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沉吟片刻道:“莫非另外有人想从中渔利?”说完又摇了摇头道:“要说此计也未必精妙,若非那二妖徒恰巧死在我法宝之下,万一将其擒住也不难问出幕后黑手,由此看来那人多半是不怕被人知道身份。且看此举意思,大约想把红发老祖逼入魔教阵营,与我峨嵋派为仇作对。想必也只有那几位著名的邪门巨擘,才敢在如今这种形势下招惹此事。”

  枯竹老人笑道:“哦?那依你看会是谁?轩辕?南公?还是……哈哈老祖?”徐清微微楞道:“莫非是哈哈老祖!”枯竹老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淡淡道:“到底是谁你就自己考量,我只提醒你多加小心。世上万物有正就有反,既然有许多人要护你,自然一样有人要灭了你。如今天象初变,更加晦暗难明,此时你若死了,只怕局面将更加混乱。”

  徐清不禁大吃一惊,心中暗道:“究竟是谁要动我,还劳动枯竹老人亲自前来提示?莫非就是刚才那三个老怪之一?上次在漠北我曾斩了轩辕法王一个门人,莫非因此将此老惹怒了?那兀南公还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不过此老乃是我峨嵋派死敌,当年被长眉真人赶出中原,势必怀恨在心,早晚要有一战。至于哈哈老祖比前面二人辈分还高出半筹。尤其灭尘子叛出凝碧崖后,好像就被此老半强迫的收入了门下。灭尘子乃是峨嵋派中仅次于三仙的厉害人物,尚且不是哈哈老祖的对手,更可见这老魔头的厉害。”

  徐清心里还在寻思,又见枯竹老人取出三枚巴掌大的青色竹片,仿佛符契般画着奇怪的朱砂图形,说道:“此乃我早年练成的保命竹节,你切记将它带在身上。万一遇上强敌有性命之忧,就用法力将符契击碎,此符就能立刻化成替身代你一命。你就趁机施展‘千里户庭囊中缩影’的遁法,想要逃命应该不难。”

  徐清笑着接过竹符,道:“那我就多谢枯竹道兄赐符了。”又细细打量那竹符,半天才收入怀中,问道:“想必枯竹道兄是看出了什么问题,这才赐下保命灵符。不过既然道兄不愿明说,我也就不再多问。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真有何人想要杀我就请速来,正好看看这些日的修炼成果。我还不知乾罡五神雷的威力到底增长多少。”

  枯竹老人笑道:“少年狂生,老夫不真如也!”话音才落,就见栖身的小亭微泛光岚,轻轻一颤随即飞起。山下纵起一道金光飞上凉亭,只见精光一闪就已踪迹不见。只余枯竹老人一句‘好自为之’回荡在丹霞山中。那鬼斧神工的山景石色映在烈烈阳光之下,显得愈加娇艳生色。

  袭来一阵轻风卷起衣襟,徐清环视周围,只见山尖如荒,艳色似血。只有他臀下一墩青石是外来之物,不知枯竹老人从何处摄来化作圈椅。此际法术一散,立刻显出原形。徐清长身站起,又将怀中竹符取出,喃喃叹道:“保命竹符?想不到我徐清的性命居然还需这三只竹片来保,想起来还真让人心里不爽啊!现在我若一气之下将尔等抛弃,日后是否真有一天会死在仇敌剑下呢?”

  第三百零七回 极乐之请

  单说徐清别了枯竹老人之后,只剩孤身一人全无目的可去,细细思量也无甚非办不可的要紧事。索性就回家修炼去,正好新练成的五行真气和混元真气全没精通,而且十五年之约行将不远,徐清也需尽速提升实力。否则日后一旦与易周交手,若不堪一击岂非成了天下的笑柄。

  打定主意之后,徐清架起剑光就往凝碧崖飞回去。奈何计划总没变化快,还没等他飞出千里,就见从西面天际冲来一道金色遁光,速度之快更加惊人。转眼间千里飞渡已经到了眼前,正好就停在了徐清面前。只见其中闪出一个粉妆玉砌的极美童子,穿了一身蓝衣道袍,配上星冠云履,仿佛天上下凡的金童一般。

