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云笑道:“你休看轻了这留守是轻松的事儿,那五鬼天王尚和阳是各魔教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非同小可。八姑的雪魂珠关系更是异常重大,琪妹所负的责任,且比我们大得多呢。”大家推定文琪留守之后,八姑又把自己脱劫之事重托灵云、轻云,说那能用法宝、丹药救她之人,正是怪叫花穷神凌浑,务必请大家到了魔宫之中,留神那至宝、灵丹,并求凌真人度厄归真等语。灵云及众人同声应允,八姑甚为高兴。灵云便问:“倘如明日五鬼天王尚和阳前来夺取雪魂珠,文琪、司徒平未必能够迎敌,八姑有何妙法抵御?”八姑道:“我此时身同朽木,只能运用元神,若论迎敌尚和阳这种魔教中厉害人物,本非易事。不过退敌虽难,谨守一两个时辰,等诸位援兵,还办得到。再若不济,我便暗中将雪魂珠交与吴道友避开一旁,即使自身遭劫,誓不能将多年辛苦,冒着九死一生得来的至宝,让仇敌得了去。少时我和吴道友自有打算,请放宽心便了。”灵云知八姑也非弱者,凌浑又有前知,既然命刘泉来吩咐,决无妨碍。

  大家谈说到了晚间,八姑请众人依她指定方位站好,只留吴文琪一人,各运剑光,将玄冰谷封住,以防万一。由她先行了一阵法,然后元神退出躯壳,下了石台,口中念念有词,她坐的那一个石台忽然自行移向旁边。文琪近前一看,下面原来是个深穴,黑洞洞的,隐隐看见五色光华如金蛇一般乱窜。八姑先口诵真言,撤了封锁,止住洞中五色光华,请文琪借了朱文的宝镜在手中持着,飞身入洞。被宝镜光华一照,才看出下面竟是一所洞府,金庭玉柱,银宇瑶阶,和仙宫一般。只是奇冷非常,连文琪修道多年的人,都觉难以支持。八姑移开室中白玉灵床,现出一个洞穴,里面有一个玉匣,雪魂珠便藏在里面。八姑请文琪先藏起宝镜,洞府依旧其黑如漆。八姑口诵真言,喊一声:“开!”便有一道银光从匣内冲起,照得满洞通明。八姑从匣内取出那粒雪魂珠,原来是一个长圆形大才径寸的珠,金光四射,耀目难睁,不可逼视。八姑道:“这便是我费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得来的万年至宝雪魂珠。凡人一见,受不了这强烈光华,立刻变成瞎子。我因得珠之后未及洗炼,使珠子光芒不用时能够收敛。后走火入魔,坏了身体,这珠的金光上烛霄汉,定要勾引邪魔前来夺取。幸而预先备有温玉匣子将它收贮,又用法术封锁洞府,自己甘受雪山刺骨寒飙,在洞顶石台守护至今,才未被外人夺去。此珠只和西方野佛雅各达斗法用过一次,若非此珠,我早已被魔火化成飞灰了。五鬼天王尚和阳更比那妖僧厉害,又恐别人觉察,才请诸位道友在上面守护,还用法术放黑雾将谷面封锁,才敢取出来与道友一观。此珠已经我用心血点化,只要玉匣不加符咒封锁,便能随心所欲。明日道友无须迎敌,只须潜伏洞中,代我守护玉匣。我先传了道友隐形之法,如见我这雪魂珠自飞入匣,必是我抵敌不过来人,元神遁出,躯壳或有损毁也说不定。道友可将此珠紧带身旁,无论洞上面有什么异象也不去管它,由下面驾剑光冲出,遁回峨眉,我自会追随前去。司徒道友,我再替他另觅藏身之处,以防波及。此乃预先防备最后失败之策,并非一定如此惨败,因敌人厉害,不得不作此打算。万一躯壳被毁,说不得仍求诸位道友代求凌真人和掌教真人设法援救,以免把多年苦功付于流水。我此时便要将元神与珠合一,我在前引路上去吧。”说罢,一晃身影,八姑便不知去向,只见亮晶晶一团银光往上升起。文琪随着飞身上来,眼看那团银光飞进石台之上,挨近八姑身旁便即不见,同时石台回了原处。八姑在石台上开口,请大家收了剑光近前,说道:“有劳诸位道友,适才那团银光便是我的元神与雪魂珠合在一起。我已将珠带在身旁,静候明日与魔鬼决一胜负存亡,便可脱劫还原了。”文琪又将雪魂珠灵异之处对灵云等说了一遍。

  时光易过,不觉到了卯时。灵云约了轻云、朱文与紫玲姊妹,别了八姑、文琪、司徒平三人,驾剑光直往青螺魔宫内飞去。这且不提。

  话说烟中神鹗赵心源同陆地金龙魏青、黄玄极、铁蓑道人,到青城山金鞭崖会见矮叟朱梅的门人纪登,旧友新知,俱都非常投契。纪登因离端阳尚有多日,答应到了端阳临近,护送陶钧助四人到青螺赴会,并设法请师父矮叟朱梅也来相助。心源闻言,甚为欣喜。铁蓑道人想起去看两处好友,与诸人订了约会先走。心源等便在金鞭崖纪登观中住下,直到四月底边,矮叟朱梅忽然回山,心源拜见之后,跪求朱梅相助。纪、陶二人也帮他跪求。朱梅道:

  “这次青螺虽然起因甚小,关系却大。起初不但齐道友请得有我,还约了侠僧轶凡同峨眉门下几位道友。自从戴家场怪叫花凌道友二次出世,神尼优昙大师遇见他夫人白发龙女崔五姑,才知凌道友这次出世,是在无心中得了一部天书,想借这次各派收徒,正邪两派劫运将来之际,收些门人另创一派。知道西藏群魔声势浩大,无恶不作,特意将这些魔教一一铲除,就在西藏创立教宗。他生性特别,夫妻二人一向独断独行,从未求人相助,也从未遇见过敌手。我们知他性情古怪,去了反招他不快,才行中止。不过青螺之事由赵心源而起,不能不去。又恐凌道友万一仍记追云叟前嫌,自己虽取青螺做根基,却不管别人闲事。侠僧轶凡虽非峨眉一派,但是明年便要圆寂飞升。赵心源不久仍归峨眉门下,又得过追云叟的应允相助。侠僧轶凡和齐道友交情甚厚,群魔又公然声称与峨眉为仇,借青螺拜山为由,引峨眉门下前去一网打尽,峨眉掌教同诸位道友万难坐视。偏关碍着凌道友,长一辈的都不便亲自前往,才由齐道友飞剑传书,在小辈门人中选了几个前去相助。同时玄真子听齐道友说,天狐宝相夫人脱劫在即,她所生二女根基极佳,现在已同弃邪归正的司徒平联了婚姻,何不将二女也收归门下,以免她们误入旁门。齐道友知宝相夫人有一至宝,名为弥尘幡,破青螺大有妙用。又用飞剑传书与餐霞大师,请她就近相机行事。宝相夫人二女定然也随几个小一辈的门人同往青螺。尔等此去决无危难,大约到了青螺便可相遇。为日业已无多,可着纪登送尔等前去便了。”

  心源等见矮叟朱梅如此说法,大放宽心,不敢再为渎求。第二日拜别矮叟朱梅,由青城山起身。纪登奉命送四人至打箭炉,便即别去。心源一算时日,离端阳还有十来天。除玄极外,余人均未断绝火食,此去雪山崇峻,四无人烟,不得不先为准备。便在打箭炉附近村镇上住了一天,备办干粮应用之物。又隔了一天,才循入藏朝山的捷径,往青螺进发。虽是步行,几人脚程本快,不消三日,已离青螺不远。行至一条官道与小路交岔口处,大家见风景甚好,坐在路旁歇息。遇见结伴朝山的香侣,陶钧上前向一个老者探问赴青螺的路程。那老者一听问的是去青螺路程,面带惊恐,朝陶钧上下打量了几眼,先问陶钧朝山为何不去拉萨朝拜活佛,却往青螺作甚?陶钧推说是幼年时家中尊人许下的心愿,不能不往。那老者先不肯说,经陶钧再三和气打听,那老者才勉强说道:“按理我们出门人不该多嘴,我看尊客行止不似歹人,才敢直言奉告,如今青螺且去不得呢。”陶钧坚问何故,那老者答道:“我也是幼年时听人说起,在数十年前,青螺原是善地,山中有一座昭远寺,里面有两个僧人,俱能吞刀吐火,平地生莲。不料僧人遭劫,不知怎的,去了八个魔王,将两位僧人赶到番嘴子昭远寺下院,将总寺拆了,修起一所魔宫。手下许多魔神,专一四处抢掠少男妇女、金银财帛。入藏行商同朝山的人,往往成群结队,不知去向。先前朝山的人一去不回,只说是僧人度化。前些年有一个从魔宫逃回来的人,说起魔宫中魔神众多,法术通神,还有一个姓魏的女魔君更是厉害。抢去的人除供男女魔王奸淫外,还被他们采去生魂,修炼法宝。害得人家都把朝山视为畏途。即使像我们都是信仰极坚,又预先佩有僧人弟子赐过的灵符,也只敢在大路行走。青螺这条路,久已无有人敢经过,漫说是入山朝拜。尊客年轻,不知行路不易,还是不去,改同我们一起行到西藏朝佛,不是一样?如不去西藏,前面过了雪山,往前行二百余里,便是番嘴子,那里有昭远寺的下院。有二位被魔王赶出的僧人,听说还在那里,尽可到那里去了完心愿,急速回家。青螺山离那里还有百余里,千万去不得。”陶钧道声“领教”,辞别老者,回来说与心源。陶钧原是无聊闲问,众人听陶钧说了老者之言,相视一笑。前望雪山绵亘,又知沿途并无村镇,取出带的干粮、酒脯饱食一顿,仍往前路进发。

  走不多远,便上雪山,山径险纡,雪光耀目,虽在四五月天气,积雪仍是未消。行到山脊,玄极驾剑光前视,回报说过去百余里,有一村镇,现出红墙,想必便是番嘴子。正说之间,忽听有破空的声音,及至近前落下,乃是铁蓑道人因为访友不遇,返至青城,矮叟朱梅已不在山中,知四人业已动身,一路跟踪到此。心源又把矮叟朱梅之言说了一遍。铁蓑道人闻言,笑道:“矮叟故意如此说法,凌真人决不如此量浅。恭喜赵道友,此行无忧了。”说罢,便催四人不必再作步行,由铁蓑道人携带陆地金龙魏青,驾剑光先到番嘴子,见机行事。刚刚飞出去不多远,众人正行之间,猛觉身子直往下坠,好似被什么重力吸住一般,大吃一惊。见下面山坡下正有一人朝上招手,落下来一看,除陶钧外,俱认出是戴家场见过的怪叫花穷神凌浑,心中大喜,分别上前行礼,心源又引了陶钧拜见。凌浑便命众人先往昭远寺投宿,如此如此。众人领命之后,凌浑倏地不见。

  铁蓑道人、心源、玄极、陶钧、魏青一行五人,遵怪叫花凌浑所嘱,驾剑光到了番嘴子。落下地来一看,原来是一个荒凉村镇,虽然有几十所土屋茅檐,也都是东倒西歪,墙垣破坏,好似多年不曾有人居住。心源一眼瞥见前面大路旁边有一所大庙,门前树荫下排列着两行石凳。近前一看,果然是昭远寺,门上还有大明万历年间钦赐敕建的匾额。庙门紧闭,隐隐闻得梵呗之声,估量正是晚饭前讽经时候。当下推定陶钧仍作为进香投宿的客人上前叩门。陶钧把环打了好几下,才走出一个中年喇嘛来,上下打量了陶钧几眼,问陶钧来意。陶钧对他说了。那喇嘛狞笑一声,正要开口,一眼看见铁蓑道人同心源、玄极、魏青等装束异样,英风满脸,知道不是平常香客,立刻改了和颜悦色的容貌,说大老爷、二老爷正率全庙僧人做午斋,请众人先到禅堂内落座。心源见那喇嘛相貌凶恶,目光闪烁不定,对人又是前倨后恭,便朝铁蓑道人使了个眼色。铁蓑道人点了点头,众人也都觉察在意。大家到了禅堂落座,那喇嘛便即走去。一会儿工夫,知客僧同了先前出去的喇嘛进来,小喇嘛献上乳茶。大家见那乳茶灰暗暗的,有一股子腥膻之气,俱都未用。知客僧名叫喀什罗,生得身材高大,一脸横肉。与众人问讯之后,又问众人来意。陶钧仍照适才的话重说一遍。知客僧喀什罗道:“我们佛门弟子戒打诳语。诸位居士行藏,小僧已看透一半。真人面前莫说假话。诸位居士何以始终说是朝佛进香的呢?”魏青性子最急,见知客僧再三盘问,早已不耐,闻言抢先说道:“你这和尚好无道理!你开的是庙,我们来此投宿,住一天有一天的香资,你管我们是真拜佛假拜佛作甚?”那知客僧闻言,也不作恼,反笑说道:“论理,小僧原不该多问,只因端阳快到,有人到青螺拜山,我们这里是青螺的下院,奉命在此迎候。诸位虽口称是进香朝佛的客人,但是一无香火袋,又不携带行李,只带了一两件零星包裹,跋涉千里雪山,说是朝山香伴,谁也不信。我看诸位趁早说了实话,如是魔主请来的宾友,省得我们招待失礼。”魏青厉声道:“依你说来,如果我们不是八魔崽子的狐群狗党,是来寻他晦气的,你们又当如何?”那知客僧狞笑一声道:“如果来的不是魔主的好友,是他仇敌时,那我们就要无礼了!”这时先前那个中年喇嘛先已走去,魏青未等知客僧把话说完,早已纵身上前,心源一把未拉住。魏青跳到知客僧面前,刚把手伸出去,那知客僧只把身形一扭,避开魏青手掌,一点指之间,魏青业已被他点中了穴,倒在就地。知客僧正要口发狂言,陶钧见魏青一照面便被人点倒,手扬处剑光飞起。知客僧见来人精通剑术,知道不敌,刚刚转身往外逃走,忽从外面飞进一朵红莲,将陶钧剑光托住。心源已走过去将魏青救醒转来。

