大一蓬彩绢掷向地上,立似轻云飞絮,海上狂涛一般,往四方八面,贴着地皮海波,电也似疾地舒展开去,晃眼工夫,极大一片海面,全被这片彩云紧紧盖住。

  第三○一回 赤手戏元凶 潋滟祥辉生宝盖 沉沙惊浩劫 昏茫黑海耀明灯

  笑和尚见阵中飞来一个妖人,相貌神情均不似别的妖人那样丑恶,和群邪相见,行法密语了几句,便随手发出了一片彩云,向四外展开。这时乌鱼岛已全在妖光邪法笼罩之下,四边海水全映成了暗赤颜色。小南极海水本来极清,海中水藻均能见到。四十七岛宛如碧螺浮波,朵云自起,异态殊形,林立远近海面之上。上面是云白天青,晴空万里,下面是沧波浩渺,天水悠悠,海峤仙山,本就景物清灵。何况在万里碧波之上,被这广阔无垠的大片彩云漫将过去,所有大片海面,远近各岛,连同岛上的琼楼玉宇,花木泉石,立时蒙上了一层五色轻绢。景已奇丽,云中更有无数五色星花,不住翻动隐现,吃天际华日,海中洪波,上下交映,更成了奇景。

  笑和尚本仗无形剑气护身,隐去遁光,步空凌虚,飞驰往来于妖阵之中,追逐妖人,打之不已,追上就是一下金刚掌。刚开头,群邪还在妄想施展邪法异宝上前夹攻,后见无效,连受重创,内有数人已经骨断筋伤,差点送命,多被打得寒了心。笑和尚更是狡猾,专在阵中横冲直撞,其疾如电。内中几个比较老实一点的,偶然逃避不及,对面撞上,反倒放过;越是狡猾逃得快的,越躲不掉。除精玄功变化的有限十余人外,全被打得又恨又怕,狼狈已极。笑和尚正打在兴头上,忽见彩云现后,群邪照样奔逃,自己在后追逐,眼看打中,不知怎的,彩云一闪,突然涌起,便将妖人隔断在下,逃得稍快便打不中。笑和尚本来识货,看出彩云中五角星花乃是雷火,便那彩云也不带甚邪气。猛想起来时原受师兄诸葛警我与师弟林寒、庄易之托,说林寒前生有一至友,乃小寒山二女谢氏姊妹的义母碧梧仙子崔芜,她所生二子:一从母姓,名叫崔晋;一从父姓,名叫黎望。均已投身邪教,现居小南极四十七岛,不久便要遭难。林寒前生曾受重托,转世遗忘。近年功力大进,洞悉前因,回忆前事,好生为难。本意想求同门相助,无如法力高的几个均奉师命,各有要事,不便前往;法力差的,去又无用。自己更不宜去。因诸葛警我秉性诚厚,同门有求必应,便告以苦衷,求其为力。诸葛警我自从开府之后,居山勤修,法力更高,算出前因后果,知道笑和尚无形剑已经炼成,更有一粒乾天火灵珠,新近又将师父遗赐的法宝得到手中,法力之高,不在三英、二云、七矮之下,便将林寒引去,当面拜托。

  笑和尚人最热诚,当时应诺,正商量何日起身,前生好友燃脂头陀忽然神游来访。三人知其海底坐关,苦修多年,功行已将圆满,佛法甚高,便向他求教。头陀说他也为此事而来,随即指示机宜。笑和尚听出敌人邪法厉害,好似自己虽无危害,一个防御不周,便要波及旁人。知道头陀那香云宝盖乃佛家至宝,万邪不侵,便向其求借。头陀慨然允诺,并说用完回来,还有他人要用,不妨转借,将来由其送还。还说此人也是彼此前生至交。

  这时笑和尚想起彩云来历,正与燃脂头陀所说相同。方才又查看出崔芜昔年孽子崔晋也在当地,正要设法警告,加以开导,发话稍迟,对方已先发难。就这心念微动之间,先是乌灵珠见敌人后半未再隐形,误以为妖幡奏效,将隐形法破去,妄想就势以全力摄取敌人元神,竟忘敌人法宝威力神妙。笑和尚早就想破那面妖幡,因为敌人精于玄功变化,又是与妖人心灵相连之宝,惟恐打草惊蛇,不能成功,反被警觉,欲发又止,妖人这一施为,正合心意。乌灵珠欲借伍神师诱敌,故意施展玄功变化,掩向伍神师身侧,再将妖幡突以全力施为。笑和尚由玉环中查见敌人动作,见状正合心意,故做不知,立时暂止前念,冷不防身剑合一,猛冲过去,先朝伍神师扬手一掌。为首三妖人仗着彩云掩护,本在诱敌,想要发难。乌灵珠见笑和尚扑来,还当敌人中计,乘着彩云飞涌,同党逃避之际,突以全力发动,大片妖光带着数十条魔鬼血影,张牙舞爪,猛扑上去。满拟妖幡厉害,无论对方法力多高,只要被魔影扑中,当时闻到一股血腥气,便遭惨死,元神立被摄去。便有法宝防身,也无用处,稍差一点,反为所污。敌人事前无备,多半可以成功,哪知竟然无用。只见一团金红色的宝光闪得一闪,猛想起先前至宝摄心铃被毁,便是这团红光。乌灵珠心念才动,待收妖幡逃避,已是无及,霹雳一声,血光邪烟飞射如雨,一片恶鬼惨号之声过处,妖幡被震成粉碎,神形皆灭。这一与心灵相连之宝本是炼来报仇,强仇还未见到,先已消灭,本生元灵还受了重伤,如何不急。当时怒火上攻,忙将最后一个杀着施展出来。也是群邪恶贯满盈,都在怒火攻心之下,一心杀敌,忘却顾虑。他这里刚一发难,伍神师因为受伤太重,仇恨越深,又见乌灵珠迟不施为,心中有气,不再招呼,便先出手,双方恰是一齐发难。这类邪法异宝,用上一枚,已是震撼乾坤,哪能两枚并发。当时只见两道长约尺许的黑色梭形之物火箭也似,尾部发出极强烈的银色火花,带着一串霹雳之声,刺空直上万千丈,晃眼无踪,休说肉眼,便法力稍差的人,也看不出一点影迹。同时岛上所有邪阵邪法,在为首妖人同声大喝之下,忽然一闪不见,全数失踪。商、朱、归、白男女四人,只当妖人逃走,商、朱二人又认出来人是前在东海所遇笑和尚,早就惊喜交集,忙同上前拜谢。

  笑和尚毕竟是行家,见那黑梭形的妖光直上九霄,其高莫测,群邪法宝齐收,忽同隐去,看似逃遁,遍地彩云尚在;群邪虽被自己痛打,尚无败象;为首妖邪又无一受伤,这等形势,必有凶谋毒计。忙用玉环仔细查看,果然彩云之下,有数十个妖人影子,手指上面,交头接耳,似在咒骂指说。猛想起头陀之言,心中一动,忙向四人迎去,大喝:“邪法厉害,已将发动,诸位留意!”随又手指云下面的群邪喝道:“我乃先恩师东海三仙之一苦行头陀大弟子,现在恩师妙一真人门下。因为一同门好友代碧梧仙子崔芜求情,说她两生之内,各生有一个逆子:一名黎望,一名崔晋,都与小南极妖邪同流合污,无恶不作。此时群邪数尽,请我相机行事,二子如能痛改前非,弃邪归正,便为设法解救,以免同遭惨戮。如知悔悟,快来与我一起;否则,少时金钟岛主来此诛杀群邪,你们便要形神俱灭,同归于尽了。”话未说完,忽听遥空之中,隐隐传来万千霹雳之声,当头日光忽呈异彩,日边现出万道银芒,日轮中心却转成暗赤颜色,宛如一个大血轮,高悬空中。日轮之外,又出现不少奇星,也是五颜六色,星边上各射出不同色的毫光。更有数十百道不同颜色的长虹,满空交射,顿成奇观。天空光华电射,纵横交织,那么色彩鲜明,美丽夺目。因为星日中心光气不强,都是一片浓影,下面大地上反比先前昏黑起来,看去死气沉沉,好似蕴有无限杀机,由不得使人生悸,似有大祸将临之兆。天也变成青灰色,一丝云影皆无。

