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谁黑我？黑我什么了？
栗迟昕正拍着关萌的肩, 安抚这个抽泣抽到停不下来的姑娘，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猛地抬起头，左转右转, 脸上写满了“怎么又扯我身上了？关我什么事？”
没你事, 继续哄着去。牧野侧过脸白了他一眼。
一抬眼就接收到牧野递来的眼神，栗迟昕吐了吐舌头, 正襟危坐, 萌萌已经哄的差不多了, 难得牧野能有滔滔不绝的时候，他咧嘴笑着, 托腮看着眼前的男人神色沉静地盯着镜头。
“敢黑我家小崽子们，不管是谁，都不要想再进直播间一步了，走好不送。”
“栗子有错啊, 怎么没错, 错在不该为了自己的队友挺身而起打抱不平就违反队规，更不该在直播间爆粗口。为了表示我们在反省, 作为队长, 我决定我们全队实行连坐制，一起停止直播一个月。”
【？？？】
弹幕一瞬间都没跟上牧野的脑回路。
不是, 栗子这么刚，我们拍手叫好还来不及呢, 哪里有错了？怎么就要罚了？而且罚点什么不好, 全队一个月不直播我们看啥啊？？？
“有的人不是嫌我们比赛不好好比在这里瞎得瑟吗？”牧野干笑两声, 笑声里没有任何情绪, “自我反省的这个月正好可以好好训练, 两全其美呀！”
【哈哈哈哈我野哥逻辑鬼才！就怕你们不直播他们连黑人都没地儿去。】
“没事，贴吧、微博、空间、朋友圈……只要有人想说我哪里堵得上他们的嘴呢？我最后说一句，我们是职业选手，直播是我们的工作，和和气气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们是为了比赛而来的，不是为了取悦某些人。磊落一点，看不惯就散吧。”
尾音还没落尽，牧野就点下了直播结束的按键。
五个直播间都鸦雀无声，那些污言秽语也渐渐消失在没有人搭理的空气中。
“心情爽了？”
唐旭东的声音在身后冷不丁响起，五人齐齐转了椅子，一溜烟转过去，他们这位经理正按着眉心，疲惫地靠在训练室门口。
关萌哆嗦了一下，撅起嘴，放下手里的纸巾，两手交叠在身前，起身，一抽一抽道：“都怪我，如果我没有……”
“你什么错都没有，怪你什么？”栗迟昕声音明朗，径直打断她，“怪你穿漂亮裙子吗？要怪就怪我太冲动，应该骂得再含蓄一点，让他们听不出来才好。”
……
唐旭东心里苦，自从接手这个战队后，大事没怎么操心过，小事总让自己焦虑到头有两个那么大。这看上去温温和和的小伙子，怎么发起疯来这么凶？
他没好气地对两个小朋友说：“我说你错了吗？我有让你们认错了吗？年轻人血气方刚很正常，但不要乱咬人哦！”
栗迟昕闻言低下头，连忙缩回胳膊和腿，抱膝坐在椅子上，狗腿般点头：“呃……您说您说。”
“我说，做的好！”唐旭东顿了一下，瞥了眼栗迟昕，“尤其是你，瞬间就为能萌萌站了出来，提出表扬！如果连队友都无法保护，还谈什么团队精神？你们四个要是都冷眼旁观那才叫我和你们教练心寒呢！”
牧野眼角带笑，换了这么多家俱乐部，难得能碰上三观一致的管理层，不禁有些感慨。他上一个东家，既要他明星选手的名头，又不满他只签一年约，明里暗里挤兑他，最后冠冕堂皇送走了他。
比起那个队，这里真的比家里还要让人感到亲切。
亲人般的经理吊着眼睛，扫视全队，继续说：“罚也是要罚的。牧野说得对，反正之后要准备第三次积分赛，直播停一个月就停一个月，省的你们天天糟心跟人吵架。时长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老板都发话了，平台也不会说什么的。”