  众人正待动手,外面有人喝道:“你们是好的出来,与佛爷见个高下!”说罢,那朵红莲便即飞去。陶钧首先指挥剑光追纵出去,众人也都随后到了院中。见院中站了好几十个喇嘛,为首一人生得又矮又胖,适才那朵红莲便是他所放。见众人出来,喝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无故到本庙中扰闹!快快说出来历,免得做无名之鬼!”心源道:“妖僧休要猖狂!我便是端阳到青螺魔宫赴会的赵心源,你有什么本领,只管使将出来。”这矮胖番僧正是昭远寺二方丈喀音沙布,一听来人是端阳赴会的赵心源,不由大吃一惊。心想:“八魔尚且怕他,何况自己?”正在沉思之际,他放起的那朵红莲原是魔法幻术,如何敌得过陶钧的飞剑,不消片刻,便被陶钧剑光往下一压,立刻如烟消雾散。铁蓑道人等因喇嘛虽多,并无人上前助战,也都袖手旁观。一见陶钧破了番僧红莲,指挥剑光朝番僧头上飞去,想起凌浑临来时吩咐,正要喊陶钧住手。忽然一阵天昏地暗,阴风四起,一团烈火从殿后飞出,火光中现出无数夜叉、猛兽、毒龙、长蛇,夭矫飞舞而来。铁蓑道人知是番僧妖法,忙喊陶钧收剑,将手一张,一道白光如长虹般飞起,与那团火光斗在一起。那些毒蛇、猛兽、夜叉挨着铁蓑道人剑光,便即消灭。只那团火光兀自不减,两下斗了一阵,不分胜负。猛听那边一声大喝道:“诸位且慢动手,我有话说。”铁蓑道人巴不得停手罢战,好照凌浑之言行事。又恐来人之言有诈,且先收住剑光护住众人,观察动静。剑光往回一收,那团火光果然不来追赶,倏地往下一落,火光灭处,现出一个身材长大的黄衣番僧,合掌当胸说道:“诸位檀越如不猜疑,且请到小僧房中,有机密事相告。”铁蓑道人知道应了凌浑之言,答道:“我等原不与贵庙为难,既然大和尚不愿结仇,有何猜疑之有?”这时那个矮胖番僧也走了过来,随同请众人进至方丈室内落座。

  大家通过问讯,才知这两个番僧正是本庙的两个方丈梵拿加音二与喀音沙布。原来梵拿加音二记恨八魔夺庙之仇,决意炼那天魔解体大法,到端阳与八魔拼个死活。忽然在日前接着八魔传话,说请有独角灵官乐三官同江湖上几位至好,端阳日到青螺魔宫赴会,这些人多半辗转延请,青螺并未来过,如要经过番嘴子,命二番僧务必竭诚款待,接引到魔宫中去。还说仇人赵心源同许多峨眉门下也要打此经过,如见形迹可疑之人到此,能下手便除去他,不能下手速往魔宫送信,好做一准备,庙门须长川有人看守等语。二番僧闻言,心中虽咬牙切齿,并未形于颜色。将来人敷衍走后,彼此一商议,打算借刀杀人。来人如是八魔请来的友人,一样替八魔招待,引往魔宫;如是八魔仇人,便相机行事:如来人是个寻常之辈,便下手除去,以取信于八魔;要是本领高强,索性与他联在一起,告诉他魔宫机密,到来人与八魔交手之际,好趁空使那天魔解体大法,由他双方玉石俱焚,自己却从中取利,夺回旧业,重振香火。二人计议停妥,不多几日,乐三官始终未来,陆续来了好几个八魔转请的友人,到昭远寺请二番僧派人引往青螺。梵拿加音二想多得一点魔宫机密,借送客为由,亲身到魔宫去了几次。今日正在召集众人做午斋,忽听人报庙中来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看去不是八魔请的友人,倒有点像对头神气。梵拿加音二便命二方丈喀音沙布去见来人,照以前商定相机行事。一会儿又有人报,说来人已与知客僧言语不合,动起手来,被知客僧先用点穴法点倒了一个大汉,内中一个少年忽然飞起剑光,幸亏二方丈赶到,口吐红莲,将知客僧救出。如今在前殿院落中动手,因见来人像是几个能手,徒众们俱都旁观,不便上前。内中有一人自称是端阳赴会的赵心源,正是八魔仇敌等语。梵拿加音二一闻此言,立刻飞身出去,正赶上陶钧破了喀音沙布的红莲。一则恐喀音沙布失手,二则想试试来人本领再定敌友,见陶钧飞剑像得过高人传授,使那惯用的魔伽追魂八面龙鬼的魔法恐难取胜,将元神化作一团烈火飞上前去。谁知才一照面,少年飞剑便退,对面闪出一个道人,手一扬飞起一道长虹般白光,一会儿工夫便破了自己的法术。知道再延下去决难讨好,这才高喊收兵,化敌为友。到了里面,问明来人来历,果是破青螺的主要人物,心中大喜,便将心事说知,求众人助他得回青螺,必有重报。铁蓑道人胸有成竹,立即应允。梵拿加音二便把自己急切报仇,在青螺子午正位上炼那天魔解体大法之事告知众人,请众人到了端阳那日如不能得胜,务必支持到了正午,自有妙用等语。

  正说之间,小喇嘛匆匆进来报告,说番僧布鲁音加应了八位魔主之请,前来有话吩咐,快到里面来了。梵拿加音二闻言大惊,忙命喀音沙布速陪众人暂时避往别处,自己急忙起身迎接出去。喀音沙布闻言,将手往墙上钮环一推,便现出一个穹门。众人刚走进去不多一会儿,知客僧已陪了布鲁音加进来。这布鲁音加原是西藏魔教中厉害人物。当初神手比丘魏枫娘的师父,新疆博克大破神鳌岭,寒琼仙子广明师太,因见魏枫娘作恶多端,贻羞门户,特地从天山赶往青螺,想按教规惩罚。不想魏枫娘早已防到此着,她和布鲁音加最为莫逆,便将他约来埋伏在旁,趁广明师太不防,暗用乌鸩刺,坏了广明师大左臂。从此布鲁音加便留住魔宫,与魏枫娘、八魔等人愈发肆无忌惮,同恶相济。魏枫娘死后,布鲁音加立誓给她报仇,在青螺附近寻了一座山谷,炼了九九八十一口魔刀,静等端阳节到,好寻峨眉派报仇雪恨。昨日才将魔刀炼成,回到青螺与八魔谈起,听说峨眉这次人多势众,已由毒龙尊者约了五鬼天王尚和阳、赤身教主鸠盘婆、万妙仙姑许飞娘等人相助。又说俞德去请万妙仙姑许飞娘,路遇独角灵官乐三官,万妙仙姑请他同往青螺,乐三官满口答应。行至中途,乐三官忽然想起去会一个朋友,答应端阳节前赶到,已嘱咐昭远寺小心接待,谨防仇敌等语。布鲁音加道:“那昭远寺乃青螺正路,敌人如由四川动身,必定打此经过。敌人俱会剑术,梵拿加音二迎候宾客尚可,要同敌人交手,如何能行?莫如我亲身前去嘱咐他们,布置一番。如果敌人期前到此,往庙中投宿,无须惊敌,只用我的乌鸩刺下在饮食之内,便可取他们性命。要是敌人打空中飞行,必算准日期,非到端阳不来,就用他们不着了。”说罢,辞别八魔,到了昭远寺。

  梵拿加音二将他迎接进去,到了方丈室内。布鲁音加说了来意,问起近日情况,得知除接过几个八魔约来的朋友外,并未见峨眉派有人经过。布鲁音加一丝也不疑心梵拿加音二记恨前仇,存心内叛。又因乌鸩刺乃自己刺心滴血所炼,一动念间便可如意飞回,不愁人起异心。便将乌鸩刺取出,嘱咐依言行事,并告诉了用法。叫梵拿加音二到了端阳早晨将刺缴还,无须亲自前去,只须将尖刺朝着青螺方面口诵所传咒语,自会飞回。说罢,作别走去。梵拿加音二送他回来,请出众人一一告知。铁蓑道人取过那乌鸩刺一看,长约三寸八分,比针粗些,形如树枝,上面有九个歧叉,非金非石,又非木质,亮晶晶直发乌光,隐隐闻得血腥。听人说过这东西厉害,仍交与梵拿加音二好好收藏。

  梵拿加音二收了乌鸩刺,正要命人为铁蓑道人等寻找密室安顿,忽听院中一声大喝道:“大胆孽畜,竟敢私通仇敌!还不与我出来纳命!”言还未了,梵拿加音二手上的乌鸩刺竟然化成一溜绿火穿窗飞去。梵拿加音二闻言大惊,忙对铁蓑道人道:“贼秃驴此来必然看破机密,诸位千万助我一臂之力,不可将他放走才好。”说罢,先化成一团火光纵身出去。二方丈喀音沙布同了铁蓑道人、心源、玄极、陶钧、魏青也都跟踪而出。到了外面一看,正是番僧布鲁音加去而复转。原来布鲁音加适才来时,本未看出什么破绽。及至将乌鸩刺交与梵拿加音二,走出去没多远,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往日到昭远寺去,两个方丈都是同时接送,殷勤置酒款待。今日为何不见二方丈出面?大方丈并未提起,神态也有些不自然,行时一句款留之话俱无,自己又这样神思不宁。不由起了疑心,决计回去暗中查看梵拿加音二的动静。及至回转昭远寺,落下来往方丈室内一看,果然梵拿加音二同着几个生面之人,正拿着乌鸩刺把玩说话。略听一两句,便知全是敌人,心中大怒。恐乌鸩刺落在敌人手内,先运真气将刺收回,开口便骂。梵拿加音二明知自己所学,小半都是魔教中参拜祭炼之法,遇见厉害敌人,不能立时应用,准敌布鲁音加不过。无奈自己机关既被他识破,不用说败了没有性命,就是胜了,要让他逃走回去说与八魔,不但前功尽弃,合庙生命财产俱要一扫而空。仗着铁蓑道人等相助,决意和他以死相拼。因知布鲁音加非同小可,不敢大意,才用禅功变化,化成一团红光飞将出去。布鲁音加一见梵拿加音二不敢用真身出现,也知他临阵怯敌;又见只他一人上场,料知室中众人未必有多大本领。他还不知梵拿加音二得过祭炼真传,在青螺前面正子午方位上炼有天魔解体大法,关系人魔生死存亡。一念轻敌,不肯就下毒手,想将梵拿加音二同室内敌人戏侮个够,再行生擒,带回青螺表功。见对面红光飞来,不慌不忙地将手一指,便有五道黄光将那团红光敌住。还恐敌人逃走,从袈裟内取出一个网兜,口中念咒,往空中一撒,化成一团妖雾腥风,往空升起,将昭远寺全部罩住。正在施为,忽见方丈室内飞纵出六个人来,才一照面,内中两个壮士打扮的先飞起两道白光直射过来。布鲁音加哪里放在心上,分出两道黄光上前敌住。对面又飞过两道白光,如长虹一般。布鲁音加见这两道光比先前两道迥乎不同,才知来人中也有能手,暗自惊异。仗着自己魔法厉害,一面分出黄光迎敌,口中骂道:“一群无知业障,还不束手受擒,竟敢在此卖弄!佛爷祭起罗刹阴风网,将全庙盖住,如放尔等一人逃走,誓不为人!”