  笑和尚修道多年,是历劫三生,久经大敌的人,似此邪法尚是初次见到,情知厉害,不敢大意。耳听天心高处霹雳之声越来越密,全都响得出奇,却不见有雷火打下。星日所发奇光,也是越来越强。笑和尚正令众人小心戒备,不可分开,猛瞥见高空中有两点黑影一闪,估计少说也有好几千丈高下,自下仰望,竟能看见,其大可想。知快发难,急忙加紧戒备时,黑影已经加大,突发奇光,只闪得一闪,天崩地塌般接连两声大震,宛如亿万迅雷集成一片天幕,再化为一幢伞形黑色怪火,大逾山岳,突自当空向下飞堕。离头顶还有一两千丈,随着亿万迅雷之声同时爆炸,化为奇大无比的一蓬黑色火雨,铺天盖地猛罩下来,来势比电还快,只一闪,千百里方圆的海面,齐被这种黑色怪火笼罩在内。如非笑和尚防御得快,香云宝盖又随着心念化为一幢金光祥霞,伞盖也似将五人一齐护住,本身法力又高,决禁不住。而且即便火毒不能上身,那一种极强烈的繁密的爆炸之声,也禁不住。众人全被怪火笼罩,火是一片纯黑,中杂无量数的大小火星。看去不大,最小的简直细如灰沙,最大的也只龙眼大小。震势却猛烈得出奇,互相冲击,连续爆炸,并未见其灭后重生,只数量太多,狂涛一般齐向中心涌到,越来越多。当空星日奇光已经不见,天地也早混沌,好似陷身无边黑海之中,受那恒河沙数的黑色怪火迅雷猛击。

  众人虽仗法宝护身,尚能防御,不曾受害,但是上下四外的压力重如山岳,香云宝盖的金光祥霞竟受了震撼。一任笑和尚运用玄功,全力防御,依然镇压不住,随着怪火冲激,震撼不已,激得宝光外层金芒霞雨四下飞射,商建初看出厉害,欲用法宝相助防御。笑和尚正以全力戒备施为,一眼瞥见商建初手掐灵诀,忙即喝止。商建初两粒土木雷珠已朝外打去,只见青、黄二色两团酒杯大小的光华脱手飞起。笑和尚本可自内封闭,不令飞出,因想此时整个海面已在诸天太虚煞火笼罩之下,反正不免浩劫,妖人处心积虑造此无边大孽,此宝一出,劫火受了冲动,固然不免增加威力,但伤害不了自己,妖人或许还要受伤,因而没有阻止。就这转念瞬息之间,二行雷珠早已冲光而出。

  太虚煞火乃妖人采集万千年地心罡煞之气,会合两极元磁精英所炼魔教中惟一至宝,全名为诸天星辰秘魔七绝乌梭。一经施为,便和火箭也似直上九霄,超出两天交界大气层外,停空急转,跟着四边发出亿万道的黑色光线,越转越快,具有极强大的吸力。除日光最强,吸引力大,易受感应,日轮中的元磁煞火首先被引发外,凡是挨近一点的天空星辰,多被吸引,相继受其感应,发出本身罡煞之气,与之相合。黑梭受不住空中日星煞火冲射,自行爆炸,再将先前引发的诸天星辰罡煞之气与元磁太火毒焰带同飞堕,一近地面,大地上的罡煞之气立与相合。无论是何固体,液体还是气体,全受感应,发出一种极微妙的冲力,方圆数千里内生物全灭。这还是妖人功候尚差,所炼乌梭中的元磁真气为量既少,又欠精纯,不能飞得太高;如真炼到极点,真能将天空中无数巨星中的罡煞之气大量引来,齐向地面冲射,更能使大地上的生物一齐毁灭。威力之猛,端的不可思议。

  方今群邪中长老,只三数人有此法力。但这数人俱都邪法极高,深知厉害,便多忿恨仇人,也不敢行此险着下策。既恐功候缺欠,易发难收,引起无边浩劫,更恐炼时激动正教中的强敌,画虎不成,惹火烧身。那元磁真气,与地肺中的太火毒焰、罡煞之气,又最难得到。内中除黑伽山主丌南公和轩辕老怪每人炼了一种与乌梭大同小异之宝,也都炼来防备万一与敌人拼命同归于尽之用,不到万分危急,决不出手。就这样,日前丌南公往幻波池寻衅时,峨眉派诸长老明知敌人对几个后生小辈不会铤而走险,仍令门人软硬兼施,小心应付,以防引起别的灾害。丌南公第一次在阴沟里翻船,尽管气忿,尚未下此毒手。

  乌灵珠等四十七岛群邪,也是恶贯满盈,自取灭亡。因和叶缤仇怨太深,势不两立,偏巧乌灵珠和另一妖党昔年无意中发现海底魔窟中有一部魔神经和三枚未炼成的乌梭。先知这类魔教中的异宝均有魔头暗中主持,必须向其降服,才能取用,仇虽可报,由此却受了魔头暗制,不能自主,死而后已,因而并未敢动,匆匆退出。一日又遭惨败,心中恨极,为首群邪商量报复,想起前事。因见上次出入魔窟并无异兆,乌梭又只是未炼成的质料,误以为前主人和魔头已为正教中人所灭,同归于尽。不炼此宝,不但报仇无望,而且早晚必为仇人所杀。这才决计重入魔窟,祭炼此宝。刚把一册魔神经看完,如法祭炼,还未成功,魔头忽在暗中发话,迫令归顺,才知上当,无奈势成骑虎,欲罢不能。只得把心一横,连同党十三人,加功祭炼下去。祭炼之处是在小南极海心深处,本就隐秘,又有魔头暗护,直到炼成之后,并无敌人上门,魔头也未再出现,越发放心。哪知大劫临头,乌灵珠本意只用一枚已足,不料同党记仇,同时发难,再想阻止,已是无及。此宝不曾试过,两枚并用,威力更大得出奇。敌人仗着香云宝盖防身,虽然被困,并未受害,自己反吃了亏。所居各岛宫室、林泉、灵景甚多,虽幸玄门至宝云雷仙网将劫火所罩死圈之内的海面连同远近各岛一齐护住,自己为防灾害扩大,又将死圈以全力缩小,但也有千百里方圆一大片在死圈之内,其中包括四十七岛。伤害生灵虽然不多,但是云雷仙网仅能暂护一时,久仍无效。岛上宫室园林受不住那猛烈震撼的声威,已先纷纷倒塌崩裂,时日一多,十九陆沉。

  最可虑的是事完以后,因为劫火威力太大,无法送往九天气层之上将其消灭,正教中人一旦发现,必定群起来攻。还有此宝威力虽大,并不理想,几个无名后辈尚难加害,何况正教中的有名人物。敌我相持之际,其势又不能收手。云网主人黎望见此形势,又在愁急埋怨,说是宝网存亡与共,现已不支,稍久必为劫火所毁,下面岛宫和诸同党仍难保存。如非二枚并用,决不至此。因为黎望近年貌合神离,乌灵珠心本不快,再听语气不满,越发忿怒,但当用人之际,偏又不能翻脸。正在强忍,那太空煞火受不住猛力冲动,尤其是五行神雷猛击,两下里一撞,立受反应,哪禁得住两粒二行雷珠一齐打出。只见寸许大两团青白二色的宝光,在万丈黑色火海中闪得一闪,立时爆炸,震势猛烈,已胜于前。炸后雷珠受了吸力反应,竟化成无数大小青白二色的星光,杂在弥天黑焰之中,爆炸不已,随灭随生。下面岛屿当时陆沉崩塌了好几座,多年辛苦修建的仙山灵景全数毁灭。紧跟着又起了极强烈的海啸,海水像开了锅一样,隔着云网往上狂涌,水力奇大。云网竟受了冲动,先是微微起伏,还不厉害,及至无数土木神雷一一爆炸冲激,上下夹攻,更禁不住。只见一片广大无垠的彩云,随同水火夹攻之势,上下起伏飞扬不停。本来煞火所到之处,任何物质均受感应,发出强烈的火力,互相冲射。云网只要破一小洞,全海的水一齐化为水雷,与之会合,来势更是比电还快。一经爆炸,群邪十九震成齑粉,被煞火水雷卷去。便是人身毫发之微,也随同爆炸,终于形神俱灭。

