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予?!”
电话那头静得令人心慌,杂乱粗重的呼吸声犹如忽然被按了暂停键,连一点残留的蛛丝马迹也察觉不到。
顾思远神色剧变,整个人紧绷到极致,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听不出原来的音调“林乐予?说话.....回答我......”
耳畔略过一阵寒风,仿佛一盆混着冰渣的水迎头倒下,浇得顾思远浑身止不住地打颤。
他疾步朝车库走,面色难看到极致,手心里的冷汗湿滑,几次都没能拉开车门。
周含瑞紧跟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根据林乐予说话的语气能推断出他现在状态不容乐观,再加上顾思远极低的气压让他难得地严肃起来。
他立即联系了医院的救护车,开启绿色通道,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豆大的冷汗从顾思远的额头滑落,手机屏幕依然显示通话中,可不管他再怎么呼唤,那人就是不给他一点回应。
就好像是在对顾思远这么久的冷淡做出无声的谴责,惨痛的代价给了他致命一击。
两败俱伤。
过年期间路上的车算不上多,顾思远直接飙上一百码,红绿灯也顾不上等,身体像是被控制住了,只会猛踩油门。
副驾驶的周含瑞一点声音都不敢出,被这凶险的走位吓得只想撞开车门逃跑,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担心自己一条小命会不会直接交代在这。
五分钟后,车停在了昏暗的巷口,轮胎因为急刹发出一声巨响,划破了黑夜。
顾思远迈开腿朝前跑,“小宝,哥哥来了,再坚持一下!”
他一个人固执地说着,因为着急没换的浅灰色居家拖鞋在这泥泞的路上被溅满泥点子。
这条路像是走不到尽头,顾思远心如火烧,喉咙干得发涩。
门没关紧,顾思远猛地撞开,浓重的血腥味犹如一条条嗜血的蜈蚣钻进大脑给了他当头一棒,他艰难地稳住身形,狂跳不止的心脏让他的呼吸慌乱如麻。
走廊的光影洒进黑暗阴冷的房间,只一眼顾思远便看到林乐予露在被子外面眼睫和额头。
是几近恐怖的惨白。
被子不厚,可盖在林乐予身上却看不见任何起伏,顾思远猛地拍开了灯,身前的画面毫无遮挡地浮现在他眼中。
一瞬间,肝胆俱裂。
洁白的被褥上是大片大片刺目的血迹,深浅不一的颜色仿佛在诉说着林乐予一个人与病魔做了多少次斗争。
他太累了,太痛了,也尽力了....
周含瑞随后就到,当看到顾思远红得快要滴血一般的双眼时,心里一沉。
他犹如丢了魂的傀儡一般失去了对自身躯体的控制。
周含瑞此时拿出了自己顶尖医生的职业素养,极其冷静地掀开了林乐予的被子。
纵使他再怎么经验丰富也被眼前的画面刺激得两眼一黑。
血从嘴角蔓延向下,脸颊,下巴,脖颈,耳后.....
林乐予鼻尖,指尖,嘴唇呈紫绀状态,那双本该灵动的眼睛现在紧紧地闭合着,薄薄的眼皮下青紫的血丝蜿蜒,显现出一股极其可怖的死气。
周含瑞立马俯身去探林乐予的脉搏,脸色越来越差,“这小孩....怎么会.....“
顾思远仿佛被触碰到软肋的猛兽一般惊醒,热流顺着酸涩的鼻尖冲上眼窝,他猛地上前,双腿撞在床沿发出一声巨响”他怎么了?!“
周含瑞第一次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赶紧去医院!去晚了就救不回来了!“
他把顾思远搀扶起来,“快点!不能背,会窒息,你得抱着他,尽量稳一点!”
顾思远立即弯下腰,伸出控制不住发抖的双手,一手探过脖颈,一手探过膝弯,小心翼翼地把林乐予抱进怀里。
林乐予浑身软得像一滩水,后折的脑袋刚被轻轻扶正,血便从嘴角又流出一小股来。
温热的血液渗进顾思远胸口的衣料,仿佛一把利刃,精准无比地扎入心脏。
明明这么疼,为什么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乖宝,很快就不疼了,哥哥在这.....哥哥在这....”
顾思远不断地亲吻林乐予滚烫的额头,温热的眼泪掉落在那张失去生机的脸上。
救护车停在巷口进不去,好在顾思远和车几乎同时到,救护车轰鸣,高速往医院赶。
林乐予一上车便被连上心电监护仪,血氧饱和度,血压,心率一直往下掉,”滴滴....“的警报声听得人心慌。
周含瑞用棉布帮林乐予简单地擦拭脸上的血,立即帮他插上气管插管并吩咐随行护士规律的按压气囊。
氧气被压进心肺,林乐予单薄的胸膛这才出现较为明显的起伏,周含瑞精准给药,勉强把林乐予踏进鬼门关里的脚拽回来一半。
很快到了医院,林乐予被推进急救室,顾思远被拦在外面,隔着透明玻璃盯着。
刚稳定了一会儿,林乐予的各项数据又开始往下掉,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林乐予上身几经挺起,气管插管的管道里出现鲜红的血液。
周含瑞拔开插管接口道
“吸引。”
“再吸。”
好不容易不再出血,仅仅几秒钟,林乐予便开始浑身抽搐,胳膊滑落到床边,犹如折翼的蝴蝶。
周含瑞大惊“室颤!快!除颤仪!”
巨大的面罩罩住林乐予的口鼻,气囊不断地往里压氧。
“充电二百焦!”
“闪开!”
林乐予犹如纸片一般的身体跟着弹起,再重重摔回去。
“继续!肾上腺素1mg,静脉注射!”
“再来一次,充电!”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回来了,回来了。”周含瑞呼出一口气,重新帮人插上了管。
林乐予的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电击刺激半睁开来,现在脑袋也歪着,直直地对着玻璃外的顾思远。
太无助了。
明明是无意识的反应,顾思远却总觉得他在哭,耳边也犹如幻听似的环绕着“哥哥....我好疼啊....”
“哥哥.....我好想你.....”
“哥哥....我都能改的...”
“哥哥....对不起....”
顾思远垂下头,两滴泪滴落在瓷白的地上,狠狠地捶了捶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