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午后,A大里面的学生并不多,深夏的阳光洒落在棕色长椅里,瞬息的影子透过叶片,再慢慢掉在了银杏大道上。
而此刻的校园一号大门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导演跟着搭上了江向灯的车,看见这场景正对着手机骂着某些场工,焦灼得汗水都流下来了。
“导啊,行程被泄漏了吗?”开车的小杨问道,想让车上的氛围不那么紧绷。
导演捏着手机,手臂用力到显出青筋,闻言郁闷说:“A大内部不让外人进,组里提前跟负责人审批了的,结果谁透网上去了,人都指着门口等。”
“只留了今天一天拍摄时间啊,现在都三点了,这还得堵多久?”他很烦躁。
同样坐在后排的江向灯小小吸了口气,看了眼街边的商铺,这里距离门口还有几百米的距离。
“导演,你让剧组其他车跟着我们走,羊羊掉头,我知道一个门能进,进去了再走到拍摄地只用十多分钟。”他说道。
导演皱着眉有些怀疑,但现在确实没法,便说道:“我马上发消息打电话。”
两分钟后,江向灯整个人挪到了车中间,低声给小杨指路,离开了拥堵路段。
因为是指路,小杨开得慢了一些,花了十几分钟才到了A大的六号门。
小杨看着眼前关着的铁门,和一旁人能走的自动刷脸门,回头问江向灯:“咋办啊灯灯,没开门,咱又没有脸卡。”
江向灯“唔”了一声,问导演:“能联系给组里审批进校拍摄的人吗?”
导演给他看一眼手机号,随即打电话,等了五分钟,虽然拨出了但一直没人接。
“等等啊,那我找个人试试。”江向灯低下头翻着手机通讯录,总算找到了人打过去,对方也接通了。
“喂!是常叔叔吗,我是江向灯,哎,就是我!”江向灯心跳有些紧,接着问,“您今天在哪里值班啊?哦哦,能不能来六号门帮我开个门呀,车行门,我工作的人要进学校,给我们审批的领导是后勤刘主任,对,老刘!”
他松了一口气,连说了好多声“好”和“谢谢”后才挂断电话,随即开心地笑着说:“搞定啦!”
然后就看见导演表情怪异地问:“小江啊,你咋搞明白的?”
他一边给组里发消息,一边好奇着。
江向灯不好意思地想捏捏自己头发,又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做着造型,乖乖地收回了手,回答说:“我之前上学的时候经常走这个门,然后常叔叔是我认识的一个保安。”
这下换导演更惊讶了:“你是A大学生?”
“我记得你资料上没写这项啊,也没听谁提起过,你也不炒作一下?当然我不鼓励艺人炒作,但你这,不利用一下多可惜啊!”他也是个热乎性子,一开始这广告主演是选角导演定的,他对江向灯这人没啥想法,现在看还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角色啊。
他先入为主地问:“你读的啥专业?A大还有声乐专业吗,文化要多少分啊?”导演自己也是名校毕业的,对此比较感兴趣。
这话却把江向灯搞得有些不好意思,在撒谎和说实话之间犹豫了好一会,他才小声说:“我是读的历史学专业。”
“啊?”导演没搞明白,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驾驶位的小杨喊了声:“哎!有人来开门了!”
江向灯这才松一口气,按下了窗户,看了眼来的人,发现不是常叔叔。
“嗯?”他低头看一眼手机,发现是常叔叔发来消息。
「A大保安常叔叔:小灯啊,我让我下属来给你开哈!你叔叔我现在可是手上精兵十五位,你看看来开门这小伙子和不和你口味?」
「A大保安常叔叔:好久没问候你啦,往前看啊,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你换一个人追没!」
「A大保安常叔叔:你注意一下哈,这小伙子是咱保安队里最年轻最帅的,要不要我推给你手机号呀?」
江向灯没忍住“噗”了一声出来,朝着开门的保安挥挥手,说:“弟弟,帮我给常叔问个好!”
随后笑着缩回车里打字回应。
「灯灯今天亮了嘛:谢谢常叔叔!我已经和那个人结婚啦,就是没办婚礼,如果之后要补办,一定给您包喜糖呀!」
“灯灯、灯灯,怎么走啊!”
