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听枝还不知道,自己这短短二十分钟到看诊已经被发到了网上,舆论将这一切高高地抬了起来,托到最高处。
他听着医嘱,例如前三个月不能有性生活,忌嘴,多补充叶酸,拒绝油腻,孕吐严重的话可以和柠檬水、苏打水……
医生看着贺听枝那么在意的模样,忍俊不禁:“新手父亲紧张很正常,但是正常相处、适当防护就可以了。”
贺听枝点了点头,他把这些全部都记了下来,按照医生给的单子,下次再次就医是什么时候,上面都写的清清楚楚的。
医生的话到底还是有用,贺听枝本来紧张的要死,在外面转了一圈又一圈,引来各种虫的围观。
谢予白看向他,试图安慰他,其实他也很紧张,但是总归要做出来比贺听枝年长几随的模样:“没事,别担心。”
贺听枝握紧了谢予白的手,他牵着谢予白,他怕万一自己照顾不周,对谢予白不好,现在对方一举一动,贺听枝情不自禁呼吸变紧。
谢予白面色一变,他又有点想要吐了,贺听枝提着方便袋就跟在他后面,保温杯里装的是温水,他都准备好了。
医生随手看了一眼自己光脑推送的热门话题,对方趁着谢予白离开,有些难为情地看向贺听枝。
贺听枝本来想要跟着谢予白进去的,但是被谢予白制止住了,贺听枝提心吊胆地坐在座椅上,面色有点差劲,堪堪维持住勉强得体的一面。
医生小心翼翼地询问一句:“贺先生,您好像上热搜了?”
贺听枝看着对方和自己上了热搜,贺听枝忍不住地又开始头疼,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连锁事件,他想起了陆三巡顿时感觉对方在自己心底的印象又更差了,搞的什么。
大多数民众都集中震惊于一件事情,就是谢予白真的结婚了这件事情,对于大多数虫来看,政员谢先生一向以家世和脾气出众,他那种高傲的态度,是很难有雄虫会接受这种情绪的。
而现在对方不仅仅早早摒弃大多数民众世俗的认知选择了隐婚,现在看来似乎还早早地怀上了孩子。
剧情越来越乱了,说实话贺听枝倒是不想让谢予白和陆三巡扯上什么关系,至少现在看来,没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
剧情里那种近乎于暧昧的关系,让他感觉到很难受。
贺听枝拿着纸巾给谢予白擦了擦嘴巴,谢予白面上没什么很大的神情变化,就是冷着脸看着贺听枝眉头紧锁地把自己的嘴角给处理干净,他身体不舒服极了,这些琐碎的现象在自己的身上被一点点地放大起来,至少让他很难受。
谢予白本来想要回到部门的,他的那些竞争对手、甚至是职位更高的前辈,早就对他长时间的不出席感觉到不合规矩,心底有异议只会在某种会议场合然后阴阳怪气地不挑明却讽刺,让谢予白总感觉自己在家办公是动了谁的馅饼一样。
但是现在,习惯性地多虑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一种坏毛病,他的办公环境和其他同龄人的工作环境上比较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复杂,一言一行都会深思熟虑。某次不小心提前出席甚至成为了不尊重前辈的代名词,让他确实也苦恼了很久。
而现在,自从他上次受伤没有按照他们预想中的受伤程度,他坐着轮椅出现在部门里的时候,能感受到周围传来的不可置信、不太满意的目光,谢予白试图幻想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情绪,似乎是一种逗弄的、以自己的伤害为诱饵试图看清楚他们所有人的反应,到头来才发现真的是可笑至极。
谢予白他额角都焦灼出来一层细密的汗水,被急的,大脑在试图理清楚现在的思路,确认到他现在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他和贺听枝结婚是为了避免君主殿下指派的任务,对方试图让他来通过首脑系统进行婚姻匹配,来达到进一步的宣传推广作用,对方的主意打的真的是很好,谢予白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对象了,所有虫都知道他对婚姻那种不正常的态度,如果成功了,无疑是政策的可行性,失败了如果对象是谢予白那也是很正常的。
而他和君主首席秘书进行商讨的时候,自己直接把结婚证递给了对方,无疑是狠狠地打了对方的脸,这种行为在对方看来是背叛,手中最好的一把刀突然从手中脱落下来变成指着自己的利器,这任凭是谁都会有所不高兴的吧。
谢予白以那种向来是无所谓的态度开始思考问题,突然发现现在都形势似乎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他之前一直以一种赌的心态,反正他孤身,大不了就真的为了政治抛弃掉自己的生命,或许史书还会有他姓名存在的意义。
现在似乎完全是出乎了他的预知,他寡淡而又平凡迎接死亡的一生似乎在第一天遇到贺听枝的时候,他生命的拐点就开始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新方向开始前进,这种转折完全是将他余生的计划都给打乱掉了。
谢予白的意义开始被从新定义,而不是再向着原本的计划,进行设计自己的政治路线,他现在所背负的完全比他想象的还要多,有时候停下来进行工作的反思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地开始质疑自己,这些事情真的是自己能够同时做到的吗?