  言还未了,忽听一人在暗中说道:“贼秃驴,不过是偷了鸠盘婆一块脏布,竟敢口出狂言,真不要脸!你不用横,少时就要你的好看。”布鲁音加闻言,心中一动。再看对面,六人中虽有四个放出飞剑动手,并未说话。那两个,一个是本庙二方丈喀音沙布,还有一个猛汉,俱在凝神旁观,不像个有道行之人,如何会知道罗刹阴风网的根底?好生纳闷。猛想:“他们人多,我何不先下手将这两人除去?”想到这里,暗诵口诀,将乌鸩刺放起空中,化成一溜绿火,比箭还疾,直朝陆地金龙魏青头上飞去。铁蓑道人最为留心,一见乌鸩刺飞来,忙喊魏青快快躲避。同时将臂一摇,飞起一道青光迎上前,眼看接个正着。就在这一转瞬之间,那溜绿火似有什么东西吸引,倏地掉转头飞向空中,踪迹不见。铁蓑道人适才听见暗中那人说话,好生耳熟,已猜是来了帮手,乌鸩刺定是被那人破去,便指挥青光上前助战。布鲁音加一见自己心爱的至宝被敌人收去,又惊又怒。同时他那五道黄光,有两道迎敌铁蓑道人与黄玄极的飞剑,本就吃力,这时又加上铁蓑道人一道青光,青白两道光华迎着黄光只一绞,便成两段。黄玄极见铁蓑道人得胜,运用元神指挥前面剑光往下一压,将敌人黄光压住。正赶上铁蓑道人青白两道剑光飞来,三剑夹攻,又是一绞,将黄光绞成数截,似流星一般坠落地上。心源、陶钧堪堪不支,凭空添了三道生力军,不由心中大振。就在这一会儿工夫,布鲁音加稍慢一着,五道黄光被敌人像风卷残云般破去。铁蓑道人等破了布鲁音加黄光,正指挥剑光飞上前去,忽见对面起了一大团浓雾,布鲁音加踪迹不见,只见雾阵中有一幢绿火荧荧闪动。众人飞剑飞到跟前,便好似被什么东西阻住,不得上前。一会儿工夫,天旋地转,四外鬼声啾啾,腥风刺鼻。陆地金龙魏青和喀音沙布首先先后晕倒在地,心源、陶钧也觉得有些头脑发晕。铁蓑道人、黄玄极虽然不怕,也看不出妖僧是闹什么玄虚。只得命各人将剑光联合起来,护着周身,再观动静。正在惊疑,忽见雾阵中冒起百十道金花,布鲁音加在雾里发话道:“我已撒下天罗地网,尔等插翅难飞,再不束手就擒,我将九九八十一把修罗刀祭起,尔等顷刻之间便成肉泥了。”

  原来布鲁音加被众人剑光绊住,不能施展法宝,乌鸩刺又无端失踪,暗中咬牙切齿。知道敌人俱非善者,再拖延下去决难讨好,只得狠狠心,拼着将五把戒刀炼成的黄光被敌人破去,也不想再生擒敌人,一面迎敌,暗施魔法,祭起浓雾。正待将自己元神会合九九八十一把修罗飞刀祭起,言还未了,忽听面前有人冷笑。从雾阵中往外一看,面前敌人仍是适才那几个,好生奇怪。猛一抬头,见上面星光闪耀,阴风网又被敌人破去,大吃一惊。不敢怠慢,忙将九九八十一把飞刀飞将出去。铁蓑道人见雾阵中金花像流星一般飞来,知道厉害,忙喊众人收剑,准备用自己剑光单独上前抵挡。忽听面前有人说道:“铁牛鼻子休要莽撞,留神污了你的飞剑。等我以毒攻毒吧。”众人俱都听见,只不见人。就在这一转瞬间,眼看一幢绿火带着百十道金花,快要飞到临头,倏地面前起了一阵腥风,一团浓雾拥着一块阴云,直朝对面绿火金花包围上去。接着便见天昏地暗,鬼声啾啾,那幢绿火连同百十道金花,在阴云浓雾中乱飞乱窜。一会儿工夫,猛听有人喝道:“妖僧飞刀厉害,铁牛鼻子还不领了众人快退!”言还未了,只听声如裂帛,一阵爆音,绿火金花从浓雾阴云中飞舞而出。同时面前一闪,现出一个矮瘦老头,手扬处,飞起一道匹练般的金光,正往那幢绿火金花横圈上去。忽然眼前一亮,又是一道金光长虹吸水般从天而下,金光中现出一只丈许方圆的大手。矮叟朱梅一见,收回金光,将身一扭,便没了踪迹。那只大手手指上变出五道彩烟,在院中只一捞,一声惨叫过处,所有妖僧的绿火金花连同阴云浓雾,俱都火灭烟消,一扫而尽。金光中大手也如电闪般消失。银河耿耿,明星在天,一丝迹兆俱无。再看地下布鲁音加,竟然腰斩为两截,尸横血地。梵拿加音二才放了宽心。铁蓑道人由身畔取出化骨丹,放了两粒在布鲁音加的腹腔子里,不消片刻,便化成了一摊黄水。众人等了一阵,矮叟朱梅并未回来,也不知金光中那只大手是什么来历。大家一同进了方丈室内,梵拿加音二谢过众人相助之德。恐青螺方面再有人来,另寻了两间密室安顿众人。嘱咐阖庙僧徒,如青螺方面派人前来,只推说布鲁音加并未来此,千万不可走漏消息。

  等了数日,八魔正忙着请人布置,见布鲁音加一去不返,以为他必有要事他往,也未派人到昭远寺来。铁蓑道人等见无甚动静,因为凌浑早有嘱咐,无须到青螺探视,到时凌浑自有安排,便都在昭远寺密室中静养,暗中留神梵拿加音二等动静。铁蓑道人还跟他到青螺前面峰顶去过两次,只知他祭炼魔法,与八魔拼命,却不知峰顶上打坐炼法的就是俞允中。又加两位番僧报仇心切,俱都暂时屏绝声色,看不出他们有什么恶迹,彼此倒也相安。这日梵拿加音二要往青螺行法,端阳期近,特备酒筵款待众人。饭后梵拿加音二告辞走去。众人因见连日安静,便留在方丈室内闲谈。到了夜深,郑八姑与刘泉从青螺飞来,将铁蓑道人引出,说起玄冰谷内还到了几个帮手。铁蓑道人回去背着喀音沙布说与众人。

  第八十九回 勇金蝉单身战八魔 怪叫花赤手戏天王

  第二日晚间,金蝉奉了怪叫花穷神之命,借了秦紫玲的弥尘幡,飞身到了昭远寺,因为寻不着密室,落到院中,正遇喀音沙布。金蝉开口便问可有赵心源在此。喀音沙布不肯明言,反问金蝉来历,二人言语不合,争斗起来。喀音沙布如何是金蝉敌手,才一照面,便被金蝉鸳鸯霹雳剑削了红莲,不是见机早,险些送了性命。梵拿加音二得信,一面着人到密室去请铁蓑道人等出来,说是青螺来了敌人;一面自己赶到前面,见来人是一个小孩,剑光却非常厉害,口口声声只叫领他去见赵心源,不敢怠慢,仍用元神变化成一团红光上前迎敌。金蝉见这和尚才一照面,便化成一团红光滚来,知是妖僧邪法,哪里放在心上。二人正在相持,铁蓑道人已从密室赶到,看来人剑光是峨眉门下,忙喊住手,一面指挥剑光上前拦住,招呼梵拿加音二先退。心源也随后赶到,高呼:“赵心源在此,来人寻我作甚?”金蝉也看出铁蓑道人剑光不是异派中人,闻言收了剑光,问请众人姓名,上前相见,对心源说了来意,一同到方丈室内落座。梵拿加音二见金蝉小小年纪,竟有这样本领,暗中好生佩服,不由对峨眉更起了向往之心。

  到了午夜,白水真人刘泉同了他一个好友也来到庙中。他本来是约同金蝉一路动身,刚刚离了玄冰谷,忽听破空之声,定睛一看,前面有七朵火星在空中移动,由西南向东飞行,知是自己生平第一好友七星真人赵光斗,业已多年未见。便请金蝉先到昭远寺相候,自己驾剑光追上前去一看,果然是他。旧友相逢,好生高兴,彼此各说别后之事,才知赵光斗是往大雪山采千年乌参去的。刘泉对他说了青螺之事,并说自己已然拜在怪叫花穷神凌浑门下,明日便是端阳,凌真人领峨眉门下许多后辈同破青螺。何不暂留一日,一则助自己一臂之力,二则还可结识几个能人,岂不是好?赵光斗与刘泉当初原是同门生死之交,炼有一柄乌灵剑,每逢驾剑光游行,剑光上必然发出七点火星。仗着本领高强,从不隐讳踪迹,并未遇见过敌手,也不轻易树敌。故此他同门中如摩伽仙子玉清大师、女殃神郑八姑、白水真人刘泉、丑魔王邢锟、恶哑巴元达、涤尘老尼等,不是被正教中人点化弃邪归正,便都不免身遭惨戮,只他一人安然隐居贵州黔灵山,虽然是异派中人,倒也逍遥自在,无人与他为难。因听人说起玉清大师自拜神尼为师后,已然历尽五难三劫,不久便参正果,久想遇见良机,归入正教。一听刘泉拜在怪叫花凌浑门下,非常歆羡。又问女殃神郑八姑,才知道八姑住在玄冰谷内走火入魔,业已多年,现在和许多正教中人为友,不久也可脱劫,归到峨眉门下,愈加心喜。便答应刘泉,等破了青螺再去采药,先想请刘泉引他去见八姑一次。刘泉说自己尚须赴昭远寺一行,见八姑不必忙在一时,请他同往昭远寺,交代完了凌真人的吩咐,随同大众明早破了青螺再说。刘、赵二人到了昭远寺,见着众人,传了凌浑之命,请铁蓑道人、黄玄极、陶钧三人,等心源、金蝉走后再行动身。又留下凌浑的一封柬帖,吩咐到了青螺再行打开,按柬帖行事。自己同了赵光斗,带着陆地金龙魏青,另照凌浑分派去做。

  大家议定之后,谈说到了丑正。心源、金蝉见到了时候,便与众人作别起身,往青螺进发。剑光迅速,不一会儿到了青螺山谷口,星光底下,望见谷内静荡荡地丝毫没有一些声息。金蝉的一双神目自被芝仙舐洗之后,无论什么妖法深雾俱能透视。日前明明郑八姑说过青螺请来不少妖僧妖道,用魔阵将全谷封锁。就是他因想诱敌,将死门放开,也不能一些迹兆都没有。便猜是怪叫花凌浑已将魔阵破去。且不管他,向心源要了名帖,飞身进了谷内,大声喝道:“我奉师父烟中神鹗赵心源之命,应八位魔主之约,前来拜山投帖,如无人接待,恕我师徒擅入宝山了。”言还未了,便听一声金钟响处,从谷旁岩石后面闪出两个面貌凶恶,一脸邪气的道人,飞身过来,拦住去路,问道:“拜山就你二人么?是否还有别位?”心源答道:“想昔日在西川路上,无心中得罪了八魔主,此乃赵某一人之事,今日单身到此领罪。纵有别位,各有因果,与赵某无干。二位在此把守谷口,想必是八位魔主门人后辈,就烦通报八位魔主,说赵某求见便了。”这两个道人一名秦冷,名号桃花道人;一名古明道,外号天耗子。俱都是云南竹山教的有名妖人,应了俞德之请而来。毒龙尊者因师文恭已死,魔阵无人主持,本想不用。后来五鬼天王说:“既然怪叫花凌浑出面与青螺为难,敌人方面虽不见有峨眉主脑人物,但是来的这一群后生小辈,照连日情形看来,俱非弱者。莫如仍照师文恭的前法,暗中安排准备,即使不能全胜这些小业障,多除掉一个是一个,以免养成异日之害。”毒龙尊者闻言称善,因恐敌人觉察防备,事前并不施为,从请来的能人当中请出七八位传了阵法,等敌人全数入了谷口,再由五鬼天王指挥发动,以免敌人漏网。又请秦、古二妖道把守谷口,寻僻静处隐住身形,等敌人进来,以金钟为号,八魔便迎接出去。秦、古二人等敌人都进了魔宫,暗中将毒龙尊者万魔软红砂放起,同时魔阵中埋伏的七个妖僧妖道也都照样施为,展开魔阵。那时地面上全是烈焰洪水,上面又有五鬼天王尚和阳撒下的七情网,满天都是蝎子、蜈蚣、毒蛇、壁虎、七修、蜘蛛、金蚕等毒物飞舞,遮蔽天日,敌人休想脱逃一个。秦、古二人先以为今日不定要来多少厉害敌人,从子正守到寅初,才见来人仅只一个赵心源,带着一个随侍小童。看上去那小童倒是一身仙骨,道根甚厚,姓赵的并看不出有什么了不得处。来的又只他师徒二人,不知毒龙尊者为何要这样劳师动众,小题大做,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再一听心源语言讥刺,透出小看他二人神气,若依二人脾气,几乎当时就要下手。因见大家俱如此持重,决非无谓,来人所说也不可靠。反正他既来,决难生还,不必忙在一时。当下强忍怒气,冷笑一声,答道:“我二人并非八位魔主门人后辈,乃是他请来的好友。你连我二人俱不认得,还在此逞什么能?八位魔主现在前面等候,此谷弯路甚多,你带着小孩子拜山,休要走迷了路。”心源未及答言,金蝉抢着笑说道:“师父,八魔怕敌我们不过,还请了几个帮手。”

