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以他们祝老板的能力和在娱乐圈、时尚界的地位,接到的代言不至于这么磕碜……咳,这么清新脱俗。

  可老板偏偏不按套路出牌。

  既要向赞助商爸爸伸手要钱,又不能显得太过张扬。

  毕竟人家DBQ拿了世界冠军之后才得以给某个知名电子品牌做代言, 他们俱乐部另一款游戏的战队进军世界赛的时候才扛起了知名赞助商的大旗, 他怎么也不能仗着自己娱乐圈大佬的身份什么资源都往队员投上戴吧?

  别到时候冠军没拿到,还得被黑粉群嘲说膨胀。

  被唐旭东念念叨叨弄明白各种缘由后, 队员们终于接受了衣服上千奇百怪的LOGO。只有牧野毫无波澜, 飞快地转发了金主爸爸们的微博, 然后潇洒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这都是身外之物,他一向都不在意, 钱的事祝衡看着办,他才不管那么多,自己专心训练比赛就好了。

  这种敬业的精神,和他出生入死多年的温笛也是学了个淋漓尽致, 一开播就给足了赞助商的面子, 认真无比地做完广告,埋头刚枪。

  小朋友们虽然跟随者队长的步伐把该做的事情做了, 可还是有人耿耿于怀。

  下了直播, 栗迟昕戳了戳胸前某大型教辅的商标,面无表情地问唐旭东:“好歹我也是压线考上一本重点大学的人, 之前也没立过什么学霸人设,怎么现在搞得我像个高三复读生一样?”

  找教辅集团当赞助商, 放眼整个电竞圈恐怕都找不出下一家。

  唐旭东摆摆手:“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这也是为电竞群体正名做出微小贡献啊, 别人外行人对你们都是什么网瘾少年的印象, 这可不行。大家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可是主旋律, 得大力弘扬啊!”

  栗迟昕:“……”

  得亏他从没在直播的时候跟别人透露自己的本科学校,开学后自己也没去上学,不然到时候真挂科了,估计又得上一次热搜。

  说起来……全国赛打完就要期末考试了诶。

  他忧愁地望着天花板,想到自己和学院负责教务的副主任,也就是牧野老妈做的约定,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

  九月份还好,能抽出时间来学习,十月份前半个月在打积分赛,后半个月要准备全国赛,等到十一月既要去外地比赛,又要参加训练赛,哪还能挤出那么多时间复习?

  想着想着,他掏出手机打开了课程参考文献的PDF,坐在沙发上默默读了起来。

  临时估计抱不动佛脚了,提前抱一抱留个印象也行吧。好歹也是有教辅爸爸赞助的人,不认真学习自己也过意不去。

  同样满脸愁云的关萌不开心地缩在沙发角落,咬着下嘴唇。

  都是祝老板的员工,她的爱豆小姐姐头一回接到的代言就是大牌级别的化妆品,清新优雅!她呢?酸奶赞助商!不同口味的酸奶!老板怎么不给她找成长快乐呢?起跑线差的也太远了吧。

  唐旭东切好一盘水果端到客厅的茶几,就看牧野俯身拿牙签扎了一块苹果递到目不转睛学习中的栗迟昕面前,被投喂的小伙子看都没看就张开了嘴。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最后无奈地选择无视,将矛头对准了可怜幼小的关萌——

  “一天天就知道追星,追星有那么重要吗?”

  关萌一副“你要和我聊这个咱们就得好好掰扯掰扯”的神情,顿时来了精神,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怎么了,追星使我热血沸腾,追星让我获得新生,不追星我怎么能这么努力打比赛!!!”

  赵焕宇挑了块香蕉咽下去:“懂了,打比赛就是为了追星是吧?”

  关萌疯狂点头:“因为小姐姐偶尔也会打游戏嘛,我要是能拿到冠军就能被她知道,到时候人生就圆满了!”

