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高岭之花诱哄指南【完结】>第二十四章 变故

  江向灯曾觉得,他至今的十来岁不算跌宕起伏精彩纷呈,也至少算一帆风顺。

  有和谐的家庭、富足的生活,有很多好朋友,还有不错的学习成绩,他明白自己起点比一些人高,便更要好好把握住机会,他认真对待每一件事,也达到了自己想要的当下。

  但就是那样一个午后,他的人生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久未回家的爸爸重重地打开了别墅门,江义看起来很疲倦,看向在沙发上思考着的儿子,他吐了口气,低声说:

  “灯灯,爸爸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是、但是确实拖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从来没有那样颤抖,至少江向灯没有听见过爸爸的哽咽。

  “我的集团在去年九月份的时候被股东卷款,资金链初步空缺,我去国外分公司尽力搬迁了,但漏洞太大,加上竞争对手的打压,最终的结果是:我们家破产了。”

  江向灯刚刚经历好朋友的告白,本有些难过,此刻听见爸爸不同往常的语气,他怔怔地问:“那,我们怎么办,我要做什么?”

  江义的喘息声提醒着他的心情,他眼神躲闪了一瞬,随即说:“去收拾东西吧,你妈会把房子卖了,这笔钱会撑着我们离开A城去往C城居住,明天早上的高铁票,你还有时间跟你朋友们告别。”

  “为什么是我妈妈卖房子,她现在在哪里?”江向灯垂着眼,压抑着情绪问。

  整件事情来得太快,他不知道父母最近一年都不怎么在家的原因,只以为是工作太忙,不成想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也忍不住地怀疑爸爸言语之间的漏洞,他害怕听见他想到的答复。

  “你妈跟我离婚了,”江义背在背后的手都在发抖,“灯灯、你妈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你知道她的家族,她不会离开A市的。”

  “为什么。”

  江向灯听到这里才没忍住带上了哭腔,他站起身走到了江义的面前,却说不出其他的话,只觉得难受。

  江义低下头,经过快一年的挽回,他已经能面对这些冲击,但他难以让自己孩子接受这一切。

  看着现在长大到只比自己矮五六厘米身高的孩子,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搂进了自己的肩膀上。

  “对不起,灯灯,是爸爸做错了。”说到这里,他竟也有些要掉眼泪了。

  江向灯红着眼摇摇头,却没有多说话,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后,便转身回房间收拾东西了。

  他关上门,慢慢靠近自己的床,一个翻身滚了上去,再靠在墙角上埋下脑袋,用力深呼吸。

  但再怎么样的舒缓方式也带不走他现在的情绪,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甚至会想象父亲是在跟他开玩笑,但其实一切都早有预料。

  比如一个月才回几次家的爸爸妈妈,比如起夜时听见何姨在哭着打电话,比如在前不久接送他放下学的司机不再出现在家里,还比如他分享学校趣事时亲人无奈的敷衍,和去陈赋家里玩时孟伯母更为贴心的照顾。

  江向灯会察觉到生活细节的变化,但他装作看不见。

  他从小没有经历太多波折,导致他遇见难事的时候只会有两种选择:面对或者逃避。

  前者存在于他过去的勇敢无畏,而后者存在于他现在的无能为力,他对于家里的破产无能为力,对于父母的离婚无能为力,对于自己从此离开这座城市改变生活更无能为力。

  他的年龄和阅历都在留下血印,他做不到任何挽回的事情,只能看着事实慢慢倒在眼前,继而接受人生轨迹的更改书写。

  几乎是立刻的,他想到了自己的未来。

  他试图无耻地地想,如果他还能一直享受富裕家庭带来的利益,他的未来会是一片光明甚至是超越太多同龄人的。

  但是,他也早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他不该这样坐享其成,他要坦然面对自此也许会一片漆黑的以后。

  江向灯,醒醒。

  他掩盖了几百天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牙齿用力咬着唇瓣,抱着自己身体的手臂抖得不行,或者说,是他已经无法分辨到底是哪里在颤动着。

  手臂、后背、还是心跳?

  他用力想听清,却也被吵闹单一的耳鸣覆盖了过去,他像是被一桶冷水浇透头顶,这样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让他这只贵族家养猫咪应激了。

  可是小猫总要学会狩猎的啊。

  过去是在大别墅里挠着蚊虫,而现在,它要忤着雨滴踩着泥坑,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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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和任何一个朋友告别。

  对于陈赋,他犹豫了很久,最后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机,给它充满了电。

  如果他在明天自己离开前打电话过来,就告诉他吧,好好地告个别。

  但他心中想着的人,连一条短信都没有发过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江向灯便拖着一小包行李箱,跟着江义离开家了。

  “你东西这么少吗?”江义问。

  江向灯“嗯”了一声,说:“就只拿走了生活用品。”

  他没有什么贵重的爱好,唯一有的应该是收集游戏机,但他一把也没有带走,他想,往后的日子里没有人会带着他通关游戏,他也求不到人帮他打破纪录了,所以便放下吧,妈妈应该能帮他处理好这些东西。

  A城到C城没有直通的高铁,江向灯接到陈赋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和爸爸正在民宿楼下,准备明天一早去换乘。

  电话接通,那是他最后一次听见陈赋的声音。

  他想,陈赋在关心他呢,但已经来迟了,自己做下的决定,会执拗地完成。

  “陈家孩子吗?”

  进了房间,江义问道。

  江向灯顿了顿说:“爸爸,去了C城,让我换个手机号吧。”

  得到江义的同意,他才把手机关机,闭上眼。

  “要睡觉了吗?”江义发现儿子已经上床,去把大灯关了,自己去往有小灯的地方处理事情,待听见平稳的呼吸声,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夜深了,窗外的鸟鸣都停止了,似乎它们也该休息了。

  岁月的长河慢慢掩埋掉了眼泪,也吞噬了那些喧嚣的风声。

  一晃、也是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