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说啊，哥，你好歹也是个签约主播，突然断网这种直播事故你怎么能允许它发生呢？害得我给观众老爷们道歉不说，好不容易遇到个技术好的队友……”
掉线之后就再也没见对方上过线，更别提组排遇到了。
首都机场的行李提取大厅，身穿清爽短袖的少年紧跟在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嘟嘟囔囔，即使男人没有丝毫回应，他照样说个不停。
男人探身从传送带上取下行李，转身抬手照着栗迟昕的棒球帽帽檐用力一拍，世界瞬间清净。
“话怎么那么多呢？这事儿都过去快一周了，你不烦我都烦了。全世界60亿人，两个人相遇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一，何况是游戏上的网友？”
凭着身高优势，陆深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推着栗迟昕，往外走去。
“照你这么说，两个人相遇的概率都那么小了，那我和我队友连着两次随机排在同一队的概率岂不是天上掉馅饼了？”
陆深扭头盯着栗迟昕看了几秒钟，幽幽道：“对你来说可能是掉馅饼吧，但我猜，对你那位可怜的队友来说估计是世界末日般的灾难，陨石直接砸头上，还是会说话的那种。”
“……”
陆深一向毒舌，栗迟昕也不在意，他的话题和他的思路一样跳跃，没走两步就开了新的话匣子：“哥，你今天怎么穿的……人模狗样的？”
“见你未来的东家可不得正式一点？”
栗迟昕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其实也没有那么板上钉钉啦，据说还要当面聊聊才确定要不要我。”
“我还不了解你？虽然废话和骚话多了点，但没有把握的事情你可不会轻易和我说的。”
“你还说呢！我就是和你报备一声，谁让你跟着我来了！我都成年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了，你这样搞得我还像个需要监护人的小孩似的，万一被我以后的队友嘲笑怎么办？”
陆深斜睨着他，轻描淡写地说：“谁嘲笑你我揍谁。我眼里你可不就是个小屁孩嘛，之前你在LT的时候好歹周末还能回个家，以后你一个人在这边，我总得看看你未来的队友和你以后的生活环境后才能放心啊。”
栗迟昕听了这番话，看了看陆深手中那快要赶上搬家阵仗的巨大行李箱，许久才吭声：“……深哥，这么多年难为你了。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帅哥，为了照顾我，都变成老妈子了。”
“？？？”
没等陆深反应过来抬手揍他，栗迟昕就像只兔子一样跳窜出去好远。
在迎来送往的人群中，他双手插兜倒着走的模样格外地显眼，脚步却轻盈灵活，周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像是有无限精力等着他去挥霍。
陆深看着他弯弯的眉眼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答应了你父母要好好照顾你，不变成老妈子怎么对得起他们呀。”
大概是处于某种类似“母爱”的情绪，导致陆深虽然对游戏一窍不通，却仍然盲目相信栗迟昕一定会在自己喜欢的领域被人认可。
但毕竟只是个初出茅庐连正式比赛还没怎么参加过的小毛头，没有成绩说话，总归是底气不足，所以他跟着来也出于想为栗迟昕撑腰的私心。
可令他意外的是，GY俱乐部居然专门确认了栗迟昕的航班时间并且派了人来接机！
“哥，这是ZB战队经理，唐旭东。”栗迟昕身边站着一个身形有些削瘦的男人，黑眼圈有些深，转身看向陆深，彬彬有礼地伸出手。“这是陆深，我哥，可以算是我的监护人吧。”
栗迟昕像模像样地站在两人中间介绍着，只听唐旭东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云海直播平台给人算卦的主播。”
云海直播和GY电竞俱乐部都是光影娱乐的老板祝衡创立的，队员也基本是和自家直播平台签约，这或许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因此对于经理知道陆深的身份，两人都不奇怪。
陆深轻笑：“娱乐大家的神棍罢了。”
栗迟昕撇嘴，小声哔哔道：“六爻卜筮，梅花易数，我可没见谁从小研究这个来娱乐别人……”话没说完就被陆深瞪了一眼，连忙闭上了嘴。
唐旭东没有听到栗迟昕的话，只是笑着看向陆深，笑意未达眼底：“我老婆说你算得准，还给你直播间送过礼物。”
“……”
对不起，打扰了。
上车后，唐旭东交流的对象就变成了栗迟昕，从合同细节和薪酬到训练计划和未来安排，栗迟昕游刃有余的态度让陆深有些刮目相看。他松了松领带，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看栗迟昕的眼神里写满了“吾家有儿初长成”几个大字。
“还有什么问题吗？”唐旭东问道，“我们现在去基地，过两天我把合同带过去。”
“唔……我想知道，”栗迟昕沉吟片刻，“为什么是我？现在是休赛季，其他俱乐部转会的也不少，应该有比我更好的选择吧。”
