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千手扉间将被子抱到了主卧,客卧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时间收拾,他因为做实验种种器械太多,都堆在客卧里没有地方放,最近他也是睡在书房里。

  泉奈洗澡出来就看见扉间在往地上铺被子,他随口道“不至于吧扉间,我又不是什么良家妇男怕你挨着我。”

  千手扉间“……”他把被子扔到床上,褥子叠好塞进了柜子里“水还热吧?”

  “嗯,洗澡水给你放好了。”

  “我不用浴缸。”

  “泡一次也没什么的吧,很舒服的。”宇智波泉奈擦着头发道“我今天没用浴缸,是干净的,你放心。”

  跟那个没关系,千手扉间没说出口,沉默的进了浴室。

  不过二十多平米的卧室里住两个成年男人确实不宽松,千手扉间不免觉得有点尴尬,隔了一堵墙好歹能放松些。

  他躺在浴缸里,双臂微弯搭在边缘,后颈枕着浴缸里尽头,他轻舒了一口气,跟泉奈同处实在是累人的事情,随时都要绷着神经,说不定哪句话就会被泉奈套出去。

  但他却喜欢这种紧绷,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危机感了。说不刺激是假的,他们这样的人注定都是无法平静的过完一生的,他们出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血腥与残忍已经刻进了他们的血液骨头中。

  平心而论,若他是局外人,他会很乐意搅弄风云,利用斑的存在击垮木叶,从而使自身得力,泉奈目前就是这样的状态。这场游戏刺激并且绝无仅有,是他们这种人最想操控的盘。

  只可惜他身处木叶。

  他想做好最坏的打算,但目前已经有了希望,他实在不想那样做,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排斥退路这种东西。

  因为这有关兄长的性命。

  千手扉间双手成碗舀水泼在脸上,他顺着额头向后撸去,被打湿的头发被尽数撸到脑后,一张毫无遮挡的英挺的面孔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中。

  下一刻他猛地下沉,浴缸内的水哗啦啦的一连三波溢出去不少,他将自己整个沉入水中。

  飞雷神的印记可以附刻在任意位置,包括人的皮肤,且终生无法消退。但那确有弊端,动手时查克拉必定会产生波动。在泉奈面前一旦动手会立刻被发现,所以他轻易不能动手。

  但即将离开木叶,泉奈随时可能脱离他的掌控,他必须得寻个机会在泉奈身上刻下飞雷神。

  斑能救兄长这件事瞒不住太久,最糟糕可能他们离开木叶前泉奈就会知道。虽然最近泉奈行踪都没问题,但在他发现泉奈前他根本不清楚泉奈究竟去过哪里,写轮眼的幻术太可怕,泉奈很可能已经借此得到了很多想要的消息。

  那个风月所就是个问题,他以前从未发现那种地方,初来乍到的泉奈怎么会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告诉了泉奈。火核吗?他们什么时候联络上的?火核对泉奈说了多少?

  灼烧的疼痛从肺部传来,千手扉间没有立刻出来,而是在水中缓缓睁开双眼,他没有用查克拉,仅仅是靠自己的身体素质在硬抗。

  得想个办法让泉奈松口,要不要透给泉奈一些端倪勾一下泉奈的好奇心?

  还有现在就得考虑飞雷神印在哪里不容易被发现的问题。背后?不行,转身照镜子就会被发现,眼睛能看到的位置都有风险。如果是那里呢……

  ‘哗啦——!!’千手扉间五指扣住浴缸边缘坐起身,透明的水珠从他的头发脸上滴落,顺着上半身肌肉的纹路缓缓滑下,他抹了一把脸。

  暂时先定在那里,之后视情况而定。还有关于这边的事透漏到什么程度是个问题,太多会让泉奈起疑,太少会让泉奈警惕。

  他需要一个契机。

  宇智波泉奈坐在床头,听见浴室的门被打开这才笑道“我还以为你淹死在浴缸里了。”说完他抬眼看过去,一时哑然。

  千手扉间只穿着一条宽松的短裤在床边坐下,头顶盖着一条毛巾“在练习闭气。”

  “你不是水属性么,练习它做什么?”