居然付出那么多情绪去招待与工作无关的事情,这一切存在都让他开始怀疑自己,这些真的是存在并且为他所拥有的吗?
谢予白一晃神,贺听枝那张俊秀非凡的脸缓缓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谢予白缓缓聚焦,将目光凝聚到对方身上,他舔了一下干皱的唇角,对方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未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对方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那种彷徨感,漂浮不定的感觉又开始涌现出来,哪怕是对方竭力用言语安慰着他,但是还是让他感觉到某种后怕,害怕对方有一天真的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之中,然后再也寻找不到。
在对方嘀咕着他是书中角色这种不切实际的话语,他忍不住地再次怀疑,他是否真的能够融入进去贺听枝的世界之中。
“宝宝。”贺听枝在他的耳畔低语。
明明是很平平无奇的两个字,在对方舌尖上跳动着的好像是悦耳的情书,一点点地倾诉着他的深情。
谢予白嗯了一声。
自从他知道自己肚子里多出来一个生命的存在的时候,那种不充实感就越来越在他的心底放大了。
他总是感觉贺听枝无时无刻地都在自己的身边,直到对方工作的那一天,从对方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谢予白的不舒服就开始放大开来。
他坐在客厅,茶几上凌乱地摆放了几份文件,是拿出来却又因为心绪不定而又重新地放下去的。
他总是有一种感觉,对方会推开门然后离开这个世界,而他只能遥远地追寻着对方的背影,看着对方和自己划下如此明晰而又深刻的沟壑。
“怎么了?”贺听枝快走了几步,走到他的面前,他的视线被遮住,眼眸底深刻藏着的情绪被狠狠地隐匿住。
谢予白冷眼旁观,看着贺听枝因为自己的一丁点变化而着急忙慌,自己就像是摆弄着一个人偶,而贺听枝就是情绪过溢出来的观众,因为他枯燥的表现而露出过度的关系。
这个认知他知道自己不对,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这种恶意揣测,这些都像是黑水一样,一旦沾到,就被永远地留上了一层污垢。
“我们回去说吧。”谢予白深呼了一口气,“我有话和你说。”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贺听枝还在惊讶于对方的一瞬间情绪变化,这一切变化的几乎是微弱的,就好像是风吹过。
是有一点点的奇怪的感觉。
贺听枝低着头,他乱七八糟想了许多,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还是重新闭上了嘴巴。
他时常会感到懊恼,因为自己在某时刻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嘴巴就好像是摆设,就只能够让误会变得越来越多。
不知道谢予白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他的心中忐忑地打着鼓,不太自信。
他对未来现在是越来越不安,不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的这一切会在哪一分哪一秒离自己而去。
这虚无的世界就像一只破烂的口袋,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填补完整。
谢予白想要牵住贺听枝的手,想起来刚刚态度不好,自尊心让他把从袖口伸出来的手指又重新地缩了回去,总是这样,缓慢地开始产生后悔,后悔冲动行事。
他心想:自己和贺听枝在一起很久,反倒是以前的隐忍全都不见,情绪很容易暴露出来。
但是,仅仅是犹豫这几秒钟,他的手指就被贺听枝抓住,覆了上去。
雄虫的指尖温热,裹住他的手,很有力量,好像是永远都不会撒开一样。
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谢予白眼睛眨了一下,他勾着贺听枝的手,对方明明把自己抓得那么牢,怎么会突然放开然后消失不见呢。
为什么会这样想。
谢予白突然发觉,他每一分每一秒的犹豫都是对这段感情的不尊重。
但是他真的是很怕对方的离开,怕对方真的慢慢地从自己的世界之中抽离而去,去到他永远也都找不到的地方。
说来也巧,他俩出门就遇到了陆三巡。
陆三巡戴着口罩,遮掩的很严实,但是偏偏还要叫住谢予白。
“谢先生?”