  心源假意怒道:“小孩子家懂些什么!”正要往下说时,忽听一阵呼呼风声,一转瞬间飞到一男一女,来者正是三魔钱青选,四魔伊红樱,问起秦、古二人,答称来人便是赵心源。上下打量了心源几眼,才走过来相见道:“原来阁下便是昔日西川路上伤我八弟的赵心源么?”心源认得钱青选,故作不知道:“愚下正是赵某。去年接着徐岳带来的银镖,彼时正值私事未了,无暇前来,才定下端阳到此拜山领教。二位何人?请道其详。”钱、伊二魔闻言答道:“我二人钱青选、伊红樱便是。你一人竟敢到此拜山?早闻人言,你约了不少峨眉同党,现在何处?何不请进谷中一较短长?”心源道:“赵某能力有限,从不会倚众逞强,今日特为了那西川路上一段公案。后面虽然还遇见过几位峨眉道友,他们到此另有一场因果,与赵某无干。”伊、钱二人见只有心源一人拜山,自己却这般四处请人,大举准备,真是笑话。明知心源之言决不可靠,正要用言语试探,钱青选猛觉心源越看越面熟。猛想起去年长沙岳麓山巧遇追云叟雪夜挨打之事,不禁怒从心上起,对心源狞笑道:“我当赵心源是谁,原来就是追云叟老贼的孽徒!去年岳麓山老贼倚仗妖法,无端欺人太甚。正要寻你师徒算账,你今日又为我八弟之事寻上门来,少时教你难逃公道!”说罢,朝伊红樱使眼色,便想乘机下手。金蝉看出钱、伊二魔不怀好意,知道心源本领有限,一来魔宫立即遭败太没脸面,便抢着说道:“我师徒好意拜山,乃是客体,就说要报当年之仇,分个高下,也应该请到里面,好生款待之后,动手不晚。为何出口不逊?这两个主人对客太无礼貌,师父不值得和他们多讲,且寻那为首之人理论去。”说罢,不俟答言,暗取弥尘幡只一晃,与心源双双飞起,化成一幢彩云,往谷内岩宫中飞去。钱青选、伊红樱见那幢彩云晃眼不见,不知金蝉暗地施为,以为心源果然真有本领,暗幸适才不曾轻举妄动。忙托秦、古二人仍在原处留神防守,便即随后追去。及至赶到魔宫,心源和那带来的小童已和六、八两魔动起手来。

  原来金蝉带了心源往前飞行,忽见谷中腰下面有一座宫殿,知是魔宫,一同落下身来。金蝉仍旧持着心源名帖拜山,正面正遇六魔厉吼、八魔邱舲,欺金蝉是个小孩,不知他的厉害,开口便骂:“小畜生,快叫你师父赵心源上前纳命!”金蝉闻言骂道:“原来你们这群魔崽子都是一个窑里变出来的,专一蛮不讲理,出口伤人。要见我师父不难,先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言还未了,邱舲已一眼看见心源站在前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手扬处,一道黄光朝心源飞去。六魔厉吼见金蝉口出狂言骂人,心中大怒,也将剑光飞起。金蝉喊一声:“来得好!”两肩摇处,鸳鸯霹雳剑光发出殷殷雷声,像神龙一般飞起,与二魔剑光斗将起来;一面将身退到心源面前,准备见机行事。两魔剑光本不是金蝉对手,正在吃紧的当儿,钱青选、伊红樱双双飞到。伊红樱见八魔邱舲正在危急,首先娇叱一声,飞起一道黄光,上前助战。三魔钱青选自从在岳麓山被追云叟破去飞剑,回到青螺同厉吼二人寻到两口好剑,加意祭炼,虽然将剑炼成,因为日浅,较诸昔日大有逊色。这时见金蝉红紫两道剑光雷鸣电掣般满空飞舞,情知自己加入,工夫长了也不是敌人对手。正要暗用法术取胜,魔宫中大魔黄骕、二魔薛萍、五魔公孙武、七魔仵人龙已得信赶到。

  原来大魔黄骕先以为敌人决不止一人前来,又加事前连出了许多事故,格外小心准备,请毒龙尊者、尚和阳二人摆下魔阵,将所有请来的能人分成七处埋伏,留下独角灵官乐三官在空中传递暗号。先按江湖上规矩,听谷口金钟一响,便由三魔钱青选、四魔伊红樱飞往谷口去引敌人进来。六魔厉吼、八魔邱舲在魔宫外瞭望,等敌人快到,再进来同了大魔黄骕等,按江湖上规矩先礼后兵,将敌人接进,双方交代了过节,再行动手。并不在乎取胜,迎敌片刻,即假装败逃,引敌人到死地上去。乐三官飞身空中,等双方动手,便用妖法发出一道黑烟,上冲霄汉。这时青螺上峰顶主持的五鬼天王尚和阳,便指挥众人催动妖法,撒下七情网、软红砂,现出魔阵,四方八面往中央魔宫圈来,以免敌人逃走。谁知钱、伊二魔听见谷口钟响,飞身前去一看,敌人只是单身带着一名道童。再一细看,竟是在岳麓山仗追云叟之势将自己吓退的那人,勾起旧仇,刚想当时动手,敌人业已往魔宫飞去。钱、伊二魔追赶不上,不及往魔宫去同大魔等送信。金蝉弥尘幡迅速,已然先到,动起手来。八魔邱舲同了六魔厉吼在魔宫外往谷口眺望,忽见一幢彩云一晃,现出二人,一个正是自己仇人赵心源,还带了一名道童。才一落地,那道童首先上前持帖拜山,神态非常傲慢。又见心源单身到此,并未约了多人,分明意存轻视。同时六魔厉吼也看出心源是岳麓山雪夜相遇追云叟吃过大亏的仇人。厉、邱二魔俱是性如烈火,不由气往上撞,不问青红皂白,就上前动手。旁立魔侍见二魔不能取胜,便往魔宫报信。大魔黄骕听说敌人从空飞降,并未经谷口由钱、伊二魔引进,暗中埋怨厉、邱二魔不遵嘱咐,冒昧与敌人动手。因听说敌人厉害,厉、邱二魔抵敌不住,恐怕吃亏,急忙招呼二魔薛萍、五魔公孙武、七魔仵人龙一同飞身出来一看,敌人只是一个中年汉子同了一个道童,正和四魔伊红樱、六魔厉吼、八魔邱舲三人六道剑光斗在一起。

  钱青选见大魔等出来,暂不使用法术,急忙过来说明究竟。黄骕一听敌人只来了二人,大出意料,好生奇怪,猜不透敌人是闹什么玄虚。猛一抬头,见两个敌人中,那敌人主体赵心源的剑光并不精奇,倒是他带来的那个小道童的两道剑光,竟将伊、厉、邱三魔的剑光压得光芒消散。喊声:“不好!”招呼一声,连同薛萍、公孙武、仵人龙刚把剑光飞上前去,八魔邱舲的剑光已被那道童的一道紫光绞断。伊红樱看邱舲危急,想指挥飞剑上前拦阻时,金蝉那道红光哪里肯放,比电还疾地追将过来,只一压,伊红樱的黄光光芒顿减。金蝉更不怠慢,大喝一声,朝着那道红光一口真气喷将过去,伊红樱收剑不及,被金蝉剑光一绞,化成轻烟四散。六魔厉吼剑光稍弱,这时已和邱舲对换,迎敌心源,眼看那道童破了伊红樱、邱舲的飞剑,红紫两道光华正朝二人头上飞去,不由大吃一惊。连忙舍了心源,指挥飞剑上前拦阻,想将伊、邱二魔救下时,恰好黄骕、薛萍、公孙武、仵人龙业已各将黄光祭起,敌住紫红两道光华,伊、邱二人才得保住性命。心源见六魔厉吼倏地将黄光收回去敌金蝉,便指挥剑光追过去。厉吼未及回剑迎敌,早有仵人龙飞剑上前敌住。钱青选最为乖猾,自知新炼成的剑光大弱,又在岳麓吃过苦头,以为心源既是追云叟门人,本领决非平常,始终未曾上前。见伊、邱二人失了飞剑,满脸懊丧退了下来,便迎上前去说道:“我看敌人既敢单身同了一个小童到此,定有惊人本领。大哥等虽然上前,也未能够取胜。莫如通知乐仙长发出暗号,引他们到死路上去,岂不是好?”伊红樱道:“三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教祖同尚天王摆下大阵,原想借此时将许多敌人引来一网打尽。如今仇敌只有师徒两个,我们兄弟八人都抵敌不过,反去劳师动众,未免脸上无光。不如暂由大哥同众弟兄同上前支持些时,如果敌人真无同党同来,拼着我们炼的法宝不要,一齐祭起,再不能够取胜,然后惊动教祖、天王不晚。”

  正说之间,黄骕见金蝉剑光厉害,怕弟兄们又蹈伊、邱二人前辙,与薛萍、公孙武、厉吼、仵人龙四魔打一声暗号,首先退了下来。四魔知道黄骕要叫众人用法宝取胜,一面指挥剑光迎敌,各人从身畔取出一面小幡;钱、伊、邱三人,也各将身畔小幡取出。各按方位站好,等候大魔黄骕一声令下,便即施为。金蝉见敌人忽然分散开去,便知要使妖法,急忙招呼心源留神,不要大意。言还未了,猛见那赤面长须豹眼鹰鼻的一个敌人首脑站在巽位上,手持一柄小幡,口中念念有词。其余七魔也都随着念咒,倏地将剑光同时收转,展动手中小幡。金蝉、心源正指挥剑光追去,就这一转眼间,立刻阴风四起,鬼声啾啾。心源已看不见八魔去向,只见天昏地暗,浓烟扑鼻,八面都是毒蛇怪兽、凶神恶鬼从绿火黄尘中拥将过来。金蝉一双慧眼,早看出八魔各在绿火黄尘掩映下往前围攻,明知妖法厉害,还不想走。忙请心源收回飞剑,红紫两道光华将二人身体护了个风雨不透,一面持定弥尘幡,等到不敌,再行遁走。那绿火黄尘中的八魔拥到二人跟前,想是知道金蝉剑光厉害,俱不再进。两下相持约有一盏茶时,金蝉见八魔欲进又退,时时交头接耳,恐他另有暗算,故意将剑光一指,露出空隙。起初因大魔持重,摸不清敌人红紫两道剑光来路,万一不慎,自己法宝又要被毁,约束众人见机而作。偏偏金蝉近来因增加了阅历,深恐保不住心源被人耻笑,先存了但求无过,不求有功之想,只用剑光护住身体,并不冒昧上前。八魔正等得有些不耐,忽见金蝉剑光迟慢,三魔钱青选首先看出破绽,仗着阴风八卦幡护住身形,飞上前去将幡一摆,幡头飞起八把三尖两刃飞刀,夹着一道绿烟,直朝金蝉、心源二人飞去。没料到金蝉是一双慧眼,早看清了他的动作,眼看敌人快到身前,倏地运用真气朝紫红两道剑光指了两指。先是一道红光像火龙一般飞将上去,将钱青选连刀带人一齐围住。那道紫光却围护着心源、金蝉二人,上下盘旋飞舞,敌人休想近前一步。大魔黄骕、二魔薛萍见三魔钱青选中了诱敌之计,反被敌人剑光围住,情势危急,正要上前相助,忽听谷口金钟连响,知道又有敌人前来。

