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我问。难怪看到脸一点印象都没有,毛泰久生日那晚我蒙着眼睛呢。
她坐在郑善雅旁边的位置上,气质端庄:“你比小时候有礼貌多了。你可以叫我金木夫人。”
“金木夫人您好。”嫁给R国人了?看来毛泰久当年虽然没有赶尽杀绝,也把她逼得逃出了H国。但照她对我这个态度,想必在R过混得非常不错。
“小李理事,你好。”她笑了笑,向我递出一张名片。
【法布尔研究所
【耳鼻咽喉科
【010XXXXXXXX
【Web:…………】
没有名字和具体职称、办公地址。我挑了挑眉,抽了一张自己的名片给她,然后专注拍卖。
我知道她在观察我,但是我不在乎。千颂伊更不在乎,她只在乎我在宴会后履行承诺,跟她去洪福子的漫画屋吃吃喝喝看小说——是的,国民演员就是这么没出息,就这点乐趣,让她的拥趸和追求者知道绝对会哭的。
第一轮拍卖结束之后拍卖师暂时下台,主持人邀请嘉宾上台演讲,谈自己是怎么参与到慈善活动中的,而主持人叫到了我的名字。
我完全没有准备,因为根本没人事先通知我。
这让我很不高兴。我坐在座位上不为所动,甚至翘起了二郎腿,十分直接地表现了我的冷漠和不耐烦。
主办方和受邀的媒体在拍照,让他们拍,发得出去、能溅起一点儿舆论水花都算我输。
其他成年人很少有任性的权力,但我还有,平时不用是没有必要。
千颂伊把头凑到我耳边:“需要我解围吗?”
“说说套话的这点儿急智我还是有的,可惜我不想。”我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正好能让金木夫人和郑善雅听到。
时间已经过去10几秒钟了。
主持人很有职业素养,即便尴尬也另叫了其他嘉宾上台,揭过了此事。
郑善雅眼含歉意:“是我自作主张,我向您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没有下次。”不一定是她。我看都没看她,反而和千颂伊提起了大学路那家新开的、有现场表演的咖啡馆。
大概没有男人给过郑善雅这种难堪,她脸上的微笑非常不自然。
金木夫人没有表态。
嘉宾演讲结束后,进入第二轮拍卖,拍卖的是孩子们亲自制作的手工艺品。
很好,比画作好多了。彩绘鹅卵石、扣子手镯、毛毡小动物、各种编织品,我还真看上几个,举牌比刚才心甘情愿多了。
第三轮拍卖是拍卖嘉宾们的随身物品。这个是事先说好了的,我把自己的宝石袖扣交了出去(对,就是穿越到几百年前给了巫女的那一对里剩下的那颗),千颂伊则是她的签名照——现写的。
金木夫人说她给的是儿媳妇金木由纪子的画作。郑善雅在一旁补充说明金木由纪子在R国是位非常有名的画家。
郑善雅什么东西都没拿出来。我问的时候,她还故作神秘:“您等会儿就知道了。”
我一点都不好奇,谢谢。
而且我对别人的随身物品一点都不感兴趣,早就对千颂伊说了,我拍她的,她拍我的。
结果不尽如人意。千颂伊名声太响亮,场内有她的狂热粉丝,钱没我多,但是一个劲儿朝我俩合十拱手,只能让他拍走了签名照。
本以为宝石袖扣这东西没人抢,但郑善雅和金木夫人竟然抢得火热。难道她们不是我以为的、单纯的投资和被投资的关系吗?
男士珠宝一般都比较贵,除了品牌溢价,还有需求低的原因。我的袖扣单颗就几百万A元,又有金木女士和她争,举一次牌就要加价10万A元,郑善雅可真舍得。
金木夫人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郑善雅对金木夫人说:“对不起了,夫人,我从小到大就喜欢耀眼夺目的东西,如果它的主人同时也很耀眼,那我完全无法抵抗。”
听得千颂伊直翻白眼。我什么德行她很清楚。当然要是有男人跟我说千颂伊千好万好,即便心底认同,我也是要翻白眼的。
最终金木夫人让步了,郑善雅说了声谢谢,对我笑得温柔。
我和千颂伊:“???”
没过几分钟我们就知道为什么了。
郑善雅拍卖的是她的热吻。
之前说过了,郑善雅是个美人,被她吸引的有男有女。当一个年纪很大的、满脸老人斑的男人频频举牌之后,她就向我投以求救的、盈盈含泪的目光。
我心如磐石。
台上的拍卖师报价速度是很快的,几十秒钟就能拍完。
她的神情一变再变,凑近我,小声道:“李理事,我拍下您的袖扣,可是相当于救了您一命呢,您怎么能弃我于不顾?”