  温笛倒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戴着耳机和罗清视频,听到这话后,忍不住分神吐槽:“出息,有点志向行不行,就不能想着拿个冠军然后当你偶像的偶像吗?哎,我没有,媳妇儿我真没……你听我说,我没有欺负关萌啊……我哪里凶她了??”

  男朋友不如闺蜜啊,唐旭东深有同感地看了一眼温笛,挨着关萌坐下,推了推眼镜:“我也没说你追星不好,就是别太疯了,你看看栗子,你俩年纪差不多,怎么没见人家追星?”

  典型的家长心态,总喜欢拿别人家的孩子和自己比。

  关萌不禁有些心疼东哥家尚未出生的小宝宝,冷漠地看了眼互相给对方递水果传情的两人,没好气地说:“栗子还用追星?我估计他爱豆正追他呢吧。”

  栗迟昕正偏过头,轻轻咬住牧野递来的葡萄,嘴里有些含糊地反驳:“谁说我不追,领域不一样罢了。”

  “嚯,你追谁啊?”唐旭东有些好奇。

  栗迟昕毫不犹豫地回答:“卢云清老师。”

  关萌一脸茫然:“谁?”

  牧野放下手中的牙签,抽了张纸巾擦擦手,眼皮都不抬地替栗迟昕作了回答:“我妈。”

  唐旭东:“……你再说一遍?”

  在几双震惊的眼睛的共同注视下,他又补充道:“我妈出的书他全套都要了签名,专业课期中读书报告写的是她的专著,网课一堆没补,唯独卢女士的课高分通过,这不叫追星这叫什么?”

  栗迟昕罕见的有些腼腆,他放下手机,不好意思地说:“不过那篇读书报告的大纲今天早晨被卢老师驳回来了,让我换个人写。这不,还得多读一本书。”

  关萌:“……”

  都是一家人,追星追的是队长还是队长他妈,没差。

  *

  帝都的十月在冷暖空气的反复拉锯下终于走向了冬天,基地身处高端住宅区,提前全市供暖十来天就开足了暖气,小院水池里的锦鲤倒是不怕冷,还时不时钻出来翻腾两下。

  栗迟昕盘腿坐在健身室暖暖的地上,一边活动着刚训练完有些酸累的手指,一边带着耳机听课。

  比赛打得不好是在牧野面前丢脸,考试考得不好是在卢老师面前丢脸,无论哪种他都不想经历,只好咬牙把每件事都做好。

  直播、训练、健身、学习,将一整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这样规律的生活让他仿佛回到了高三,回到被深哥严密制定的作息表和计划表支配的恐惧。

  陆家的男人从小接受的都是司令员爷爷的教育,就连从没踏入那个行业的陆深也潜移默化、不能免俗。可是恐惧却是一时的,习惯之后就成了一种骨子里的自律。

  这样的生活不会令他疲惫,相反,栗迟昕还会感到一种放松。

  他有时会在这种忙碌的生活里想起母亲,甚至会想她是否也曾在高强度的训练生活里,一想到自己远在家中的儿子就露出会心一笑。

  栗迟昕的状态一天比一天稳定,全队都看在眼里。只有唐旭东会担忧地问牧野:“这孩子这么拼没问题吧?”

  牧野眼中是沉沉的骄傲,他的目光在栗迟昕仰卧起坐的身上停留片刻,缓缓移开:“他有分寸,没事。”

  他看着长大的少年,游戏里絮絮叨叨,嘴上抱怨着作业考试,可私下的努力从不少花费。大考前会主动减少上游戏的次数,等出了成绩才会熬一宿和他疯玩。

  栗迟昕的轻重缓急,一向分得清。

  现在他剑指全国赛,那必定精力都是花在训练上,看书学习不过是他自我调节的放松方式。学业能及格就行,只要不挂科,就不用他们启动休学预案。

  “是我的错觉吗?”唐旭东狐疑地看着牧野的背影,跟上他,“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牧野肩膀一抖,垂下眼,淡淡地说:“没这回事,你想多了。”

