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好生惊讶,连忙收了弥尘幡。仔细一看,那延光亭地底又起了飞雷之声,一片五色烟光过处,那甬道入口忽然自行填没。众人忙再驾遁光,施展法宝飞剑,照原地方冲去时,光华疾转中,只将那五色金沙冲得如雪雨一般飞洒。费了好些心力,才冲成一个长约数丈,大仅丈许的深坑。这般长约千里的甬道,纵使内中没有魔法异宝,似这般开掘,何年何月,才能冲透?刚停手不多一会儿,沙又长满,与地齐平。二次入阵,再也休想。又想那女神婴易静,自从下手,独自一人向前攻阵,一直不曾再见,也不知她的生死存亡,料已失陷阵中,凶多吉少。大家俱记得明明在甬道内,连破了许多阵法,往前冲进,忽然一转眼间,竟然冲出阵外,好生不解。金蝉以为是误用了两界牌,便去埋怨石生。英琼道:“这事乃是敌人弄的玄虚,休怪石弟。适才雷火比雨雹还密,定是魔阵中最厉害的出入门户,被我们误打误撞遇上。弥尘幡飞行迅速,敌人雷火被沙母一破,已无阻隔,我们只说前进,不想却走了回头路。敌人再用阵法来困我们,已来不及,只得将甬道暂行封闭,另想别的主意,与我们为难。否则我们用那许多的法宝飞剑,尚且不易收功,单凭一面两界牌,怎能冲出?如今休说水未取到、人未救出,连易姊姊在中途相助我等,好意同来,单把她一人失陷阵内,也难袖手。目前甬道已封,攻不进去。听杨道友说,明日便是三女生日,许飞娘和一些异派中妖邪俱要来此庆寿,难道她们就不派个人出来接引?我们除非埋伏在延光亭附近,守到他有人出来,想要攻将进去,恐非易事。还有一个最奇怪处:除小师兄和石弟头一次入阵,遇见过一次敌人外,今日我等入内,攻破他许多处阵法,不但未遇一人,连退出时也无人追赶,不知是甚缘故?”轻云道:“琼妹之言虽是,只是敌人将甬道封闭,明明注重在守,所以阵中无人应战,只在暗中运用。如说他要接引外来庆祝的宾客,他以前原本就是海底出入,焉知没有别的入口?我们守株待兔,殊非善策,还得另打主意才好。”众人想了一阵,仍然暂时依了英琼,姑且埋伏亭外,守过一会儿再说,俱想不出别的好办法。

  正在焦急,忽听远远天空中有人御剑飞行,破空前进,音声甚是清脆,老远俱听得见。抬头一看,两道青光,如流星飞坠般,正从来路往岛上飞泻。方以为是来与三女祝寿宾客,细看家数,虽是旁门,但是正而不邪,又觉不类。众人刚在猜疑,各自示意埋伏之际,那两道青光已落向岛上。光敛处,现出一丑一俊两个幼童,一到便往亭中飞去,好似胸中早有成竹。那丑的一个,从怀中取出一把东西,往地上一掷,立时满庭俱起云烟,青光连闪几闪,转眼之间,烟光不见。再看亭中二童,俱无踪影。轻云认出来人正是昨日来时在玄龟殿殿前先遇见的那一双弟兄、女神婴易静之侄易鼎、易震。众人忙追过去一看,那甬道仍和先前一样,不知他二人来此何事,凭着什么法儿入内,连一点痕迹不显。金蝉慧眼,也只看出易氏弟兄到时,取出一把光华灿烂的东西,围绕着一道金光,只往地上一掷,身子便穿了进去,随即不见。众人猜详了一阵。英琼、轻云因在玄龟殿易静既请自己先行,又说她有几句话要招呼她两个侄子,也许易氏弟兄此来是与易静约好;再不然是易静被困阵中,难以脱身,行法向玄龟殿告急,召来的救兵。可惜适才没有赶到前面,向他一问。这末一猜,果然料中。众人又候了一会儿,忽又听破空之声,好几道青光黄光,比电还疾,从远方飞来,直穿亭内。众人看出是异派一流,满以为到了甬道入口,三女如派人迎候,势须出现,否则必然被阻,且看清来人是谁,再行下手不迟。谁知这几道光华一落亭中,竟似轻车熟路,另有出入门户一般,连人也未现出,径自直入地底,不见踪迹。

  众人一见大惊,入宫门户不只这一处,只是外人不知入内之法,这一来简直没了主意。正在着急,猛觉地下又和适才初出时一般,轰隆作响,连全岛也被震动。过了半盏茶时,一团约粗二尺的光华,围绕着一股长有丈许的金光,从甬道入口处飞将出来。才一穿出地面,金蝉、石生疑心敌人又弄玄虚,刚要动手,光华敛处,现出两俊一丑,一女二男,三个矮子。定睛一看,正是易静和易氏弟兄。众人一见大喜,忙上前去询问经过。易静先给大家和易氏弟兄引见。然后说道:“阵中险遭失利,一言难尽。诸位道友姊妹且慢,大家先择一僻静所在,仍照先时行法隐蔽,容我看完家父的书信再说。”说罢,匆匆引了众人同出亭外,仍往上次藏身的暗礁之下,先行法封锁了藏身之处。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看完喜道:“诸位道友姊妹勿忧,据家父来信所说,此行不但天一贞水可得,大家还要另得许多宝物,连小妹也可附骥,列入峨眉门墙。神沙甬道虽然厉害,日内掌教师尊必命二位新入门的能手来此相助。除金须奴和陆、杨二位道友外,宫中诸人遭劫被难者颇不在少呢。”众人闻言,自是心喜。易静又谈起怎生在阵内遇见敌人,被困脱险之事。

  原来易静一时好胜,独自当先。谁知众人无心中砍断琼树,将阵破去。三凤在内层阵中已有觉察,不由大怒,忙将阵法倒转,迎上前去。猛又想起敌人护身法宝厉害,上次已要入网,仍是被他逃走,不如引他分散开来,纵不全数受擒,到底擒一个是一个。等易静一入阵,便用魔法将阵分开。轻云等在阵中寻不见易静,在追踪之时,恰值初凤那里也同时发动,只剩易静一人进了内阵。三凤等她到了阵的中央,才同了二凤、冬秀迎上前去。易静原明阵法,正行之间,忽见暗云高低中,千百根赤红晶柱,从四方八面涌现出来,便知敌人阵势发动,局势看去甚为险恶。再一回顾后面,轻云等所驾的那一幢彩云竟无踪影,众人没有跟来,必为敌人分开。自恃身藏七宝,并未放在心上,仍旧照直前进。正待施为,那千百根晶柱忽然发出熊熊烈火,齐往中央挤来。易静骂道:“无知妖孽!不敢公然出战,专弄这些障眼妖法济得甚事?”说时,先将兜率宝伞取出,化成一幢红云,护住全身。正在打算用何法宝取胜,那千百根晶柱已挤得离身只有数尺,连成了一团火墙。虽被宝伞红云阻住不能再进,那柱上面发出来的烈火,也是挨近红云便即消灭,可是那些晶柱不计其数,俱一齐往中心挤来。火声风声,轰轰发发,搅成一片,甚是浩大。前面的一被阻住,后面的又跟着拥了上来。等到围成一圈,便互相挤轧排荡,万响齐发,如山崩地裂一般。易静所带法宝虽然玄妙,无奈当初炼时,专为对付赤身教主鸠盘婆报仇之用。除护身法宝兜率宝伞外,其余如用起来,颇为费手,不是当时便可出手。紫云三女虽然无鸠盘婆道力高深,这内阵中的晶柱,却是秉着天魔秘传,用子母神沙炼成,生生不已,变化无穷,多少大小,分散聚合,无不如意,比起鸠盘婆的毒沙邪雾,阴风魔火,还要厉害十倍。易静见四围晶柱兀自不退,几次想仗着宝伞冲将出去,无论冲向何方,仅将柱上所发魔火微微冲散了些,要想冲出重围,哪里能够。而且这面柱上火势才减,其余三面其势又盛。相持了一阵,四面晶柱挤轧之声,越来越密。到了后来,竟和除夕放的花炮一般,爆裂之声,密如雨霰。易静暗忖:“这些烈火晶柱,俱是神沙聚炼,能分能合,如若爆散,必有别的狠毒作用。想不到内阵竟有如此厉害,万一宝伞抵御不住,岂不身败名裂?除了冒险运用法宝,怎能脱困?”想到这里,眼看四围火柱就要爆炸,忙向法宝囊中取宝,准备一拼时,忽听暗中有人对话,似在争论,为风火之声所掩,听不真切。转眼之间,忽然奇光耀眼,那成千的烈火晶柱竟自行退去,立即火灭柱隐,无影无踪。自身仍在甬道当中,面前站定三个仙衣霞裳的女子。

  易静原没见过紫云宫中诸人,方在猜疑,为首一个已发话道:“大胆女娃,竟敢擅闯仙阵!如非我大姊命人再三相劝,此时业已化成灰烟而灭。快快跪下就缚,由我姊妹三人向你那没有家教的师长答话便罢,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易静笑骂道:“你这不识羞的丫头,便是紫云三女么?只当你藏头缩尾,不敢露面,居然还敢口出狂言。你仙姑乃女神婴易静,休要有眼不识泰山。有何本领,只管施展出来,谁还怕你不成!”言还未了,侧面一个黄绢女子大怒道:“二姊、三姊,还不动手,这等峨眉后辈,与她有何话说?”说罢,手一指,便是一道青光飞来。易静笑骂道:“原来你们仗着人多为胜么?”说时,一面先将飞剑放出抵敌,一面心中盘算:“来时曾听杨鲤说起,初凤专在黄晶殿内防守总图。除紫云三女外,宫中有一妖女,名叫冬秀,最为可恶,必是此女无疑。何不先下手为强,暗中施展毒手,给此女尝点厉害?”想到这里,便从怀中取出昔年师父一真上人归真时所赐炼魔之宝乌金芒。此宝与宝相夫人的白眉针大同小异,专刺人的骨窍。虽没白眉针狠毒,也是一真上人初成道时,用那两道修眉炼成,放起来细如毫芒,仅有一丝极细的乌光,比起白眉针还要隐晦,事前如不深知预防,极难逃躲。易静如非深知冬秀、三凤二人最是可恶,也不轻易暗用此宝。该冬秀有此一劫。三凤也是好胜心盛,因听敌人说自己倚仗人多,仗着鱼已入网,早晚受擒,见冬秀已先动手,便不上前。没想到两下里正斗之间,忽然敌人手指处,一丝极细的乌光闪了一下,便即不见。情觉有异,便听冬秀“哎呀”一声,身子几乎跌倒。接着说道:“二姊、三姊,休叫敌人逃走,我已中了她的暗算了。”说罢,便将剑光收回,退过一旁。