  “为了防止查克拉不能使用的状况。”

  “你可真是……”宇智波泉奈咋舌,他看扉间擦头发觉得有点新奇,掀开被子挪了过去“我来帮你啊?”他没有错过扉间脊背紧绷的肌肉,他略微愉悦的从扉间身后抢过毛巾,跪在床上给扉间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说话“真看不出来你都快四十了啊,说起来扉间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八。”

  “唔……我记得你生日跟我是同月来着,这么说来今年已经过了三十八岁的生日吧。”

  “嗯。”千手扉间偏了偏头“你现在多大?”

  “二十三了,我那边已经入冬了,再过几个月我就二十四了,誒你别仰着头,我胳膊太累了。”

  千手扉间顺从的低下头,将一名忍者命脉的脊背放在泉奈眼皮下。

  泉奈伤在二十四岁生日的前一周,死于生日过后第二天,那个初春。

  他重伤泉奈后每天都在关注宇智波,心底既希望那一刀能废了泉奈作为忍者的生命,又希望泉奈可以活下来与千手顺利结盟。在十几年前他被泉奈几乎逼到了绝境,绝境下的反击没法让他手下留情。

  但他确实不希望泉奈死。

  有私心,毕竟那是他对敌到大的忍者,他示之为宿敌。

  有局势原因,那种状况下泉奈若是死了会激起宇智波的反弹,从而打乱当时兄长的计划。

  但泉奈没挺过去,宇智波斑也差点疯了,战场上暴走杀死了很多千手的忍者,就连自家的宇智波也伤到了不少。那一场战斗彻底将千手对宇智波的仇恨转移成为对宇智波斑的憎恶。

  也是因为这样建村后千手与宇智波的矛盾始终无法调节,实在是斑那临了的疯癫给大家搞怕了。而也是那时候兄长决定将火影之位交予斑,真是个无敌差的时机。即使兄长最后被他说动了,再加上大名以及各大家族的暗示,兄长食言于宇智波斑。

  但他没能打消兄长想将二代之位交给斑的决心。

  不论是兄长还是他都希望斑留在木叶,所以他不惜研究那种忍术,妄图将事情倒回到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

  ……可以说事情发展到今天,他隐藏的秘密,斑的出走,兄长的身体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那天,那天泉奈的死亡。

  宇智波泉奈虽然跪着,可上半身却笔直的,他看着扉间的侧脸和对方低垂的眉眼,心底泛起了一丝疑惑。

  扉间这个反应有些不对啊。

  他从火核那里听说他是在二十四岁生日后死了,所以这才想出言试探扉间的反应。

  但扉间这个反应太奇怪,扉间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呢?不对啊……即使是过去扉间真的心底对他抱有别的感情也不该是这种反应。

  刀锋往来,擦着命脉而过的战场,谁死都不奇怪。也许上战场前相约下次一起喝酒的人下了战场就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这是常有的事。

  他死于扉间之手并非是扉间的侥幸,而是扉间的实力胜过了他,他们都心知肚明,可扉间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反应?

  沉默以对,心事重重,仿佛在后悔过去发生的某件事。

  “你后悔杀死了我?”

  冰冷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将千手扉间从自己的思绪中拔了出来。

  他偏头看向表情冷漠的泉奈,有些不明白泉奈突如其来的质问。

  宇智波泉奈脸色微沉,手中的毛巾啪的一下扔在千手扉间的脸上“扉间,侮辱我令你感到开心吗?”

  千手扉间瞳孔微缩“你什么意思?”

  “你摆出那副样子给谁看?我败了,死就是我的归宿,我的结局,我的落幕。我没有做逃兵,而是堂堂正正的站在敌人面前被杀死,你露出这种表情是在可怜我吗?千手扉间,我警告你别太过分!”

  “………”千手扉间这才反应过来泉奈在说什么,他震惊的反驳“我没有!宇智波泉奈你是不是有病!我闲着没事吗?!”

