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宿主这么天真,以为诡异是好的、善良的、有序的吧?”

  “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命运所赠予的礼物,早已经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吗?”

  系统震惊,系统无语,甚至是一不留神之下,再度回复到原本的皮肤,变成兔子的模样。

  兔子脸怼到江辞跟前,两只爪子搭在江辞的肩膀之上,发出言语。

  “哦我的老天鹅啊,醒醒我亲爱的宿主。宁可相信天上下红雨,也不要相信任何一个诡异的动机与言语。注意,是任何一个。”

  “还有,你的便宜老哥之所以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那是因为他是刘病已,是经历曲折堪称男频小说主角的西汉孝宣皇帝。对,就是说出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的那一个。至于你......”

  系统上下打量过江辞,而后猛地拉开距离。

  虽然未曾说出更多的言语,但个中的意味却已经不言自明。

  直叫江辞嘴角微微抽搐,仰角四十五度望天,散发出淡淡的、明媚的忧伤。

  然后便看到了夜幕与苍穹之下,似乎有雨在落下。

  “这是......”

  “天上在下血雨!?”

  “不好,快,快找个地方躲避!”

  距离函谷关并没有多远的峡谷之内,行走在小道上的刘备等一群人仰头望天,而后飞快的向着不远处前行、躲避。

  心头的不安与恐慌在不断扩大。

  却又没有来由。

  只觉得眼前似是有迷雾丛生,看不见半点出路。

  路在脚下。

  然而当几人寻得一个破旧的庙宇,并且暂做躲避和修整之时,刘备回首,却发现卫太子怔怔的望着窗外的雨水,神情中一片冷凝与莫测。

  这位自金玉锦绣堆里生出的皇太子殿下从来就不是什么仁慈宽厚之辈,老刘家皇帝所惯有的薄情与寡义虽然在刘据身上表现得并不明显。可是从矫诏与起兵那一日开始,有那么一瞬间,这位皇太子殿下同样是奔着叫君父退休而去的。

  老皇帝的威严与高压或可以忍受,可是当扶苏的旧事将要重演,那么留给刘据及东宫一系的便只有你死我活。

  只是很可惜,刘据失败了。

  不仅失败,还狼狈逃亡,流亡在外。

  等待着头顶的利剑落下,最后时刻的来临。

  然而这样的一场雨......

  那轮红月仍然高悬在夜空之中,并未曾被隐去。长安城内,临时被设置的、负责关押两位皇曾孙的牢狱之内,江辞瞠目结舌,良久,方才找回理智与言语,在内心深处开口,对着系统道:

  【天上下红雨,那么现在,我可以相信那些诡异对我和便宜老哥,是友好的了吗?】

  江辞说出这样的话语并非是无的放矢,实则在此之前,在整个狱所尖叫发出丙吉等到来之前。有狱卒偷偷摸摸的潜入到此间,手中端着米糊,光明正大且不做遮掩的将药粉洒下,想要灌入到江辞及便宜老哥刘病已的喉中。

  只是随着那狱卒一点点的走进而江辞及便宜老哥虽然目睹,却没有半点办法做出反抗之际,有诡异的歌谣响起。

  于是那一瞬间,整个狱所恍若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可言说不可名状,有什么东西似乎因此而降临。

  阴影与黑暗在那狱卒的身后延伸,张牙舞爪,直至狱卒将要将碗口抵在便宜老哥唇边的那一刻。

  江辞的眼被遮蔽。

  那碗被摔落在地面。

  令人牙酸的、恍若是野兽咀嚼食物的声音响起。

  等到视觉恢复,那狱卒早已经不见踪影,再没有任何的痕迹。

  停滞的时间似乎由此而恢复到正常。

  丙吉等带着人闯入。

  在做出安排与吩咐,并且打量过周遭的环境之后,这位自地方被征召而来的官员当机立断,为江辞和便宜老哥换了一个更好的、更加舒适的牢房。并且使人打起精神,严加守卫。

  那诡异与莫名的力量并没有再出现。

  只是江辞清楚,那东西并没有离去。而是一直在注视着这里,等待着再出现。

  不可名状不可言说,这样的生物,对于自己以及那便宜老哥会是友好的吗?

  江辞心中其实并没有那个答案。

  只是于系统那明显的、你仿佛是在逗我的目光之下,江辞的语气间却好似是带了几分跃跃欲试。

  “我劝你最好打消这样的想法,宿主。”

  系统目光幽幽,语气同样是幽幽。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混乱邪恶阵营的生物与生灵,同你共情。”

  “就这,你还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还有,克总之所以是克总,便在于其本身不管对你是善意还是恶意,你都将在接触到的第一瞬间被污染,陷入到混乱与疯狂。”

  系统苦口婆心,似乎是要江辞明白,并不是所有的未知或者已知的生物,都如同自己这般好说话。

  便如同丞相刘屈牦的府邸门口,于冠军侯的目光之下,正在向着李广利及刘屈牦这对儿女亲家而来的任安。

  扭曲,阴暗,嘶吼,贴地爬行......

