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A城的初雪明明已经到来很久了，但江向灯还是会为雪花飘落在手背上的触感而悸动，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回头看了一眼小区便打开手机打车。
搬来莲花语已然过去快半个月，他偶尔也会有些不真实感，鼻尖上突如其来的凉意让他脑袋往后缩了一下，再低头时软件上已经有车牌的信息了。
快过年了，大街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竹碚区位于A城的西方，从这里到该区的演出地点要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江向灯给爸爸妈妈回了信息后便淡淡看向了窗外，因为是下班时间，车辆略有一些多小堵了一会，他有听见司机在微信群里发语音聊天。
“堵死求了，别来xx高速，去也堵回那边也堵！”
“我本来还想跑完这单下班回去接老婆孩子，现在看就算了咯。”
还好他有预料到会堵车，提前了一个小时出了门，他没有迟到的习惯，这样会很麻烦。
江向灯虽然是音乐工作者，但他没怎么看过现场，年少时是因为他还未曾对这个圈子感兴趣，到了感兴趣的时候又没有钱和精力了，记得往前推一点，上次看演出是许桂带着他去看了他追的小明星所在组合的巡回演唱会。
记忆如潮水般涌现，这次行程是livehouse，所有乐迷集中在一间屋子里，那应该是不一样的感受。
半个小时后，车辆终于离开了拥堵路段，司机师傅也没有再看手机，而是专心地开着车，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HEHElivehouse处于一个商业街的顶楼，江向灯到了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地方，而是在附近寻找吃完饭的地点。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江向灯点开看，是一串陌生号码来电，他歪了歪头觉得上面的数字有些熟悉，所以接听了起来。
“喂？”
“江向灯，进你眼前的日料店，上二楼来。”
电话说完就挂掉了，江向灯对声音很敏感，在对方叫他名字时就认出来了是谁，他舌尖点了一下左脸颊，把电话存到了通讯录里，备注是一颗emoji的粉红爱心。
做完这些，他抬头方才看见前面不远确实有一家日料店，往上看，第三块玻璃边站着一位高大帅气的青年，是陈赋，但隔得有些远，他并未看清他眼中的汹涌。
江向灯没有犹豫便小跑进了店，入眼是日式风格的装饰和柜台上排排的酒，有店员接待他上了楼梯，他便笑着坐到了陈赋对面同他问好：“哥哥。”
以及很快接上的下一句。
“生日快乐。”
陈赋目光深邃，他似乎心情不错，桃花眼轻微地弯了弯，伸手时露出了精美裁剪缝合的衬衫，淡淡问：“点菜吗？”
他将菜单册子递给了对面的人，又趁着对方低头筛选时认真观察他的模样。
江向灯今天穿了一件薄杏色棉服，瘦削的身材导致衣物并不显臃肿，红格子围巾衬得洁白肤色泛粉，可爱又漂亮。
他问服务员陈赋点了些什么，闻言惊讶地挑了挑眉，最终只是加了两对手握和两份焦糖布丁。
服务员离开后，他端起了一旁倒好的茶杯饮了口清茶，悄悄抬头看着对面的陈赋。
“有事？”
和桃花眼对上的一刻周遭安静了几秒，江向灯嘴角甜甜翘着，闻言摇了摇头，说：“没，只是看看你。”
“看我干什么？”陈赋似乎很擅长逐次询问，他看着江向灯的眼睛，轻易发现里面是充盈着的“喜欢”情绪。
“看你好看，”江向灯冲他眨眨眼，日料店里播放着的舒缓音乐衬托得气氛暧昧，他看不懂陈赋的想法，但还是循着内心深处好奇问，“你怎么点的都是我喜欢吃的呀？”
和牛寿喜锅、三文鱼刺身，还有温泉蛋肥牛饭。
其实刚进入日料店他就想起了一些事情，年少时大约是初中的样子，他总是考第二名，便总是以这个借口让妈妈请陈赋家吃饭。
初一期末考的时候，他们似乎就在A城最好的日料店吃了一顿。
江向灯那时候年纪还小，家里有保姆，没怎么在外边吃过饭，日料很显然不是A城特色，他也没有了解过，那次是他第一次尝到了寿喜锅的味道，那甜甜的味道和裹着蛋液的香味，实在令人上头。
自那以后，他捎上陈赋尝遍了A城所有有名的日料店。
他那时还没有智能机，便把现金给陈赋，陈赋再帮他付款，他们就这样搭伙吃了快一年的时间，对互相的口味也有了直面感受。