  众妖人均在云网之下,同立岛上。乌鱼岛陆沉以后,各自飞空应敌,由为首十三妖人全力主持头上煞火。只见海沸已起,海中的惊涛骇浪山崩也似狂涌上来,云网大有不支之势,众妖多半大惊失色。乌、伍二妖人最是凶横,见黎望满脸忧忿,正以全力指定那片彩云防御煞火,狞笑道:“道友此时愁急无用。你那云网稍露空隙,巨灾立成,除我们主持此宝的十三人外,无一能免。休说收网遁走,稍微照顾不到,你必首当其冲,休想活命,连元神也保不住。不如落个整人情,为我们支持到事完之后。只要你不背叛我们,尚不至于惨死,不比虎头蛇尾强得多么?”黎望先听笑和尚发话,说受乃母好友之托而来,便已心动,无如云网已先施为,不及回收。又知群邪厉害,心肠狠毒,自己答应在先,中途退缩,他们必不甘休;更怕因此发生巨灾浩劫。不由首鼠两端,迟疑不决。及见煞火厉害,宝网难支,心更生悔。再听乌灵珠是这等说法,分明群邪看出自己与他们同床异梦,已存心不善,自己便能支持到终局,也必翻脸成仇,合力加害。真是骑虎难下,心生悔恨,已经无及。旁立崔晋本与群邪一党,因和黎望是同母两生兄弟,见他出了死力,还受恶气,心中不服,便踅近前去,借话示意,令其相机遁走,仗着云网连他一起护住,当可无害。黎望不是不知收回云网可以全身而退,终因出身正教,深知厉害,骤然一退,惟恐引起空前浩劫,群邪也必不容,不敢冒失。眼看云网起伏更猛,宝光已渐减退,忧心如焚。

  这一面,笑和尚等五人自从土木二行神雷发出以后,见外面煞火宛如火上添油,越发狂烈。香云宝盖虽无损伤,因是借来之宝,未与心灵相合,要减去不少灵效。这时已渐不能随心主持,震撼更急,看去宛如十来丈高一幢天花宝盖,上下腾挪,往来摇晃于弥天黑海之中。上下四外的无量煞火神雷互相击撞,狂涌而来,打到身前,吃香云宝盖一挡,激射起千重灵雨,亿万金花,虽未被其侵入,形势已危险万分,不由也着起急来。

  眼看双方危机已迫,均难持久。猛地在千万丈黑海星涛之中,远远飞来一朵如意形的灯花,青光荧荧,其大如斗。后面跟着一幢上具佛家七宝,高约三丈的金光祥霞,光中拥着一个妙年女尼和一对相貌相同,各着一身白色仙衣,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长幼三人,都是容光美艳,望若神仙,再由那幢金光祥霞拥护飞来,越显得宝相庄严,仪态万方。说也奇怪,那么强烈的煞火神雷,上天下地,方圆千里内外,全被布满,威势何等厉害,但这三人手指前面灯花开路,飞行无边黑海中,竟然平稳异常,其疾如电。所到之处,大量黑色煞火和那青白二色的神雷星花,挨着便自消灭,当时冲开一条火衖。等到煞火由分而合,狂涌上去,来人已经飞近。同时又见左侧面飞来一道遁光,内有二男一女,联合同飞。

  笑和尚见是本门遁光,暗忖:“闻说峨眉开府以来,日益发扬光大,人才辈出,果然不差。这么厉害的煞火,自己炼就无形剑气,尚不敢轻撄其锋,来人只凭本门剑遁,竟能飞行自如,不受危害,法力之高,可想而知。”心正惊奇,这两起人已先后飞到。只见那二男一女往香云宝盖之下投来,连忙放入。内中两个相貌丑怪的矮子,一到里面,各喊一声爹娘,便朝归、白二人怀中扑去,抱头痛哭起来。原来这两人正是南海双童甄艮、甄兑。因奉仙示,领了师传道书上一道灵符,越过子午极光线,急飞小南极,来救父母。眼看飞近,遥望前面黑烟冲天,由海面起直上九霄,把天空都遮黑了大半边。知道父母被困乌鱼岛,煞火厉害,挨着必死,自己只能仗着灵符防身,想要杀敌救出父母,还须另仗别人相助,只得在当地遥望。等了一阵,不见人来,心中愁急。正打算由海底地遁前往,忽见一道青光冲空破云,横海飞来。看出是本门中人,连忙迎上前去一看,正是凌云凤,带了子午宙光盘,奉命来助,心中大喜。便将遁光会合一起,取出灵符,如法施为,立有一片淡微微的银色烟光飞起,贴向遁光之外,同往前面黑海中飞去。因那灵符神光又淡又薄,紧附三人身外,故难看出。

  云凤、二甄和笑和尚初次相见,知他是本门先进,法力高强,执礼甚恭。笑和尚闻知来意,听说持有宙光盘,知是专破两极元磁真气与太火毒焰之宝,心中大喜。笑问:“师妹,何不下手?”云凤笑道:“妹子此来,固奉师命诛邪除害,但一半是应前辈女仙金钟岛主一音大师之约。现在大师已率小寒山二女谢家姊妹同时赶到。此时将煞火收去,群邪难免不乘机逃遁。恩师仙示,原说大师来前,曾用绝尊者灭魔宝箓中的十二诸天降魔大法将四边封禁,不令漏网。但是群邪中颇有能者,这几个妖人多擅玄功变化,炼就三尸元神好些化身。煞火便由这几个为首妖邪所炼,阻他不住。还有谢家姊妹的义母碧梧仙子崔芜,生有两个孽子,推爱屋乌,欲加保全。故此下手以前,必须慎重。这宙光盘的用法,按照本门师传,一学就会。待我转告师兄,请代主持。妹子还要同了二甄师兄遁往海底妖窟,用神禹令除那几个海中精怪修成的妖人。请看大师不是动手了么?”

  笑和尚早看见先来的长幼三女仙飞近乌鱼岛上空,便即停住。那朵如意形的灯花时青时黄,有时又作金红色,悬在三人前面,不住闪变。上下四外的煞火星光涌上前去,便自消灭。晃眼之间,灯花祥光所照之处,竟空出了亩许大一块地面。群邪隔着彩云,朝上手指咒骂,万雷聚哄之中,也听不出说些什么。笑和尚听了凌云凤之言,才知这长幼三女仙便是闻名已久的金钟岛主叶缤和小寒山二女谢璎、谢琳。方觉二女相貌灵秀,仙骨仙根,真是天仙一流人物。忽见下面云网波动处,一条梭形黑影冲将上来,这次不似先前直上九霄,竟朝那朵灯花打去。眼看撞上,灯花一闪不见,乍看似已消灭。笑和尚早听人说,叶缤的好友谢山得有一件佛门至宝,名为心灯,所发佛火灯花威力神妙,不可思议。连本门前辈叛徒、有名的血神子邓隐那么高魔法神通,尚被此宝消灭,怎会未见发挥,便自化去?心疑有异,忙取玉环查看,果现出一朵灯花影子,只是光华已隐。才知一音大师叶缤心有成竹,小寒山二女又持有佛门奇珍七宝金幢,群邪决难幸免。正在寻思,双方已斗起来。

  原来叶缤知道群邪所炼乌梭尚有一枚未发,为首诸妖人均精玄功变化,人数又多,惟恐事败逃遁,如将此一枚乌梭带去,势必留下一大祸胎,因而故意诱敌,迟不发难。为首群邪见敌人在宝光护身之下停立空中,前面悬着一朵形似灯花之宝,四边煞火涌将上去竟被消灭了好些,但敌人始终藏在金霞之中,未有别的动作。心想:“人言七宝金幢威力神妙,今日一见,不过如此。那灯花形的宝光,不知是否传闻佛家心灯?敌人分明仗着这两件法宝想破这诸天煞火,没想到多寡相悬,煞火威力太大,金幢仅能防身;那朵灯花也只将煞火挡开一些,并无大用。敌人也许还有别的顾忌,不敢发挥全力。”因知敌人不好惹,惟恐夜长梦多,又生别的变化,事已至此,不如把残余的一枚乌梭冷不防发将出去,只要将那灯花法宝破去,十九可操胜算。谁知祭炼这类魔法最是危险,一经施为,休说不能胜敌,只要持久无功,便要反害自身。群邪此时已受魔头暗制,一味倒行逆施,内中虽有两个邪法最高,知道厉害的,禁不起怒火头上,又有同党怂恿,也一时心神无主。等把最后一枚乌梭发出,猛想起先前两枚同发已制不住,如今全数发动,不论胜败,这场滔天大祸无法收拾还在其次,自己无妨,这班同党如何脱出死圈之外?心方一惊,瞥见上面灯花忽隐,不知敌人早准备好灭魔大法,除此大害,再以毒攻毒。