“PUBG是我们新成立的分部，ZB战队也是新组成的战队，上个赛季没有参加任何比赛，下个赛季一开始的三大积分赛的成绩都没有办法预测，怎么给别人画饼？”
这个战队经理讲话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和栗迟昕的语速意外地合拍：“我说实话，注意到你也是个意外，是刷直播平台的时候偶然看到的，然后就去查了一下你的履历。能从LT这样的老牌战队走到二队说明你的能力不小，年级轻轻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你主攻突击位，我们刚好差一个突击手。我说就这么简单你信吗？”
栗迟昕眨着眼睛，直白地说：“不能完全信。你到现在都没有告诉我未来的队友是谁，说明选择我可能是你或者是你和教练单方面决定的，或许队员们并不知情。”
“等下他们就知道了。”唐旭东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上次联系你的时候，我说让你思考一个问题回答我，你有答案了吗？”
“你是说你问我心中的电竞偶像的事情吗？”栗迟昕想了想答道，“我没有。”
唐旭东平静的面容好不容易有了些许触动：“哦？说说看。”
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听他讲话，栗迟昕果然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并且简直是出言不逊。
“我不喜欢仰望别人的感觉，比我厉害的人努力超过他们就好了，为什么要把他们当做偶像？
唐旭东笑着听这番有些孩子气的话，顺着他问下去：“那如果有你永远超越不了的人呢？”
栗迟昕认真地回答：“尊敬他，学习他，努力达到他的高度……但我相信这样的人肯定也有不如我的地方。”
“哦？比如说？”
“比如我的大拇指可以向后弯曲九十度，大哭之后也不会打嗝。”
“咳咳咳！”在一旁沉默的陆深突然呛出声。听了半天栗迟昕气壮山河的发言，以为他真有什么骄傲的资本，没想到最后还是把沙雕气息暴露无遗，他扶着额头，祈祷着栗迟昕未来的队友千万不要嫌弃他才好。
唐旭东脸上瞬间没有绷住，大笑出声：“哈哈哈……这就是为什么要选你的原因了。”
“哈？”然而栗迟昕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咱们战队的名字吗？ZB是不是装哔的缩写啊？是因为我比较能装……才选我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这下唐旭东笑得更厉害，他把车停在基地的院子里，转身对陆深说：“你家这小伙子，真是个宝藏男孩！”
陆深嘴角抽搐，心道，我家这就是个沙雕男孩。
栗迟昕跳下车去后备箱取行李，陆深关上车门整理着自己的衣摆，而唐旭东则一边按着门铃，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栗迟昕。
之所以选他，就是冲这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
在职业选手顶端的人，除了天赋异禀，和其他选手没有太多差别。在长期保持稳定的实力和取得令人称道的成绩之外，甚至还要比其他人承担更多的压力。有成绩就将他们捧上天，没成绩就要被骂到六亲不认。
人们大都向往着闪耀的光环，却从来没有意识到光芒和痛苦相伴。
队里有牧野这尊大佛在，说没人崇拜都是假的。虽然温笛是牧野多年的队友，可仍然有一些敬仰的心态；关萌更不必说，每一个狙击手心里都有一个名为“牧野”的传说，小姑娘稍微被牧野一瞪就噤声。
之前选的突击手，和栗迟昕一样，不知道队友是谁，甚至没踏进基地一步，但却是牧野不折不扣的忠实粉丝，从聊天中都能感受到他对牧野的向往。
当时唐旭东和教练就觉得要完，好在那人因为某些原因自己就放弃了签约。
牧野不需要亦步亦趋的追随者，需要的是心态上能和他平起平坐的队友。而栗迟昕独立的自我和更广的视野让他有理由相信，这孩子能治得了牧野独断和易暴躁的臭脾气。
“哥，我紧张。我要见队友了！我等下该说什么？诶你有没有在箱子里装些特产啊？我好分给队友们……”
栗迟昕悄悄伸出手捏着陆深的袖子，却被陆深毫不留情地拍掉：“你紧张的时候话要是能少一点就好了。”
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唐旭东突然有些尴尬，刚刚自己对他哪来的自信呢？明明还是个孩子……
“啊！”
门突然打开，一个头顶粉毛的人激动地跑出来。
栗迟昕对上来人的目光，她就看了他一眼，扭头冲屋里喊：“东哥回来了！带来了两个帅哥！一个禁欲系一个元气少年！野神，小辫儿，快来啊！”
栗迟昕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为未来的队友有位女生而惊讶，还是要为这宛如带了压寨夫人的语气而吐槽。
又或者该为那句“野神”而震惊……
野神，是他知道的那个野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