  正在惊疑之际,忽听空中一声大喝道:“尔等速退,待我取这两个业障性命!”金蝉闻言,往前一看,从空中飞下一个红衣赤脚的童子,看年纪不过十二三岁,颈上挂着两串纸钱同一串骷髅念珠,两条手臂比他身子还长,一手执着一面金幢,一手执着一柄由五个骷髅攒在一起做成的五老锤,满身俱是红云烟雾围绕。才一落地,除钱青选被金蝉红光围住,还在那里死命支持外,余下诸魔俱都收了妖术法宝,纷纷后退。金蝉虽未见过,因听郑八姑说过来人打扮,知道是五鬼天王尚和阳,乃这次青螺延请来的最厉害的人物。金蝉若是带了心源遁走,什么事也没有。无端贪功心切,心想:“好歹我且弄死一个。”正想将那道紫光也指挥上去,先将钱青选斩了再作计较。就在这一刹那的当儿,尚和阳已将魔火金幢展动,立刻便有一团红云彩烟直朝金蝉那道红光飞去,才一接触,光焰便减了一些。金蝉知道宝剑业已受伤,幸是紫光还未飞出,连忙将手一招。刚将那道红光收回,尚和阳又将白骨锁心锤祭起,一团绿火红云中,现出栲栳大五个恶鬼脑袋,张着血盆大口,电转星驰般直朝金蝉、心源二人飞到。金蝉知道单是那团红云已难抵敌,何况又加上这一柄妖锤,不敢恋战,一手拉定心源,将弥尘幡展开,喊一声:“起!”化成一幢彩云而去。尚和阳救了钱青选,眼看白骨锁心锤飞到敌人面前,心想:“你有多大道行,多厉害的飞剑,只要被那五个魔鬼头咬住,决无幸理。”忽见敌人取了一面小幡,身子一闪,化成一幢彩云,只一晃便失了踪影。认得是宝相夫人的弥尘幡,不知怎地会到那道童手内。只得将法宝取回。正在沉吟之际,忽听四方八面金钟齐鸣,接着一道黑烟从空中挂了下来。尚和阳才知敌人来了不少,心中大怒,忙从身上取出数十面小旗分与八魔,命八魔驾剑光飞起空中,按八卦方位站定,一会儿自己便将七情网放起。如遇逃走的敌人从网中落下,即便上前将这泥犁旗与他插上,敌人便失了知觉,可将他生擒回来,听候处置。八魔接过尚和阳的泥犁旗,领命自去。

  尚和阳将魔火金幢与白骨锁心锤插在腰间,披散头发,双手合拢搓了几搓,对四面八方发了出去,便听雷声殷殷。尚和阳发动了魔阵,仔细往四面一听,那雷声四面都有响应,只正面谷口死门上没有回响,大为惊异。连忙取出了七情网想往空中撒去,先罩住了上面,然后亲身到死门上再观察动静。正在捏诀念咒,倏地手中一动,被人劈手一把将七情网抢去。尚和阳大吃一惊,也未看清来人,将口一张,喷出数十丈魔火,直朝对面飞去。只见一个穿着破烂的花子在魔火红云中一晃,往空中飞去。认得那花子正是那日晶球上所见的怪叫花凌浑。他失了七情网怎肯甘休,将牙一错,一朵红云升空便追。看看追到谷口,那花子忽从空中落下,尚和阳跟踪飞下一看,已不知去向。再看死门上横着两具尸身,正是天耗子秦冷和桃花道人古明道,死门已被敌人破去。正在又惊又怒,忽听四面波涛汹涌,火声熊熊,风声大作,知道各处地水火风业已发动。恐怕有失,连忙飞身回到主峰。这时毒龙尊者和俞德接着乐三官暗号,只听四面雷声,便在主峰上行法帮助尚和阳。见魔阵发动不多一会儿,魔阵各门上都起了地水火风。毒龙尊者正喜敌人已入罗网,猛一抬头,各处都是水火烈风响成一片,惟独死门那一面依旧清明。正在惊疑,忽见尚和阳飞来大叫道:“我的七情网被那贼叫花抢去,死门失守,竹山教秦、古二位道友被杀。所幸七面阵势只破了一面,还可施为,特地飞来,与敌人决一死战。如今只剩下生门是全阵命脉,那里守阵之人虽多,恐怕敌那贼叫花不过,意欲亲身前去镇守。现在敌人破了死门,以为有了退路,必定深入。死门上无人,可着一人拿我的白骨锁心锤同你的软红砂前去防守,还可反败为胜。”正说之间,独角灵官乐三官从空飞到,口称自己愿去把守死门。这时八魔请来的妖僧妖道除分守各门外,全部聚集在生门,主峰上只有毒龙尊者和俞德同十二个侍者,并无他人。尚和阳报仇心切,一些也未打算,轻易将白骨锁心锤交与乐三官,匆匆传了用法,嘱咐小心在意。乐三官满面含笑接过来,口称遵命。又向毒龙尊者要了两把软红砂,也传了用法口诀,便往死门上飞去。尚和阳等乐三官走后,将脚一顿,一朵红云,直往生门上飞去。这且不提。

  话说铁蓑道人、黄玄极、陶钧、魏青与白水真人刘泉、七星真人赵光斗,等心源、金蝉走后片刻,也就动身,飞到青螺山谷中僻静处落了下来。打开怪叫花凌浑的柬帖一看,上面说:尚和阳与毒龙尊者所设的魔阵,共分生、死、陷、溺、堕、灭、怖七个门户。生、死两门是全阵的命脉。死门又当青螺入门,那里防守的人是云南竹山教中两个最厉害的妖道:一个叫天耗子秦冷,一个叫桃花道人古明道。这两个妖道炼成许多邪法异宝,各人都带着有毒龙尊者的软红砂。叫众人到了谷口,可由黄玄极、陶钧二人前去诱敌,等他们现身出来,将他们引出三十丈以外。先由刘泉乘他们措手不及,从侧面飞到秦、古妖道现身出来之所,将两妖道插在地上的隐形幡拔走。然后大家合力将他们除去。斩了两个妖道以后,那时节魔阵上地水火风必然发动,千万不可深入。只留下魏青一人另有妙用。其余五人可由高空折向东北,飞往生门,与心源、金蝉以及玄冰谷峨眉诸弟子会合。主持生门的是万妙仙姑许飞娘。众人到齐不久,尚和阳、毒龙尊者必将魔阵催动,将阵势缩小。各门镇守的妖人俱各按方位往生门聚集。天空上的七情网虽预先收去,但是生门上尽是些厉害妖人,众人不可轻敌,只可用朱文宝镜同弥尘幡护体。支持到午正,梵拿加音二炼的天魔解体大法也发动了地水火风,众人可在事前留神。但等凌浑二次出面,留下刘泉一人协助凌浑消灭余氛,余人可随秦紫玲遁回玄冰谷去。除峨眉诸位弟子仍返凝碧崖外,余人可在谷中等候刘泉回来,另有吩咐等语。

  众人看完了凌浑柬帖,便依言行动。先由黄玄极、陶钧二人飞身进了谷口,只见谷中静荡荡地并没一个人影。二人还待深入,忽听一声金钟响处,崖前闪出两个恶道,拦住去路,问道:“尔等进山何事?是否与先前那姓赵的一党?通上名来,好引你们进去。”陶钧道:“我奉了师命来此除害擒魔,不同什么姓赵的姓李的。你可叫那八魔出来纳命,免你二人一死。”秦、古二人见来人口发狂言,不由心中大怒,骂道:“无知业障!我二人好心好意按客礼相待,引你二人入内送死,竟敢出言无状。本当放你过去,情理难容!”说罢,秦、古二人同时将手一拍剑穴,飞起两道半青半白的剑光,直朝陶钧飞去。黄玄极见敌人虽是邪教,剑光委实不弱,忙朝陶钧使了个眼色,各用剑光敌住秦、古二人。斗了不多一会儿,黄、陶二人装作不敌,倏地收回剑光与身合一,往谷外飞逃。秦、古二人哪肯放敌人逃走,也将身纵起,随后追赶。刚追出去有数十丈远近,忽从对面飞来七点火星,放过黄、陶二人,接着现出一个面容清秀的道人,指挥红星,迎着秦、古二人剑光斗在一起。秦、古二人定睛一看,认得来人正是七星真人赵光斗,知道他的厉害,便喝问道:“赵道友,峨眉是我等公敌,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趁早收剑回去,免得伤了和气。”赵光斗笑骂道:“你们竹山教这群妖道,专一采生宰割,杀戮奸淫,无恶不作,早就想代天行罚,今日竟敢在此助魔为虐。休得多言,快快上前纳命!”秦冷怒骂道:“大胆业障!竟敢认仇为父,出口伤人,叫你知道二位真人的厉害。”说罢,从身旁取出一个葫芦,口中念念有词,正要施展妖法。偏赶上黄玄极、陶钧飞身回来,两道剑光如电闪一般,直朝秦冷飞去。赵光斗知道秦冷葫芦中有炼就的黄蜂刺,怎肯容他放出,忙用手朝着空中红星指了两指,内中分出两点红星,如飞星坠月一般直朝秦冷飞去。两下里夹攻,把秦冷闹了个手忙脚乱。还未及使法宝抵御,从斜刺里又像长虹般飞过一道剑光。秦冷喊声:“不好!”欲待遁走,已是不及,剑光过处,尸横就地。

  这里古明道见秦冷双拳难敌四手,危急万分,正从怀中取出一支飞箭,想发出去帮助时,还未脱手,秦冷业已身死。同时敌人飞剑、火星像流星赶月一般纷纷飞来。知道众寡不敌,忙收回空中剑光,想遁回原处,隐住身形,等众人追入阵门,暗将毒龙尊者的软红砂飞起,先困住了众人,等少刻魔阵发动,再替秦冷报仇。谁知逃到原处一看,地上两面隐形保身旗业已不见,不由大吃一惊。回望敌人,已从后面追来,把心一横,二次返身迎敌。没有隐形旗护身,放不得软红砂,只得将二支飞箭祭起,连同飞剑,迎着众人剑光斗在一起。正在拼命支持,忽听身后大喝一声道:“妖道还不纳命,等待何时!”言还未了,猛听雷火之声,回头一看,天上一溜火光夹着雷电之声,如飞而至。古明道一时不及避让,被那雷火打中左肩燃烧起来。古明道见势不佳,要想收剑逃走。白水真人刘泉从他身后现出身来,手一起,一道青光飞来。古明道喊声:“不好!”拼着飞箭、飞剑不要,将脚一顿,口诵避火咒,驾遁光往空便起。离地还不到十丈,被铁蓑道人剑光直飞过来,将古明道双足刖断,往下坠落。古明道连受两次重伤,情知性命难保,咬牙切齿,口诵毒龙尊者传的魔咒,从怀中取出软红砂,准备放将出去,与众人同归于尽。偏偏那三支飞箭、一道剑光本来就敌众人剑光不过,一旦失了统驭,光芒大减。七星真人赵光斗看出便宜,将脚一顿,起在空中,与那七点红星合成一体,往古明道的飞箭剑光丛中只一卷,全都收了过来。猛见古明道被铁蓑道人将两脚刖断往下坠落,更不怠慢,把剑光紧得一紧,七点红星飞将过去,围住古明道只一绕,古明道还未及施为,生生斩成几截,落下地来。赵光斗跟踪下去,先从他怀中小葫芦内取了软红砂,又将他身上法宝一齐收去。众人也都过来商议了几句,乃照凌浑之言,径从高空往生门上飞去。

  众人到了生门上空往下一看,下面一个高坡上坐定一班妖僧妖道,正中间站着一个道姑,手持蝇拂。正商议要往下降落,忽听各处金钟响动,心源、金蝉双双飞来。金蝉对众人道:“刚才我一人同八魔相斗,正要取胜,被那尚和阳救去。我二人自知不敌,用弥尘幡遁走。刚刚升起,便遇凌真人,叫我二人用弥尘幡绕往各门转上一转,引敌人发动魔阵,再往生门来与诸位会合。下面那个道姑便是万妙仙姑许飞娘,最为厉害。诸位可同我在一起,到危急时便好同仗弥尘幡护体,不可大意。”正说之间,忽然一道青光从下面直向众人飞来。