  第一六二回 牟尼珠奏功 一丸独破璇光尺 传音针告急 两矮初乘辟魔梭

  三凤闻言大怒,忙即飞剑迎战。二凤因金须奴早有暗示,还在迟疑,经不起三凤连声催促,只得也将剑光放起。冬秀中了乌金芒,正打在胯骨之间,痛痒难支,愈把来人恨入骨髓。见二凤勉强应战神气,暗想:“金须奴心向外人,他夫妻是一条心。初凤万一再为所动,不特此仇难报,还负了许飞娘重托。幸而上次飞娘别时给有信香,三凤又给过自己几粒沙母,并传了通行甬道之法。明日已是三女正寿,为何今日还不见她们同所约的人到来,难道中途有甚事儿发生不成?且不管他,权用这信香将她催来,一则多一助手,二则可以由她挟持初凤,合力与峨眉为仇。”想到这里,咬牙忍痛,自去行法点那信香。不提。

  易静独战二凤、三凤,始终不见众人踪影,料定凶多吉少,不敢大意,一面飞剑迎敌,一面仍用兜率宝伞护身,以防万一。过了一阵,见敌人虽是异派中人,剑法却非寻常,不另打别的主意,决难取胜。二次又将乌金芒取出,抽空暗中放出。二凤受了金须奴再三告诫,自无伤害来人之心。那三凤虽也奉了初凤之命,但是心性贪狠,纵不便把敌人置于死地,也要使她吃点大亏。又因以前常听许飞娘说起,峨眉门下多为末学新进,可是所用法宝飞剑,俱都出自仙传,名贵非凡。先见易静所用的宝伞,居然能将沙柱抵住,已是有些垂涎,还想看看有无别的法宝,当时未施辣手。后来又见易静发出一丝乌光,只闪了一下,冬秀便即受了重伤,知是一件厉害法宝,越想得而甘心,时刻都在打算留神,怎样才能夺到手内。见易静把手一指,又是乌光一亮,忙将手中准备就的璇光尺施展出来。易静方以为乌金芒放出去,三凤必和冬秀一般,受伤败逃。谁知刚一脱手,便见敌人手扬处,飞起无数层的五色光圈,飙轮电转,飞将过来。那一根乌金芒,只眨眼之间,竟如石投大海,卷入光圈之中,极清脆地微微响了一下,料已被折断。刚在惊异,敌人两道剑光忽然先后收转,那五色光圈竟朝自己剑光飞来。才一接触,便似磁石引针,将自己剑光吸住,其力甚大。忙运玄功,奋力将剑光收回时,已惊出一身冷汗。知道不妙,别的宝物不堪抵御。便趁敌人阵势没有发动,宝伞神妙,尚足护身之际,匆匆伸手去宝囊内将七宝当中比较容易使用的牟尼散光丸取出一粒。潜神定虑,运用真元,把本身所炼先天太乙精气,聚在左手中指之中。用大指托住那一粒黄豆大小、其红如火、光明透亮的朱丸,口诵真诀,猛地一扬手,使中指弹了出去。便有一点溜圆火星,飞入光圈里面,转眼火星胀大有千百倍,只听迅雷也似一声爆炸,光华尽散,坠于地上。此宝专能分光破气,异派魔教中所炼法宝本质不高,遇上便无幸理。还算璇光尺经三凤用魔法祭炼而成,原是连山大师镇山之宝,本是玄门奇珍,不像普通异派宝物,遇上便被炸成灰烟碎粉。日后归到峨眉门下,仍有大用,没有糟蹋这件至宝。

  那三凤见璇光尺虽将乌光破去,并来到手,始终也没看出那是什么法宝。便和二凤一打招呼,收回飞剑,打算再用璇光尺去收敌人的剑光和那一团护身的红云。谁知敌人警觉,才一接触,便将剑光收去。璇光尺的五彩光圈虽将红云围住,却吸它不动。敌人竟反攻为守,由遁光托住,盘膝坐在红云之下,闭目合睛,打起坐来。先只当是敌人知道难以脱身,想运用玄功和法宝护身,以待救兵,暗中好笑。正打算另使魔法夺宝,不想敌人倏地秀目一睁,大指和中指捏紧一粒赤红透明的朱丸,打将出来。心想:“我这璇光尺,也不知会过多少厉害法宝,这一粒小红朱丸,还会怎样?”就这微一寻思的当儿,刚觉红光耀目,有些异样,已经射入璇光尺光圈之中,暴胀开来。三凤虽然有些惊异,还在迟疑,不知进退。那朱丸已经爆炸,把那无量数层的光圈全部震裂,分成一丝丝的彩云飞散消灭。那璇光尺也还了原形,琤的一声,落到地上。

  这一来,三凤不由怒火千丈,更不暇再顾到初凤的告诫,决计非将敌人致死不可。二次忙又施展阵法,催动三千九百六十一根赤沙神柱,将易静围困了个风雨不透。易静所炼朱丸,共只七粒,炼时煞费苦心,如非势在紧急,也决不舍得妄用。先见璇光尺那般厉害,居然一发出去,便即奏功,心中大喜,不由胆子一壮。刚刚定了定神,准备迎敌,忽然一阵罡风过去,眼前一黑,对面敌人早失踪迹,那成千百根的透明火柱,又如乱潮一般飞涌上来。一到护身红云外,便即排成一个大圆圈,互相挤撞起来,声势比起以前还要猛烈得多。易静也是久经大敌,知道敌人至宝被自己毁坏,仇怨愈深,这次必用最狠辣的魔法来拼。经过了一次,只当兜率宝伞可以支持些时,依旧打定心思,盘膝坐在红云拥护之中。以为适才那些五彩光圈既被朱丸破去,这些发火的晶柱看似厉害,无非是阵中魔法炼成,必能奏功,便又伸手法宝囊中去取。易静这一番揣测,仿佛有理,却没想到,宝物法术妙用不同。那牟尼散光丸虽能分光散雾,惯破魔教中异宝,怎奈这些晶柱全是神沙炼成,又有阵法运转,分合无端,不论分合,俱可应用;不比别的法宝,一经将光华烟雾炸裂分散,便即不能再用。当被宝伞红云阻住之际,依着阵法作用,自身本来就在怒挤强轧,准备自行炸裂,化成无量数的有质火星从上下四方涌来,将那团红云包住,连人带宝,炼成灰烟,哪还再经得起用法宝去炸裂,岂不更促其速?

  也是易静不该遭劫。第二次伸手法宝囊中取那朱丸时,因见四围火柱势盛,护身红云大有挤压得不能动转之势,心内一慌,恰巧摸着一根子母传音针,正在囊中自行跳跃,不禁心中一动,暗想:“来时匆忙,又值老父神游灵空,不曾问过所行成败。自己自从昔年在阿萨河畔吃了鸠盘婆大亏,回山炼宝报仇。父亲知道后,特地费了五年工夫,炼成了两件异宝,一件便是子母传音针,所有易氏门中子女门人,各赐一根,以备异日遇见危难时求救之需,无论是被什么天罗地网、铁壁铜墙困住,只须将此宝往上下一掷,便即发出隐隐雷声,飞回玄龟殿去,哪怕相隔万里,瞬息可至。并且此宝经父亲与使用诸人刺过心血祭炼,能预知警兆。如今在囊中跳动,必然有异。此针一到,老父即派自己人用那另一件法宝来救,万无一失。自己多年不曾出山,尚未用过。今日同来诸人俱都失踪,两个大敌却都在此,眼前形势,越看越无把握,说不定凶多吉少。听说鸠盘婆为了对付自己,也炼了不少邪法异宝。这内阵未破一处,已用去一粒朱丸,照此前进,怎堪设想?何不先行脱身,到了甬道外面,看看众人是否逃出阵去,再作计较?如若不见他们,必已失陷阵内,那就急速回转玄龟殿,见了父亲,问明破阵之法,一面与峨眉送信,再行会合前来,岂非事出万全?”想到这里,还是求救快些,忙将针取出,朝上一比,又朝地下一掷。那针果然灵验非凡,想是地下行较难,等易静一离手,竟掉转头,往上飞去,一线金光一闪,便从火云中飞逝。

  易静平素与长兄易晟之妻绿鬓仙娘韦青青本来姑嫂不和,所学道法宗派也各有不同,所以易静除每隔三年回家省亲外,轻易也不愿在玄龟殿多住。这日易氏弟兄闯了祸,韦青青正在殿中,得了警信出来,她也深知峨眉派的厉害;况且曲在自己孩子,不该无故开衅。来人如有伤害,公婆神游回来,必要怪罪。只因护犊情深,飞剑被毁,有些小忿。又知峨眉门下异宝甚多,想给敌人一个儆戒,逼他讨饶,答应赔偿,再行放他上路。当时虽将来人用阵法困住,也曾嘱咐易氏弟兄谨慎行事,并未敢下毒手。谁知英琼、轻云二人剑光迥异寻常,阵法只能阻她们前进,不能损伤分毫。末后英琼飞剑追敌,易氏弟兄还几遭不测。恰值易静赶来,解围之后,易鼎自知把事做错,还不怎样。易震素来淘气喜事,径直逃回殿去,朝乃母诉苦。易静猜有口舌,恐外人见笑,忙催英琼、轻云二人先走,自己暂留,与她理论。韦青青二次闻报追出,因是易静将来人放走,越发气恼。易静见她不知轻重利害,更成心怄她道:“峨眉掌教以下,与爹爹不少至交,优昙姑姑屡有仙谕,你不是不知道。适才你母子用阵法将人困住,我如来迟一步,鼎、震二侄岂不受了重伤?来的两位道友,乃峨眉小一辈中有名人物,今因奉命有事南海,说好的,紫云宫法宝甚多,她二人得胜回来,自会看我情面赔你。你打量人家怕你么?你也无须不服气,如有本领,且待峨眉五府开辟,群仙盛会之后,我自会陪了她们,瞒着爹爹母亲,约了地方,与你见个高下如何?”两下争论了几句,韦青青一怒回殿,易静也自起身。