在拍卖师喊出“1亿H元最后一次”之前,我举起了号牌。我想知道怎么个救命法。
郑善雅双手捂嘴,做出一副喜极而泣……不,她真的流出了眼泪。
千颂伊小声念道:“去当演员吧去当演员吧去当演员吧……”
那个老头儿一直跟着我举牌,直到2亿H元才不甘心地罢手。
拍卖师雄厚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彻会场:“恭喜李俊秀先生以2亿H元竞得此拍品!”
“哗哗哗哗哗哗……”全场热情鼓掌。
看着我签完字,郑善雅又是羞涩又是得意。
千颂伊又念:“啊,早知道我也这么炒作了,那搜索第一一定是我的。”
还能有更明显的暗示吗。你和一个素人争什么。我叹了口气:“一定是你的。让你的团队发吧,什么都行。”
千颂伊“嘻嘻嘻嘻嘻嘻嘻……”地笑,“谢谢俊秀!”
刚才那点子得意飞快地从郑善雅脸上消失了。
“我实在很好奇,小李理事准备什么时候……”金木夫人指了指郑善雅的嘴唇。
我摆出一副十分遗憾的模样:“我吃的东西比较重口味。”
“比如华国的烧烤臭豆腐、蒜香茼蒿、榴莲粽子、螺蛳粉。”千颂伊给我打配合,掰手指一个一个数,每说一个,郑善雅的脸就黑一分。
她说完之后,金木夫人“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出了声,一点面子没给郑善雅留。
直到拍卖结束,社会责任财团理事长徐政学上台宣布本次拍卖会筹集的善款总和,致谢全场来宾,她的脸色都没有丝毫好转。
连我发信息问她为什么拍下我的宝石袖扣就是救我一命,她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我,只是勉强笑着将我和千颂伊送出会场。
等我从洪福子的漫画屋回到李家,才看到了她的消息。
【李理事听说过谤法吗?】
听说过。这是我第二次听说。第一次是三个谪仙里的巫师说的——如果有人对你实施谤法,只需要知道你的名字、长相,拿到你的常用物品,就可以让你生不如死,或者死无葬生之地。
金木夫人想杀我吗?不至于吧?我跟她没那么深的仇怨。
关键是郑善雅是怎么知道金木夫人想杀我的呢?
我回了一句:【听说过。】
【注意人身安全啊,李理事,我真的很喜欢你,活生生的你,还等着你来索吻呢。】
【谢谢提醒。】对她的表白,我只能忽略。
发完我就把手机扔床上,去浴室洗澡了。
洗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我还没跟毛泰久提起金木夫人,也就是前法布尔儿童医院院长的事,加速后光着身体跑出浴室,去床上取了手机,再边泡澡边给毛泰久发消息。
他回得很快:【知道了。】
知道了?然后呢?
没有然后。
金木夫人在各大财阀之间钻营,毛泰久照常上班。
搞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意似的。雇佣的私家侦探也只能通过法布尔研究所的网址查询到一些非常浅显的内容,比如所况概述、机构设置、科学研究、专家学者、科研成果、教育培训、合作交流之类信息,还都和金木夫人本人扯不上关系。
甚至不清楚她到底是创始人,还是所长或者专家。
没过多久,金木夫人就和赵慧美攀上关系,送了她一盒法布尔研究所生产的瓶装胶囊,说是保健品。
赵慧美对老公孩子都挺好,分了几瓶给李玉和我。
李玉疑心病重,才收到就拿去有名集团的综合化学公司化验,并严厉警告我们结果没出来之前不准吃。
他要结果,自然出来得快,不到半个小时,综合化学公司的人就把化验报告发给他了。
看完他就给扔了,还叫赵慧美不要再让金木夫人接近。
赵慧美自然要问他里面有什么,让他这么厌恶。
是的,厌恶。
“那是人R胶囊。”李玉坐在沙发上撸爱宝,“去年的新闻,你们是一点记性都不长啊。”
哦,你一说R肉胶囊,我就懂了。
H国人整体睡眠时间短,绝大部分人学习或上班、聚餐到凌晨,还经常吃腌制食品,靠咖啡和红参等保健品续命,饭可以不吃,保健品不能不吃,已经到了每天分时间段定时的吃那种程度。
而R肉胶囊走私案第一次被H国电视台报道出来是在2011年,当时引发了全民关注。它们的主要成分是婴儿的胎盘或尸体,还掺杂着灰尘、毛发、指甲等,走私者打着保健品的旗号,成品一度卖到几千RMB一袋,供不应求。即便官方一再强调这种产品没有滋补的功效(特别是壮阳),反而很可能对身体有害,到2012年,海关也已截获30几起R肉胶囊走私。