  徐清微微一楞,旋即笑道:“莫非真人又想出了奇招,知道我在此处,特意前来邀约?”原来此来并非是旁人,就是云南雄狮岭长春洞的极乐真人。算起来自从上次一别,徐清也有些时日未曾见过此老。而且二人关系匪浅,当年碧筠庵弈棋,极乐真人虽然败了一阵,却借机突破数百年的修真瓶颈,更打开了陆地金仙的康庄大道。徐清更获益匪浅,非但赢了一套乾坤针,还第一次让天下修真同道都知晓,峨嵋派并非只有三英二云,还有一个徐清。

  极乐真人笑眯眯迎上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住点头赞道:“不错!真不错!当初在碧筠庵我就看出你这小子非同寻常,没想到短短几年没见,居然让你创出这么大的名声,这会可得把那老醉猫给乐坏了。”

  徐清赶紧谦虚道:“真人谬赞了。”

  极乐真人笑道:“你也不用跟我客套,此处荒芜,全无落脚之地,待我施展小术,也好寻个说话所在。”说着就抬头望去,寻了一片稍微大些的云彩,扬手就甩出一片五彩神光。徐清定睛一看,不禁目瞪口呆。只见那神光不急不缓落在云头,蓦地金光大盛,闪出一片光幢,就将那百丈余的白云罩住大半。只等片刻之后彩光散去,再看那云上居然凭空生出一片屋舍!亭台有致,雨榭琳琅,三进三出的精致院落,竟成了一座青墙灰瓦的别墅。极乐真人满意的点点头,微笑道:“上去小坐片刻如何?”

  徐清赶紧道:“真人这是什么法门,竟然真能无中生有,在云上建造天宫仙府真让人叹为观止!”

  极乐真人笑道:“哪有那般神奇,只是些雕虫小技,你若真喜欢,教你也无妨。”

  徐清立刻冷静下来,诱以重利必然有求于人。若徐清真信此等神乎其技是雕虫小技,那他也就不用在修真界混下去了。就凭极乐真人刚才那云间化物,无中生有的法术,在修真界就是蝎子粑粑独(毒)一份。试问天下各门各派的宗主长老,隐居的旁门散修,谁能有这份精绝的本事。

  徐清讪讪笑道:“这个……我也多时未与真人相聚,又见云宫仙府,正好上去一观,亦可叙旧事,至于其他皆可从长计议。”

  极乐真人也不在意,笑道:“就知你这小孩奸诈狡猾,不会轻易受了诱惑。”

  徐清笑道:“瞧您说的,那怎么是奸诈狡猾呢!分明是机智勇敢!再说真人这手奇迹,定然法力耗费甚巨。我才修炼几年,就算学会法门,也难真正造出云台仙阁。”

  极乐真人笑道:“算你还有点见地,并没因这些年事事顺风顺水,骄纵出狂傲的性子。”

  二人说笑间已并肩飞上云端,只见房舍楼台皆如实物,就算上手触摸也全无虚假感觉。更因境界差距,任凭徐清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极乐真人是怎么将云彩变成了房舍。唯独进屋之后,再往窗外望去,感觉有些异样,仿佛阳光照过了水汽,原本白色的日光散射成了颜色分明的七色彩光。大约是窗间格子太过细小,没能将云气全都收敛。不过于大观全无妨碍,反而更显仙阁玄奇。

  极乐真人引着徐清进屋落座,又一挥手桌上立刻显出两盏清茶。待分宾主落座,二人又闲谈许多离别杂事,直等一盏茶尽,极乐真人才引入正题,问道:“如今小友可谓是风云人物了,天下间许多久不出世的老东西,全都盯着你的动静呢!”

  徐清无奈叹道:“天意使然,我亦无能为力啊!真人有何教我?”