  那易鼎、易震弟兄二人自从出世,就在玄龟殿随着祖父母修道,从未出去和人交过手。今日与英琼、轻云二人争斗,尚是初次,巴不得有事才好。一听易静说起紫云宫之事,仅只听一些大概,已是眉飞色舞,巴不得随了易静前去,开开眼界;并相助峨眉派破了紫云宫,相机得他两件法宝。无奈母亲、姑姑俱在火头上,不好启齿,闷闷回转殿去。正在想心事,乃祖易周忽然醒转。再隔一会儿,便接了易静告急的子母传音针。易周掐指一算,抚髯微笑道:“我虽举家成了地仙,可惜家人根骨尚薄,只我一人可以得成正果。如今峨眉门户光大,静儿不久便转入峨眉门下,连鼎、震二孙也可附带同往,总算了我一番心愿。如今静儿在紫云宫甬道内为神沙所困,不得脱身。三女阵法厉害,破阵的人尚未到齐,她们还有数日运数。鼎、震二孙可拿我柬帖,带上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即时飞往紫云宫甬道之内,将你姑姑救出。先不回殿,脱难后便与峨眉诸弟子相见,照柬行事,随同破阵,取了天一贞水,径随众人同往峨眉赴会。我到时前去,再向齐道友面托便了。”说罢,又吩咐了易氏弟兄一番言语,和去紫云宫的方向,与宝物升降之法,命即时起身。易氏弟兄闻言,自是喜出望外,匆匆领命,就在殿前接了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拜辞起身。鼎、震二人驾起遁光,用催光穿云法,将手一指,霹雳一声,二人便起在空中,疾如闪电,往迎仙岛延光亭飞去,顷刻之间,落到亭中。

  二人受过乃祖指示,一切俱有步骤。一落地,便将神梭取出,施展用法,往地下一掷,立时化成一道光华,直往甬道之中穿去。这时易静四周的火柱尽是一片爆音,眼前就要炸裂。正在危机一发,想不出脱身方法之际,忽然一道光华,其形如梭,从地底冲起,停在面前。有一面的火柱,竟被激荡开了些,爆音愈烈。易静以前并未用过这法宝,又在惊慌忙乱之中,以为敌人又闹什么玄虚。正待想法抵御,忽见光华中间裂了一洞,探出两个人头。定睛一看,正是侄儿易鼎、易震,知道来了救星,心中大喜。这时风火爆炸之声密如连珠,语声全为所掩。也不及再行答话,先将身纵入光华之中,回手一招,刚收了法宝,光洞立即闭上。耳听光外天崩地陷,金铁交鸣。易静把宝伞一收,四围火柱得了空,齐往中心挤轧,立即爆炸开来。等到化成一片毒沙火云,包上来时,易静姑侄三人业已驾了神梭,穿透沙层,由地底逃出阵去。

  那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乃易周采取海底千年精铁,用北极万载玄冰磨冶而成,没有用过一点纯阳之火,形如一根织布的梭。不用时,仅是九十八根与柳叶相似,长才数寸,纸样薄的五色钢片。一经使作,这些柳叶片便长有三丈,自行合拢,将人包住,密无缝隙,任凭使用人的驱使,随意所之,上天下地,无不如意。如要中途救人,只须口诵真言,将中梭心七片较小的梭叶一推,便现出来一个小圆洞的门户,将人纳入,带了便走。如再有敌人法宝飞剑追来,那七片梭叶便即旋转,发出一片寒光,将它敌住,一转眼,已是破空穿地而去。易周自信这辟魔神梭纵不能冠绝群伦,高出各家法宝之上,如说用它避祸脱身,可称并世无两。虽然有些自夸,却也真有许多妙用。这且不提。

  易静与众人见面之后,说完前事,又把乃父易周的柬帖与大家同看。上面大意是说紫云三女想避大劫,用天魔秘法炼那狠毒无比的子母如意神沙,伤害了成千成万的生命,到头不但劫运避不了,反因此上干天谴,受祸更速。金庭玉柱底下,有一册此宫旧主遗留的天书,业已备载前后因果,三女运数将终,不久便要伏诛。只有金须奴和慧珠得免,初凤也只暂时逃脱。其余首要和几个临时相助的异派,将同遭惨戮。手下党羽,逃脱的也没几个。昨日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夫妇,先期回转峨眉凝碧仙府,便是为了此事。那被困在灵翠峰两仪微尘仙阵之内的南海双童甄艮、甄兑,已为真人放出。如今服了真人所赐仙丹,修养一个对时,传了穿沙破阵之法,便即前来,会合先到诸人,入宫破阵。来时必定带有掌教真人仙谕,指示一切机宜。嘱咐易静与众人不可轻易再行入阵,只管在岛上守候。五台派的主千万妙仙姑许飞娘,已往宫中庆寿,得知此事。三女受了她的蛊惑,将在子时以前,命一妖尼同了三凤、冬秀出战。众人如能将来人一齐除去更好,否则那妖尼决不要使她漏网,以免日后生事,于易静尤其不利等语。众人看完易周的信,英琼、轻云因易静年长道深,易鼎、易震又是她的侄子,便推她为首,发号施令。易静也不推辞,仍以原藏身的暗礁做根据地,由金蝉、石生、易鼎、易震四人分两班轮流在亭侧守候,以引妖人入伏。自己同了英琼、轻云,用乃父易周所传奇门遁甲,驱遣六丁,将全岛封锁,以防少时妖尼逃遁。

  一切准备停当,天方交子时,正值天色阴晦,冰轮匿影。只听海面上风狂浪汹,吼成一片。金蝉与易震值班,两人坐在延光亭侧一块大石上,谈得正起劲,忽听甬道入口的地底隐隐雷鸣,知道妖人将要出来。忙即站起身来准备时,一阵五色烟光散处,甬道忽然开放,和初来时所见一样。二人守着易周之戒,也不去理它。待了一会儿,甬道中纵出来一个身材矮小、形容奇丑的幼童,径往亭外跑来。易震当是妖人,刚要上前迎敌,金蝉一看幼童模样,便猜来的是杨鲤所说的龙力子,此来必有缘故,连忙一把拉住易震,抢到前头。正待喝问,那幼童也甚眼快心灵,一看见亭外飞来一高一矮两个童子,早猜是峨眉门下,自己身后有人,恐对方不知,说出话来,露了马脚,忙使个眼色喝道:“我是龙力子,现奉紫云宫中三位公主之命,将甬道开放。尔等如能通过甬道,到了宫中,便将天一贞水奉上。”一面不住将手连摇,意思是不可入内。说完,回身就走。金蝉何等机警,见龙力子张皇神气,知有顾忌,便不再叫明,反喝道:“无知妖童,速速回去,传话紫云三女,有本领的快些出来纳命,只管这般藏头缩尾,躲在妖窟之中作甚?”说时,龙力子故作诱敌之状,回身便逃。易震不知就里,看出来人无甚本领,还想去擒。金蝉止住道:“小小妖魔,不值我等动手,早晚就要扫荡魔窟,且由他多活一日。我们进阵,三女也不敢出战,还不如在此等候各位道友到齐,再行一同动手,那时一举成功,岂不省事得多?”

  这时三凤、冬秀已将万妙仙姑许飞娘请来。初凤劫运将至,入魔已深,举棋不定,被飞娘一席话说动,已经改了初衷,变本加厉,惟恐双方仇怨不深。因敌人从甬道中逃出,许久不见动静,知道是在岛上等候接应。许飞娘便怂恿出战,约了三凤、冬秀和同来的两个妖人,走往甬道出口。先因恐敌逃走,故意将甬道开放,命龙力子出来诱敌,打算等人入内,再凭阵势和妖法,将来人一网打尽。一听敌人发话,果然是在阵中吃了亏,等候峨眉的救兵。听了龙力子挑战之言,只叫骂两句,竟不肯上当。三凤首先忍耐不住,心想:“外面只有几个小辈,何必小题大做?”万妙仙姑许飞娘最近又受了一位不在正邪各派之中的前辈仙人的再三告诫,依然执迷不悟,来时除自己外,还约了云南西昆山九还岭的桃花仙尼李玉玉,江苏崇明岛的八眼金刚司空虎、三才尊者司空玄叔侄二人,清江浦枯竹庵的无形长老曹枯竹和他门下弟子姜渭、倪不疑等六人,借拜寿之名,前来蛊惑生事。明知紫云三女未必是峨眉对手,不过慷他人之慨,仗着紫云宫有神沙阵法甬道,能将敌人杀死几个,稍泄多年气忿,岂非妙事?如果峨眉诸首脑寻来,那时自己再见机行事。胜了固好,败了,紫云宫有险可守,或者攻不进;真要是看出不妙,便老早远走高飞。吃亏的是别人,与自己无伤。这次出战,因听三女说起,来的仅是几个后辈,犯不着劳师动众。又因峨眉几个新收的得意弟子,自己大半见过,想先看看来的都是何人。自信本领对付得了,便将两个妖法厉害一点的同党留在宫中,由初凤、二凤等去款待,先只自己同了三凤、冬秀出战。那桃花仙尼李玉玉,平时精于玄牝吞吐,摄神收精妖术,听说来人俱是峨眉门下几个生具仙根仙骨的童男女,不由欲心大动,跟了出来。

  许飞娘见三凤要出战,外面答话的是金蝉,心想:“此人乃峨眉掌教真人之子,甚得乃母钟爱。虽有几世夙根,仅仗着乃母赐的一双霹雳剑,功法并不甚深,这般厉害的紫云宫,怎会令他涉险?外面定然还有不少同来的党羽,藏在隐秘之处,做他的接应。既要做,索性就做得狠些,但能将此子除去,胜似别人千倍。”念头一转,便准备先将金蝉一人置于死地。忙把三凤拉住,暗中嘱咐桃花仙尼李玉玉,一出去,便用全力独自对付金蝉,摄他元阳。此外不问敌人有多少同党,俱由自己和三凤、冬秀抵挡。李玉玉闻言,正合心意,好生高兴。

  第一六三回 渔利设机谋 飞娘祝嘏邀同恶 贪淫排陷阱 金蝉定志战妖尼

  许飞娘等四人计议好后,一起由甬道中往外飞出。金蝉一见来人有许飞娘在内,便知是个硬敌,不敢怠慢,留神准备,喝骂道:“你这不知死的泼贱!我母亲和餐霞师伯几次三番饶你狗命,你却屡屡兴风作浪,蛊惑各异派中妖人,侵犯峨眉。等到害得人家伏诛,你却早已逃走,置身事外。真是丧尽天良,寡廉鲜耻之辈。今日我再饶你,不算是玄门弟子。”随骂,随将手一指,霹雳双剑飞出手去,虽然迎敌,却是暗中准备后退。偏偏易震的飞剑已为英琼的紫郢剑削断,来时向祖姨母林明淑借了一对太皓钩,比起自己以前所用飞剑强胜十倍,一见来了敌人,巴不得试他一试。及至金蝉动手,也跟着两肩一摇,两道形如新月、冷气森森、白中透青的光芒,早飞上前去,一取冬秀,一取三凤。

  许飞娘初见金蝉带了一个从未见过、又丑又矮的幼童,以为又是峨眉新收弟子,未甚在意。及见这两道流芒四射的寒光,以前见过易周,知是他当年炼魔之宝,不禁大惊。心想:“此人早已不问外事,如助峨眉,不但又是劲敌,而且自己刚在天山博克大坂雪狮崖黄耳洞约了一位能人,加入三次峨眉斗剑,敌人那面却添了他的对头克星,处处都是制伏着自己。”不由又惊又恨。见三凤、冬秀已迎着那丑童动手;桃花仙尼李玉玉也指挥着七道粉红色的光华与金蝉霹雳双剑斗在一处,一面正在卖弄风骚,朝着金蝉做出许多荡态。来人仅是两个后辈小孩,目前已是三人对二,凭自己身份道力,不便再上前相助,只是四面查看还有敌人没有。

  那金蝉原想一交手便诱敌入网,一见易震指挥两道寒光,与敌人杀了个难解难分,丝毫没有准备退走之意,好似把易静忘却。许飞娘不曾动手,自己这面没有不支之状,又不便马上败走。再看对面那个妖尼,只管做那丑态,越往后越不堪,不禁由厌生恨,暗忖:“这个妖尼,易仙长来柬曾有勿令漏网,遗祸将来之言。看她这般淫贱,必有其他迷人妖术。易震又不肯退,自己不便单独败走,何不先除去此尼?许飞娘丧了同类,决不甘休,等她动手,再假败诱敌,岂不是好?”