说实话我们全家都被恶心到了。
赵慧美一旦联想,就一发不可收拾,捂着嘴冲进了盥洗室。
我蹲在垃圾桶前,把胶囊瓶子一个个捡出来:“走私欸,送上门的把柄,不用白不用。”
他们既然能生产这东西,那么原材料的来源……金木夫人投资的社会责任财团前身还是个育幼院……我想得头皮都麻了。
李玉和我都决定要做的事,基本都能做成,无论是10年前清除打着“为建立更美好的、没有变态狂的安全社会”旗号做大型社会实验的OZ组织,还是如今的法布尔研究所。
警方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将飞毛岛(碑某岛)上的生产R肉胶囊的工厂(原法布尔儿童医院旧址)捣毁了,并且将一众涉案人员全都抓捕归案。
包括金木夫人。
在李玉施压之后,没人能保释她,她依法被判有期徒刑5年,没收违法所得,并罚款30亿H元。
这点钱对她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坐牢就很不好受了。
她找人向李玉求情,李玉不理,找郑善雅向我求情,我也不理。
毛泰久之前发【知道了】,实际上还是使了些手段的,把她在H国的爪牙都拔除了,我只是先他一步。这一点在聚餐的时候他抱怨似的跟我提起,我趁机邀功,占了点便宜,让他请我喝十次酒。他答应了。
姜耀汉那边发消息提醒我,他要对社会责任财团下手了,让我注意点儿。
我说好。
我并没有经济上的困难,已经公证过的捐款是无法收回的,我也没想收回,只不过在上次参观社会责任财团的时候用信任点数扭正了几个高管的思想,让他们失去了对徐政学喝郑善雅的狂热皈依,变成了正常高级打工人。
在姜耀汉通过各大媒体曝光车庆熙、徐政学、朴度满、朱日道、许重世几个大股东的违法犯罪行为的同时,高管们就集体“大义灭亲”,向警方提供了相应证据,把他们送进了监狱。
嘶,我直接和间接送了多少人进监狱了?难不成除了“被绑架流开山怪”,还要多个“送监童子”的称号?
正当我在新家卧室的大床上乐得打滚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剧烈的疼痛侵袭,毫无防备之下,我“啊!”地叫了一声,缩成一团,双手捂住了耳朵,拿下来的时候,手心沾上了血。
疼痛感很快减轻,但是我开始耳鸣、恶心、头晕。
等我缓过神来,我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
手机里多出几条消息,但我根本没有听到“嗉嗉嗉”的提示音。
点开信息,是郑善雅发过来的。
【李理事,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甚至考虑过,不把你单纯地当作猎物,可是,你对我太不留情面了。所以,我选择用金木夫人教我的谤法,给你一些教训。你的眼睛很漂亮,我舍不得它们瞎了,所以,还是耳朵吧。】
啊。我张了张嘴,再次“啊”了一声。
听不到。
我聋了?我尝试让系统把听力点数加到30,已经超凡了,还是听不到。
【李理事,别害怕,法布尔有最先进的人工耳蜗植入术,要试试吗?】
想让我受制于你,做梦去吧。为了防止她再对我的其它部位下手,我先把耐力加到65点,再把听力加到100。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艹!什么声音!比打雷还响,而且密集到一刻不停。
我立即让系统将听力减到90。
比刚才好点儿也有限,像有人在身边放炮,于是再度往下减,减到60。
下一秒,无数的声音在我脑海里震响。
“小李理事……”来自我的保镖对我的吐槽。
“XXX!我就知道你和你秘书有鬼……”大概是楼下女邻居。
“金流芳!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指名道姓,是隔壁栋顶楼金光日。
“都叫这些业主要做好垃圾分类了!总有没素质的!阿西吧!”哦,是物业的人。
距离越远声音越小,我望向窗外,看向楼下的垃圾分类智能亭。
我的耳朵里还有物业的抱怨,但人家连嘴都没张,对着每个去扔垃圾的人,无论是业主还是住家保姆都是一脸微笑呢。
我:“……”我不想听。
很吵啊!
郑善雅,你给我等着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