  极乐真人笑道:“你这小子少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天下间谁不知道‘要让马儿跑,必要让马儿吃饱’,若非这些人盯着你,凭你一个小后生能有今日的成就!那些希望你能弄出点名堂来的老东西们,可全是煞费苦心了!”

  徐清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笑道:“那要如此说来,真人岂不就是第一个给我好处的前辈!前日从姑婆岭那学来一些御针之法,正好能发挥乾坤针的威力,正好能演给真人看看。”

  极乐真人摆摆手,面带微笑学着徐清的语调叹道:“天意使然,我亦不能免俗啊!只不过我老人家眼光长远,最先看出动向,就及早下手了!”说罢又收敛笑意,正色道:“不过你小子也不要得意忘形,免得吃了大亏才后悔莫及。”

  徐清不禁心中一沉,暗道:“枯竹老人和极乐真人接连提醒我多加小心,看来有些人真的已经容忍不下去了。”不过俗话说得好‘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如此情况也并非全没好处。毕竟担心出事的并非只有徐清自己,那些暗中扶持的高人,为了确保徐清能活下来,必然要多给些好处。就如刚才枯竹老人的救命神符,想必现在的极乐真人应该也不会空手前来。

  徐清好整以暇道:“多谢真人提醒,我会小心谨慎。不过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是生是死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感叹之后又问道:“上次弈棋之后真人又突破了旧境,听说能练成陆地金仙,不知可有进展?”

  极乐真人笑道:“那陆地金仙乃是上古洪荒才有的修真境界,比之如今的天仙也不逊色,哪是那般容易就练成的。不过如今以窥门径,日后倒也不太困难。唯独如今大势扑朔迷离,就连我也难独善其身。更何况托家带口,想要通家平安更是难能可贵。”

  徐清一听此言就已猜出大概,笑着问道:“早听闻真人一妻一妾,娥皇女英,共效于飞,成了一段佳话。尤其真人为了妻子情人,居然舍了天仙位业,有情有义更让人佩服。”

  极乐真人也不欲再兜圈子,索性直言道:“罢了,你这小子太过精明,我也不跟你再瞎扯了,此次前来乃是有一桩事相求。”

  徐清微微一楞,慌忙接道:“真人这话是怎么说的,有事您只管吩咐一声便是,还说什么求不求的。说起来这些同道的前辈中,我心里唯独佩服您敢爱敢恨,行事异于常人,偏偏还有一定之规。”

  极乐真人叹道:“实不相瞒,自从上次东方苍龙七宿出了变化,我几乎日日夜观天象。昨日却看出芳贤本命天星之上血煞大盛,若无应对之法,眼看就是一场大灾。偏偏还赶上西方白虎星杀机大盛,恐怕引来异界魔劫。若无法想法化解,后果不堪设想。”说到这里极乐真人忽然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若要化解此劫,还需跟小友借一样东西。”

  说到这里还需得提上几句,那倪芳贤本是极乐真人俗家的表姐。二人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本长大之后一切应该水到渠成。奈何倪芳贤乃是庶出女儿,较之李静虚出身差了一筹。那时成婚对象全讲门当户对,双方家长皆不同意,又经过许多波折二人也终于没能结为夫妻。

  待后来李静虚娶了五福仙子孙洵,倪芳贤心高气傲负气离去。乃拜入一位旁门修真门下修行道法,虽然有所建树,也终究落了下乘。李静虚早算出二人早晚再续前缘,索性也就由得她任性。又至百年倪芳贤师尊坐化而去,只剩她一人留在世上。又觉孤苦伶仃,有心再回旧居,又恐当初负气之言伤了爱人,已是无颜相见。又因容貌美艳,经常受群邪骚扰,闹得她苦不堪言。

  极乐真人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神兵天降,斩除妖邪,二人自然冰释前嫌,再续缘分。更兼孙洵本性敦厚,早知丈夫夙缘如此,又见倪芳贤聪灵俊秀,二人非但无隙,反倒情同姐妹。

  要说那倪芳贤乃是极乐真人表姐,修炼年头也不断了。且当初就是著名的旁门散修,尤其这数百年来与极乐真人修炼同样神功,早就功参造化,乃是前辈女仙中第一流的人物。究竟她要遭受什么劫难,居然连极乐真人都难化解,非要求到徐清的头上来呢?