  叶缤见群邪把第三枚乌梭发出,早把佛火灯花的光华隐去。乌梭一下没有打中,冲入上空,吃那排山倒海的煞火和土木神雷、青白色星花火雨上下四外一齐冲射,未等飞高,便行爆炸,天崩地陷,顿时大震。下面云网先被击穿一个大洞,大蓬煞火立似天河倒倾,电射而下。群邪逃避不及,除为首十三个祭炼乌梭的妖人和少数精通玄功变化的几个之外,当时便死去了一大半,身首被震成粉碎。元神再吃煞火猛压下去,围住一冲射,当时炸散,形神皆灭。下面海水立被击开了百亩方圆的大洞,四边壁立,飞涌如山,宛如群峰环列,向上飞涌起数十百丈。再吃煞火一压,海水也受了感应,化为无量水雷,自行冲射,连珠般爆炸起来。眼看由近而远蔓延过去,整片海水纷纷分裂,化为雷潮,与煞火相合,冲破地肺,生出无边浩劫。说时迟,那时快,这原是转瞬间事。叶缤见群邪作法自毙,神雷、仙网已被冲破,妖人纷纷伤亡,海水群飞,骇浪山立,煞火所冲之处,大量海水化为万钧霹雳,自行爆炸,由上而下,再往四边自行排荡冲射,蔓延开去。暗道:“不好!”忙喊:“璎侄、琳侄,还不下手诛邪救人,等待何时?”口中说话,手掐灵诀,往下连指,那朵如意灯花重又出现。同时由叶缤手上飞出一团紫色祥光,作一大圈往海中飞射,晃眼成了一个千百亩方圆的光筒,将下边煞火一齐罩住,不令往外泄出。那朵灯花也已加大十倍,外面射出金红色的奇光,内裹一朵青荧荧的如意,其高近丈,悬在光筒之上,先将云网破口补上。然后回顾笑和尚,连声笑道:“道友宙光盘大有用处,请先准备,听我招呼,助我消灭煞火。来时,死圈四围已下禁制,无须顾虑。”说时叶缤脚底忽然涌起一朵青莲,祥辉电射,和那灯花一样,四边煞火神雷只一近前,便自消灭。小寒山二女身形微闪,连那七宝金幢一同隐去,不知去向。

  这时最苦的是云雷真人黎望和乃弟崔晋,云网一破,二人心胆皆裂。本以为此宝分合由心,先打算收转残余,防身逃遁。不知怎的,似被一种极大力量吸住,急切间收不转来。眼看煞火已和水雷连成一片,狂涌而来。为首诸邪有的仗着玄功变化,魔法神通,各在一幢魔焰拥护之下,一个个咬牙切齿,互相呼喝,欲与仇敌拼命,至不济,也使同归于尽。内有多人,仗着飞遁神速,已然蹿入海底秘窟。黎望知道云网如不能收回防身,海水齐生反应,死圈又远及千里之外,无论飞遁多快,也难脱身。休说自己逃得稍晚,除精通魔法的为首十三妖人而外,那逃往海底的群邪,少时也无一能免。反正难保,好在云网只破一洞,未尽消灭,莫如仗着前师真传,索性不逃,互相兵解,运用玄功,将元神附在云网之下,保得一时是一时。万一敌人法力真高,借着这点时机,将煞火破去,免掉这场浩劫,自己功德不少,必为敌人宽免,就许为了以身殉劫,因祸得福,都不一定。忙告崔晋准备时,忽听少女口音娇叱道:“谁是我义母碧梧仙子崔芜之子?通名免死!”二人先听笑和尚一说,早就心动,闻言惊喜,忙答:“愚弟兄便是碧梧家母的不肖之子。二位道友可是小寒山姊妹么?”话刚出口,猛觉身上一轻,同时眼前奇亮。

  黎望、崔晋定睛一看,先前所见七宝金幢,突又在海底出现,高达数十百丈,金霞闪闪,祥雨霏微,上面七宝齐放毫光,挺立海中,徐徐转动。海水立被映成异彩,宝光照处,当时波平浪静,恢复原状。先前爆发的煞火神雷、青白星花,好似被甚东西托住,自行上浮。上面虽仍是黑焰弥空,神雷如海,下面却是碧波平匀,一望清深,连水底魔窟也被照见。为首群邪似知厉害,已各远遁。光幢之外,却不见人。二人心想:“小寒山二女乃母亲义女,修为年岁比自己要少得多,竟有这么高法力,真可钦佩。”正面向金幢称谢,忽见天空四边起了一圈明霞,奇光如电,估计少说也在数百里外,似将死圈一起环绕在内。那么强烈的煞火,本是无边黑海,上与天接,多高慧目法眼均难透视,此时竟会掩不住那环绕若城的明霞奇光。暗忖:“是何宝光,如此强烈?”忽见明霞渐往中心收缩过来。当空煞火神雷的威势本就猛恶已极,天地早成混沌,方圆千里以上,直似一个极大洪炉,内里包满烈焰,火星乱爆,互相冲射,更无一丝空隙。吃这四边光墙往里一压,威势骤加百倍,轰隆巨响声中,更杂着亿万密雷的怒啸。身经其境,固成灰烬,便在金幢宝光笼罩之下,也觉目眩神惊,心魄皆悸。仰望上空,叶缤先前所发的防御劫火的筒形金光已经收去,化为一片金霞,将云网破口遮没。头上悬着那朵如意形的灯花,叶缤仍由一朵丈许大的青莲托着,手掐灵诀,停空含笑而立。另一面,由那满面笑容的笑和尚为首,在香云宝盖护身之下,面前飞起一盘长圆形的宝光,内中银光闪闪,细如牛毛,似正待机。先困四人随在身边,满面均是笑容。后来一个青衣少女和两个矮子,不知何往。

  黎望、崔晋曾听群邪说过,这诸天星辰秘魔乌梭所发煞火,均是当空日星中蕴藏的太火毒焰,被其吸引而来,无论多高法力,甚至是此宝主人想要收退,也只能釜底抽薪,不能压迫。否则抗力越大,威力更加狂烈。此时见上空煞火毒焰已被四外明霞合成的光围由大而小,逐渐逼紧,密压压齐往中心聚拢;好似一个极大地雷,内里已经发火通红,连铁皮也被烧成熔汁,无端加上一层铁皮,将其包没,郁怒莫宣,一经爆发,便不可收拾。明霞不知是何法宝,少时逼到急处,突被煞火震破,这一震之威,就不崩天,也必裂地。这大片海水和下面地壳,也立被击散震碎,所生灾害,必比先前更猛十倍。二人误以为叶缤和同来诸人过信法宝威力,不知这魔教中至宝的厉害,心中愁虑,朝着金幢大声疾呼,欲请小寒山二女行法传声,告知金钟岛主,不可大意,免受危害。

  二女本用无相神光护身,暗中主持七宝金幢。先听黎、崔二人心意不恶,曾想以身殉劫,知此一念转移之间,已可减去不少罪孽。后在暗中查看,他们竟是一身道气,如在易地相逢,照此言行,决想不到会是妖邪一党。觉得曾受义母抚养之恩,无以为报,难得这两人居然悔悟,大有转机。否则暂时虽仗自己之力免其一死,将来仍难保全,岂不有负义母兵解以前重托?心里正代他们高兴,猛瞥见二人身前不远,有两条同样相貌的黑影由海底穿出,好似看出金幢厉害,略一迟疑,重又往海底钻去。看出妖人欲以邪法暗算,忙将金幢宝光转动,并飞身往擒时,黑影已往海底钻去,隐遁神速,凭自己近年的功候,竟未追上。前面二人也似毫无觉察。知道黎望、崔晋等二人与四十七岛群邪以前是同党,必知来历。正要询问,忽见头顶彩云金霞之上,千寻黑海之中,突射出万道银芒,隔着彩云碧波,幻为异彩。耳听轰轰巨震之声,十分强烈,和先前所闻又不一样。定睛一看,原来已被四边明霞裹成一根撑天黑柱。本来烟囱也似,紧束着那大量劫火,往九天高处上升激射,只因火力太大,那黑色煞火与土木二行神雷受逼太甚,竟似成了实质,先还无甚异状,到了后来,光团越发缩小。