  想到这里,运用玄功,将剑一指,那霹雳双剑威力大增,红紫两道光华夹着风雷之声,电掣一般,与桃花仙尼李玉玉的剑光绞在一起。不消片刻,裂帛也似响了两下,李玉玉的桃花七煞剑早绞断了两口。李玉玉起初一见金蝉如天上金童一般,真无愧是几世童身,神光满足,不禁喜出望外。先打算生擒回去,慢慢受用,没有施展毒手。一面施展桃花七煞剑迎敌,一面用媚眼摄神,去荡敌人心志。满以为那桃花七煞剑曾由极秽七物祭炼,专污飞剑法宝;那摄神妖术一经使用,道行稍浅一点的人,只要彼此目光相触,心便一荡,接连几次之后,定即心旌摇摇,不能自制。那时自己再故意败逃,将敌人引到僻静之处,装作倒地,授人以隙。此时敌人已为所惑,便不忍下毒手。只要敌人的手微一沾着她的肌体,便即失魂丧志,任凭自己摆布,至死方休。不曾想到金蝉既是几世童身,夙根深厚;再加上从九华山得了肉芝起,不特先后多服灵药仙丹,那一双慧眼,又常受芝仙舐润,更是神光湛湛,迥异寻常。目为六贼之首,不见可欲,则心不乱。目既不为妖淫所动,心身怎会受害?霹雳剑又出自仙传,不畏邪污,任她用了许多伎俩,不见生效,方在情急,那桃花七煞剑反为敌人剑光断去两三口。想起当初背师盗宝逃走,被赤身教主鸠盘婆追回,重申五戒,逐出门墙时说:“你既不愿在此苦修,此番离了我门下,成败仗尔修为。异派中能躲去七劫,成了正果的人尽有。谨记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不由又惊又恨。当下怒睁杏眼,倒竖柳眉,张着一个比血还红的香口,朝金蝉大骂道:“不知死活的业障!竟敢毁去你仙姑的宝剑,叫你识得厉害!”一面说,随即掐诀,施展妖法。金蝉见对面妖尼飞剑断了两口,心中大喜,愈发催动剑光,如迅雷急电一般卷掣,眼看粉红光华又断了一道,化成满天花雨,四散洒落。忽听妖尼破口大骂,露出两排森森的白牙,恨不得要咬自己两口,甚是情急可笑。刚想回骂两句,那妖尼倏地将残余四道剑光收了回去,一片桃色烟光升处,径直冲霄逃走。金蝉一味疾恶如仇,竟没想到许飞娘在侧尚未动手,即使妖尼剑光被斩也没上前相助,也没想到妖尼即使抵敌不过,也决不会就此逃走,却一心记着易周柬帖所言,放走妖尼是异日的隐患,也跟着破空追去。

  金蝉身刚起在空中,妖尼所化的五色烟光,已经由浓而淡,似有似无,如薄雾一般四散分开,转瞬间没了痕迹。金蝉心中一惊,猛想起易震尚在下面,众人藏身的暗礁与延光亭相隔甚远,万一众人还未得信,如何能是许飞娘等人对手?烟光全消,算计妖尼已用妖法逃遁,只得回身落地。及至低头往下一看,并非适才飞起之地,也看不见下面对敌诸人的剑光,只见细草繁花,茂林如锦,地平似毡,景物甚是绮丽。刚略迟疑,一眼瞥见妖尼赤着全身掩藏在一株大树后面,手中拿着一副小弓箭朝着自己,作势欲放。这时金蝉只当下面是迎仙岛的另一角,妖尼先用幻影引自己追赶,一面隐身逃向别处,抽出空来,用妖法暗算。没看出下面全都是魔境,径直大喝一声,追将下去。身未及地,便觉四外有一片极薄的五色轻烟往上合拢,转瞬不见。立时便有一股子异香袭来,中人欲醉,猛地灵机一动,暗忖:“自己是一双慧眼,这一片五色轻烟,比适才所见不同,不是寻常目力所能看见,这香也来得古怪。起初追赶妖尼,明明追出没有多远。迎仙岛虽有数百里方圆,由上往下看,不过是大海中一个孤岛,一目了然,并没多大,凭自己眼力,怎会看不见原来的地方?定是妖尼弄鬼,莫要上她的当。”恰巧弥尘幡带在身旁,刚准备再找妖尼踪迹,忽然不见。脚已落地,觉着地皮肉腻腻地往下一软。若换以前,金蝉早已中伏入网。也是他大难已满,福泽深厚,目光又与别人不同,真假易分,当此危机一发之际,竟在祸前动念。一经查出有异,再定睛一看,那些木石花草,远望那么繁褥华美,近看却是了无生气,和假设的差不许多,愈知不妙。先不求功,一面指挥剑光护身,想要飞走时,脚底似已粘住,同时全身阳脉偾兴,一股热气正由足心往上升起,心便荡了两荡。喊声:“不好!”忙把弥尘幡取出,刚刚展动,将身拔地而起。百忙中偶一低头,看见下面哪有什么草地花木,只是一片亩许大小彩云般的锦茵,妖尼赤身露体,仰面朝天,卧在下面。金蝉恨到极处,一面驾着弥尘幡遁走,还想抽空飞剑下斩时,那妖尼一双玉腿伸处,那五色烟雾蓬蓬勃勃,疾如飘风,往上激射。同时五色彩烟又由隐而现,从天空四外包罩下来,将金蝉所驾云幢围困在内,似有大力吸住,脱身不得。

  且不说金蝉为妖尼元阴摄神妖法所困。只说那三凤、冬秀战易震,见敌人太皓钩寒光闪耀、冷气森森,兀自不能取胜,正待施展别的妖术法宝。恰巧礁底下潜伏的女神婴易静、英琼等五人,因为时辰已到,不见金蝉、易震诱敌前来,相隔又远,正在悬揣商议,派一人前往窥探,就便嘱咐金蝉,如见敌人不可恋战,略一照面,速速同了易震往暗礁这面逃来。忽听金蝉霹雳剑风雷之声大作,以为就要逃回,便止住去人缓行。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至。英琼、轻云深知金蝉脾气,恐有差池;易鼎也知乃弟急躁好事性情;石生与金蝉更是深交患难,故俱主张反守为攻,同时杀上前去。易静知道如不将来人诱入伏中,妖尼定然漏网。当时一则恐被人看破,失了功用;二则双方俱在拼命死斗之际,也来不及;三则又不便拗众,又是客礼,只得随了众人,同驾剑光赶去。到了一看,金蝉不知何往。只离岛不远,有一团烟雾,和初散蜃气相似,暂时也未想到金蝉困在其内。见易震独斗二女,会战方酣。许飞娘背手观望,状甚闲暇,便知不妙。石生头一个着急,因见飞娘一人袖手旁观,以为金蝉已遭了她的毒手,大喝一声道:“贼道姑,我的金蝉哥哥呢?”人到剑到,一溜银雨早向飞娘飞去。飞娘见桃花仙尼李玉王将金蝉用妖法困住,正在得意欣喜,忽听破空之声,五七道各色光华疾如电掣飞来。当先一个粉妆玉琢、如美金童的小孩,一照面便发出一片雨也似的银光,忙先放起一道青光抵住。再看来人,果有玄龟殿易周之女女神婴易静在内。暗想:“峨眉派真个厉害,怎么这等根器极厚的男女,都被他收到门下?”不禁沉思起来。易静原本见过许飞娘,知道她不大好惹,石生未必能是对手,便喝道:“石道友且上那边去,待我来除去这个泼贱!”石生道:“姊姊且慢,我问她我金蝉哥哥呢。”飞娘见石生纯然一片天真稚气,不知怎地一来,忽然动了怜爱之想,笑答道:“你问金蝉么?我嫌他太顽皮,已由我一位道友将他擒入甬道之中去了。如今死活,全在我的掌握之中。你如懂事,快快投降,拜我为师,我便饶你;不然,连你也一同送死。”石生闻言,愈发大怒,一面运用玄功,将飞剑像暴雨一般杀上前去;一面把贼妖妇骂了个不绝于口。

  易静也甚喜他天真,见英琼、轻云、易鼎等三人已分头去助易震,恐防石生有失,又拦他不住,只得将剑光飞出相助。许飞娘一见又飞起一道剑光,喝道:“易道友,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又不是峨眉门下,何苦也助纣为虐呢?”易静笑道:“许道友,不是我说你,自从你师父为三仙无形剑所斩,你逃隐黄山五云步,如果苦心修炼,不但无人侵犯,像妙一夫人、餐霞大师二位前辈,还可随时助你成道,何等美妙!你却偏生执迷不悟,到处兴风作浪,惹祸招灾,到头来总是害己害人,有何好处?即以此次而论,紫云三女海底潜修,虽是旁门中人,并未为祸人间;就是她们修筑神沙甬道,多杀生灵,上干天谴,也还未到遭劫时候。如无你蛊惑,将天一贞水献出,或者还能转祸为福。如今闹得势成骑虎、祸在目前,都是害在你一人的身上。试仔细想想你一生所行所为,哪一件不是倒行逆施、天良丧尽?玄门中几曾见有你这等败类?还敢在此花言巧语,说我多管闲事么?”飞娘闻言大怒,喝骂道:“无知贱婢!我不过是看在你那老不死的易周老儿分上,不和你一般见识,你竟不知好歹,叫你知道我的厉害!”说罢,将手一指,空中飞剑倏地分化成了数十道青虹,光华满天,顿增了许多威势。饶是石生、易静的飞剑不比寻常,只勉强敌住,休想占得一分便宜。