小杨回头喊着人,江向灯这才反应过来,关上手机给她指路。
一晃都毕业四年了,过去的故事似乎都快被冲淡了呢。
他望着车窗外的高大树木,想拍张照发给陈赋,却又心中猛地酸涩了一刻。
大学的时光也许只有他一个人觉得美好,也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认真珍惜,过去种种浮现,他也只是眨了下眼,再把思绪沉下去了。
江向灯嘴上没有停下指路,手上却慢慢把手机熄屏。
他把手放到车窗上平整舒展来,轻轻揉捏了一束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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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校园的艺术生走在银杏大街上,正顺着阳光抬头看向指路牌。
路牌指向的斜前方似乎并没有建筑,他呆滞了一下,似乎并不知道这一古老的路牌立在这里是为了纪念老校区。
微风吹散了他的白金色卷发,他摇摇头,也是在此刻,他看见了树荫下的长椅上睡着一个人。
“同学,我想问一下艺术系大楼在哪啊,我要去报到。”艺术生的声音软和里带着磁性,像是清晨里慵懒的猫舒展了身体发出的咕噜声。
长椅上的人则是慢慢睁开眼,把身上的巧克力掰下来,仰着笑着递给了少年。
少年歪了下头没有接过,还想说什么,就看见那人翻身站了起来,把巧克力喂到了自己嘴里。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学弟。”
艺术生有些警惕,小声反问道:“您也是艺术系的吗?”
学长则是回头沉沉看向身后的人。
“你忘记了。”
“不过没关系。”
他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了一块未开封的巧克力递给艺术生,艺术生也正好抬起了头,只看见了他嘴角的翘起。
“收下它,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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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还是在阳光落下之前拍完了全部剧情。
江向灯笑着伸展了一下身体,带着小杨跟剧组的工作人员们道谢告别。
“小江啊,今天要不是你,我们可就出大事故了啊!”导演用力拍了一下江向灯的肩膀,夸赞道,“好孩子,相信你会越来越有名气的。”
“谢谢导演,我会继续努力的。”江向灯笑得很开心。
他准备再晃悠一圈,因为他没找到最想找到的人。
“任哥是不是拍完就走了啊,那好可惜哦……”他在周围没看见人,准备回车上了。
“嗯?可惜什么?”
任熠笑着出现在江向灯眼前,把他又吓一跳。
“任哥我感觉您每次出场都好突然哦。”他小声吐槽着。
任熠没什么想法,闻言笑得很爽快,说:“哈哈,我正好也在找你呢。”
收到江向灯的“嗳?”,他低头拿出手机,试着问:“灯灯,加个好友吗?”
这下江向灯的表情更丰富了,嘴上念着:“好呀好呀!”
两人成功加上了好友,江向灯才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任哥,今天您让我学到了很多!”
“还用您呢,灯灯,加油哦!”任熠比了个拜拜的手势,准备走了。
江向灯方才冲着他的背影,说道:“那、好!谢谢你!任哥!”
看着他离开,江向灯正好能偷偷瞟一眼微信新朋友的主页。
任哥一条朋友圈都没有发哎。
他退出去,又惯性地拉到最上面看置顶消息,陈赋还是没有回复。
大概是在写报告没有看手机吧。
但、江向灯还是没能忍住不给陈赋分享自己来到母校了,所以趁着小杨去上厕所,自己小跑溜到了银杏大道旁的一条分支小路上去。
拨出十几秒,对方才接通。
“喂!老公你在忙吗,你绝对想不到我现在在哪,我在……”他开心地分享说。
“我在忙,要用手机,待会打给你。”
他还没能听清楚陈赋现在的语气,通讯就被挂断了。
江向灯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嘟”,有些无助地咽了一口气,最终只是看着通话界面慢慢消失,再慢慢黑屏。
果然自己不该打出这个电话的。
他自责地想,不但打搅到了老公工作,还让自己心中无端被刺了一刀。
在这条小路上,他曾经抱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也撒着娇躲到树下和他亲吻,他理解陈赋,却也痛斥自己的无能,让自己想得太多。
江向灯无力地蹲下了身体,将自己抱住。
也是一瞬微风,飘动了他的发丝还是心绪,让他无端想到,八年前的自己,是否也是在这里弯下腰,抚摸了一会儿学校里和陈赋很相似的大白猫。
那时候的他不会想到自己会陡然改变自己的职业梦想,也不会想到,他会遇到自己在心中纠结多年在现实分别多年的那个人。
时间究竟带走了什么,思绪回溯,让他看不清太阳光到底有没有在他身上。
少年白金色的卷发接收着那光线透过树荫的光斑,一切明明那样美好,却也在慢慢分崩离析。
泪水慢慢从眼角滴落。
也似乎只有周围的叶子听见了,他心间远处的哽咽。
【作者有话说】:下章回到大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