  第九十回 施诈术 诓走锁心锤 奋神威 巧得霜角剑

  金蝉喊一声:“来得好!”左臂摇处,飞起那道紫光迎敌。那青光一见紫光,倏地往下便落。众人知是诱敌之计,便跟着金蝉一起降落。许飞娘首先迎上前来,见着金蝉说道:“你这小孩子太不晓事,你才出世几年,有多大本领,也随着这些无知之辈来此胡闹?此地有毒龙尊者与五鬼天王摆下的魔阵,设下天罗地网,少时发动地水火风,无论多大本领的人,入阵便成碎粉。我看在你母亲分上,又见你年纪虽幼,资质不差,急速听我良言,回转峨眉,闭门学道,免得玉石俱焚,悔之晚矣!”金蝉也不着恼,笑嘻嘻地说道:“好一个不识羞的道婆!我在九华常听你对我母亲同餐霞师叔说,你自混元贼道死后,看破尘缘,决意闭门修参正果,永不参与外事。谁知你口是心非,前次慈云寺代法元约请了许多妖僧妖道,自己却不敢露面,在害了许多狐群狗党受伤死亡,把你贼徒薛蟒也闹成了一个独眼贼。还不觉悟,又到此和一群魔崽子兴风作浪,大言欺人。我母亲说你劫数未尽,三次峨眉斗剑,管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小爷念你修行不易,又看在你同我母亲认识,平素虽然暗中兴妖作怪,表面上尚是一味恭顺,故此网开一面,放你逃生,急速遁回黄山,免与魔崽子同归于尽。”许飞娘适才一番话,固然语带讥刺,其实也真是爱惜金蝉,一半含有好意。不想被金蝉这一顿数骂,不由怒往上升,骂道:“你们与青螺为仇,倚强欺人,原不与我相干。怎奈你们峨眉素来号称教规最严,为何勾引我的孽徒司徒平叛教背师?我到此专为清理门户,惩治叛徒,扶弱锄强。小业障竟敢不听良言,侮慢尊长,本当用飞剑将你斩首,念你年幼无知,我也不屑于与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动手。急速下去,唤你们一个主脑人上前与我答话。”金蝉笑骂道:“不识羞的泼贱!你配做谁的尊长?与我同来的诸位前辈、同门道友,俱都本领高强,不值得与你这泼贱动手。你不用卖乖讨好,我倒偏要领教领教。”说罢,左肩一摇,一道紫光直向许飞娘飞去。

  许飞娘一听金蝉张口谩骂,早已怒不可遏。见金蝉剑光飞来,认得是妙一夫人的鸳鸯霹雳剑,知道此剑厉害非常,忙将手一指,指尖上发出一道青光,迎着金蝉紫光,口中骂道:“原来你母亲治家不严,妄将宝剑传你,纵容你这小业障如此猖狂。今日管叫你难逃活命!”说罢,手指前面青光,道一声:“疾!”那道青光竟如出海青龙一般,与金蝉的紫光纠结一起。白水真人刘泉正要上前,对面山坡上闪出一僧一道,一个飞起一根禅杖,一个飞起一道黄光,直朝众人飞来。刘泉认识那道人也是云南竹山教中的妖道蔡野湖,便飞起剑光敌住。黄玄极也将剑光放起,迎着那僧人禅杖化成的黄光,喝问道:“妖僧留名!”那僧人骂道:“你家佛爷圣手雷音落楠伽便是。”黄、刘二人正与妖僧妖道相斗,铁蓑道人见金蝉剑光有点斗许飞娘不下,又见敌人方面还有十来个奇形怪状不僧不道之人站在山坡上一面旗下观阵,尚未动手。知道那些妖人俱都非同小可,又恐金蝉有失,便飞身上前高叫道:“金蝉且退,待贫道与许仙姑分个高下。”许飞娘本是故意拿剑光绊住金蝉作耍,静等魔阵发动,将众人生擒,再将金蝉擒送到妙一夫人那里,扫扫峨眉脸皮。一见铁蓑道人飞来,一面迎敌金蝉,一面对铁蓑道人道:“铁蓑道友,你无宗派门户之见,乃是散仙一流,何苦也来参与劫数?听我良言,此时回山尚是不晚,少时魔阵发动,悔之晚矣!”铁蓑道人道:“铲邪除魔乃修道人本分,道友无须多言,让金蝉下去,待贫道领教道友的剑法吧。”许飞娘冷笑道:“道友既然执迷不悟,少不得一同被擒。小业障口发狂言,决难放他逃生。道友有本领,只管上前就是。”言还未了,手指处又飞起一道青光,直取铁蓑道人。铁蓑道人不敢怠慢,忙将剑光飞出迎敌。

  正斗之间,忽听四外隐隐雷声,山坡上面又飞下三个僧人,高声骂道:“峨眉业障休要倚仗人多,现有白象山金光寺三位罗汉来也!”说罢,各取一把戒刀抛向空中,化成三道白光飞来。心源、陶钧与七星真人赵光斗刚用飞剑上前迎住,倏地一朵红云从空而降,现出一个红脸幼童。金蝉、铁蓑道人俱认得来人是五鬼天王尚和阳,忙招呼众人俱向一处移拢,以防万一。尚和阳才一落地,首先飞到坡上,拔起那面大旗,口诵魔咒,往空晃了几下,立刻惨雾弥漫,阴风四起,红焰闪闪,雷声大作,山坡上一干妖僧妖道俱都没有踪影。同时手中魔火金幢正待念咒祭起,倏地从空中照下一道百十丈五色霞光,光到处先后两三声惨呼过去,雾散风消,雷火无功。接着飞下五个妙龄女子,来者正是灵云、轻云、朱文、紫玲姊妹。

  这时众人见尚和阳将旗一挥,烟雷四起,敌人除尚和阳一人外俱都不见踪迹,大吃一惊,各用剑光护住周身,不敢迎敌。金蝉一双慧眼,看见雾影中一干妖僧妖道一同飞起十来道杂色飞剑飞刀,分头向各人飞去。金蝉喊声:“不好!”正要取出弥尘幡展开时,恰好灵云等赶到。就中女神童朱文见下面山坡上有一童子手执大旗一挥,立刻雾雷齐起,知是敌人妖法,先将宝镜往下一照。灵云、轻云见光影里两三个同道正在危急,忙将剑光往下飞去。下面这一些妖僧妖道仗着尚和阳的妖法护身,各将飞刀飞剑放起去杀敌人,丝毫没有防到上面。就中有八魔请来的神马谷巴巴庙的两个番僧,一名宗圆,一名小雷音,见金光寺三罗汉迎敌心源、陶钧、赵光斗,心源、陶钧虽然力弱,仗着赵光斗七点红星还能兼顾,并没有分出什么高下。知道心源、陶钧剑术平常,容易下手,便在雾影里飞起两把飞刀,直取心源、陶钧。金蝉虽然看见,因为事在紧急,无法救援。心源、陶钧又不知雾影里有人暗算,等到朱文宝镜照散了烟雾雷火,敌人飞刀业已临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灵云、轻云两道剑光飞来,迎着敌人两把飞刀只一绞,便即化为顽铁坠地。宗圆、小雷音见飞刀被敌人破去,正想使用妖法逃走,被灵云、轻云的剑光电闪星驰般追将过来,围住二妖僧拦腰一绕,腰斩成四截。灵云、轻云、朱文、紫玲姊妹也都飞身下来,联合下面铁蓑道人等,各用剑光飞上前去。五鬼天王尚和阳见敌人又添帮手,才一照面便破了烟雾雷火,还伤了两个同党,心中大怒,一摆魔火金幢,正待上前。万妙仙姑许飞娘一眼看见朱文手中持着一面宝镜,知道寻常魔火法术奈何他们不得,忙喊:“天王且慢动手,只管去将阵势发动,待贫道上去迎敌。”一面说着,早将手一指,发出五道青光,迎着灵云等剑光斗将起来。其余妖僧妖道也各将飞刀飞剑上前助战。当下灵云、轻云双战许飞娘,七星真人赵光斗、白水真人刘泉与金蝉迎敌白象山金光寺三罗汉朗珠、慧珠、玄珠,铁蓑道人迎敌圣手雷音落楠伽,黄玄极迎敌竹山教妖道蔡野湖,女神童朱文迎敌巫山牛肝峡穿心洞主吴性,陶钧、心源双战吴性的门徒瘟篁童子金铎,秦紫玲姊妹合斗神羊山蜗牛洞独脚夜叉何明、双头夜叉何新、粉面夜叉何载弟兄三人。敌人方面只有五鬼天王尚和阳不曾动手,他在山坡上将两手据地,围着那面大旗倒行急转,口中念念有词,周身俱有云雾笼罩。众人知尚和阳在那里施展妖法,但是俱有敌人迎着动手,不得上前。

  紫玲姊妹迎敌蜗牛洞三夜叉,寒萼与独脚夜叉一照面,差点笑出声来。原来三夜叉中,以何明生得最为丑恶:头如麦斗,凹脸凸鼻,獠牙外露,脸上红一块紫一块,身子却又细又长,又是天生一只独脚,长身细颈托着一个大脑袋,摇摇晃晃,形状极其难看。寒萼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八魔等人不知从哪里去寻来这些山精水怪,也敢到人前卖弄。不如早些打发他回去,省得叫他留在世上现眼。”心中正这么想,偏那何明形象虽然不济,发出来的那一把飞叉竟是非常厉害。寒萼因守紫玲之戒,不便再将宝相夫人的金丹祭起。及至见斗了一会儿不能取胜,山坡上面五鬼天王尚和阳又念咒倒转越疾,隐隐还听得水火风雷之声在地下发动,知道再有一会儿,魔阵中地水火风便要发动;同时见那独脚丑道士猛地将身一摇,又陆续飞出六把飞叉,叉头上夹着绿火烈焰,直朝自己飞来。寒萼生来好胜,不问青红皂白,将宝相夫人金丹放出。偏巧紫玲双战何新、何载,一道剑光敌住两把飞叉,百忙中回望灵云、轻云敌许飞娘不下,急于前去救援,手指处两根白眉针飞将出去。何新、何载不及避让,打个正着,觉得胸前一麻,知道不好,大吼一声,收叉逃走,未及回到坡上,双双倒地而死。紫玲除了何新、何载,一眼瞥见寒萼又用母亲的金丹去破敌人飞叉,知道今天对阵上能人甚多,恐怕失闪,急忙把剑光一指飞将过去。何明不及躲让,被紫玲剑光将那只独脚刖断,大吼一声,遁回神羊山去了。

  紫玲斩断何明独脚,急忙吩咐寒萼收回红光,不准妄用。再一看灵云、轻云的剑光已被许飞娘压得光芒大减,不敢怠慢,忙同寒萼双双飞上前去。寒萼首先上前,手起处一道青光先朝许飞娘飞去。许飞娘刚将左手一扬,飞起一道青光敌住寒萼,紫玲剑光又到。许飞娘见来的这两个女子俱未在黄山见过,发出来的剑光又非峨眉传授,便疑是勾引司徒平的两个阴人。一面分出剑光敌住,口中喝问道:“来的两个女子急速通名受死!”寒萼答道:“我姊妹乃宝相夫人二女,黄山紫玲谷秦紫玲、寒萼是也!你莫非就是那贼道姑许飞娘么?”许飞娘一听来人果然是勾引司徒平的秦氏二女,知道这两个女子得了宝相夫人传授,师文恭便死在她们白眉针下,不由又惊又怒,口中骂道:“贱婢好不识羞!勾引我叛徒司徒平,奸淫叛教,还敢在仙姑面前猖狂。今日定叫你这两个贱婢死无葬身之地!”说罢,手指处剑光紧得一紧。紫玲、寒萼见许飞娘一人敌住四人,发出来的剑光如同青龙闹海一般,知道不敌,正要取出法宝施放。许飞娘早已防到这一着,不俟紫玲姊妹动手,先下手为强,从怀中取出十八粒飞星弹,一出手便是十八颗银星,夹着一团烟火,朝灵云、轻云、紫玲姊妹四人头上飞去。四人一见不好,剑光又被许飞娘剑光绞住,不及撤回救护。正在心惊,倏地空中一声长啸,飞上一人,高声说道:“妖阵业已发动,尔等快快收回剑光,照我所言行事。”说罢,将破袍袖往空一扬,许飞娘十八粒飞星弹如同石沉大海,落在那人袖中。四人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怪叫花凌浑。这时女神童朱文已将巫山牛肝峡穿心洞主吴性的瘟篁钉用天遁镜破去,又用飞剑断了他一双臂膀。黄玄极迎敌竹山教妖道蔡野湖,被蔡野湖摆动姹女旗,正觉有点头晕眼花。恰好朱文逼走吴性,追将过来,用宝镜一照,先破了蔡野湖的姹女旗,同了黄玄极双双飞剑过去,将蔡野湖斩首。瘟篁童子金铎双战陶钧、心源,正在难分高下,忽见师父被一个女子用宝镜破了妖法逃走,那女子手中一面宝镜放出百丈五彩金光,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知再延下去决难讨好,连忙抽空收回剑光逃走。