  且说英琼、轻云、易鼎等三人赶到时,正值易震一人独战两个妖女。易鼎同胞关心,知道乃弟本领不济,一时心急,忙喊:“周、李两位仙姑,快帮舍弟一帮。”英琼、轻云也早看见许飞娘站在旁边,只因想起来时,无心中将易震的飞剑斩断,事后成了一家,还承人家远道赶来相助,好生过意不去。再听易鼎一说,二人俱是一般心理,意欲相助易震,将敌人飞剑夺来相赠。又见石生、易静先后与飞娘动手,便各将飞剑一指,上前助战。轻云一面交手,一面飞近易震,悄问道:“易道友,你可见我金蝉师弟么?”易震曾见金蝉追赶妖尼,一去不回,自己又半晌不能取胜,正觉势孤,恰值众人赶来。闻言惊道:“金蝉道友先与一妖尼交手,后来那妖尼化了一片五色烟光逃走,金蝉道友也驾了遁光追去,便没有见回来。我正想退走,诸位仙姑便同我姑姑、哥哥追来了。”轻云闻言,想起易周柬帖,曾说妖尼厉害淫凶,遇时须要小心,勿使漏网。如真是败退,许飞娘就在眼前,万无袖手之理。倘如中了妖尼道儿,回山复命时,怎好意思与灵云相见?所幸金蝉近来已多经事变,又有弥尘幡藏在身旁,想来不至于受害,但也须寻出一个着落才好。忙又问易震妖尼逃走时情形和金蝉追赶的方向。当时易震也是迎战方酣,没甚顾及,但方向还知道,便朝左侧一指。轻云顺他指处一看,骇浪滔天,一望无涯,只来时所见离岛不远半空悬着的那一团烟雾仍未消散,闻言心中一动,暗忖:“这团彩雾颇似海中常见新散不久的蜃气,难道金蝉便被妖尼困在其内?”再一想:“金蝉见妖尼厉害,必用弥尘幡与剑光护身。这两件法宝,一个是五彩云幢,这海天空处,不比甬道魔阵,怎会看它不见?一个是用起来不特光同电闪,还带着风雷之声,相隔再远,也不致听不到一点声息。”又觉有些不类,不禁十分愁急。

  对面三凤自从璇光尺为易静所破,便将二凤的烦恼圈强借了来。一见敌人虽是个小孩,那一对形如新月的光华,却是件异宝,虽不知来历名称,估量必是飞剑一类的宝物,不禁又起了贪念。便和冬秀一使眼色,打算两下合力,将那小孩困住,夺为己有,不使那法宝受伤。谁知那太皓钩不比寻常飞剑,只要知道用法,便无关使用人的道力深浅。一任三凤、冬秀怎样运转飞剑压迫,光芒丝毫不曾减退。引得三凤兀自心爱、无计可施,后悔没将慧珠借给的炼刚柔一试。末后心想:“桃花仙尼引走了一个敌人,未见回转,许飞娘旁立微笑,必已成功。自己和冬秀两人对付一个幼童,许久不胜,岂不叫飞娘耻笑?”便对冬秀道:“小丑儿这般不知进退,我们打发他上路吧。”冬秀自从上次紫云宫分宝,得了龙雀环后,先也是和三凤一般不知用法。后来见三凤把璇光尺炼得那等神妙,便也跟着学样,用魔法祭炼。二人居心,原是一般贪险阴毒,所炼法宝的用途大致相仿。不过冬秀道行较浅,炼时既不如三凤肯下苦功,那龙雀环原来用法又与璇光尺不同。璇光尺能够敌住敌人法宝,也能收敌人法宝,使其无伤,成为己用。这龙雀环就不然,每一施为,只是一蓝一黄,两个连环光圈飞将起来,敌人法宝如被束住,便往小处收紧,断成数截。冬秀曾自己炼了两件寻常法宝,试过两回,居然奏功,大是心满意足。她却不知此环原是子母两副,专为仙家成道时御魔之用,并非炼来破坏敌人法宝。那母环早已为嵩山二老初入月儿岛火海时取去。第二次带了金须奴重探火海,附带也为寻找此宝,后来不见,一算才知在匆忙中,已为金须奴取走。子母合璧,尚非其时,便即任之。凭三凤、冬秀福泽,焉能承受这两件至宝?三凤在甬道中虽将璇光尺破去,还未受伤。冬秀竟在这次差点送了性命。当她得了三凤招呼,正待施为,恰巧英琼、轻云等同时飞来。冬秀不知厉害,斗了不多一会儿,见三凤已将炼刚柔飞起,当时只想见功,也把龙雀环飞出手去。不知怎的,单会看出那道青光较易对付,竟然直取轻云的青索剑。她却不知对面这几个敌人,不特紫郢、青索二剑冠绝群伦,便是易氏弟兄,一个是借了姨祖母的太皓钩,已是不同凡响;尤其易鼎最得全家长辈欢心,人又纯谨,这次初出茅庐,把他二姨祖母的断金块要了来,还带了不少厉害法宝。真是哪一个也不好惹。只因轻云急于要知金蝉下落,正与易震谈话,又看出敌人飞剑不过如此,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剑光虽放出手,也未怎样加功运用,看去好似弱些罢了。冬秀的龙雀环刚一出手,轻云话已问完,正想主意,忽见敌人飞起一蓝一黄两个光圈,直朝自己飞剑迎来,才一交接,便将青光套住。轻云不知对方法宝分俩,心里未免一惊,不由小题大做,忙运玄功,朝青索剑一指,立时光华大耀,竟似蛟龙一般,反卷过来,也成了一环,互相纠结不开。

  第一六四回 一念固元关 妖法千般终自毙 双童捧仙敕 神雷一震退群魔

  且说轻云的青索剑光与冬秀的龙雀环光华绞在一起,轻云方觉出敌人法宝不如自己。刚想将它绞成粉碎,旁边易静正斗许飞娘,偶一眼看出便宜,忙高声大喊道:“此乃玄门异宝,贱婢不知用法,周姊姊何不将它就势收去呢?”轻云原因那两个连环光圈来得异样,一见飞剑绞住,恐敌人收回,只打算迅雷般将它破坏,没有想到这一着。闻言省悟,试将剑光往回一招,竟然带了那两个圈一同飞回。仍用剑光逼住,由大而小,缓缓收落。那龙雀环原有的法力,因为冬秀不知用法,无从发挥,仅凭魔法运转,被青索剑一绞,已经化为乌有,仍变成了一副金连环,轻轻巧巧落在轻云手中。冬秀仍是不知厉害,当三凤收起炼刚柔、自己施展龙雀环之际,本想将先放出去的飞剑收回,以免误伤己物。偏巧易鼎赶来,恐兄弟吃亏,一见英琼直取三凤,便将断金块放起助战。冬秀飞剑敌易震的太皓钩,也只平手,再加上一件断金块,剑光便被一钩一块绞住,一时难以收回。又见敌人法宝件件厉害,这才改了打算,先破了敌人这道青光,跟着再将初凤所赠金庭玉柱中所藏的两件法宝取出,看三凤炼刚柔奏功与否,再行相机施展出去。不料龙雀环才一照面,便被轻云收去,不由又惊又惜。百忙中再往三凤那面一看,炼刚柔已为紫光所毁,越发心慌意乱起来。易震先为二女所逼,有宝难施。这时来了生力军,一面交手,暗中早将乃母绿鬓仙娘韦青青行时所给的火龙钗取在手内。易鼎与他同一心理,也在暗中将祖母给的一粒冷光珠取出。弟兄二人,不先不后,俱朝冬秀打去,冬秀怎能禁受。当此危机一发之间,幸而许飞娘在侧,看出形势不妙,一声呼叱,空中飞剑倏地化成一道经天长虹,阻住易静、石生二人的飞剑。自己忙纵遁光,飞将过去,手扬处,一道光华,刚把易震发出来的一溜火光敌住,一把将冬秀夹起时,易鼎发出来的一团白影,已打中冬秀。冬秀觉着一股奇寒之气逼向胸头,一个禁受不住,立时晕死过去。同时空中剑光也吃那断金块、太皓钩双双夹住,一拧一绞,化成万点光芒,坠落如雨。这且按过一边。

  那侧面的三凤见敌人忽添了三个帮手,忙把炼刚柔施展出来。因恐伤了自己飞剑,心中还在想那形如新月的法宝,所以单取英琼。哪知英琼紫郢剑不特是西方太乙精华所炼,又是峨眉派数一数二的宝剑,休说炼刚柔,任何法宝也难损它丝毫。当英琼正斗之间,见敌人忽然放起软绵绵、色彩鲜明的一团光华,虽然不知来历,仗着自己紫郢剑是剑家至宝,会过了许多邪法异宝,从未失事,一毫也未放在心上。估量三凤的剑光吃自己剑光略微交接,光华将顿减,易震尽可从容应战。倒是这新出手的东西,一定比较厉害一些。不问青红皂白,径将空中紫光一指,舍了三凤飞剑,直往那团光华射去。刚一近前,三凤方以为那炼刚柔必和从前一样,射出烟雾法火,去破敌人飞剑。谁知道遇了克星,晃眼工夫,敌人剑光已将炼刚柔圈住,剑光圈越来越往小里缩紧,发出咝咝声音。两下相持不多一会儿,等到三凤看出不妙,想要收转,已是不及。耳听嘣的一声极清脆的爆裂之音过处,那月儿岛连山大师当年炼就的一件异宝,竟被英琼紫郢剑所破,化为一片粉红的淡烟,似雾縠轻绡一般,冉冉消逝。英琼之意,原是想将三凤那口飞剑夺来,赠与易震,又不愿将飞剑毁损,所以一得手,仍指剑光上前相战,一心只注重在那口剑上。否则舍剑取人,三凤早已不死即伤,吃了大亏。三凤哪知进退,一见炼刚柔又被敌人毁去,少时回宫,见了慧珠,拿甚相还?不由怒从心起,恨入切骨。一面指挥飞剑应战,暗中口诵魔咒,披散秀发,正待把初凤从金庭玉柱中所得的地阙二十九件奇宝施展出来致敌人于死命时,正值飞娘救起冬秀,见自己这一方连遭失利,也是怒发如雷,又知紫郢剑厉害,恐三凤寡不敌众,受了重伤,先忙向三凤飞来。才一到达,便从法宝囊中把近年在黄山五云步炼成的修罗网取将出来,倏地收回剑光,往空一撒,立时愁云漠漠、惨雾靠靠,万丈黑烟中,簇拥着无数大小恶鬼夜叉之类,猛从四面八方向英琼、轻云、易静、石生、易鼎、易震等六人包围上来。