温笛惊叹一声：“我的天，这才多会儿功夫，祝衡都知道了吗？！”
唐旭东耸肩，心里想，那可不嘛，咱老板别的能力我不清楚，消息灵通可是一流。他刚才还在喂鱼，都不知道自家崽的直播出什么幺蛾子了，老板却先他一步知道并且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咱老板电话那边使劲夸栗子呢。”唐旭东说，“说要不是他有包袱，早就在微博大号上表扬你们了呢。”
牧野呵呵一笑：“祝子肯定是感同身受了，他媳妇儿可是娱乐圈当红艺人，见过的闲言碎语比我们多得可不是一星半点，能理解啊。”
“知道就好，回头好好帮老板挣钱。要吃点夜宵吗？破例允许你们今晚点一些吃，别告诉罗清啊。”唐旭东和颜悦色地看向关萌，“萌萌想吃什么？”
“唔……”
关萌正犹豫着吃火锅还是撸串，刺耳的铃声突然响彻训练室。
“哎哟！稍等一下！想吃什么你们先想……”唐旭东连忙背过身走出两步去接电话。
“队长，想吃什么？”栗迟昕浑身紧绷的弦松了下来，软软绵绵靠在椅子上，转向牧野，伸长了腿轻轻踢了踢牧野的膝盖。
牧野目光幽暗，紧紧盯着毫无防备放在自己膝上的小细腿，白色的船袜露出分明凸起的脚踝，心想，想吃你。
“你想吃你家乡菜吗？”牧野稳住自己的思绪，推开栗迟昕的腿，“我记得M市隔壁有个市的清烧鱼做得特别好，以前去打比赛的时候吃过。”
“你在逗我吗？”栗迟昕嗤笑一声，“不是说可难吃了吗？”
牧野忍不住扬起嘴角：“听谁说的？”
栗迟昕语塞，他印象里最深刻的就是翘课跑去隔壁市看牧野人生第一次打比赛，他说的含糊不清，让自己错以为就是那次比赛，他分明回来吐槽了很久当地的鱼可难吃了！
“呃……”
卧槽！卧槽？
差点又掉马了！！！
我这个嘴比脑子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过来啊啊啊啊啊！
栗迟昕心里慌的一笔，脸上绷得笔直而波澜不惊，连忙摆摆手，换上一脸假笑，认真地撒着谎：“那什么，我深哥以前去过，忘了他什么时候说的了，反正可难吃了。”
牧野看着他一脸窘迫，心情大好，不准备继续逗他，正想说要不今晚去下馆子把没吃的火锅吃回来，结果唐旭东接完电话回屋，一脸愁云惨淡地看着他们。
“怎么了？不会要被禁赛吧？”温笛敏锐地问。
唐旭东摇摇头，眼神望向关萌：“你爸打电话，说明天要来看你。”
啊？！
关萌呲溜一声从椅子上滑下来，不顾形象地坐在了地下。而温笛和牧野齐齐黑了脸。
“怎么了？”栗迟昕不明所以地看着队长突然变了脸色，也不顾自己刚才差点掉马，伸手拉了拉牧野的衣角。
不知道关萌的爸爸给他们带来了什么阴影，栗迟昕只见队长反手拉起自己的手，在他自己的俊脸上狠狠拍了两下：“卧槽！疼！真要来！”
而温笛则抖着手，揉搓着自己的头发：“那可是位看一眼就觉得小命都没了的父亲啊。东哥！我明天要回家！”
“不准回！门我都焊死了！”唐旭东眉头咚咚跳着，看着小脸惨白的关萌，幽幽地说：“走，对面新开了家火锅店，吃好最后一顿夜宵，明天迎接你爸。”
夜凉如水，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基地出发，吵吵嚷嚷向火锅店出发。九月底十月初，帝都的秋老虎白日撒野，晚上就收起爪牙，还天地一份清凉。
栗迟昕随手拎了一件外套，松松垮垮套在外面，袖子撸在肘部，小臂随意搭在身侧，走在关萌身后，嘴上说个不停，一个接一个笑话逗她开心。
牧野凝视着栗迟昕蹦蹦跳跳的背影，蓦地发现，和许多年前他发给自己的那张穿校服的背影重叠了起来。
心下正感慨着，前面的小不点儿突然回过头，明眸善睐，笑得灿烂。
“队长！你听听，萌萌她夸你今天特别帅！但她不好意思亲口说出来哈哈哈。”