  众人正杀得起劲,忽见凌浑现身出来收了许飞娘法宝,说了那一番话,便即隐形而去。同时地下风雷水火之声越来越急,头上黄雾红云如奔马一般,往中心簇拥,知道魔阵业已发动。大家一面迎敌,各往朱文、金蝉二人跟前移近,准备万一。许飞娘见凌浑一照面,便破了她多年辛苦炼就的飞星弹,心中大怒。正要使用法宝,忽见尚和阳在山坡上手持那面大旗一挥,立刻便有一团十余亩方圆的红云往敌人剑光丛中飞去,知道魔阵立刻发动,只得停手收了剑光。余下妖僧妖道也各将法宝收回,随定许飞娘回到各人方位,从怀中取出一面幡,静候尚和阳号令施行。灵云这一面,见山坡上飞起一团红云,敌人将剑光纷纷收回,不敢怠慢,恐怕剑光被红云损污,也都各人收了飞剑。朱文早有准备,站在众人面前,将宝镜照将过去,镜上面发出五色金光,将那团红云挡住。尚和阳一见红云无功,用手往四外指了几指,接着便是几声雷响。毒龙尊者同各门上妖僧妖道知道敌人俱已在生门困住,便将阵势在生门上缩拢。灵云等在朱文宝镜金光笼罩之下,只听金光外面震天价大霹雳与地下洪涛烈火罡风之声响成一片。一会儿工夫,毒龙尊者赶到,口中念念有词,号令一声,各门上妖僧妖道将小幡一展:纷纷将软红砂祭起,数十团绿火黄尘红雾飞起在上空,遮得满天暗赤,往灵云等头上罩将下来。同时地面忽然震动,眼看崩塌。朱文一面宝镜只能拦住那团红云,正愁不能兼顾。紫玲见势危急,忙从金蝉手中取回弥尘幡,口诵真言,接连招展,化成一幢彩云,刚刚升起。忽然山崩地塌一声大震过处,众人适才立身之处陷了无数大小深坑,由坑中先冒出黄绿红三样浓烟,一出地面,便化成烈火、狂风、洪水,朝众人直卷过来。紫玲、朱文不敢怠慢,一个用弥尘幡,一个用天遁镜,护着众人,不让妖法侵犯。

  似这样支持了两个时辰,五鬼天王尚和阳满以为地水火风一齐发动,又有毒龙尊者软红砂,敌人决难逃生。谁知敌人先用一面镜子拦住了他的魔火红云,接着又化成一幢彩云,在水火烈风中滚来滚去,虽然将敌人困住,竟不能损伤分毫。正在心焦,偶一回顾各门上妖僧妖道,除已在刚才伤亡逃走者外,个个都在,只死门上独角灵官乐三官没有到来,空着一门。只要被敌人看出破绽,仍可用那幢彩云从死门逃走,不由又惊又怒。他还不知乐三官居心不良,想诳他白骨锁心锤逃出山去。想起那锤乃是自己多年心血炼就的至宝,恐怕乐三官有什么差错,忙对毒龙尊者与许飞娘道:“二位道友且在此主持,待我去死门上观察一番就来。”说罢,一朵红云便往死门上飞去。到了青螺谷口一看,日光已快交正午,四外静悄悄的,通没有一些动静。再寻乐三官,已不知去向,好生惊异。猛一寻思,不由顿足大怒道:“我受了贼道的骗了!这锤被他骗去,又误传了他的用法。除非得到雪魂珠,才能收回此宝,报仇雪恨。”刚在自言自语,咬牙痛恨,忽听远处地底起了一阵响动,听去声音不似发自生门阵上,仔细一听,好生惊异。忙将身纵起空中,往四外查看踪迹,猛见对准生门子午正位上,有一座山峰,好像已往生门那边移动,峰上面起了千百道浓烟,看去好像就要拔地飞起神气。适才地底的声音,便是从山峰那面发出。看出是有人用地水火风天魔解体大法,来破自己的魔阵。借着正子午方位,正子午时辰,发出天火地雷,不但魔阵顷刻瓦解,阵中诸人道行稍差的绝难活命,连敌人也要玉石俱焚。就在这转眼之间,那座小峰果然渐渐离开了地面,往魔阵生门飞去。一看日光,收阵已来不及。猛想起:“郑八姑得了雪魂珠,如今又与峨眉一党,她走火入魔,身子不能转动,今日未来,必然还在玄冰谷内。敌人倾巢来此,谷中只剩她一人,何不趁此时机飞到玄冰谷,夺了她的雪魂珠?再去寻乐三官,夺回白骨锁心锤。岂不是两全其美?”想到这里,自以为得计,也不顾魔阵诸人死活,径自喊一声:“疾!”驾红云往玄冰谷而去。

  他走不多一会儿,下面岩石后面转出一个大汉,一个花子。那大汉手中提着一个绑着的道士,对花子说道:“师父把这牛鼻子弄死了多干净,还留着他作甚?”那花子答道:“你知道些什么?”说罢,往空中一看,也不说话,劈手从大汉手中抢过那道士,背在身上,往谷外便跑。那大汉忙喊:“师父带我一同去。”那花子眨眨眼已跑得没了踪影。这两人正是怪叫花穷神凌浑与陆地金龙魏青。原来魏青本想随了众人同走,一来自己不会剑术,师父虽传了一条鞭,因不知用法,始终没有用过,二来又有凌浑吩咐,只得留了下来。他独自一人坐在山石上面,眼望众人去处,远远光华乱闪,知道已同敌人交手。心想:“自己又不会剑术飞行,这里正是青螺入口处,要是遇见妖人走来,岂不是白吃亏?”想到这里,便想去寻一个僻静所在藏身,等候凌浑到来再说。他因凌浑在戴家场说过,将来到了青螺,即可收他为徒,所以这次执意随定心源等同来。今日听刘泉说,果然有用他之处,甚是高兴。又恐凌浑走来寻不见自己,岂不将机会错过?不时从藏身的岩石后面往外探头探脑。正在独个儿捣鬼,忽见谷外一个红脸道人,穿着一件水火道袍,额上生着一个大肉包,身背葫芦、宝剑,手里拿着一件骷髅骨做成的兵器,四面俱是烟雾围绕,直着两眼跑来。魏青见那道人一身邪气,连忙缩脚,隐身岩后躲避。只见那道人越跑越近,暗喊不好,正待准备厮杀。谁知那道人好似未见魏青,竟从身旁跑过。魏青正在暗幸,不多一会儿,那道人又飞也似的跑了回来,这次与魏青相隔更近。魏青一面暗中提防,细看那道人已跑得气喘吁吁,头上黄豆大的汗珠子直流,两眼发呆,看准前面,脚不沾尘,拼命飞跑。似这样从魏青身旁跑过来跑过去,有好几十次。魏青见那道人好似中邪一般,慌慌张张,始终没有看见自己。起初因见那道人形状异样,手中兵器又有烟雾围绕,情知不是对手,所以不敢上前。后来见那道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步法渐渐迟缓。同时又听得远处地底水火风雷之声混成一片,拿不定众人吉凶。凌浑又不见到来,自己藏的地方甚为隐秘,被这道人在身前跑来跑去,师父来了又看不见自己,不由烦躁起来。心想:“这妖道定是中了什么邪术,失去知觉。我何不等他过来,掩在他身后给他一刀,也省得在此呆等。”想到这里,手中拿刀,静等道人跑来,好蹿将出去下手。刚打好了主意,恰好那道人踉踉跄跄跑了回来。魏青刚要下手,猛一抬头,见对面山崖上坐着一个花子,拿手指定那道人,那道人便随着他手指处往前飞跑,像有什么东西牵引似的。定睛一看,那花子正是怪叫花凌浑,心中大喜,不由失口高叫了一声师父。那道人猛被魏青这一喊,好似有点觉察,稍微迟疑了一下,仍是往来跑着。魏青看见凌浑,顾不得再砍道人,径往对面崖上跑去。眼看跑到凌浑跟前,忽见凌浑站起身来,只一晃便不知去向。魏青好生着急,喊了几声师父,不见答应,四外观察,也看不见凌浑踪迹。才知那道人跑这半天,是受了师父愚弄。暗恨自己不留神对面,错过机会,心中又悔又恨。

  魏青再看那道人,也不见回转。往他去路一看,相离里许多地的一块山石上,好似卧着一人,疑心师父未走,连忙下崖,跑了过去。渐渐跑近一看,原来还是那道人,两眼发直,口吐白沫,手中拿着那个骷髅做成的一柄大锤,爬伏在山石上面,锤上烟雾已无,不由喊了一声晦气。正要回转,猛一想:“这道人虽会妖法,现在已经失了知觉。他拿的那怪锤定是个厉害法宝,还有他背上那口宝剑也定比我这把刀好。本想乘他不觉将他杀死,一则不知他那怪锤的用法,二则又恐道人会金钟罩等功夫,一刀砍不死,反倒打草惊蛇。莫如先将他的怪锤、宝剑盗来,再想法将他捆上,用他的兵器逼问他怪锤的用法,岂不是好?”魏青心性粗鲁,想到就做,从不计什么利害。他起初怕打草惊蛇,以为这样计出万全。殊不知如非凌浑故意成全他两样法宝,用法术将独角灵官乐三官制住,乐三官神志一清,飞剑便要了魏青的性命了。这且不言。

  魏青打点好了主意,将身蹲下,蛇伏鹤行走近前去,见那道人丝毫没有觉察。便从那块山石下面掩到道人身后,轻脚轻手爬到石上。用手捏着道人背上剑柄,才轻轻往外一抽,锵的一声,一道青光,那剑业已出匣。把魏青吓了一大跳,忙接连几纵,纵出去有二十多丈,见石上道人并未转动,才得放心。一见手中这口宝剑,如一泓秋水,青光耀眼,冷气森森,剑柄上盘有一条小青蛇,还有朱文篆字。魏青又惊又喜,不及细看,先抛去了手中刀,决计再去盗那柄怪锤,仍照将才掩身过去。这回是在道人前面,格外加了小心。及至近前,见那道人身子趴在那块山石上面,左手持锤,往下悬着,锤头是五个骷髅攒成的梅花瓣式,白牙森森,口都向外。魏青轻悄悄掩到道人睡的山石下面,恰好石下有凹处可容一人。魏青先掩身山石凹处,略微定了定神,听了听上面没有响动,探头往上一看,道人仍是昏迷不醒。魏青见那锤古怪,不敢用手挨近锤头。想了一想,奓着胆子往前一探身,捏住锤柄,从道人手中一夺,容容易易夺了过来。魏青胆子越来越大,又绕回山石后面,摘去道人剑匣,将剑插入,佩在身上。将锤藏过一旁。径去解下道人身上丝绦,将道人四马攒蹄捆了起来。那道人一任魏青摆布,竟和死了一般。魏青将道人捆好,再回身去拿那怪锤来逼问用法时,那锤已不知去向。正在惊疑,忽听道人呻吟了一声,手脚动了两动。魏青大吃一惊,顾不得再寻那怪锤。正要扑上前去,那道人业已醒转,睁眼一看,觉得身上疼痛,手足被捆,大吼一声,便要挣起身来。魏青知他会使妖法,哪里容他挣断绑索起身,早一个虎扑扑上前去,两手掐紧道人喉咙不放。魏青虽然是天生神力,那道人也非弱者,叵耐他拼命奔走了半日,本已累得力尽精疲;加上他身上这根丝绦乃蛟筋拧结而成,不过用彩丝在两头打了几根穗子,魏青捆得又非常结实,急切间挣断不开。咽喉又被魏青用力扣紧,连气都透不出,只得暗运元功和魏青挣命,在山石上打滚。

  原来乐三官将五鬼天王尚和阳的五鬼白骨锁心锤骗到手中,又传了用法,心中大喜,仍恐尚和阳看破,不敢现于辞色。及至辞别尚和阳与毒龙尊者,向谷口生门飞去,心想:“这白骨锁心锤乃是尚和阳在雪山用数十年苦功,按五行生克,寻到五个六阳魁首,还糟践了四十九个有根基人的生魂才炼成此宝,准备二次出山寻峨眉派的晦气,得来煞非容易。看连日形势,就只一个怪叫花凌浑,已是破青螺而有余,何况听说峨眉方面还来了不少的能人。师文恭何等厉害,尚且身遭惨死,这就是顶好的前车之鉴。我留在此地,虽不一定玉石俱焚,也决难讨好。我虽与尚和阳初交,他竟肯将这种至宝借我,还传了用法,真是千载良机。不如带了此宝,寻一个无人注目的深山岩穴之中隐藏起来。尚和阳立志和峨眉寻仇,早晚必死在敌人手内,那时我再出山不晚。”想到这里,非常高兴。转眼到了死门,并不往下降落。正待往东方飞去,猛觉脚底被一种力量吸住,往下降落。低头一看,下面正是青螺谷口外面,有一人朝上面招手,自己便身不由主地往下降落,知道遇见能手。先还仗着白骨锁心锤在手,倘若那人为难,还可借他试试锤的厉害。及至落地一看,那人正是日前晶球上现身的那个怪叫花凌浑,不由大吃一惊。才一见面,那花子龇牙一笑,说道:“今天青螺山这么热闹,道爷往哪里去?何不与我这花子谈谈,解个闷儿?”乐三官知道厉害,一面暗中准备,假装欢容,躬身答道:“贫道本是应青螺友人之招,来此闲游,谁知两派又自残杀,实非修道人本分,不愿参加这场死劫,告辞回山,打此经过。道友相招,不知有何见教?”凌浑闻言,笑道:“我招道爷下来不为别的,俗语说得好:‘强贼遇见乖贼,见一面分一半。’可惜道爷只得了鬼娃娃一件死人骨头,不好平分,就这样送我,我又于心难安。这么办吧:我如今正想赶走青螺这一群魔崽子,道爷反正暂时拿它无用,不如借我用上几天,再行奉还如何?”乐三官知他说的是白骨锁心锤,既敢明言强要,一定来者不善,心下虽然着忙,仍假装敷衍道:“道友敢是要借这柄白骨锤么?贫道将此锤借给道友,原本无关紧要,怎奈此宝乃尚天王之物,贫道向他借来,原另有用处。如今双方正在寻仇,贫道岂能将朋友之宝借与他的敌人?久闻道友神通广大,要此宝何用?休得取笑,告辞了。”

