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而不死是为贼,在很多时候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

  特别是在帝王家,在皇帝愈发年老,而继承人已经不断成长,足以对君父造成威胁之时。

  除非你足够废材。

  又或者你的老爹是老朱,老娘是马皇后,而你是他们的嫡长子,朱标。

  要不然做为成年的儿子,便连呼吸都会是一种错误。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于此时空中,在未曾被江辞及系统改变过的时间在线,秦二世而亡并且顺利推进到汉朝。大秦长公子扶苏的死亡无疑给刘据提供了一种误导。

  同样的同君父失联已久。

  同样的有政敌上门相逼。

  几乎便是明晃晃的表明了,扶苏旧事重演,甘泉宫中的老皇帝已经死亡。

  遑论相较于始皇帝的突然暴毙而言,老皇帝年岁已大,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前不久还生了病,就算是一个不小心断了气,也不是不可能。

  刘据其实已经做到了已知信息与范围内的最优的可能。

  “陛下春秋年高,法令亡常,大臣亡罪夷灭者数十家,安危不可知。”

  随着年岁渐大,老皇帝的胡涂同样不是一日两日。

  在这样的高压之下,大臣们可谓是提心吊胆,提着脑袋在上班。

  当然,并不仅仅是大臣。

  公孙贺,阳石,诸邑,卫青之子卫伉,卫长公主之子曹宗......

  这是在事态彻底朝着不可挽回方向发展之前,已经被老皇帝所搞掉的、卫太子一系的人员。

  很难说清楚,这只是单纯的被奸逆所蒙蔽还是对太子刘据的敲打。又或者有那么一瞬间,意识陷入到狂躁与不安之际,刘彻切实的对刘据生出了杀心。

  天家无父子,帝王之家无亲情。本就是薄情且寡意的皇帝陛下在年老昏聩之后,似乎已然异化成一只完全且彻底的、权力的怪物。

  当然,这一切本不至于将刘据打倒。

  毕竟做为一个长时间以来同君父一起处理政事的二把手,刘据已经过了年少冲动的年纪,且不再年轻。

  就在不久前,刘据的长子刘进之妻王夫人生下儿子,使刘据成功晋级为祖父。

  更不必说,刘据的母亲卫后也好,舅舅卫青也罢,都是那等擅长于隐忍且并不冒进之辈。

  只要老老实实的等待老皇帝归西权力交接完成,那么刘据自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过帝位而后做出清算。

  该杀杀该埋埋,替枉死的人报仇。

  自然不应当节外生枝。

  但这是在老皇帝尚且还活着的前提下。

  又或者说刘据等认为老皇帝尚且还活着的前提下。

  只是隐忍并不代表缺少勇气,更不代表当性命危在旦夕屠刀将要来临之时,便束手就擒自行等死全然没有任何的抵抗。

  遑论扶苏之死距离刘据并没有多久。

  “太子殿下,您难道忘了秦朝扶苏被害的事情了吗?”

  做为太子少傅的石德如是言,似乎是坚定了刘据起兵的决心。但此刻来到此世之间的江辞却清楚,早在此之前,在石德口中的话语出口与落下之际,这位太子殿下心中便已经有了打算。

  宽和仁厚而不失决断,更不缺少孤注一掷敢为玉碎的勇气。从这诸多种种方面而言,眼前的这位太子殿下确实不愧是一位再优秀不过的,足以叫老皇帝感受到威胁的继承人。

  但,很可惜,天命并不在他。

  至少这世间如果真的有天命,在年老昏聩的老皇帝以及当了三十多年太子的刘据这对父子当中,天命选择了刘彻。

  选择了这位世宗孝武皇帝。

  然而天命似乎同样不在江辞,因为——

  【系统,我书读少你别蒙我,长在民间的未来宣帝刘病已同学什么时候有弟弟了?还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弟弟!】

  【又及,你看看我这小胳膊小腿,你觉得我有发挥的余地没有?有没有有没有?】

  【便宜祖父卫太子全家马上就要寄了啊!你这时候叫我穿来,怎么,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

  江辞委屈,江辞难受,江辞心里苦。

  江辞只觉得人生一片黑暗无光,没有半点的希望。

  老逼登刘彻晚年如何发猪瘟如何创人尚且不去说,如果江辞没有记错的话卫太子全家......嗯,扣除老逼登刘彻自己以外,最后还活着的就仅仅是尚未襁褓当中的皇曾孙,刘病已。

  嗯,还是一出生没多久就进监狱,并且在监狱当中长大的那种。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正史也好野史也罢,我们未来的宣帝刘病已同学,显然是没有双生弟弟存在的。

  又及,如果年岁稍大一点,比如附身在太子刘据的哪个儿子身上的话。那么大不了拼着暴露自己做为穿越人士的风险......江辞大可以对刘据以及卫太子一系的人马做出警示。

  虽然看着很像扶苏之事的翻版,但你们家那老不死的还活着啊还活着!