  在李广利及刘屈牦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下,那个似乎是经由任安异化而成的怪物正在一点点的向着自己贴近,张开了长满了獠牙的嘴,对着自己咬下。

  有雨滴落在眼角,恍若泪珠。

  是血红色的,仿佛是泛着腥臭与粘稠的雨。

  于是在那瞬间,在刘屈牦的脑海中模模糊糊的闪现过念头。却是这位于卫太子与老皇帝的争斗中,选择袖手旁观的任少卿,终究是被迫做出了选择吗?

  然后刘屈牦忽然便想到,做为汉室宗亲,做为老皇帝亲自所任命的丞相。他本可以在这天家的父子之间充当沟通的桥梁,使事情的发展不至于到达如此地步,而不是掺和进立储这些破事上的。

  刘屈牦的目光望进了霍去病的眼。

  那一双黑黝黝的,足以将所有的光芒吞没和敛去的眼。

  刘屈牦已经无法再发出言语,更无法做出任何的思考。

  因为他的喉咙口已经被咬断,属于他的生命力已经消逝。

  同样失去生命与意识的还有李广利。

  这位做着更进一步美梦的汉武朝外戚,倾国倾城的李夫人的兄长,并没有等到外甥昌邑王被立为太子,甚至是登上皇位的那一日。

  当然,这其实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便如同那死前以袖遮面,至死不愿意再见到武帝,只希望保持在武帝心中最美好、最漂亮的形象,使其看在自己的情意上,善待自己家族的李夫人。

  于李夫人死后,李夫人的家族......

  薄情寡义如汉世宗孝武皇帝刘彻,又岂会因区区一个女子,而将手中的屠刀放下。

  李夫人不曾见到自己死前费心所想要保全的家族的覆灭。而这时候被吞噬的李广利,似乎同样避免了日后出征的过程中叫武帝将妻儿囚禁,最终投降匈奴,却又被匈奴杀死以祭祀神灵的命运。

  直至这空荡荡的长街之上,丞相刘屈牦的府邸之前,李广利及刘屈牦这对儿女亲家的皮肉与骨骼等俱皆是被那任安所化的怪物吞噬。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冠军侯方才一扯缰绳,掉转马头,向着那黑暗中而去。

  迷雾仿佛是在不知不觉中降临,有血雨落在地面,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那吞噬了李广利及刘屈牦的怪物的瞳孔中似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清明。

  却又很快被恶意,被混乱和疯狂所弥漫。

  黑暗生出了触角,于是恍若是有风吹起,那怪物的身影随之消逝。

  江辞心中感受到了莫名及本能的不安。

  即使他的内心之中并不愿意去承认这一点。

  但——

  【直说吧,系统,接下来要怎么做?】

  【虽然朕只是口嗨一下而已,但该立正挨打的还是要立正挨打。】

  【红月、血雨,是个人都知道接下来的走向越来越不寻常。况且难道你都没有发现,这个夜似乎太长了吗?】

  “夜未央。”

  长夜漫漫,没有尽头。

  靠窗的窗棂之侧,太子刘据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的群山,却又好似是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望向那长治而久安的长安,望向未央长乐。

  于刘备那似乎是极宽和,又似乎是想要说出些什么的目光之下,刘据开口,对着这不顾自身安危,收留了自己的山野义士道:

  “不知主人家可有发现,这个夜,似乎太长太长......”

  太子刘据的声音似乎是极轻的,恍若是呢喃。可是落在刘备的耳朵里,却不异于惊雷在耳边炸响。直叫刘备毛骨悚然,终是意识到,那叫自己所忽略的,究竟是什么。

  时间于此仿佛变得混乱,无序,失去了那所有的意义。

  以致于刘备后知后觉的发现,夜幕与苍穹之中红月高悬,血红的雨从天际落下。然而这个夜,似乎没有尽头,迎不来任何的光亮。

  有什么滴落在面上。

  于是那清醒与理智,都仿佛是失去了的帝王终是将神智找回,看向周遭的一切。

  有血雨顺着老皇帝的发丝、顺着衣角而滑落。

  同那剑锋上的血,同那几乎至于脚踝的血液相混合,再不分彼此。

  莫名的,老皇帝忽然想到了此前听过的那则笑话。

  问被张汤所害之人的鲜血,为什么只到张汤的腿。

  答,因为张汤站在了皇帝陛下的肩膀。

  再问,为什么汉武帝死后匈奴人时常怀念?

  答,因为汉武帝杀的汉朝人比匈奴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