  乐三官原知这个怪叫花难惹,自己骗宝逃走未免情虚,所以强忍怒气,只图敷衍脱身了事。谁知言还未了,被凌浑劈面啐了一口,口中骂道:“贼妖道,给脸不要脸!你还打量我不知道你是从鬼娃娃手上骗来的么?”说罢,伸手就是个大嘴巴。乐三官猝不及防,被凌浑一下打得半边脸肿起,太阳穴直冒金星。心中大怒,将手一拍腰间,先飞起一道青光直取凌浑。凌浑哈哈大笑道:“我徒弟在山顶上受了多少天寒风冷雪之苦,我正愁少时没有酬劳,竟有送上门的买卖。”说罢,手伸处将那道青光接住,在手上只一搓,成了一团,放在口边一吸,便吸入腹内。张开两手说道:“你还有什么玩意,快都使出来吧。”乐三官本炼有两口飞剑,一名霜角,一名青冥。只青冥能与身合一。霜角新得不久,尚未炼成,便是魏青所得的一口。青冥剑经他多年苦修,差不多飞剑均非敌手,一看被凌浑伸手接去,又急又怕。口中念念有词,将白骨锁心锤一摆,立刻锤上起了红云绿火,腥风中五个骷髅张开大口獠牙,直朝凌浑飞去。凌浑随口喊:“妖法厉害!”回身往谷内就跑。乐三官不舍那口飞剑,一手掐诀指挥白骨锤,随后便追,口中高叫道:“贼叫花子,你快将飞剑还我,我便饶你不死!”刚刚追进谷口,忽见前面凌浑跑没了影子。正在用目往四外观察踪迹,暗中头上被人打了一掌,立时心中一阵迷糊,耳中只听尚和阳的声音骂道:“大胆妖道,竟敢将我的法宝骗走,今日不要你的狗命,我尚和阳誓不为人!”乐三官抬头一看,尚和阳手中执定魔火金幢,发出百丈红云,从后追来。吓得心惊胆裂,几次想借遁驾风逃去,不知怎地法术竟失了灵验。知道尚和阳意狠心毒,被他追上,便死无葬身之地,只得亡命一般往前飞跑。跑出去约有十余里地,听得追声渐远,正在庆幸,猛听前面又是一声断喝。抬头一看,尚和阳又在前面现身追来。乐三官吓了一大跳,慌不迭地往回路就跑。刚刚跑到谷口,尚和阳又现身出来拦住。似这样来回来去,跑了有几十次。末后一次,看见前面岩上有一个大洞。回看后面,尚和阳没有追来。这时他已力尽精疲,再也支持不住,提起精神,用尽平生之力,想从下面纵进洞去躲避。身才纵起,便见凌浑站在那块山石上面,自己想退回已收不住脚,恰巧钻在他的胯下,被他骑住。乐三官还想挣扎时,被凌浑两腿一夹,眼前一黑,便晕死过去。醒来又被人捆住,扣紧咽喉。飞剑业已失去,枉自会一身妖法,也是无法施展。只能暗中提神运气,苟延残喘。一面运用元功,想去挣断身上的捆绑。

  似这样支持了好一会儿。魏青用两手拤紧乐三官咽喉,眼看将敌人拤得两眼珠努出,红得似要冒火,头上青筋直迸,只是弄不死他,又不敢松手。更恐怕遇见敌人同党走来碰见,便不好办。心中一着急,奋起神威大吼一声,正打算运用鹰爪力重手法,将全身之力聚在十个手指头上,将敌人活活拤死。

  忽然眼前一晃,凌浑现身出来。魏青一高兴,口中忙喊师父,微一分神,手中稍微松了一松。乐三官正等这种机会,更不怠慢,双脚在山石上用力一垫,一个鱼跃龙门式,挣脱了魏青双手,从山石上面倒着身挺纵下去。心中还想用法术报仇,身子立定,一眼看见站在魏青一起的正是那怪叫花凌浑,手上拿着自己从尚和阳手中骗来的白骨锁心锤。他并不知适才尚和阳追他是凌浑的法术,一见尚和阳不在,那锤却到了怪叫花手中。揣想尚和阳不是被凌浑赶跑,便是遭了毒手,自己如何能行,吓得回身就想遁去。魏青见道人逃走,一把未抓住,惟恐凌浑又隐形遁去,顾不得再追道人,连忙过去跪在地下行礼,两手紧抓住凌浑衣服不放。凌浑道:“你捉的人呢?”魏青道:“跑了。”凌浑道:“没出息的东西!牛鼻子跑了,你还不去追!”魏青道:“我去追时,你老人家又要跑了。我不去。”凌浑道:“凡是我收的徒弟,都得给我立点功劳。你不将牛鼻子捉住,我也不能收你。”魏青道:“他会妖法,适才是趁他睡着才下的手。如今他又跑远了,叫我如何追法?”凌浑道:“牛鼻子叫乐三官,我捉到他还有用处。我既看中了他,决跑不了,你看牛鼻子不是又回来了么?”魏青回头一看,忽然那道人又如飞地跑了回来,神情十分狼狈,好似有人在后面追他一样。魏青仍不放开凌浑,还是紧抓凌浑衣服不肯上前。凌浑道:“你再不去将他捉来,我叫鬼骨头咬你。”说罢,将手中白骨锤朝魏青一晃,锤上那五个骷髅头便都离锤飞起,张开大口,伸出獠牙要咬。魏青忙说:“师父休要着恼,我自去捉那道人去。”这时乐三官已从魏青身旁跑过,魏青只得从后追上。那乐三官原本是驾风遁去,身子起在半空,便觉有重力牵引,坠了下来。知道不好,正要觅路逃出山去,忽然胸中一阵迷糊,抬头一看,五鬼天王尚和阳又在前面追来。吓得乐三官慌不迭地回身就跑,耳听后面追赶甚急,连头也不敢回,一味亡命般往前逃走。

  乐三官逃了一阵,猛想起:“锤被凌浑夺去,已不在我手中。尚和阳苦苦追赶,早晚被他追上,难保活命。何不索性回身,对他实话实说?他知此宝被凌浑夺去,必不肯善自甘休,也许舍弃自己,去寻凌浑算账,岂非死中还可求活?”想到这里,便停下步来。听得后面追声已近,正要回身喊:“天王息怒,容我一言。”谁知回头一看,后面追来的哪里是什么五鬼天王尚和阳,却是适才用手差点将自己拤死的那个黑大汉。再一看大汉后面,凌浑并没有跟来,略微放心。心想:“我今日如何这样晦气颠倒?将盗来的宝贝失去不算,还饶上一口飞剑,适才差点死在黑汉手内,他还苦苦追逼。莫如趁贼叫花未跟来,将他杀死报仇,稍出胸中恶气。”想到这里,伸手去拔身后宝剑时,宝剑业已失落。再一看那大汉,业已追到面前,手中拿的一口宝剑正是自己之物,不由又惊又怒。因听魏青适才叫凌浑师父,摸不清他的深浅,不敢造次,先让过魏青手中剑,暗运真气朝着对面一吸。那口剑原经乐三官炼过,虽不能飞行自如,却已身剑相应,被乐三官运用五行真气一吸,果然脱手飞回。乐三官连忙伸手接住,知道敌人并无多大本领。越想越有气,一面举剑便刺,左手掐诀,口中念咒,满想用法术致魏青的死命。魏青见宝剑忽然脱手,飞向道人手内,便知不妙。又见道人口中念念有词,顷刻之间狂风大作,飞沙扬尘,升斗大小的石块满空飞舞,劈面打来。自知不敌,连忙回身就跑,口中直喊:“师父,你老人家快来!我将牛鼻子引回来了。”乐三官在后面追赶,听大汉又在口喊师父,恐凌浑埋伏在旁,先还不敢穷追。及至立定脚往前看了看,大汉喊了几声,凌浑并未出来,不由又动了报仇之心,试探着仍往前留神追赶。魏青一面跑,一面喊,见凌浑不露面,猜他又隐形遁去。眼看跑到适才凌浑现身之所,仍不见凌浑影子。后面敌人却越追越近,身上已被石头打了好几下。正在心中着急埋怨,忽见石凹中露出一只泥脚。低头一看,正是凌浑抱着那柄锁心锤,睡得甚是香甜,鼾声大作。锤上面五个骷髅看见魏青,又都在那里张嘴伸牙,像要咬他的神气。魏青顾不得害怕,喊了两声,不见凌浑醒来,道人业已追近。一着急,抓住凌浑两条瘦若枯骨的泥腿往外一拉,将凌浑拖了出来,见凌浑仍是不醒。正要使劲推揉,那锤上五个骷髅忽然凭空离锤飞起,吓得魏青连忙躲避时,那五个骷髅在绿火红光围绕之中上下翻滚,直朝乐三官飞去。这时乐三官追离魏青不过丈许远近,忽见魏青一低身,从山石底下将凌浑拉出,正在惊疑,忽见白骨锁心锤上五鬼飞来。他哪知其中厉害,不但不逃,还妄想用尚和阳所传收锤口诀将锤收回,和宝剑一样失而复得。谁知口诀还未念完,那五个骷髅业已飞到,乐三官只闻见一阵血腥味,立刻头脑昏眩,晕倒在地。

  第九十一回 败群魔 莽汉盗天书 记前因 藏灵怜故剑

  魏青眼看那五个骷髅飞近乐三官身旁,正要张口去咬,猛听身后凌浑大喝道:“王长子快些领了伙伴回来!这牛鼻子我还留他有用处呢!”说罢,那五个骷髅一齐飞回。凌浑已从地上站起,迎上前去,将身上破衣服脱下,露出一身白肉。那五个骷髅竟上前围住凌浑,张开大口咬住凌浑不放。魏青一见不好,也无暇计及危险,纵身上前,想伸手去将咬住凌浑前胸的一个骷髅抓下。还未等手近前,鼻中忽然闻见血腥,一阵头晕,倒在地下。猛听近身处隐隐一阵雷声过处,耳听凌浑喝道:“王长子,你遭劫三十六年,平白代人作恶。现在我来救你,还不及早省悟回头么?”说罢,便听得一种呜咽之声。魏青醒来一看,凌浑坐在身旁山石上面,两手捧定一个骷髅,业已烟消火灭,隐隐听得那骷髅口中发出呜咽之声,魏青好生不解。再看乐三官,却倒卧在前面地上。魏青想起那口宝剑,连忙过去从乐三官手中取来。因那根蛟筋丝绦已被乐三官逃走时震断,恐怕自己身上腰带捆他不住,少时醒来又要被他逃走,正想用剑将他杀死。忽见凌浑将手一扬,像长蛇般飞过一条彩索,落到身旁。一看,正是适才捆乐三官的那根蛟筋丝绦,仍是好好地并没有断。接着便听凌浑吩咐,将乐三官捆上背起。魏青只得将剑入匣,将乐三官拗颈折足,馄饨般捆了个结实,背到凌浑面前,问师父如何处置妖道。凌浑也不去理会魏青,只顾朝手上捧定的一个骷髅口中哺喃不绝。末后从身上取了一粒丸药,塞在那骷髅口中,说道:“王长子,你总算同我有缘,该你绝处逢生。现在我已给你解了魔法禁制,服了灵丹。少时我便带你到躯壳前去。快照我的话先去办吧。”说罢,将手中骷髅往空中一抛,喊一声:“起!”手扬处一道金光,拥着那骷髅直升高空,往前面飞去,转眼没入云中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