  所以别搞那些有的没的!

  要么直接带人闯到甘泉宫中,武装夺取政权,把刀架在人老糊涂的刘野猪脖子上,父慈子孝使其光荣退休。

  要么把事情闹大,想办法同老逼登取得联系,赌一赌刘野猪是不是真的想要干掉自己这个太子。

  当然,上述两条路,不管其中的哪一条都是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难度max。

  毕竟刘野猪祖传的黑心烂肺不说,这位世宗孝武皇帝可不是李渊。

  刘据更不是二凤。

  甚至于起兵反叛这条道路......真实的历史时间在线,刘据已经用身家性命对此给出了验证。

  【所以老逼登怎么就还活着,没给挂了呢?】

  于此,江辞不由得在内心当中发出幽幽的感叹。

  当然,不管江辞的内心当中是否能够拿出完美的解决方案。但至少在江辞看来,如果对信息的了解足够透彻,那么卫太子刘据也好,东宫一系也罢,悲剧未尝不能避免。

  然而便宜祖父的刘据的怀抱里,江辞小胳膊小腿微伸,瘪了瘪嘴,欲哭无泪。

  皇曾孙刘病已下狱之际,不过才是个几个月大的宝宝而已。此时的江辞......江辞更不必说,甫一出口,便是一阵嘹亮的婴啼。

  直叫原本面容与神情间有些冷凝的太子刘据于一瞬间柔和了神情,而后将江辞转抱给乳母,而后对着怀中正抱着一个宝宝的大儿子刘进道:

  “事情若成则以,若不成,兵败亡走,你便留在长安吧。”

  远望甘泉宫方向,目露惆怅与踟蹰。闭了眼,却又很快睁开,转变为坚定。

  刘据开口,对着这长子嘱咐道:

  “届时,纵使你我不能留得性命,可是......”

  为人祖父的刘据以目光在被刘进抱在怀中的刘病已和乳母抱在怀中的江辞身上停留,而后苦笑摇头,道:

  “罢罢罢,听天由命便是。”

  然而这位身上流淌着卫氏血脉的皇太子却又并非是听天由命之辈,在老皇帝生死不知政敌上门图穷匕见,扶苏旧事俨然将要重演之际,飞快的做出决断。

  鱼死而网破绝不坐以待毙之架势。

  这是征和二年七月,壬午,卫太子刘据起兵矫诏,诛杀江充的日子。

  一步错而步步错,江辞的到来似乎并不能做出任何改变,甚至由于硬件条件的不允许,便连想要将正确的信息传递都不能。

  于话音落下后不久,这位皇太子殿下便推门而出,只留给江辞一个背影。

  一个逐渐模糊的、正在走向既定道路与命运的背影。

  饶是江辞内心当中再如何的不安与尖叫,亦无法使其有任何的回返。

  江辞:......

  江辞哇的一声哭出来。

  然后落到了便宜老爹刘进的怀中,对上一双充满审视的视线。

  视线的主人......视线的主人并非是刘进,而是......

  眼睛上尚且挂着泪珠的江辞眨巴眨巴双眼,对上一张无害的、似乎全然没有任何威胁的、天真且无邪的面容。

  拜托,一个出生不过才几个月的婴幼儿,当然再天真与无害不过了有没有!

  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便宜老哥刘病已似乎同样不是原装的啊有没有!

  谁家婴幼儿脸上居然是一派大人神色啊!

  别以为你脸变得快我就看不见!

  我告诉你,我又不是年老昏庸的老逼登,我没瞎!没瞎!

  江辞震惊,江辞无语,小嘴巴都似乎张成了“O”形,吐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泡泡。

  直叫原本心情沉重,不知前路如何的便宜老爹刘进见此,面上自觉或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

  仿佛是轻松了几分。

  然而成人的灵魂,且无法做好表情控制以及身形管理的江辞却只觉得由里到外的一阵恶寒。

  并且对系统的不靠谱程度报之以深深的谴责和唾弃。

  好在千呼万唤始出来,在江辞坚持不懈的轰炸之下,系统终是上线。

  甫一开口,便对江辞的诸多种种要求做出了拒绝。并且义正词严的表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在此时空当中,江辞都将以刘病已的便宜弟弟这个身份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