  这修罗网污秽狠毒,无与伦比。其中鬼魔夜叉全是幻影,敌人只把心神一分,立时便要为飞娘的六贼无形针所暗害。飞娘炼成此宝,原备三次峨眉斗剑之需。实因英琼等年纪虽轻,法宝飞剑俱非寻常,又知三英二云是峨眉小辈门人中主要人物,所以才下此毒手,准备一网打尽,少解心头之恨。这回使用,尚是初次,惟恐敌人觉察,下手甚速。除自己收回飞剑外,连三凤都未及打个招呼。一看黑云妖雾已将对面六人一同盖住,看不见自身所在,心中大喜。忙又从法宝囊内取出六贼无形针,刚待觑准敌人,乘隙发放,忽听天际破空之声甚疾。抬头一看,长才尺许两道金光,如流星电闪一般,从遥空中飞驶而来,快得异乎寻常。就这闻声昂首之际,眨眨眼,已经临头不远。明知是敌人来的救星,只猜不出是哪一派中人物。就这么一寻思的当儿,忽然一片光华自天直下,照得大地通明,连四面海水俱成金色,奇芒飞射,耀目难睁。才亮得一亮,紧跟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霹雳,夹着百万金鼓之声,从云空中直打下来,只打得妖气四散,海水群飞,恍如山崩地裂一般。飞娘一闻雷声有异,猛地想起一人,不由大吃一惊,吓得连来人面目也未及看清,慌不迭地收转法宝,口唤:“三妹速退!”一手仍抱着冬秀,一手把三凤一拖,径往甬道之中遁去。不提。

  这一面英琼等六人正要得胜,忽见飞娘赶来,一照面,便将手一扬,似轻烟一般,激射起无数缕黑丝,转瞬间起了愁云惨雾,千万恶鬼从四外潮涌而来。再看飞娘,已失所在。易静姑侄三人知是妖法,虽用法宝护身,还不甚在意。轻云却识得飞娘厉害,忙喊众人快聚在一处,将青索剑和紫郢剑会合一起。石生也忙将天遁镜取出。正待合力迎敌,猛听破空之声,金光迅雷,接踵而至,岛上妖气尽扫,敌人不知何往,空中来人也降了下来。大家见来人是两个头梳丫髻的道童,心刚一动,未及出声招呼。石生闻得附近风雷之声,猛一眼看见海面上适才所见的那股子蜃气,已被迅雷震散,却现出一幢彩云,和金蝉所用一红一紫两道光华,在那里上下飞舞。还有一团粉红色的彩光刚刚飞起,还未飞远。忙喊一声:“那不是我金蝉哥哥!”脚一纵处,一溜银雨,先自往前飞去。余人也都相继看见。内中轻云和易静同时想起易周柬帖所言,知道适才海面蜃气,乃是金蝉被困在内。那逃走的粉光,定是桃花妖尼李玉玉,因妖法为迅雷震散,又见飞娘遁走,心中害怕,抽身逃遁,哪里肯舍。互喊一声:“休放妖尼漏网!”双双跟踪追去。英琼和易氏弟兄、新来的两个童子闻言,也都相率追去。到了一看,那桃色光华由浓而淡,转眼间已无踪迹。那弥尘幡所化的五色云幢,仍在海面上升沉不定,也不他往,知道金蝉必然中邪。好在轻云、石生俱知使用宝幡之法,忙将弥尘幡收起。再看金蝉,虽未受着伤害,已是目定神呆,有些昏迷之状。忙由石生代他收了双剑,扶着驾遁光同回岛上。轻云先取一粒丹药与他服了,刻许工夫,才得复原。一问何故如此,才知就里。

  原来金蝉有弥尘幡和双剑护身,本可无恙。只因看出幻境时,脚已踏在妖尼妙腿之间,幸是元阳坚定,至宝护身,飞起时又快,虽未被她元阴吸阳之法吸住,人已为妖法所中。总算元神还有主宰,弥尘幡决不离手。加上双剑灵异,只管活跃。人虽逐渐昏迷,妖尼仍是无法近身,逞其所欲。后来邪云被金光迅雷震散,妖尼回望,连飞娘都吓得逃走,知道不妙,径直遁走。她如就此逃回山去,也不至于就遭惨死。偏偏追她的是石生,又是一个特异纯阳之资,再加上金蝉不曾到手,心终难舍,忙用换影移形之法,将身潜入海中,等众人退去,依旧偷偷回转甬道。不提。

  众人救治金蝉时,那来的两个道童,早向前一一见礼,报了姓名,原来是南海双童甄艮、甄兑。轻云以前原见过他弟兄二人,余人也早料到,俱都大喜。等金蝉复原,才坐到一处,谈说此来使命。

  原来南海双童自从那日被困在凝碧崖灵翠峰峨眉开山祖师长眉真人遗留的六合两仪微尘阵内,当时人便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和死了一般,不觉过了多少时日。那阵分生、死、幻、灭、晦、明六门,有无穷的奥妙。除掌教妙一真人夫妇和玄真子受过长眉真人遗命,能够运用外,连其余峨眉诸长老,俱都不敢轻易进阵。在妙一真人未回山以前,一直也无人理会。灵云、轻云等各自走后,过了两天,长幼两辈仙侠来得越多,自有玉清大师、长人纪登等分头接了进去。那髯仙李元化正在太元洞内会集群仙,互谈五府开辟之事,算计掌教真人夫妇还得些日才到。玉清大师躬身向众人道:“金蝉、石生两个师弟和周、李两位师妹,前往紫云宫取那天一贞水,数日不回,定然出了变故。李师伯易数通玄,何不算他一算?”髯仙道:“我昨日本想卜他四人吉凶,后来一想,取水之事,掌教师兄既命人前去接应,必早知中途要生变化,连日未奉仙谕,料无凶险。又值恒山云梗窝狮僧普化,托顽石大师来此借宝,谈话耽搁。之后众后辈门人又纷纷请教,我想无关宏旨,就此搁起。你也能前知休咎,既问此事,可曾算过么?”玉清大师答道:“那日弟子读了掌教师尊飞剑传书,便猜此事不是如此平常。今日闲中掐算,他四人已连遭惊险,并且还有几个尚未入门的道友在那里相助。但是紫云宫源流长远,此事颇多变化。弟子道力浅薄,只知紫云三女决无幸理。至于怎样破那神沙甬道、取来天一贞水,及掌教真人因何向一素不相识的异派中人借宝,仍是算他不出。李师伯与诸位前辈尊长,俱都深通玄奇秘奥,先知先觉,敬请指示仙机,以开愚昧。”

  髯仙正要答话,旁坐金姥姥罗紫烟,也是精通易理,善知过去未来,先听大师说,早已澄神内视,定念明心,默运先天神术,体察未来,忽然张目说道:“李道友无须算了,紫云宫源流,我本略知一二,适才又加推算。此事不特变化甚大,还关系着三次峨眉斗剑之事。那紫云宫地阙仙府,乃昔年水母五女玉阙章台,避祸修真之所。后来五女分封五湖水仙,弃此而去。又过了若干年,有一异派散仙算出就里,坏了五仙禁法,入宫隐居。成道时,多亏长眉真人助他脱了魔劫,无恩可报,所炼许多法宝飞剑既不能带去,又不舍将数百年心血毁于一旦,便连那部地阙仙书全赠与长眉真人,任凭处置。此时长眉真人已是神通广大,妙法无边,只是外功未完,成道较晚罢了。当下默算未来,已知因果,便领了他的敬意,仍请那位散仙在飞升以前,将法宝仙书封藏在宫中金庭玉柱里面。柱底藏有柬帖,备载此事。以致日后为一老蚌从侧面穿透海眼,入宫盘踞。这老蚌已有千年道行,略知宫中之事。它与方氏三女之父,有一番救命因缘,又将三女引入宫内,才有今日地步。齐道友一则事忙,又因三女修为不易,神沙甬道虽然多害生灵,也是避劫心重,出于不得已。便借取水为名,试她们一试。她们如恭顺,将水献出,日后还可助她们成道。等开府盛会之后,再派一同辈道友前往宫中,取出玉柱中遗书,与其说明前因后果。金蝉所带去的书柬,其中颇多点化之言。三女入魔已深,歧路徘徊,又受了奸恶蛊惑,竟然执迷不悟,自取败亡。偏巧她们又在月儿岛火海内得了连山大师一部天魔秘笈。那神沙甬道中大衍阵法,委实厉害非常。紫云宫又深藏海底,利用魔法封闭,神仙也难飞进。齐道友原知她们不外三条出路。又知三女也有夙根,长女尤厚。第一条,是我们人到,便将水献出;第二条,是献水之后,中途变计,反悔追赶;第三条,是不特吝而不与,反要倒行逆施,与去的人为难。所以将去的人分成两起。先还以为三女已修道多年,或者不致倒行逆施,公然为敌。及至我们的人去后,一则金蝉躁进,石生救母心切,先行擅入,伤了守宫神兽;二则三凤又是有心为难。许多阴错阳差,以致起了争端。即使这样,依了初凤心意,仍有转圜之机。无奈三女运数将终,魔头太重,种种阻碍,终于变志为仇。她们那里有何举动,齐道友业已全知,只因东海之事异常重大,才延到今日。为了此事,提前数日回山,少时一到,便有分派。那紫云宫暗切紫玲和灵云、轻云的名字,日后应为她三人修真养性之所,三女不过暂时盘踞而已。如今许飞娘和妖尼李玉玉等俱在彼助纣为虐。齐道友申正回山,明早寅正便开放灵翠峰两仪微尘阵,收伏南海双童甄艮、甄兑,取出长眉真人遗藏的至宝,传了双童道法。再过数日,便派双童前往紫云宫接应诸人,取回天一贞水。在此时期内,还有一位我们多年不见的道友,带了两个得意弟子前来。那南海双童之父名叫甄海,也是异派中散仙,为三女所杀,与三女有不共戴天之仇。此去带有那位道友灵符,一到便可将飞娘等妖人吓走。到时白、朱二位也要前去。宫中诸人除有两个不在劫的外,初凤或能幸免,余者不死即受重伤,成功无疑的了。”众人闻得掌教真人少时回山,俱都高兴。有那不曾见过的后辈,更是欣喜若狂。

