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不知何时下起淅沥沥的细雨,轻柔地抚在窗边的芭蕉叶上,留下清清浅浅的痕迹。
秋雨本凉,不过陆秋白却听不见屋外的任何动静了,涌动的燥热将秋夜的凉意隔绝,她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退缩的念头,又在察觉到停歇的势头时索取更多。
交缠的体温缓缓填上她心里的某个空缺,她任由自己跟随着沉沦。
原来这样的事情并不需要那么多顾虑,她坦然接受着姜林的每一处抚弄,笨拙地回应着,想尽力迎合她的动作。
姜林察觉出她的紧张,温热的气息轻扫过她的耳畔:“放松些。”
她感受到姜林俯身下去,无边的热情包裹住她,浪潮翻涌上来,让她不自觉轻喊出声。
意乱情迷时的声音让姜林愈加心动,愈发卖力地想将她送上更高的云端。
绵绵细雨化作狂风骤雨,风卷残云般略过每一寸土地。
姜林抚过她身上熟悉的伤口,细嫩的皮肤上突兀着一道狰狞的疤痕,是她曾经游离于黄泉道上的证明,也是她从阎王手里争夺回来的爱人。
陆秋白感受到姜林的动作变得轻柔,温热掌心抚过,痒的她有些难受,克制地喘着粗气,不想叫她觉得反感。
姜林见她还有心思分心控制自己的反应,不由得更贴近几分,好让她身心都随着她起伏,陷入云层,再不能分心去向其它。
她要她的全心投入,要她的全心愉悦。
她不要她的矜持与克制。
陆秋白眼角不自觉溢出几滴清泪,又被姜林轻柔吻去,如同捧在手心害怕碎掉的珍宝,渐渐地也就忘却了心中的那些杂念,一心一意随着她往极乐中跌去。
当清晨的鸟鸣声唤醒一日的生机时,姜林才终于从沉沉睡梦中醒来。
一夜的狂风骤雨过去,阳光再次穿透林间层层叠叠的枝叶,撒在床前的木地板上。
昨夜折腾得累极了,好似要将这些时日里积攒的所有挂念都一次倾诉个干净,凌乱的衣衫散落在一旁,姜林不由得想起陆秋白笨拙地解她衣带的样子,焦躁中带着几分急不可耐。
原来渴望的不止她一个。
时辰尚早,姜林怕打扰她好不容易的安眠,只用目光一遍遍描摹着前些日子里魂牵梦绕的脸庞,从眼角鼻稍,到唇边发尖。
当得知她被叛军挟持,直到后来音讯全无之时,她承认她后悔了,后悔为什么不随她一起,后悔两头牵挂,选了这头,就舍了那头。
如果当真因此而再也见不到这张脸、这个人,她不知道自己余生是否都会活在后悔之中。
从前的她们都互相敬重,更因着这层契约的婚姻关系,好像总在避嫌什么似的,极力避免任何肌肤相亲。
昨晚在陆秋白身上片片潮红,情不自禁的时候,姜林曾问她:“你喜欢吗?”
陆秋白断断续续地吐出“喜欢”两个字。
她又问:“那你喜欢我吗?”
她清晰地记得那个回答:“当然。”
可她并不知足,陆秋白的双手环在她脖颈之上,她将她珍视地捧起,继续探问:“那你愿意为了我活下去吗?”