  叶缤在佛火灯花防身之下,由那青莲拥着,施展灭魔大法,逼住煞火毒焰强行上升,尚能行所无事。笑和尚等五人仗着香云宝盖护身,虽以全力施为,竟几乎镇压不住,时受煞火猛冲,东西摇晃,时上时下,难于稳定。笑和尚所持宙光盘,早按本门心法准备停当,看出煞光受迫,威力更猛,叶缤偏又迟不发令,心正不解。猛觉头顶压力暴增,心中奇怪,忙用玉环查看。原来那方圆千里以外的煞火神雷,自从被叶缤用灭魔大法放出一圈上接重霄的明霞,由死圈外围紧紧环绕,往中心缩小以后,仍有数十里方圆一圈无量数的煞火毒焰,便由这烟筒形的光圈中朝九天之上猛射而上。看神气,似想将它送往大气层上,仍由天空日星将那毒焰吸收回去。本来无事,不知怎的,当空突然飞来一片蓝色妖云,竟将那么强烈的毒焰挡住。煞火受迫,无从发泄,本就郁怒莫宣,出口这一封闭,立时由上而下,随着那片蓝色妖云反压下来,猛烈冲射,威力之大,直难形容,连那一圈筒形明霞,也受了剧烈震撼,好似震散情景。

  笑和尚见状,方在惊疑,俯视海底,金幢忽隐。先由玉环中看出小寒山二女隐身金幢之内,好似待机而动,忽然不见。正想查看踪迹,忽见两条黑影由海心深处电也似疾,朝崔氏弟兄扑去。二人似出不意,骤中邪法,当时晕倒,立被黑影拥入海底,一闪不见。想起此来原受林寒重托,救此二人,现为妖人所擒,吉凶难定,不禁大怒,待要追去。忽听叶缤大喝:“笑道友速将宙光盘中子午神光线发射出来,待我和璎、琳姊妹除此元凶。”同时眼前倏地金光奇亮,抬头一看,正是小寒山二女在七宝金幢笼罩之下,同在当空现身。那蓝色妖云中裹一条蓝影,本由当空飞降,欲以煞火向下反击。一见七宝金幢突在头上出现,似知上当,只一晃,妖云收处,蓝影化为三条,上下飞舞,像冻蝇穿窗一般,往来乱窜。无如明霞若城,四面挡住,冲突不出。上面又有七宝金幢罩定,两旁虽有空隙,无如佛门至宝威力神妙,不敢冒失上冲。只得掉头往下,星飞电掣一般往下射来,打算由万丈黑焰毒火中穿地逃去。笑和尚动作何等灵敏,一听招呼,目光到处,手掐灵诀,朝宙光盘中一指,那根虚悬的神针立射出一蓬细如牛毛的银芒光雨,所到之处,下层煞火神雷首先纷纷消灭,化为轻烟。上面煞火神雷随后压到,吃那针头上所发子午神光线再一冲射,也相继消灭。光线虽然极细,光却强烈,亮逾银毫,带着轰轰雷电之声,那么繁密的煞火神雷,宛如浮雪向火,挨着便被消灭。笑和尚见状,精神大振,忙以全力施为,指定针头上子午神光线,在那黑海中上下冲射。

  就这顾盼之间,三条黑影已由极高空中东窜西逃,缩成尺许大小,直飞下来。忽听一声轻叱,叶缤头上那朵如意形的灯花突又一闪不见。青莲花瓣上立有一片青霞向上飞起,将人包没在内。那三条蓝影原是参差飞降,各不相顾。当头一条竟似想和仇敌拼命,本来向左,猛一掉头,蓝影突然加大,内中裹着一个赤身露体的妖人,由胸前发出一片血光,猛朝叶缤扑去。这头条蓝影已暴长一两丈,内中所拥妖人,相貌十分狞厉,相隔叶缤约三四丈,猛然手口齐张。先由口中喷出一串比血还红的光气,朝前激射。两只其大如箕的怪手上,更发出连珠火弹,齐向叶缤打去。胸前血光骤转强烈,火镜也似朝前照去,来势神速,猛恶已极。叶缤竟似不曾理会。笑和尚虽知叶缤法力高强,不致受伤,因忿妖人丑恶,百忙中扬手飞起师传璧月刀,一圈金碧光华刚飞出去,忽见豆大一点淡微微的黄影在当头蓝影胸前闪了一闪。蓝影中妖人似有警兆,慌不迭改进为退,待由斜刺里穿破彩云,往海中遁去。猛听叭的一声极轻微的爆音,一团如意形的佛火灯花突在妖人胸前爆炸,妖人及其身外蓝影一齐震成粉碎,吃残余的煞火神雷往上一围,宙光盘中子午神光线再冲射过去,当时消灭。

  第二条蓝影正往斜刺里飞去,笑和尚本想用子午神光线除他,因见煞火神雷为数尚多,宙光盘初次运用,威力甚猛,稍一分神,便难驾驭,不敢怠慢,连先飞出去的那口飞刀均以心灵运用,不敢分神兼顾。幸亏所化金碧神光正在飞舞,蓝影一到,恰好迎头挡住。这第二条蓝影,只有尺许大小,瞥见金碧刀光迎面飞来,忙运玄功,往左侧面飞遁过去。不料小寒山二女因奉叶缤之命,专除这为首三凶,不令漏网。眼看妖人三尸元神已有一条被戮,成功在即。忽见所救两人,因先前自己奉命用七宝金幢封闭上空逃路,行前疏忽,忘了崔晋等两人本是妖党,这一悔过输诚,成了群邪仇敌,自然不会放过。又因他二人邪法颇高,并非弱者,不曾带走,竟被那两条黑影擒去。情急往援,欲早收功,便将新近炼的碧蜈钩化为一道丈许长的翠虹,电射而下。谢琳又从叶缤处学会绝尊者灭魔宝箓,扬手发出一蓬灭魔神雷。蓝影中妖人与乌灵珠均是四十七岛群邪之首,邪法甚高,更擅玄功变化,炼就一部魔神经,法宝甚多。新由北海回来,见四十七岛多半陆沉,岛上灵景宫室全部毁灭,群邪纷纷伤亡,不禁暴怒。自恃邪法神通,所炼魔神经更有极深功力,与众不同,径由高空中施展邪法,封闭出口,冲焰冒火而下,意欲来一个冷不防,将敌人杀死。不料当头一条元神先被消灭。第二条吃金碧刀光一逼,正往一旁飞遁,一道翠虹围绕上来,欲逃不及,当时绞为三段。仍想把残魂合在一起,设法遁走,不料一蓬紫色雷火已当头打下,当即震成粉碎。末条妖魂蓝影见势不佳,敌人追得又紧,意欲隐形潜藏,待机逃遁,谁知恶贯满盈。笑和尚因先前妖人突由空中出现,连身外宝光均受震撼,忽存戒心。一面主持宙光盘消灭煞火;一面把师传玉环放大,悬向面前,由内而外,留神查看。此宝乃苦行头陀多年随身至宝,多神妙的隐形法也看得出。一见妖魂越发缩小,将身隐去,似要乘隙逃遁,如何能容。此时恰好煞火神雷自经子午神光线冲射,上空更有七宝金幢缓缓下压,上下夹攻,同具无限威力,就这应敌匆匆,前后几句话的工夫,已消灭了一大半,渐渐化成热烟黑气。爆炸之声,也渐渐轻微。身外也轻松了许多。笑和尚料知无害,表面仍向残余煞火冲射。觑准妖魂所在,冷不防一指盘中神针,针头上的子午神光线猛向妖魂射去。只听轰轰雷电声中,一声惨啸,妖魂立现,分裂成数缕蓝烟,箭一般朝空射去。小寒山二女正由上空压着残余煞火飞降,一见残魂余气还想遁走,忙把金幢宝光微微一转,一片金霞电射而下,残魂立被吸去,晃眼无踪。二女高呼:“叶姑,我们救那两人去了。”人随声隐,重又不见。