  事实证明,唐旭东并没有想多,直到十一月中旬,他们准备出发去上海参加全国邀请赛的时候,牧野都是这么一副冷淡的模样。

  飞往上海的飞机上,两人甚至都没坐在一起,牧野挨着温笛,栗迟昕跑去和关萌坐在了斜后方。

  似乎回到了过去冷淡又暴躁的时候,话也很和栗迟昕说,只有在栗迟昕主动找上来时,才会开口多说一两句。

  这微妙的氛围,连一向迟钝的赵焕宇都察觉到了,他戳了戳身旁的唐旭东,直白地问:“他们俩吵架了?”

  唐旭东摇头:“谁知道呢?等到酒店安顿下来我说说他们。”

  全国邀请赛规模较大,从出发到返程前后一共有十天,这俩人照这么下去,别说比赛能不能好好配合了,忍受十天牧野的低气压,这谁受得了啊?

  关萌接过空乘姐姐递来的果汁,递给栗迟昕,拖着腔调问:“你和队长怎么了?”

  栗迟昕从书里抬起头:“什么怎么了?”

  “你没发现他最近脾气有点冷嘛!我想你们应该不是吵架啊,连摩擦和小矛盾都没有,怎么就……”

  这么冰天雪地的模样啊!

  栗迟昕顺着关萌的目光向前看,看见斜前方的牧野以手支颐,脑袋慵懒地低垂,漫不经心中带着一股别扭的味道。

  栗迟昕盯着这背影,沉默了大概有十分钟。

  “啊!”他突然轻喊出声,吓得快睡着的关萌一个激灵,差点碰倒他一动没动的果汁。

  “怎、怎么了?”关萌颤抖着声音把果汁往小桌板里面推了推。

  栗迟昕皱了皱眉头:“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关萌吐槽:“你个心大的,这都多久了你才意识到问题吗?发生什么了吗?”

  栗迟昕点点头,压低了声音:“最近不是期中作业和期末考试嘛,卢老师给我介绍了一个我们专业的学长帮我答疑解惑来着,我那天光顾着发消息问学长考试重点了,就敷衍了他几句……”

  关萌:“……”

  好家伙,野神吃醋原来是这样式儿的?

  “算了,等下了飞机我去道个歉吧。”栗迟昕揉揉头发,“萌姐你让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关萌起身站到走廊,在栗迟昕路过自己身前的时候扯住他的袖子,趴在栗迟昕耳边:“你傻不傻啊,又什么好道歉的!他这么大一个人了不会自己开解吗?他追你还是你追他啊?听娘家人的,不准道歉啊!我们要有尊严!”

  栗迟昕:“……哈?”

  什么叫娘家人你解释一下???

  顶着关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栗迟昕进了洗手间洗了把脸,飞机上一向干燥,他疯狂将水往脸上和鼻孔里拍,才感觉到一阵舒适。

  看了看镜子里水珠往下滴的自己,胡乱抹了抹,就推门离开。

  一开门,就看见牧野抱臂站在门口,晦暗不明,看不清他的神情。

  下一秒,他抬脚走了进来,以没人能反应过来的速度锁上了门。

  逼仄狭小的空间,两个人面对面而立,似乎能感受到脸上的水珠在加速蒸发。

  他大眼瞪小眼,捧着自己疯狂跳动的心口,疑惑地看向近在咫尺的牧野。只要稍稍抬头,鼻尖就能碰到他的唇畔。

  “队长,有话好好说,外面还有人排队呢,咱别占用公共空间好嘛?”

  他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扬,糯软的口音好像带着几分撒娇,听得牧野眸色一沉,倾身上前。

  两个高大帅气的少年宛如交颈般站立着,栗迟昕清晰地听到牧野熟悉的低音炮中带着陌生的情绪,不知是委屈,还是嫉妒。

  “小不点儿,我重要,还是学长重要?”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