她害怕陆秋白最终走的还是一条死路,这次她没有回答,回应她的是情难自抑的□□。
一旁的人微微翻动,似乎短暂地清醒过来,见眼前人已经苏醒盯着她看,朦胧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姜林止住她揉眼的动作,为她轻轻拂去眼角的发丝,轻声道:“还早,再睡一会。”
陆秋白闻言,闭着眼睛往她怀里拱了拱,一只手环上她的腰间。
姜林没有拒绝,顺势揽住她的肩,另一只手垫到她的脖颈下,好让她睡的更舒服些,也免受凉意的侵蚀。
发间的忍冬花香窜进鼻尖,困意满满爬上来,姜林闭上眼养神,但却没有任由自己睡过去。
直到日头渐渐爬上来,窗外的碎影触摸到床边的纱帘,姜林估摸着时辰,才将人从睡梦中唤醒。
不过陆秋白不知是太久没有过这样的好的睡眠,还是有些痴留怀抱的温暖,只是蹭蹭她的脖子,哼了两声,却并未睁开眼睛。
姜林本想着时辰差不多了,再多睡怕她晚上又睡不好了,只是又不忍心吵醒她,于是缓缓将手臂移出来,准备先起身去准备饭食。
将衣衫重新理好,发丝再次束起,姜林才从镜子里发现脖根旁浅淡的红痕,不过随意遮了遮,也并未十分在意。
厨房里的清粥已经熬好,只是这个时辰有些许微凉,稍稍热热就好。
案上的苕叶菜还挂着一点清洗时的水珠,豆角和红肉照她昨日的吩咐切成了碎末,姜林生火做了一盘清炒苕叶,以及一碟肉末豆角,而后将热好的粥盛在碗中,拿托盘一齐端上楼去。
其实她刚起身不久后陆秋白就醒了,大概是身边的体温猝然消失,她余下的那点睡意也就消散不见。
只是晨起依然有些发昏,静静地坐在床边,也没顾上整理昨夜的狼藉。
这是她第一次有这样奇妙的体验,从前只在书里知道两个女子之间词叫做“磨镜”,却不知晓原来可以如此。
见姜林推门进来,陆秋白才反应过来自己衣服还没穿好,当即起身就要去够一旁的外袍,却没想头重脚轻的,差点栽到地上,幸好扶住了一旁的床沿。
姜林被她吓了一跳,陆秋白怕她担心,还在连连摆手说:“没事。”
姜林将手里的托盘放下,想去扶她。
陆秋白却忽然有些羞,连连摆手,想要自己站起来。
姜林只道:“这里又没有旁人,我会笑你不成?”
一丝红晕爬上陆秋白的耳廓,她忍着酸意,最终还是自己挪到了桌案旁。
看到桌上的肉末豆角,陆秋白眼前一亮:“今天有肉!”
姜林看着她,淡淡地“嗯”了一声,也坐到一旁,将粥碗递过去。
陆秋白接过粥,这才发现姜林衣领旁隐隐约约一抹红痕,想起自己昨日的失控,不由得低下头,有些不敢看她。
姜林见她双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不由得轻笑问道:“怎么了?”
没想到她脸皮这么薄。
陆秋白眼神飘忽,吞吞吐吐道:“没……没什么。”
姜林不再逗她,让她好好吃饭。
陆秋白专注地盯着碗里的菜,好半晌才敢悄悄地拿眼去看那抹红痕,却见姜林若无其事地正常吃饭,一丝异样的也没有,和平日里别无二致。
这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心虚了些,当即端正态度,目不斜视,要多正义凛然就多正义凛然,这点本事她还是有的,要不就白跟心姨学了那么久。
说起来好久没有与她们联系,这会忽然还有些想念,知晓自己原本身份的也就只有她们了。
不过为了保险,当初早就约定好,轻易不做多余的联系,除非有所必要。
姜林看她忽然正色起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陆秋白对上她探寻的目光,心中微动,主动道:“我是不是还未曾与你说过我的真实姓名?”
姜林眨眨眼,似乎早有预料,不过还是配合着问道:“你不叫陆二娘么?”
陆秋白摇摇头,沾水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才是我原本的名字,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
“正好前段时间冠礼,我给自己取了个字,也是这两个字。”
姜林将它们留在唇齿间咀嚼:“秋白……是个好名字。”
陆秋白看她平静的脸庞,问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姜林勾起唇角:“人人都可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苦衷,你遮掩身份,这不足为奇。”
陆秋白心里的愧疚卸下几分,又问:“那你不好奇,是因为什么,我才要遮掩身份?”