  闲言少叙,单说徐清心中疑惑,不知极乐真人所求为何,更没敢当场答应,问道:“不知真人所求为何?”极乐真人笑道:“只需将你霜蛟剑借来一用。”这些徐清更加疑惑,问道:“这……真人要借剑一用自然并无不可。只是我那霜蛟剑虽然也是一柄宝剑,也并非什么精绝天下的神物。连真人都不能化解的劫数,居然凭一柄飞剑就能解决?”

  李静虚笑道:“并非是你那飞剑有用,乃是飞剑上那颗珠子难求!”

  徐清不禁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又释然,现在看来原本自以天衣无缝的事,在那些前辈高人眼中,恐怕全都通透明白,只是心照不宣罢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道:“那怪异的珠子能助倪前辈脱劫!”

  极乐真人点头道:“也是你得天独厚,竟得了上古巫门的炼魂宝物,偏偏还与飞剑炼在了一块,更幸运居然还把剑魂温养在丹田之中!那混元血魂珠本是上古异宝,以天地混元之力驱动,专能吸去敌人的精血魂魄。唯独巫门早就销声匿迹上万年,祭炼此宝的法门早就佚失。就算知道是一件至宝,也难将其炼化驱驰。至多全以天生本能吸阴晦戾气,已失去了七八层威力。”

  徐清原本就没寄予希望,听见此言也没太失望,又问道:“如此说来,莫非倪前辈所受异界魔劫,就能利用此宝特性,将那域外天魔挡住?”说到这里徐清又恍然想起当初宝相夫人渡劫,急忙问道:“不知此劫与当初保险夫人渡劫有何不同?全是域外天魔,莫非就是一种?”

  极乐真人道:“二者原本就是一种,唯独渡天劫时乃是因为修真自身心境不净,引来域外天魔。而此番魔劫却因天象异变而起,应在了芳贤身上。一个是人心,一个是天意,虽然同是天魔,威力不可同日而语啊!”

  徐清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道:“倪芳贤也真够倒霉的,竟遇上了这等千年难有的祸事。若非有极乐真人相助,魔劫一至不知她能如何抵挡!”复又问道:“听真人之言想必已有万全之策,不知我将如何相助才好?”

  极乐真人道:“此事也并不难,我知那飞剑乃是性命交关之物,也不能轻易借出。正好你也无事,就随我走一趟仙霞岭花云崖。待渡劫之后,自有你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三百零八回 五元灵丹

  且说徐清随同极乐真人一通往仙霞岭花云崖飞去,仙家妙法玄奥无穷,未及片刻已至仙居。只见夕霞云碧,扑洒满山,至目远望,奇景昂然。便在无际的山林密处,半隐着一片亭台古阁,红柱青檐,甚是清幽。又及山岩之下一处清幽池水,水中一眼漏泉咕咕涌出。血红色的残阳洒在水上,更如一片血玉,闪着耀眼的光。

  李徐二人压住剑光飞落庭院之前,未等出言召唤,就见里面款款行出一个青衫霓裳的绝美女子。看模样仿佛只有二十多岁,看其面目容雅,神色平淡,便知是个宽和敦厚之人。尤其一身真元精臻内敛已至化境,想必就是极乐真人的正妻五福仙子孙洵。

  极乐真人笑着介绍道:“贤妻来看,这就是我常与你提起那徐清小友。”孙洵上下打量一番,笑着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徐清不敢怠慢,赶紧躬身施礼道:“晚辈徐清,拜见五福仙子。”孙洵应道:“山野村人,不必客套,小友里面请坐。”也许是天性平和,生来淡雅,加之如今也算有求于人,孙福并没摆出一副前辈架势。徐清更觉她平易近人,亲切仿佛邻家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