江向灯虽然喜欢吃辣，但日料里基本没有辣椒这个东西存在，所以把目光移向了同样刺激的芥末，故生鱼片是他喜欢的，而温泉蛋也是他接受了寿喜锅的生蛋液后尝试的吃法，他还喜欢吃牛肉，这基本就是他的口味了。
而陈赋对食物都不太热衷，江向灯只观察到他会点鳗鱼和蘑菇类。
所以他刚才加了一份鳗鱼手握。
陈赋薄唇淡淡开口，说：“印象当中这是你的口味。”
而江向灯端起茶杯的手指颤了一下，他似乎察觉到了陈赋对他的不一样了，又或许是刻在记忆里的不同吧。
“我以为你忘记小时候的事情了，那哥哥，我可以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想法吗？”他弯了弯眸子，强撑着紧张看向陈赋的眼睛，此刻他脑袋里全然是上一次主动要陈赋联系方式时对方说的话。
提要求的时候看他的眼睛。
我做到了。
江向灯很得意，他精神都处于一件事时会想不到其他的事情，比如现在他就忘掉了自己的所有自卑，包括自己内心的“当初都怪我离开了”这个想法。
这显然是一件好事，而陈赋正在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下一步。
“没有忘记。”陈赋的手放在桌前，江向灯看不出他脸上任何不一样的表情，但对方的话很大程度上取悦了他。
“灯灯，我当然记得我和你一起长大。”
怎么能忘呢，他压在心底整整四年的事情，离开和没有道别、年少时最真挚的情谊慢慢演变成扭曲心理，还是少年像小太阳一样的笑容、许多人的觊觎和爱，最终的消失无踪迹，还是最初的形影不离。
你也不要忘记呢。
陈赋呼吸频率一点也没有改变，仿佛说出的话和内心所想并没有过大起伏。
有长进了，听进去他的话了，眼神里的爱，好乖。
“您好，菜上齐了。”
服务员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交流，陈赋毫不留恋地移开了眼神。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江向灯吃得很开心，他在C城过得拮据，也有很多年没有再吃过日料，其实是压根忘记了有这样的生活去过，放暑假时也没有享受美食。
他小口小口咬着牛肉，心中回荡着刚才陈赋的回答。
这是比那天的聊天更为直观地感受到了陈赋的“没忘”，他一想到这件事心中就美好地冒粉红泡泡，年少时可贵的情谊在此刻得到了延续。
他都忘记了自己改变了想法，他对一起长大的伙伴已然图谋不轨。
“那我可以继续叫你陈赋赋吗？”继那四年前的续。
收到陈赋的点头，他才惊喜地喊了好几声这样的昵称。
“陈赋赋，干杯，你今天吃蛋糕了嘛！”江向灯捧着脸好奇问。
“嗯，陈辞想吃，所以买了。”陈赋应答说。
“什么味道哒？”他的眼神亮晶晶。
陈赋看他一眼，继而说：“巧克力味。”
“哇！”这是江向灯喜欢吃的味道，他现在十分后悔没有上门到扰孟伯母。
他想进一步问问是哪一家，然后就看见陈赋伸手从座位上提了一个小盒子上来：“打开看看？”
江向灯眨眨眼，轻手轻脚拆开看，里面赫然是一份散发着香气的……巧克力千层！
吃完饭已经是八点整，江向灯一路上都很兴奋，要不是时间不允许，他想跟陈赋逛一整个商圈！
电梯是朝着室外的，他从透明的玻璃里看出去，雪下得越来越大了，看得见白色的颗粒在天上飘动。
“陈赋赋，下雪了。”江向灯出生在冬天，他喜欢雪。
身边的人没有回话，他不解地抬头看了一眼陈赋，陈赋的表情还是那样沉着，眼中却有一些他看不明白的情绪。
是什么呢？他还没有来得及想，就听见了陈赋的回答。
“嗯，雪下大了。”
陈赋看着眼前的雪轻轻捏了下拳头，他的心中发紧，他并不想让江向灯的称呼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江向灯喊“哥哥”的时候尾音是翘着的，听起来缱绻温柔，但叫这个他也不满意。
他能不能快点追自己？在一起之后他如果想让江向灯喊这个，他会生气吗。
生气就把他操/服为止。
陈赋不作声地仰了点头，在江向灯提醒下方才垂下眼看他。
“你怎么走神了呀？”江向灯眨眨眼，抓着他的衣角走出了电梯，朝着live house的堆票处走去。
两个手环戴在了手上，江向灯开心地照了一张相片。
“江向灯。”
“嗯？”他歪了歪头看陈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喊他的名字。
陈赋抿着的嘴角这时才有了点温度：“没事，我们早些进去站前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