姜林缓缓将粥咽下,回道:“待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会告诉,不是吗?”
陆秋白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她当真不问,此刻又让她有些心痒,于是道:“你想知道什么,现在都可以问。”
姜林抬眸看她一眼,却并未问她曾经的身世,而是问:“那你现在这个名字是随谁的姓氏?”
陆秋白很快接道:“我以前的师母,现在这个身份的养母,也是这个身份的婶娘,她叫卢虹,与我娘亲曾是好友。”
姜林了然:“你的剑术和功法就是她教的?”
陆秋白点点头:“没错,只是如今疏于练习,有些退步了。”
姜林平静道:“这些都对你身体有益,如今可以重新拾起来。”
陆秋白从善如流:“你说的对,明日开始我就勤加练习,争取早日康复。”
姜林垂下眼眸,默认了“康复”这个说法,面上看不出破绽。
昏迷之时她就不断喊着“娘亲”,姜林明智地没有选择去问她亲娘的事,不想勾起她不好的回忆,更不想得知她猜想的那个结果。
陆秋白见她沉默,还以为她对自己的过去并没有什么兴趣,莫名有些失落。
不过须臾,姜林又问:“那你师母是哪里人?”
陆秋白眼睛一亮,脸上漾起些笑意:“崖州人,我也是在崖州长大的。”
姜林偏过头:“所以那时候你回崖州是去找你师母的?”
陆秋白迟疑了一会:“是,也不是。”
不过更多的她却没说,譬如被亲舅舅锁起来差点盲婚哑嫁。
姜林便不再问了。
陆秋白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说任她问的,这会又有所保留,斟酌后继续道:“我本是想去寻我舅舅,只是舅舅好像把我当个烫手的山芋,着急把我打包送出去,是师母找过来,说支持我的一切选择。”
姜林看她陷入回忆,打断道:“过去的都过去了。”
陆秋白勉强笑笑,被亲人背刺的滋味并不好受,但她也很清楚,每个人皆有自己的私欲,她不可能拿自己的事情去要求所有人为她让步,不过同样的,她也不会轻易原谅背叛她的人。
两碟小菜很快吃净,陆秋白征求似地问道:“我感觉今天似乎好多了,可不可以出去走走?”
姜林看看她的腿,确认道:“真的没有哪里难受?”
陆秋白欲盖弥彰地扯扯衣摆,坚持道:“没有!”
见姜林目含怀疑,凑过去拉住她的袖子道:“天天闷在屋里太无聊了,就出去透透气嘛。”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问题,作势要去洗碗。
姜林按下她的手,看她神色哀求,也觉着这样一直拘着她不让出门也不是办法,不如陪着出去走走,周围人烟稀少,也不至于就露了破绽,于是松口道:“可以,正好有些药草缺了,我也要出去补补,一起吧。”
陆秋白高兴道:“我帮你拿药篓子!”
不过碗还是坚持洗了,天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期间虽然觉得这医馆布局有些奇怪,但姜林说是因为这里人少的缘故,本就是一间民居改造而来,是她游方时结识的一位乡医开的,也就没再怀疑。
雨后的林间弥漫着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气息,好在姜林早有准备,出门之前叮嘱她添衣,这才没有被寒风冷到。
两人在树木之间行走,如今不过刚刚入秋,虽然气温骤降,但草木依旧茂盛葱茏,得仔细辨认才能从繁多的草木之间找出想要的植株。
好在姜林是个熟手,总能准确地寻出需要的那棵,而陆秋白极力分辨着它们的差别,好半天也没有自己寻出一棵来。
这让她不禁有些挫败,想她向来过目不忘,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居然屡屡碰壁。
陆秋白问姜林有什么诀窍。
姜林笑她:“无它,熟能生巧尔。”
看她恹恹,又补道:“这又不是考验脑筋记忆的事儿,做得多了自然熟悉。”
陆秋白这才勉强被安慰到。
这时林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拎着弓箭普通百姓打扮的壮汉来,姜林眯起眼,警觉地慢慢直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