  宇智波泉奈盯着仿佛被戳破了什么心思的扉间,哂笑一声。

  千手扉间被这声笑搞得心头发慌,他转过身,语气放稳,尽量平稳双方的情绪“我承认我对你的死我感到遗憾,毕竟当时那个局势你死了对千手和宇智波的结盟没有好处。但那种状态下我确实没办法想太多,比起后来的局势分析近在咫尺的刀更让人有真实感。再来一次我还会那么做,我对你的死感到遗憾,但绝对没有后悔过。”

  他罕见的严肃认真却不带任何针对“宇智波泉奈,我不会用后悔这种无病呻吟的情绪去侮辱你的死,践踏你的人生。”

  宇智波泉奈定定的看着他几秒,似乎在确定这段话的真假,片刻后他的眉宇间的冷漠微缓,脸上重新绽放了笑容,浅浅笑意卧在脸颊上“扉间,你是我珍重的对手。”他郑重的说“回到过去后若是我杀死了你,我一定不会忘记你。”

  “我明白。”

  “那我们睡吧,不早了~”

  “……好。”

  两人的睡姿都并非左翻右仰,板正的躺在长达两米三的床上竟然有些和谐。

  将呼吸调整到了睡眠的状态,宇智波泉奈的大脑却没有进入睡眠状态。

  扉间的话是真的,但反应却不对。面对死亡这种出生即随的话题时……扉间竟然慌了。

  扉间没有说谎,那并不是正在撒谎的人可以拥有的眼神。

  没有对过去后悔,那就是在他死后?在他死后发生了什么事吗?是与他有关的什么东西刺激到了扉间还是怎样吗?

  这绝对是扉间正在隐瞒的事之一!

  要不要继续试探下去呢?这事会不会与哥的离村有关?若是没有关系他真的没有探究扉间隐私的爱好,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事,他也有很多,实在不喜欢被人探究。

  可要是有关呢?他要不要寻个时机试探一下呢?

  “有没有和千手扉间发生争斗?”

  宇智波火核刚刚躺进被窝就被雪之下敲响了门,雪之下指指自己的眼睛示意是泉奈在问。

  “或多或少吧。斑因为你的死在战场上暴走,当时千手那边已经有了结盟的意向,却没想到斑在战场上发狂杀死了不少千手,宇智波也有一些受了伤。因为这事儿建村后斑遭受了千手不少针对,但斑的名头摆在那里没人敢真的对他怎么样,顶多就是宇智波被稍微孤立了,而为了木叶的创建千手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宇智波火核打开灯,他翻出过往的文件,一份份让宇智波雪之下看,又说“千手扉间在最初还真没有特意针对宇智波,反而很多宇智波没有落实的事情在他手里都得到了批准,如果说起矛盾就应该是针对初代火影的人选问题了。”

  “宇智波眼的问题不知怎么流了出去,也影响到了民众的投票,千手扉间支持千手柱间,民众也支持千手柱间,后来加入的志村旗木和其余几个小家族支持斑。但因为关于眼的问题太严重,大名得知消息亲自来了木叶一趟,当时只有千手柱间和斑几个人面见了大名,具体说了什么我并不清楚。而之后大名离开……虽说大名不能对木叶内政进行干涉,但大名的到来多少还是影响了忍族的决定,导致他们倒戈,最终千手柱间众望所归。”

  宇智波火核回忆了一下,一份突兀以至于印象深刻的文件突然恍入脑海中,他急忙去找,最后在一个编号7的文件夹中找到了。

  他抽出一张,纸张边缘已经泛黄,他提着一角在宇智波雪之下抖了两下“泉奈,看这个。”

  宇智波雪之下看了过来。

  “这是一份关于固定资产的损坏赔偿,是斑做的。具体损坏什么资产不明,在哪损坏不明,所谓资产的主人是谁不明,这份文件是斑亲自经手的,没有通过任何人。赔偿款数额很大,但我当初没有从宇智波的账户中发现这笔支出,我可以肯定斑是准备走自己的私人名头。”宇智波火核点点右下角大红色的印章“这份文件没有通过任何人上传,应该是斑直接带过去给火影楼的。审核人就是千手柱间本人,他没有接受,驳回了。”

  宇智波火核双眸微凉“这也是斑三年前离开村子提交的最后一份文件。”

  不是宇智波一族的族长,也并非木叶的创始人之一。仅仅是以私人名义,以宇智波斑的身份。

  仿佛是挑战书一样的东西,这是宇智波火核看到时的第一反应。

  所以他将这张纸留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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