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扬摸摸伤口,已经止血了,看着天地间忙的热火朝天的村民,上了年纪的、比他还小的,哪个不是在忙碌着,没有哪个像他一样因为被蚂蟥吸一口就害怕得不敢动弹。

  咬了咬牙,林景扬拿过镰刀,走到林筠初身边,弯腰割稻。

  林筠初意外了一下:“你怎么下来了?”

  她还以为他的新鲜劲过去了。

  “小小蚂蟥,小米都不怕,我可不能比小米还差劲。”

  他在榕树村,吃林筠初和叶新夏的,住的是孙家的,虽然外祖母给了他银钱,可是他还是想帮帮忙。

  “行吧,你第一次干这个,自己把握好,别把自己累坏了。”林筠初说。

  中午时分,几个人总算把一亩水稻给割完了。

  叶新夏将镰刀收起来,招呼着林筠初和林景扬吃饭。

  林景扬擦着汗水,拧了拧汗湿的衣衫,以为终于可以回去洗个澡,结果看见叶新夏坐在田埂边上的树荫下,从背篓里翻出一个食盒来。

  叶新夏将一块布垫在草地上,将食盒里的东西取出来:“孙奶奶、景扬、小米,先过来吃东西,先休息一会儿。”

  “不回去吃吗?”林景扬问。

  “回去多耽误事儿,在这里吃完了坐着休息一会儿,太阳稍稍偏一些就能继续干活了,走来走去多累呀。”孙奶奶也从自家背篓里掏出食盒来。

  带来的午餐主食有米饭和白面馒头,菜有猪肉闷黄豆、干萝卜炒肉片、应季的蔬菜和一点咸菜,咸菜是搭着馒头吃的。

  农家难得有白面馒头和荤菜,孙小米看着简简单单几个菜,双眼直冒光,一手拿着馒头一手夹菜,吃得津津有味,见林景扬没动,还放下筷子,伸手给他拿了一个馒头。

  “景扬哥,吃吧,这白面馒头也就忙的时候才有,配咸菜可好吃了,你要不喜欢,夹肉进去,当成肉包子也行。”

  林景扬捏着手中的馒头有些怔然,这在历城街头小巷最常见的馒头,在这里居然是只有忙的时候才能吃到。

  林景扬心里不是滋味儿地咬了一口,这时,一个大娘背着东西领着两个小孩过来,坐到另一半树荫里。

  “凑个堆躲躲太阳,太热了。”大娘笑眯眯地和她们打招呼,两个小孩也乖巧地跟她们问好。

  大娘掏出自己的午餐,眼睛往这边看了一下,惊叹:“新夏,筠初,你们这伙食不错啊。”

  “也还行,这几天忙,是得吃好点才好干活。”叶新夏笑着回答。

  “那确实是啊,得吃好点的,要不然半个月忙下来得瘦一圈呢。”

  大娘聊着天,一边将自家的吃食放在两个孩子面前。

  林景扬看过去,本以为林筠初她们准备的饭菜已经很简单了,没想这一家人的饭菜更简单,只有窝窝头、米饭、煎蛋和青菜,连肉都没有。

  可那两个小孩闻着林筠初这边的肉香,吭哧吭哧啃着窝窝头看起来却还是有滋有味的,不曾表现出想吃或者别的什么,显然家教很不错。

  “婶儿,一起吃吧。”叶新夏把黄豆闷猪肉这道菜往那户人家的方向移了移。

  “谢谢啦,你们吃吧,肉可不便宜。”大娘摇摇头,对着叶新夏表示感谢。

  “大娘说的什么话,弟弟长身子,现在还跟着下地,不吃怎么行?”

  叶新夏不由分说,取了备用的筷子和碗碟将三个菜均了一些拿给那一家子。

  妇人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不住地跟叶新夏道谢:“谢谢,真的是太谢谢了。”

  林景扬不知道叶新夏为什么这么做,孙奶奶和林筠初却是知道的。

  当初叶新夏刚来,这户人家还没这么艰难,没少接济叶新夏,是难得的热心人,可惜好人不长命,半年前这妇人的丈夫生了场大病,家底被掏空了还是没治好,就这么去了,只留下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艰苦过日子。

  叶新夏此举,也不过是偿还昔日恩情罢了。

  叶新夏看见林景扬在发呆,以为饭菜不合他胃口,安慰道:“乡下的饭菜就这样,你担待些。”

  “没有,挺好吃的。”林景扬回过神来,往碗里夹了些菜,表明自己不是在嫌弃。

  只是感觉有点心酸。

  吃过午饭,稍作休息后,便是打谷了。

  打谷机是脚踩样式的,脚踏板一踩,打谷机内带木钉子的滚轮就会像篦子一样把谷粒梳下来,两个人并排将稻穗放进去,一个人拿着碗在另一面将打出来的碎枝叶捡出,并将谷粒装进袋子里。

  孙奶奶年纪大了不合适踩机子,所以这个活只能叶新夏和林筠初来,林景扬和孙小米负责搬运稻谷放到两人身侧,孙奶奶负责装袋,几个人倒也配合默契。

  林景扬吭哧吭哧搬了两堆,看林筠初还没来得及打谷,叉着腰喘气问林筠初:“筠初姐姐,为什么要这么赶着打谷呀,留着明天不行吗?”

  这个问题林筠初也不知道,反正这种活只要叶新夏说要做,就自有她的道理,于是道:“你问你新夏姐姐,我也不知道。”

  林景扬:“新夏姐姐?”

  叶新夏:“稻谷是早上割的,谷穗里还有露水,之后又被我们堆在水里,照这个天气,如果下午不紧着将谷粒打出来晾干表面的水分,今天夜里就能发芽。发了芽,就没用了。”

  “那我们可以一天收一点,热了就回去,反正现在收完就冬天了,不用着急呀。”

  孙奶奶听着林景扬天真的发言,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不说这同一批的稻谷分几波来晒有多麻烦,就说这地里的吧,现在不收,这大热天不需两天,谷杆子就晒干了,晒干的谷杆子可不像现在这么硬挺,到时候稻穗全部掉进泥水里,谷子泡了水打出来的米就不好吃了;要是运气不好,赶上下雨了,收不回去或者冒雨收回去也要都是要烂掉的,秋收这种事哪里能拖呀。”

  林筠初和林景扬认真听完,这才真正明白“抢收”的真正含义。

  “粒粒皆辛苦”所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