贺听枝一开始没认出来是谁,但是周围有闪光灯一晃而过,而且主角还捂的如此严严实实。
一下就把大明星三个字联系到他的身上。
“陆三巡?”贺听枝声音里不确定。
谢予白微微顿了顿,目光有点诡异。
陆三巡是大明星,对各种目光早就习惯了,他早就在这里等着谢予白,但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搭理他。
也是蓝色眼睛。
陆三巡看向贺听枝,对方同样戴着口罩,眼眸的蓝色是很纯粹的颜色,似乎能将一切吞没,蕴藏着说不清楚的力量。
对方应该就是谢予白那位神秘的伴侣。
他看向谢予白总是敬畏而又害怕的,他本来以为以谢予白的性格,会选择一位雄虫来结婚,而这身份很大概率会落到自己身上。
没想到,居然被截胡了。
他的老板因此骂了他一顿,意思是他不争气,从第一次谢予白结婚的传闻来看,大多数传闻都是真的,只不过是试探大众的底线而放出来的。
谢予白的雄虫一直都在看他,陆三巡心想自己都准备嫁进豪门吃苦了,怎么还有半路截胡的。
因此他对贺听枝观感很不好,特别是对方也是蓝色眼睛,有种自己被当成替身的错觉。
谢予白面色忽然很差,被口罩遮住看不出来,眉头悄无声息开始紧皱起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哀怨而又不愉快的气息,好像是谁又惹他不高兴一样。
贺听枝不明所以,他想起来自己脑补的乱七八糟的剧情,他本来就极其容易多愁善感,这短短几分钟给他发挥的余地,大脑之中一时之间有点乱,心想:我不会被当成替身了吧。
我靠,那我真的是好惨。
惨不惨尚且不说。
谢予白看着贺听枝忍不住往陆三巡身上开始撇的目光,脸色愈加不好,像是吃了什么难吃的东西,他按捺住自己心底的那种不满意,浑身上下都是不高兴的,但是在外者面前,他依旧是捉摸不透情绪的掌权者,怎么可能随意地被轻易拿捏住情绪。
但是他的情绪却被贺听枝拿捏的死死的,对方的一举一动自己看来都是别有深意。
谢予白简直都要气死了。
贺听枝本来想要说什么。
但是还是没说出来,他有些晃神,想说的话到了嘴边戛然而止。
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想要说什么。
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不知最重要的事情。
现在这副心不在焉的状态让谢予白联想起贺听枝在他自己的光脑备忘录里写的,“长的很漂亮的雄虫。”
也一般嘛。
谢予白深呼了一口气,他最近这段时间本来就脾气差,贺听枝心不在焉的状态、还有在他面前露出来无措而又茫然的神情,让他时常都无法发火,总感觉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有点过于的无理取闹,确实是有一点过分了。
贺听枝确实没脑补那么多。
陆三巡长什么模样他在家里电视机都看过,尽管每次和谢予白一起看电视,看到陆三巡的节目,谢予白总是面无表情地把节目跳过去。
特别是过节的时候,经常会看见陆三巡的脸出现在各大卫视。
贺听枝就看着谢予白调电视机节目调的逐渐暴躁,最后调到一个新闻节目,这才罢休。
谢予白衣服穿的松散,他刚才在房间内嫌弃房间热把衣服全部都给脱掉了,现在走廊里的窗户都是打开的,猝不及防灌了一身的冷风。
贺听枝把对方的领口系紧了,拉链都拉到最顶处,最顶端的扣子被扣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谢予白转头就走,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要在这里过多的停留,陆三巡还偏偏是没脑子的那种,他一句话不说,陆三巡却自然而然地开始接了过来:“谢先生,这是你的伴侣吗?”