  叶缤见是时候了,惟恐众邪逃窜,不能一网打尽,便对笑和尚道:“道友大功告成,可将法宝收起,由我将这残余毒焰煞气送往大气层上,使其消散,免使飞堕人间为害。”此时那残余的煞火神雷早已全数消灭,只剩黑烟飞扬,往来鼓荡,尚极浓厚,但已不能发火爆炸。笑和尚闻言,便把宙光盘收去。叶缤手掐灵诀,正待施为,忽似有甚警兆,面容微微一变。口喝:“强敌将临,笑道友人走无妨,香云宝盖不可收去。”说罢,将手一扬,那明霞合成的光筒本似一根撑天宝柱,由海面起直上重霄,忽随叶缤手指,裹着煞火神雷所化毒烟黑气突然上升,如长虹射空,照准天心高处,电也似疾,不一会儿便超出云层,剩了一条笔直的彩虹。然后光影由大而小,渐无影迹,烟消火灭。日华耀空,天色重转清明。那遮盖海面的云雷仙网,尚在浮动,不曾收起。

  笑和尚见大功告成,所救二人又被妖人邪法擒去,不知吉凶下落。还有凌云凤、南海双童甄氏弟兄相见匆匆,谈不几句,便同仗灵符护身穿波而下,至今未回,不知是否成功,欲往寻找。心想:“香云宝盖既不能收,留在这里也是一样。”便将诀印传与归吾,令代主持。自己身形一晃,隐形往海底飞去。刚到海底,耳听远远空中有人厉声大喝:“叶缤贱婢!”随见一道白光,由高空中电也似疾,横海飞来。忙用玉环查看,内中现出一个相貌丑怪的黑衣年老道婆。这等来势,从未见过。心方奇怪,白气已将到达上空。叶缤也未答话,玉手一扬,立有一股电气霞光激射而出,将那白气迎头敌住,也和长虹一般,两下里抵紧,时进时退,就在海面上相持起来。笑和尚暗想:“此人是谁,怎未听说?”看出她法力甚高,偏又无甚邪气。忽听海底连珠迅雷一阵响过,中杂传音求救之声,忙即循声飞下,深入海底。只见当地乃是一所水晶制成的洞府,深藏海眼深处,上面海水受有邪法禁制,宛如一片碧绿晶幕,张在上面。小寒山二女正与群邪斗法,为首一人正是乌灵珠,另有几个妖邪也均精玄功变化,各用邪法异宝与二女苦斗。暗忖:“二女七宝金幢何等威力,怎不使用?”忽听二女用峨眉传声说道:“笑师兄,这里是海眼深处,离地肺甚近,海底更有亿万生灵,七宝金幢威力太大,不便取用。众邪看出我姊妹心意,冒险强斗,不肯离去。虽然除去几个,尚有六人均是为首元凶,一个也容他们不得。因有许多顾忌,暂时尚难成功。还有小妹所救两人,为乌灵珠邪法所制,身上附有阴魔,正受苦难,妖孽也以此挟制。须有一人将那护身阴魔除去,才能解救。久闻笑师兄法力甚高,炼有无形仙剑,望乞相助,救此二人脱险,感同身受。”

  笑和尚闻言,见自己的隐形法竟被二女看出,先颇惊奇。后想起二女与本门女弟子颇多交好,既能用本门传声,隐形法自必瞒她不住,不禁好笑。忙以传声应诺,往内搜寻。又听呼救之声,寻到当地一看,崔氏兄弟已被困在法坛之上,也未绑吊,只身上各附有一条魔鬼黑影,正施魔法凌虐,疼得二人满地打滚。不禁有气,仗着隐形神妙,法坛上主持邪法的妖党不曾警觉,轻悄悄掩将过去,施展无形剑气,冷不防罩向阴魔身上。紧跟着发出乾天火灵珠,一片红光金霞连闪两闪,魔影立被消灭。扬手又是一个太乙神雷,将全洞震成粉碎,妖党也被无形剑所杀。立即带了崔氏弟兄一同飞出。就这往返不多一会儿,小寒山二女也已成功,六个为首妖邪竟被谢琳将先准备好的灭魔大法骤然发动,顿时除去了四个。只剩乌灵珠与伍神师二首恶,运用玄功变化,飞遁逃去。三人忙同追出,仰望空中,见叶缤与新来强敌正各指着一条白气、一股彩霞,长虹一般互相抵御,横亘海上,相持不下。谢琳看出来敌十分厉害,不由有气,正要飞身上前助战,忽见一股青蒙蒙的光气由海中电射而出,朝天空两道长虹之中冲去。要知来人和那新来强敌是谁,因何结怨,请看下文分解。

  第三○二回 排难解纷 热雾海中飞宝鼎 除恶务尽 明霞天半起金城

  前文说到笑和尚在小南极乌鱼岛上救了商建初、朱鸾和归吾、白明玉等夫妻四人,仗着佛门至宝香云宝盖,防御四十七岛群邪为首妖人乌灵珠等所炼诸天星辰秘魔七绝乌梭引发的太空煞火,眼看形势越发险恶。先是金钟岛主叶缤同了小寒山二女谢璎、谢琳,用佛火心灯开路,在七宝金幢祥霞拥护之下,由千万丈黑海星涛之中飞来。紧跟着,南海双童甄艮、甄兑同了凌云凤,相继用神禹令开路,赶来会合,一到便将宙光盘交与笑和尚,暗中说了来意。甄氏弟兄和前生父母转劫重逢,自是喜慰,但因煞火厉害,危机密布,势正紧急,不暇多言,并还要搜戮海底潜伏的精怪,匆匆说了几句,便随云凤同往海底遁去。

  另一面,乌灵珠等为首诸妖邪和同党云雷真人黎望,又起了内讧。因恨极仇敌,将残余的一枚七绝乌梭发将出去。不料叶缤早有准备,将佛火灯花的宝光隐去,乌梭打空,吃那排山倒海的煞火和土木神雷一齐冲激,未等升空,先行爆炸,云雷仙网立被冲破一洞。海水受了反应,眼看化为无量水雷,引出滔天大祸。叶缤见势危急,一面行法,将云网破口补上;一面飞出一圈紫色祥光,晃眼化为千百亩方圆一座光筒,将下边煞火罩住,令笑和尚用宙光盘上子午神光线破那煞火。正施为间,忽由高空飞来一条蓝影。笑和尚由玉环中看出来敌炼就三尸元神,知是魔教中能手。破完邪法,妖人残魂方要逃走,恰值小寒山二女由海底赶回将其消灭。同时发现先救碧梧仙子崔芜所生二子黎望、崔晋被妖人用阴魔摄走,寒山二女想起义母抚育之恩,一时情急,朝叶缤打了一个招呼,便往海底飞去。

  笑和尚因自己曾受林寒之托,来救黎、崔二人,先因煞火尚未消灭,不能分身。及见煞火全消,妖烟尽扫,想起所救二人被妖人擒去,甄氏弟兄和凌云凤也是一去不归,心中悬念,便把宙光盘收去,只留香云宝盖交与归吾,令代主持,随即隐形,往海底飞去。刚一到达,耳听高空中有人喝骂,随见一道白气横海飞来,比电还快。叶缤也未答活,扬手一股电气霞光,将那白气敌住,两下里抵紧,宛如一道经天长虹,横亘天半,在海面上相持起来。看出来敌法力甚高,偏又不带邪气。笑和尚方在奇怪,忽听连珠霹雳起自海底,中杂传音求救之声,忙即赶去。到后一看,小寒山二女与群邪斗法正急。匆匆见面,略谈几句,便即隐形,深入法坛,见黎、崔二人为阴魔所制,正受凌虐,疼得满地打滚。不禁大怒,忙用无形剑气冷不防罩向阴魔之上,再发乾天火灵珠、太乙神雷,将阴魔和海底秘窟震成粉碎,守坛妖党也被无形剑气所伤。笑和尚带了黎、崔二人,匆匆赶上。

  就这往返之间,小寒山二女也将群邪除去了好几个,只剩乌灵珠、伍神师二首恶,运用玄功变化,穿波逃去。三人忙同赶出,仰望空中,见叶缤与新来强敌各指一股彩虹、一条白气,互相抵御,横亘海上,相持不下。谢琳看出来敌不比寻常,心中有气,正待上前助战,忽见一股青蒙蒙的光气由海中心电射而出,朝两道长虹之中冲去,定睛一看,正是凌云凤。笑和尚见云凤满脸怒容,手掐法诀,似要施为。因见来敌不是庸流,暗忖:“叶缤乃散仙前辈,得道多年,近又炼成绝尊者灭魔宝箓,多厉害的敌人也非对手,来人不会不知她的厉害,竟敢拼斗,已是奇怪。叶缤那么高法力,又有几件至宝,偏都不用,只将冰魄神光化为一股彩虹与之相持,其中必有原因。凌云凤无甚经历,如冒失出手,所持神禹令又是前古奇珍,威力甚大。黑衣老妇看不出是何来历,所发白虹毫无邪气,万一是位前辈地仙,无心开罪,惹出事来,岂不讨厌?”念头一转,忙用本门传声急呼:“凌师妹,不奉一音大师之命,不可冒失出手。”