  第一六五回 教主返仙山 梁孟同收微尘阵 妖尼辞水府 金石三入紫云宫

  时光易过,一会儿到了未申之交。髯仙率领长幼两辈同门和各方好友,俱由凝碧崖前升至前洞崖上迎候。甫交申正,众小辈门人正在引颈东望,忽见空中微微有一道金光,电掣金蛇般微微闪了一闪,髯仙和前一辈的同门已慌忙下拜。同时崖前便平添了男女两位仙长,俱作道家打扮。知是妙一真人夫妇驾到,哪等细看,连忙跪倒行礼时,便听妙一真人道:“愚夫妇来时,原恐惊动各位道友,所以事前未曾通知,连遁光俱都隐去,不想仍劳远迎,曷以克当?”言还未了,金姥姥道:“二位道友真个法力无边,这无形剑遁不但无影无光,连丝毫声息都听不出。若非二位道友下降时特地显示,只恐进了仙府,我们还在此呆等呢。”说罢,群仙俱各粲然。妙一真人夫妇便请金姥姥等各派群仙先行,大家彼此互相略微谦逊,各驾剑光同往太元洞中飞去。到了洞中落座,髯仙率了小一辈的门人上前参拜之后,群仙中有许多年不见的,与妙一真人夫妇各谈了一阵别后之事,方知修为的深浅。妙一真人然后对众人说道:“日前拜读仙师遗札,始得略知两仪微尘阵中秘奥,自审道力浅薄,尚难自信。如今金蝉等诸弟子两入紫云,历久无功。三女不知顺逆,连那老蚌也因历劫一世,忘了本来根源。先时意在成全她们,所以先礼后兵;如今毁书拒使,已成仇敌。区区妖魔,无须我辈前往。那微尘阵中所困的甄艮、甄兑虽是左道旁门,不特没有什么罪恶,为父母报仇,苦心修炼,还有孝行。只因乃师化时遗命说紫云三女厉害非常,不将法宝炼到精深地步,不可以卵投石,妄自入宫行刺,以致迁延至今。正在苦心焦虑,待时而动,却受了妖人蛊惑,侵犯峨眉。如今陷入阵中,身虽未死,至多也只保得旬日。幸俱被陷在晦门上,否则已无生理。此来一则早与诸位道友和长幼两辈同门相见;二则将他二人救出,略加指点,使其改邪归正,径往南海去报亲仇,就便相助金蝉等诸弟子,将天一贞水取回。这两仪微尘阵乃恩师长眉真人所设,中藏不少异宝灵药,以为光大本门之用,中分生、死、幻、灭、晦、明六门。此时往收阵法,诸位道友有兴,何不同往观看,相助一臂?”群仙俱愿一开眼界。妙一真人夫妇便率了长幼两辈门人与各派群仙,同往微尘阵去。

  刚出太元洞,便遇醉道人飞来,见妙一真人行礼之后,递过一封柬帖,说道:“小弟在本山巡游,路遇媖姆,说是她从大雪山盘鸠顶闲眺,看见掌教师兄驾了无形剑遁,往这里飞来,算出为了南海之事。如今许飞娘同了两个妖人,也在那里,恐众弟子费手,趁着她往北极访友之便,带了三道灵符同这一封柬帖,命我交与师兄,转赐甄艮、甄兑带去,将飞娘惊走。”妙一夫人微笑道:“媖姆真非常人。我们用无形剑遁在空中飞行,她在相隔千里的盘鸠峰顶上,竟能看见,这双神目,真是举世所稀了。”说时,妙一真人早已看罢书信,揣入怀内。仍率群仙门人,同往灵翠峰走去。还未到,就望见绣云涧那边瑞气蒸腾,五色寒光凝成一片异彩。那长一辈的仙人久闻此阵之名,今日一见,俱都惊异不置。妙一真人到了阵前,率了两辈弟子,先望着阵门下拜。然后向众微一谦逊,径同了妙一夫人步入阵去。外面长幼群仙看阵顶祥光霞彩,时起变化,瞬息万端,谁也窥察不出阵中玄妙。

  待了有个把时辰,忽听阵中起了雷声,隆隆不绝。不多一会儿,一片极强烈的金光闪过,霞彩全收,现出妙一真人夫妇,手上恭恭敬敬捧着长才九寸的旗门。身旁站定两个梳丫髻的道童,俱都是失魂丧魄,如醉如痴模样。群仙一见,纷纷上前称贺。妙一真人只对众人说道:“贫道幸托恩师庇佑,已将微尘仙阵收去。所藏灵宝仙丹,业已暂时行法封锁,等到开山盛会,再行取出。甄艮、甄兑弟兄二人因被陷多日,虽经救转,元灵消耗太甚,神志已昏,须得调养一日,始能传授道法。如今我等且回洞去,再作计较。”说罢,一同回到洞中。髯仙早命玉清师太、纪登、朱文、寒萼四人布好筵席,由芷仙管领的仙厨中取来交梨火枣、仙酿灵药这类,待人一回来,便请人入席。妙一真人从怀中取了两粒灵丹,交与顽石大师,吩咐白侠孙南、苦孩儿司徒平领了南海双童,随同前往金蝉、石生二人所居室内,将丹药与双童服了,由大师主持,用玄门度气调元之法,相助双童恢复真灵,再行带来听训。

  大师与孙南、司徒平带了双童,领命走后,各派群仙俱愿闻阵中秘奥,请妙一真人夫妇略说经过。妙一真人道:“仙阵委实神妙无穷,愚夫妇如非恩师预示仙机,只恐也难轻易将它收却。此阵三次峨眉斗剑尚有大用,且等盛会之日,玄真子师兄驾到,再请各位道友相助,重布此阵,请诸位道友入阵一游,便知就里。”群仙闻言,俱都大喜。席散,醉道人使命未完,先自辞去。妙一真人夫妇陪了各派群仙,游览全崖,并将开府之后是何异境,一一说了。群仙自是赞佩不置。

  那南海双童初被困入阵中时,知道上了敌人大当,万无生理,想起亲仇未报,无端受了史南溪等人蛊惑,闹到这般田地,死也难以瞑目。心中有了悔意,便想变计投降,一心只求饶命,以便日后好报亲仇,即使任何屈辱,也所甘心。可是心虽如此想法,无奈身不能动、口不能言,除了听其自然,别无法想。时日一多,渐渐失了知觉。妙一真人夫妇将他们救转时,还是有些恍惚。直到顽石大师将他们引入金蝉所居室内,用玄门度气之法运转真元,朝他们口中喷去,由那一股真气打通七窍,经过一十二重关穴,运行全身之后,弟兄二人又各服了一粒妙一真人所赐的灵丹,才得清醒。一见对面坐定一个中年女尼,旁立两个道装少年,知是救他们之人,连忙拜倒,请顽石大师说了经过。甄氏弟兄一听,不但道行无损,亲仇可报,还可投到峨眉门下,怎不喜出望外,立时便请顽石大师带去求见。顽石大师又命双童自己按照平时坐功,运行一周。知道再有一半日,便可复原,才将他弟兄二人带往太元洞内。甄氏弟兄一见上面坐的是妙一真人夫妇和许多位各派群仙,左右两排乃是髯仙等峨眉派长一辈的同门,在后站的方是小一辈的门人。长一辈的仙人不说,单这些小一辈的门人,无一个不是仙风道骨、夙根深厚,哪里还等多看,忙即上前跪倒,匍匐在地。妙一真人先命向长幼群仙一一拜见。然后传了本门修炼之法。吩咐司徒平将他们带去安置,休养一日,再来领命,前往南海,去助金蝉等取回天一贞水,就便报那父母之仇。甄氏弟兄闻训之后,不禁悲喜交集,感激涕零。当下叩辞出来,随了司徒平,走入所赐的石室之内,按照峨眉真传,潜心体会,用起功来。

  到了第二日,仍由司徒平领去,叩见过妙一真人之后,妙一真人便将媖姆所赠灵符交与二人,又指示了一番机宜,给了一件法宝和一道催光速电之符,才命起身。甄氏弟兄领命,拜辞出洞,先将催光神符展动,跟着驾剑光升起,破空前进。二人的道行本非寻常,近来又受了顽石大师指点,再加上神符妙用,真是比电还快,不消半日工夫,已到南海。远远望见迎仙岛上仙光法宝,纷纷飞翔,敌我相战方酣。忙照妙一真人仙示,不等近前,便将媖姆所赐的一道灵符取出,朝着下面数人一扬。立时便有万丈金霞,夹着迅雷,自天直下。等到己身落在岛上,与轻云等人相见,万妙仙姑许飞娘早为雷声所震,带了三凤、冬秀先自逃走。金蝉因追桃花仙尼李玉玉,误为邪术所中,脚沾了李玉玉的法身,等到看出形势不妙,取出宝幡护身时,身虽为五色云幢护住,无奈神志已昏,失了主宰,要想脱身飞走,势已不能。所幸金蝉夙根深厚,迷惘中仍有几分清醒,两手紧持弥尘幡,不为淫邪所动;那霹雳双剑又是妙一夫人未成道时炼魔之宝,出诸仙传,有了灵性,自能发动,保卫主人,外敌收它不去,又不怕邪污,除在五色云幢外飞跃不息,还随时朝着敌人进攻。闹得李玉玉枉自看着一块就口的肥肉,只到不了口内,连用了许多邪法妖术,都奈何二宝不得。所以金蝉除当时心神有些昏乱外,并未遭了毒手。及至神雷震散妖气,金蝉遇救,服了丹药,神志复原以后,愈发把李玉玉恨入切骨。

  当下众人见面,互相说了来意和当地情形。因为破宫在即,事毕便可回山,参加群仙盛会,俱都踊跃非常。甄氏弟兄又说了破宫取水,惊走飞娘,斩除群孽和救走蓉波、杨鲤、龙力子三人,来时掌教师尊早已事前一一吩咐停妥,应在明晚子时以前。赶在紫云三女庆寿之时前往,先由南海双童在寿筵前,明说奉命破她神沙甬道,并报大仇,各人再行按照掌教师尊仙谕行事。俱恨不得当时就去动手才好。当下众人在岛上,互相计议。不提。