又不是夸他自己，怎么笑那么开心？
“她不好意思，你就好意思了？”牧野问。
栗迟昕嘿嘿一笑，负手站定：“那可不是嘛！夸没我帅的人我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牧野没有理会他话中日常的明褒暗贬，定定看着栗迟昕的笑意，眼角漾起笑意，飘忽不定的心突然稳稳落了下去。
天真和成熟似乎只是一墙之隔，那单薄的双肩可载羽翼，也会适时承上重担。于他而言如此，于栗迟昕而言亦如此。两人从相交到重合的人生轨迹，仿佛冥冥之中早已被安排。
火锅滚滚，栗迟昕伸长了筷子在锅里捞牛肉，而一旁牧野眯着眼，举着空杯子看向唐旭东。
唐旭东不满地瞪他一眼：“想喝酒？不行，本来你们现在餐饮各方面都注意着，何况明儿萌萌他爸要来，不准喝！”
赵焕宇看着牧野眼里痴缠的模样，想起他哥每次抢着喝酒、喝完酒发酒疯到令人头疼的模样，打了个激灵，频频摇头：“不喝酒好，不喝酒好。”
牧野嗤笑一声：“你哥那是酒品差，能跟我比吗？
栗迟昕嘴里嚼着肉，心里冷笑，也不知道是谁成年那天跑去喝酒回来给自己企鹅账号发了几百条信息。当时他月考连着两天没登陆，回来一看差点以为年轻的世界冠军被盗号了！
温笛端起茶壶将牧野的空杯子满上：“忍着吧，你想明天醉醺醺地被萌萌她爸手撕了吗？”
关萌鸵鸟心态的埋头吃饭，听到这话，缓缓抬头：“求求你们别提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栗迟昕正想多问两句，被关萌一句话堵了回去。再加上今天关萌心情肯定不好，他也就自觉按捺了自己往日刨根问底的好奇心。
刚想找个其他话题，看见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卧槽！？东哥你居然偷偷在企鹅群里发红包？”栗迟昕抬手拿了纸巾擦去自己嘴角的汤汁，拿起手机解锁点了进去。
队内其他人也齐齐打开群。
群里，唐旭东发了一个巨大的语音红包：“我要做群里最乖的小可爱加油么么哒！”
？？？
唐旭东笑了：“超大的红包，今天象征性扣了你们的工资，东哥给你们补上。”
温笛和牧野同时吞了口水，他俩真不想拉下老脸抢这个红包。倒是关萌和栗迟昕同时按下语音键，恬不知耻地字正腔圆地念道。
“我——要做——”
“群里——最——乖的—”
“小可爱！”
“加油——”
“么么哒！”
就连赵焕宇也毫不示弱地念了出声，声调低平得宛如一个语音机器人。
牧野看了眼温笛，薄唇轻启：“我不差钱，你念吧？”
傲骨铮铮的温笛摇头：“滚，我不念。”么么哒只给媳妇儿说，为了抢红包也太羞耻了吧！
而不顾羞耻抢红包的栗迟昕尖叫一声：“过分啊啊啊啊！你看我这个评级！sss！萌萌才ss！我难道不是最标准的吗？为什么只给我4毛钱！！！”
唐旭东“哎唷”了一声，定睛看了看自己发出去的拼运气的红包，尴尬地说：“栗子，东哥以为你脸黑只限于游戏里呢……”
关萌哈哈大笑，就连群里今天没过来吃夜宵的教练组、宣传组和其他所有岗的人员都领上了比栗迟昕多的红包，齐齐发着表情包。
栗迟昕：“……”
你们都欺负我！哼！吃饭！
栗迟昕蒙着头把刚煮开的虾滑捞起来，就感到手臂被人戳了戳。抬头，牧野低声说：“看群。”
他不明所以地打开群，发现嘈杂的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戛然而止，最新一条飘着牧野的语音红包。
专属栗迟昕领取的红包。
上面写着：队长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