  云凤原是奉命搜戮潜伏海底的那些水中精怪修成的妖党,刚刚得手,听甄氏弟兄说上空来了强敌,似是昔年水母一派。云凤先并不知水母来历,后来偶然遇到齐灵云、周轻云、严人英、林寒、庄易等五人,无意中谈起水母许多怪痹。并说水母得道数千年,虽然早坐死关,封闭在北海水底地窟之内,但她还有几个门人和宫中男女侍者,个个法力高强,所炼癸水雷珠、玄阴真气和其他癸水精英炼成的法宝,件件厉害,又最恃强好胜,异日无心相遇,最好不去惹她。好在对方除却稍微骄狂自大而外,绝少恶行,教规也颇严厉,即便后辈门人众多,品类不齐,间有少数为恶之徒,也应问明来历姓名,寻他师长,不可妄自出手。云凤彼时因未婚丈夫俞允中苦缠不舍,心中为难。允中又有一事求助,自身奉有师命,不能同往,前番误杀雷起龙之事尚还未了,便命沙佘、米佘二小陪了允中先去。想起丈夫情深义重,只为向道心坚,允中根骨又差,连像峨眉男女同门中的轻云与人英、灵云与孙南那样男女同修,作个名色夫妻,常在一起,都办不到,未免心中烦闷,故未上心去听灵云等人的话,只知水母门下法力甚高,俱有专长,别的均未留意。这时听说来敌乃水母一派,想起叶缤以前重托,说将来四十七岛妖人还在其次,内有数人法力虽不高,但和一前辈水仙颇有渊源。自己也非敌那水仙不过,只是不愿伤她,但不给她一点厉害又不肯退。算来只有神禹令是她克星,最好到时用神禹令将其惊走,免生许多事故。云凤因感叶缤相待之德,一直记在心里。闻言匆匆赶出水面,一指禹令神光,刚朝上空冲去,耳听笑和尚传声急呼,不令造次。想起此是同门先进,法力既高,见闻又广,传声阻止,必有原因,不禁犹豫起来。

  那股白气本由黑衣老妇右手发出,与叶缤凌空相持,时进时退,彼此旗鼓相当,无一人露出败意。及至云凤飞出海面,禹令神光电射而出,黑衣老妇面容骤变,怒喝得一声:“贱婢也敢欺人!”忙把左手一扬,先是一股同样白气,将神禹令敌住。同时把口一张,喷出一蓬细如米粒的银灰色光雨,为数何止千万,暴雨也似,朝云凤当头罩下。云凤因神禹令威力太大,上场照例不肯发挥全力,本是身剑合一,朝前急飞,见那细如星沙的云光刚一近身,便觉奇寒侵肌,几难忍受,心方一惊,打了一个冷战。说时迟,那时快,就这危机瞬息,一转眼之间,猛瞥见一道金光破空横海而来。刚看出来人遁光眼熟,光中已现出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女,正是神尼芬陀惟一传衣钵的弟子杨瑾。云凤身已冷不可当,如非近来功力日高,身剑早已合一,仙剑护身,虽被云光罩定,不曾侵入,当前一片又被神禹令冲荡开去,几遭不测。惊喜交集之下,正在奋力抵御,只见由杨瑾左手五指上发出五缕红线,朝自己面前射来。这时云凤身外已被银灰色的光雨紧紧裹住,密层层快要融为一体。这五缕红线看去细极,色作深红,又劲又直,无甚奇处。谁知此是太阳真火凝炼而成,威力十分猛恶,和那云光刚一接触,黑衣老妇便似知道不妙,把手一招,想要回收,已是无及,那大量银沙挨着红线,纷纷消灭,化为大蓬热雾,弥漫海上。

  黑衣老妇急怒交加,厉声大喝:“你虽仗着人多,今日教你知道我厉害!”话未说完,一股灰白色的光气由口中喷出,到了外面,和那残余的银色光沙会合,不等红线追来,先自纷纷爆炸,化为大量热雾,四下飞腾,晃眼展布开来,千百里的海面齐在笼罩之下,仿佛刚开锅的蒸笼,奇热无比。云凤奇寒刚退,酷热又生,虽在剑光防护之下,依然热不可当。幸而当空白虹彩气忽然收尽,敌我双方均无踪影,只杨瑾一人在法华金轮之上,金光电旋,停空不动。正待用神禹令冲开热雾,赶往会合,忽听笑和尚二次传声急呼:“师妹速用法宝防身,不可妄动!”声才人耳,海面上热雾更加强烈,热力比起烈火还要猛烈得多。遥望前面上下四外,已被这类似火非火,似气非气的热雾布满,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杨瑾法华金轮等师传佛门至宝金光祥霞,电旋星飞,在白色浓雾影里隐隐闪动,人影早看不见。那白雾不特奇热无比,更具极大压力,如非神禹令挡住正面,决难忍受。

  云凤正想发挥全力,另取法宝一试,忽听杨瑾笑喝:“闵道友,何苦为了两个门下败类,闹得身败名裂?一音大师近炼绝尊者灭魔宝箓,已早成功。同来小寒山二女又是忍大师门下高足,曾修上乘佛法,炼就有无相神光,更有佛门至宝七宝金幢。你便多大神通,也难占得上风。何况一音大师先前因为四十七岛群邪罪大恶极,意欲全数除害,又防煞火猛恶,波及无辜,曾在死圈外施展灭魔大法,以防漏网。道友得道千余年,当知顺逆利害。乘着此时胜负未分,各自回山,免累多年盛名,岂不是好?如觉这太阴凝寒之气阴极阳生,已经化生火雾,热力胜于烈火,易发难收,已经骑虎难下,非拼不可,那也无妨。我囊中带有九疑鼎和一粒混沌元胎,足能将它收去,只请少安毋躁,免生枝节。”说罢,金轮宝光中突现出一张大口,由口中喷射出中杂亿万金花的五色祥焰,神龙吸水一般投向雾阵之中。那上与天接的方圆千百里无量热雾,忽随同那两股祥焰,往大口中飞投进去,晃眼便去了一小半。

  云凤方觉身外一轻,耳听谢琳在旁低语道:“这老婆子有多可恨!我叶姑再三让她,还自逞强。你那神禹令是她克星,可趁着杨仙子话未说完之际,冷不防给她一点厉害。你看如何?”峨眉这班同门对谢氏姊妹个个投缘,私交甚厚,谁也不愿违背二女心意。云凤更因自己根骨禀赋均非三英二云之比,全仗向道坚诚,欲以定力胜天,一面下苦用功,一面对于各位师长同门格外恭敬。对于谢氏姊妹,更视若天人,早想结纳,未得其便。闻言暗忖:“叶、杨二仙的法力神通,微妙不可思议,即便将敌人得罪,有她们在此,当无妨害。”忙即点头示意。谢琳见她点头,又附耳笑道:“凌姊姊只管放心,真个闯出祸来,都有我呢。”谢璎插口笑道:“琳妹行事实在胆大。此人乃水母嫡传弟子,因犯师规,禁闭宫中三百七十二年。难得她竟以至诚苦修,由禁法中悟出妙用,参透玄机,自身脱困,并还长了无边道力。她和另一男同门绛云真人陆巽分居乃师所留两处水宫仙府之内,虽未奉有遗命承继大统,已隐然成了一派宗主。只因性情乖癖,恩怨太明;近年开读水母仙示,又发现昔年遗音,得知将来与那男同门分掌教宗。一时好胜,以为神通广大,法令素严,门人不敢违背,多收无妨。于是海外旁门中人闻风来归,她又喜怒无常,感情用事,只要来人心志坚诚,便即收留。四十七岛群邪,倒有七八个在她门下,方才死于煞火,形神皆灭。因其天性好胜,门下弟子向不容人欺侮。他犯了重条,由来人向其告发,绝不姑息。如与为敌,再有伤亡,门人身旁均带有水宫信符,一经受伤,向其报警,立即赶来。如是当场被杀,那信符也能自生妙用,向其报警。不问门人善恶是非,必先赶来,为门人报仇,然后回宫处治,决不轻饶。叶姑不愿各走极端,意欲退让,自己不出手,还不许我姊妹上前,她偏不知进退。我姊妹不便出手,凌姊姊用神禹令给她看点颜色也好。”