  且说那许飞娘会战轻云等诸人,正待施为放出辣手,忽听破空之声来得有异,抬头一看,金光迅雷已打将下来,当是克星已至,暗忖:“此人如来,休说三凤、冬秀、李玉玉三人不是对手,连自己也要吃她大亏。”惊弓之乌,心胆已寒,究竟来人是否如自己所料,都不敢细看,忙展遁光,一手抱着冬秀,一手拉着三凤,微喊一声:“来了劲敌,还不先行退入阵去!”三凤原非弱者,虽看出金光迅雷厉害,并无败退之心,还在张皇四顾,准备抵御时,已被飞娘遁光卷走。一入甬道,飞娘便命速将阵法催动,准备迎敌。三凤问她何故如此惊惶?飞娘事出仓猝,惊魂乍定,闻言反倒一怔,来人真假没有分清,不便明言自己怯敌太甚,只得饰词说道:“来的这人,乃是峨眉派中数一数二的能手。我等原是出来诱敌,诸位道友没有同来,势力较单,冬妹又为敌人法宝所中,惟恐有失,劲敌当前,不得不小心谨慎行事。故宜退入阵中,以逸待劳,就便将冬妹救治还原,岂不两全。”三凤因此番出来,原以为飞娘道法惊人,对方不过几个峨眉后辈,就不凭阵法,也操必胜。谁知自己连失异宝,冬秀还受了重伤,桃花仙尼李玉玉不知何往,飞娘又是这等虎头蛇尾。先还以为果是峨眉方面来了劲敌,等了约有半个多时辰,并不见敌人入阵,李玉玉却是垂头丧气而归。下甬道时,因为阵势业已发动,所幸主持的人俱在外阵,预先看出是自己人,如在内阵时,弄巧还要受了误伤。及至见面,问起引走金蝉,可曾得手?岛上敌人添了能者,回时可曾窥见动静;李玉玉却说:“金蝉被困时,有彩云剑光护住,不能近身。正在行法,忽为雷声震散,敌人接踵追来。因回望飞娘等退走,人单势孤,不便迎敌,便用粉光障眼之法,隐身遁回。到了延光亭,才见那施放神雷的,仅是两个矮小道童。本想出其不意,隐身上前,将敌人伤害他一两个出气,谁知敌人当中有一女道童,竟在暗中施展出了玄门中最厉害的阵法,只一近前,必为所困。幸是自己以前吃过亏苦,早在远处看破,否则又是弄巧成拙,因此仍旧隐身回来。”三凤闻言,敌人不过又添了两个峨眉后辈,飞娘却说是峨眉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未免有了轻视之心。飞娘何等奸猾机智,早看出三凤不满,暗忖:“适才雷声金光,明明是自己克星的家数。如说是她门人,也应是两个幼女,怎会来的是两个道童?这人神出鬼没、变化无穷,就算派了门徒,自己本人未来,也还是不可轻去招惹,且等弄明白了,再作计较为上。”见三凤辞色不善,装作不见,只拿医治冬秀遮盖。一会儿,冬秀已被飞娘治愈。又等了好几个时辰,敌人始终未至。三凤闷闷不乐。飞娘正想命人出去探看,慧珠忽然带了蓉波赶来说:“初凤新近又和大家商量,仍以坚守为是。现在准备庆寿,请飞娘等回去,由蓉波看守阵门。反正敌人如果进犯,宫中总图也可窥知虚实。这半日工夫,敌人动作人数,想已查知。他既逗留不去,无须诱他入阵,自会前来。因敌人屡次从阵中逃出,今日初凤已将全阵一齐发动,加紧防备,便是大罗金仙,也难飞入。峨眉派虽然厉害,不求怎样有功,但求无过,当不至于有甚差错。”许飞娘闻言,方在踌躇,三凤早已气忿忿地道:“我们适才出战,岛上除了原有一群后辈外,仅添了几个小孩子,却连失异宝,还带伤人,杀得大败。如非许道友看出峨眉派来了一个前辈名手,急速用遁光携带我同了受伤的冬妹一齐败回,说不定还要吃什么大亏。待一会儿李道友败回,又说并未看见什么大人。只因敌人防备甚严,恐遭暗算,没敢近前窥探,虚实难辨。我因二位道友名满天下,尚且如此,冬妹又是受伤新愈,惊弓之鸟,也不敢冒昧出去,只好听许道友之言,在此耐心等候敌人自己入阵,以逸待劳。谁知过了许多时辰,没见敌人一点动静。我刚猜敌人那些小业障是等救兵,目前或者并无能手到来,要请许道友发号施令,冒着大险出去探看真假,省得为几个小孩所欺,你就来了。”

  许飞娘平时虽是深沉阴险,善于忍辱负重,听了三凤这等言语奚落,也难忍受。正待还言,猛一动念,暗忖:“贱婢不知轻重、不识抬举,不屑与她计较。何不如此如此,胜了固是高兴,败了也是有益。”想到这里,不但脸上未带出丝毫怒容,反故作没有听出道:“既是大公主相招,仙阵全体发动,万无一失。敌人不退,终须进犯,早晚是网中之鱼,也不忙在一时。三公主失却异宝,皆是贫道防卫不周所致。荒山尚藏有几件法宝,得自崆峒山广成子修道的洞府以内,俱是万年前黄帝成道以前所炼,尚属不恶。待等此番战败敌人,贫道回山,取出两件来奉赠,以酬重劳,聊赎前愆如何?”飞娘所说崆峒宝物,前曾向三女提过,三凤早已歆羡。知她性情极为贪鄙,故为此言。原意是:胜了,自己借用人力,报仇泄忿,送她一件法宝,不但缔交更深,三次峨眉更多一个后援;败了,紫云宫必然瓦解,三凤就是老了脸皮索要,自己已经明言在先,有胜了才给的话,尚可反悔。何况自己还打着混水捞鱼的主意,那时同三女已成仇敌,更谈不到再践前言了。三凤心贪喜得,哪知飞娘深心诈术,闻言不特变忿为喜,转觉自己适才不该出言尖酸过甚,借着称谢,又和飞娘殷勤起来。除慧珠外,飞娘断定来人不是对头,也是她的门下,不到万不得已,不便再行出去。三凤虽然言语讥刺,恨敌切齿,可是连失异宝,受了挫折,又见飞娘那般怯阵,知道敌人不是易与,怒气一消,渐渐起了退志。冬秀惟三凤之马首是瞻,又在阵前尝过厉害,更无话说。当下略一商量,俱主三女寿辰在即,莫要辜负了盛会,莫如暂时回宫,等寿辰过后,再作计较。

  就中桃花仙尼李玉玉性本淫凶,又复骄暴,在逃回甬道时,见三凤对人礼貌辞色,都不似未出战以前,已是不快。及至后来,慧珠来请众人回宫,三凤所说的话句句挖苦,不由勃然大怒。如在别处,早向三凤质问,翻脸成仇。只因知道神沙甬道阵法厉害,恐吃眼前亏,勉强忍住。就这样,还是在旁冷笑,不发一言。等三凤、飞娘把话说完,诸人要走,才行开口说道:“贫尼道行浅薄,适才寸功未立,实在无颜回去。如凭现成阵地取胜,难免敌人讪笑。诸位道友且请回宫,贫尼愿单人出阵,二次会战峨眉群小。胜了自然擒敌献寿,以博诸位道友一笑;如再失败,从此不复相见了。”许飞娘深知李玉玉的性情本领,听出言中之意,是不满三凤。知她此番出去,必用炼就多年从未用过的桃花七煞销魂网,与敌人决一死战,以便擒了心上人回山取乐。她如胜了,去掉几个峨眉门下的心爱弟子,正合自己心意;如果失败,既用此网,必难活命,正可借此蛊惑她避祸三劫、隐遁多年不闻外事的父兄——北海铁犁山无底洞的金风老人与散花道长,出山为她报仇,岂不是好?恐众人拦劝,忙即答道:“道友此举甚好,我等在宫中静候佳音便了。”三凤早看出李玉玉辞色不善,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一人有甚本领。”便冷笑答道:“原来李道友适才出战,竟为我们所误,未展所长。此番出战,为我们报仇雪恨,成功如愿,无疑的了。”李王玉听她话中带刺,恨在心里,不再多说,勉强道一声“再行相见”,连头也不回,径驾遁光,往甬道外飞去。三凤又故意高声喊道:“李道友且慢行一步,阵门还未开放,你不比许道友,已知出入之法,恐怕出不去呢。”李玉玉闻言,知她存心奚落,意在留难,越发忿怒。只是话已说出,势成骑虎,如果回身等她缓缓开放阵门,再行出去,更觉示弱服低,脸上无光。气得把满口银牙一错,正打算拼着冒险硬冲出去时,慧珠早看出二人龃龉神气,平时虽鄙李玉玉为人,毕竟来者为客,三凤行为太不合理,不等三凤把话说完,早做准备,一言不发,手掐魔诀,暗将阵门开放。等到三凤见李玉玉闻声不理,大有反友为敌状,想将阵势发动,用阵之一层门户的沙障,给她尝点厉害,将她困倒,挖苦几句,再行放走时,李玉玉何等机警,已乘机冲出险地,将身隐住。三凤一见李玉玉飞出阵去,知是慧珠所为,便埋怨道:“这淫尼因迷恋峨眉余孽,没有到手,却向我们口出狂言。看她走时神色,分明日后要和我们作对。我正想发动阵法,教训她一番,儆戒她的下次,你却放她逃出阵去作甚?”慧珠还未答言,李玉玉早在阵外现出身形,破口大骂道:“无耻贱婢!遇见几个峨眉后辈,便不敢明张旗鼓与人相见,只知倚仗些须妖法,用魔阵邪术暗算,背后出口伤人,有甚光彩?你仙姑此时有事在身,等我除了峨眉群小,再来扫荡魔窟,叫你知道我的厉害。”三凤闻言大怒,一面封闭阵势,想将李玉玉困住,一面便要追去。无奈李玉玉也非弱者,头层沙阵既被冲出,难关已过,又加善于隐形,遁光迅速,未容三凤施为,一片桃花色的烟光过处,只听李玉玉一声冷笑,形影不见。三凤还要追赶时,笑声渐远,人已飞出甬道之外。同时初凤又派人前来催请,说宫中有了变故,请飞娘等人不论如何急速回宫,有要事相商。三凤知道李玉玉隐遁迅速,阵中未将她困住,追出也是无用,气得千淫尼万淫尼地痛骂不绝。除金须奴外,慧珠夙根比较未曾全昧,连日因见三女不听良言,与峨眉作对,常常忧虑。一听宫中有事,便吃了一惊,忙将阵门封闭,交与蓉波防守,催着众人回转。

  李玉玉原是许飞娘约来的助手,在先三凤与她口角暗斗,已使飞娘有些难堪。三凤索性想用阵法留难,没有做到,又是一场彼此痛骂,丝毫不留余地,起因又完全曲在三凤,怎不叫飞娘恨怒。在三凤以为,飞娘出战没有得手,反累自己坏了法宝,枉负盛名,并无实力。她却不知飞娘近年来处心积虑,勤苦修炼之余,不但道行剑术大进,所炼几件旁门中的至宝,更有惊人妙用。适才出阵,一则轻云、英琼、金蝉、石生和易氏姑侄几人所用法宝飞剑俱都仙传,非同常品;二则飞娘为要应付三次峨眉浩劫,不肯将所炼奇珍异宝轻易使用,使敌人得知,有了准备。以为三凤、冬秀法宝飞剑俱都不弱,即使不然,单凭自己剑术法力,对待这几个峨眉后辈,也不难获胜,未免托大了些。再加一出阵,先只遇见易氏兄弟两个能力较低的敌人,休说施展全力,连自己都觉胜之不武,不屑交手。不料想轻云、英琼等救兵来得那般快法,方一照面不久,冬秀先受了重伤。飞娘正忙着救护冬秀,三凤法宝又为敌人破去,使她措手不及。等她抱起冬秀,赶去救援三凤时,更没料到南海双童又是来得那般快法,一到,神雷金光,便捷如闪电,自天直下。飞娘吃过媖姆几次大亏,看出来路,哪敢停留,连来人身影俱未看清,立时遁走,怎还谈得到施为。般般凑巧,碰在一起,把飞娘闹了个虎头蛇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