问那么多干嘛。
谢予白面色保持不变,他心想可真是没有眼力见。
贺听枝逐渐看出来不对劲,他看了看陆三巡,又看了一眼谢予白,感觉现在的气氛突然之间有一些不太对劲,他忍不住地重新审视了一下现在的环境,他心想怎么感觉空气那么的尴尬呢。
贺听枝一下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他刚刚走神了,好像错过了老师刚刚讲完题举个例子,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就是写不出来。
他看了一下谢予白,又忍不住看了眼陆三巡,他们僵持在这里好几分钟了,他和陆三巡不熟,谢予白看起来不是很想搭理对方的模样。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现在的僵局。
“你好,我是贺听枝。我是——”贺听枝本来想要自我介绍一下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予白扯走,对方捂住他的眼睛,咬牙切齿:“走吧,留在这里干什么。我想要回去吃饭。”
贺听枝被谢予白扯着就走,他话说了一半,被迫停顿下来。
走到角落的时候,谢予白停了下来,他口罩撤了下来,面上表情还没有完全恢复成泰然自若的模样,竭力忍着。
谢予白强忍着,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和缓下来:“他有什么好看的?”
贺听枝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好看?”
他呆呆的,像一只精致的木偶,不同于谢予白气的表情都快要扭曲的模样。
谢予白气急:“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贺听枝眨了眨眼睛,蓝色的眼眸充斥着无辜与茫然,好像真的是不知道谢予白所提及的究竟是什么。
“拜托。”谢予白气的没有理智,现在很多涉及贺听枝的事情都会变得容易冲动。
钰腊“怎么了?”贺听枝这时候就显得很直男,他有点莽撞,有时候话说的很不理智,但是确实是处于当时心态而有感而发的,实在是克制不住。
贺听枝靠在墙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医院一直都有一种森冷的感觉,哪怕是暖气开的很足,靠近墙体的那里还是感觉有点发冷,冷气顺着墙壁一点点地蔓延到周边,包裹住贺听枝。
贺听枝怕谢予白受凉,他让谢予白靠在自己的怀里,看着谢予白扯着自己的领口,对方的表情很纠结,不知道应该怎么措辞,想了一会,面色很差,“你知不知道陆三巡喜欢雄虫?”
?
贺听枝诡异地顿了顿,他真的不知道,他干嘛要那么关注陆三巡,他真的没有那么喜欢男的呢,要不是因为陆三巡和剧情有一点牵扯,他肯定连理陆三巡都不想理的。
“你吃醋了?”贺听枝声音弱了下来。
谢予白冷静下来,“对,我就是不喜欢你靠近除了我之外的其他生物太近。”
“我自私而且爱吃醋,特别容易吃醋,很容易不高兴还很难哄。”
“你真的决定好了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吗?”
谢予白目光瞥了过去,不太自在地躲避着贺听枝探寻的眼神,可是他说的基本上都是事实,褪去了各种各样的光环加成,他的确随处可见的都是缺点,很难解释清楚,他也很难搞。
谢予白自己都感觉自己的脾气很差劲,那种阴晴不定就好像月亮,坑坑洼洼的,哪怕地球呈现出来的像很完美,但是降落到月球的那一刻却也发现,根本上就没有这么好嘛。
他害怕极了,怕日久天长,他的缺点会越来越多,而且也是再难掩埋住。
某些隐藏很久的矛盾终究会有一天会完全暴露出来,进一步放大,近距离的相处会让微小的缺点无限放大成像而成为梦中都能被惊醒的恐怖事实。
贺听枝内心开始苦笑,他其实也越来越开始不确定了,他怕自己真的是身处一场梦境,过一天少一天,只能够看着一切远去,自己却被迫困在梦境之中。
到老都在耿耿于怀。
他开始对于承诺这件事开始产生一种惧意。
他越来越无法保证这一切了。
贺听枝点头的那一瞬间很困惑,他纠结现在存在的状态。
他说:“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的一切。”
他倒是真的不在乎谢予白的各种他自以为的缺点,他甚至认为这些正好和他完美互补。
他摇摆不定、忍不住多思多虑,而谢予白很好地制止了他的这些选择纠结症。
他想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和你在一起。”
他手指忍不住收紧,眼眸颤了颤,闪烁了一下,他自己真的好像是一艘没有航线的船,好不容易找到港口却告诉他是镜花水月。
谢予白他不知为何,嗅到了几分哀伤的情绪,好像真的要分别一样。
贺听枝此刻在他面前,似乎真的就像是一直衔着枝丫的飞鸟,永远在低空盘旋,却永无栖息之所。
对方面上挂着笑,好像什么都没说过,刚刚全都是他幻听所得。
谢予白欲言又止。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贺听枝心想,他从头到尾都看不穿这个世界的存在,却又忍不住期待这个世界是真的存在且真实的。
所愿会是所求吗?
他不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为引用。
接下来剧情会加快,我想了好久:D
大家二零二三快乐,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