  云凤知道谢璎谨慎持重,不似谢琳胆大喜事,这等说法,料无妨害,便将神禹令宝光朝前射去。自从九疑鼎大口一现,虽只有与二女问答几句话的工夫,满空热气白雾已被吞没了十之七八。对方意似不服,始而口中连喷银色光气,满脸忿激之容,也不发话,一味哑斗。后来热雾快要收完,正把黑脸上两道白眉往上一竖,口中喝得一声:“杨道友!”云凤因为先前连受了酷冷奇热,元气损耗,几乎重伤,心中怀忿,加上二女怂恿,哪还再计利害,反恐一击不中,遭人轻视,特意把神禹令宝光先行隐去,扬手先是一口玄都剑、三枝火雷针朝前猛射出去。这时双方已将停战,黑衣道姑虽觉前见青光是她克星,自恃玄功变化,始终未把云凤放在眼里。一见剑光如虹,夹着一溜红光电掣飞来,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张口喷出一股银色光气,欲将那一剑一针裹去。不料遇见对头克星,白气刚喷出口,把剑光裹住,猛瞥见先前那股青蒙蒙光气突然出现,自己苦炼千年的癸水元精竟被突然一撞,逼退回来。当时元气亏耗,受了内伤。先前满空热气,已将收尽。杨瑾手指九疑鼎所化大口,正在婉言劝说。叶缤也同现身。

  黑衣道姑知道强不过去,待要乘机下台,因见凌云凤飞剑来攻,一时疏忽,意欲先给敌人吃点小苦,挽回颜面。不料一念轻敌,吃了大亏,不由怒火上撞,厉声大喝:“你们欺人太甚,休怪我狠!”说罢,把手一扬,刚由五指尖上射出五串光闪闪的水星。忽听杨瑾大喝道:“闵道友莫要造次!此是前古至宝神禹令,还有离合神圭与宙光盘,正是助令师脱劫之宝,如今均在峨眉派手内,此女也是峨眉门下。遇此千载难逢之良机,道友为何将它错过?当真为了一朝之忿,便自身不计,连师恩也全忘了么?”话未说完,叶缤将手一扬,一片霞光已飞向前,将神禹令宝光挡住。黑衣道姑也将所发水星收回,满面愧容,无话可答。杨瑾知其素来好胜,将手一招,收回九疑鼎,招呼叶缤、云凤,一齐飞上前去,见面笑道:“闵道友,自来不打不成相识,何况事出无知。你那几个门人本是四十七岛中的妖邪,极恶穷凶,无所不为,道友为他们负气,未免不值。趁此胜负未分,由我作个鲁仲连,将来再令云凤带了前古三宝,前往水宫仙府,负荆请罪如何?”

  黑衣道姑慨然答道:“道友盛意,令人心感。我因这几个孽徒为恶甚多,久欲处治。也因家师坐关,快要期满,不久复体重生,但在道成飞升以前,还有一场大劫,厉害非常,多高法力也难抵御,为此日夜加功,苦炼了两件法宝,昨日才炼成。忽接家师坐关以来第一次心声传语,说是此宝虽经贫道三甲子的苦功炼成,仍非天劫之敌,只有方才杨道友所说前古三宝,可以免难。但这三宝只是昔年耳闻,谁也不曾见过,何处去寻访它们的下落?并且这类前古奇珍威力神妙,即便被人得去,宝主人也非庸手,愚师徒隐居东北两海,千百年来,闭关清修,极少与他人交往,又是借来抵御天劫,一个不巧,人宝全毁,除非真有交情,对方决不肯借。再说,三宝也不会在一个人的手内。想起师恩深厚,眼看大劫将临,无力效忠,终日愁虑。正拼到时以身殉师,忽接信符警号,行法查看,得知门人均为叶道友和同来诸人所杀,一时气忿,冒失赶来。先见神禹令青光与别的法宝不同,还不知是家师所说三宝之一。适听道友之言,竟连那两件奇珍也同在峨眉派手内。贫道性情虽然刚愎,为了家师,粉身碎骨均所不计,伤点颜面,有甚相干。我这人心口如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道友只要肯相助,请凌道友到时带此三宝光降水宫,助家师脱难,感谢不尽。既已化敌为友,如何还说负荆二字呢?”

  叶缤笑道:“闵道友快人快语。其实,我事前还不知道,道友快来以前,才接小寒山忍大师心声传语,得知此中因果。为防各走极端,道友又不容分说,只得勉强相持。想起四十七岛元恶未除,另外还有几个余孽也未伏诛,惟恐夜长梦多,正在为难,恰值两生至好杨道友受了忍大师之托,赶来解围,本可无事。不料云凤因见不胜,出手稍快了些,否则便更圆满了。如今话已说明,成了一家。令师复体在即,昔年强敌太多,水宫仙府不可离人,道友请先回宫,日后再令云凤持了三宝,前往效劳如何?”黑衣道姑闻言惊道:“我知诸位道友法力高深,遇事前知,可是家师有甚警兆么?”叶缤笑答:“详情我不深知,听忍大师之言,似无大害。令师弟绛云真人陆道友虽有强仇上门寻衅,到时也有化解,终可无虑,放心好了。”黑衣道姑闻言,料知水宫有事,忙即告辞。

  云凤便问叶缤:“现在群邪十九伏诛,为首元凶尚未消灭,经此长时耽延,如被逃走,岂不又有后患?”叶缤笑说:“无妨,我已有了准备,业已发动灭魔宝箓,四面封禁,只有一条逃路,也是我故意留下,迫令由此逃遁。这厮定必遁往魔宫,正好将那隐迹多年的元恶穷凶除去,免留后患。其实这两个魔头,男的还好一些,女的积恶如山,百死不赦,最好趁此机会除去,只不知可否办到。”谢氏姊妹自从道姑一走,便飞近身来,闻言插口道:“时已不早,叶姑还不把这些余孽一网打尽么?”叶缤笑道:“又是琳儿淘气,已然无事,偏给人家一个没趣。”谢琳笑道:“自习灭魔宝箓以来,叶姑遇事不问青红皂白,老是怪我,那姓闵的道姑来时神态凶横,有多气人。要无叶姑在场,恩师又再三禁止,即便因她不是左道妖邪,照此蛮不讲理,我也决不放她过去,多少教她丢点人,才消气呢。请想,连姊姊都开了口,别人就不用说了。”谢璎笑道:“琳妹自从学会宝箓,平添了许多杀机。我请凌姊姊施展神禹令,一半使其知难而退,一半也为此人性情偏激,不到黄河不死心,非使亲见此宝威力,才能心服口服,否则怎会这样听话?我乃好意,当是和你一样,真个与她难看么?”云凤闻言,才知谢璎此举含有深意。方要开口,忽见东南方飞来两道遁光,内一红衣少女正是叶缤门人朱红,同来那人是个身材高大的道童。

  这时四十七岛上空,已被叶缤暗用冰魄神光一齐笼罩,光华已隐,不是自己人决进不来。叶缤又认出同来道童乃西海离朱宫少阳神君门人火行者,料有急事,见面正要询问,猛瞥见远远海底飞射起二三十道妖光。这时众人已全聚在一起,南海双童刚由海底飞出水面,朝前生父母身前扑去。笑和尚看出叶、杨二仙已有成算,便不再出手,正与众人叙谈,一见妖光四方八面纷纷飞起,正待追上。叶缤笑道:“诸位道友无须动手,这班妖邪恶贯满盈,休想逃走。”说罢,手掐法诀,往外一扬,四外天边立起了大片金紫二色的霞光,环立若城,下齐海面,上达天心,电也似疾,突往中心合拢,晃眼之间,由千百里方圆缩成百余丈大小。上面明霞闪处,满空冰魄神光忽然出现,照向金紫圈之上,宛如一口平顶大钟,将众妖人罩在下面。只见金墙环立,精光万道,明霞蔽空,幻为异彩,映照得千寻碧海齐焕霞辉,绚丽绝伦。众妖人看出厉害,再以全力向前猛冲,一时五光十色,纵横飞舞,电射星流,顿成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