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
崔仁还在电话里纠缠他爸爸,我正好趁此机会摆脱他。
去吧李俊秀,丘比特的金箭已经被柳取走了。我告诉自己,然后微笑着朝徐仁宇和陆东植走去。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看看陆东植,双手捏着自己的斜挎包肩带,恨不得整个人缩进徐仁宇的背影里。
“你好,东植XI。”我跟他打招呼。
“您好,李理事。”他朝我鞠躬,勉强笑了一下。
啊,忘了说,我当上艺林音乐工作室的理事了。我认为这种事是自然而然,小到不值得庆祝,但李英俊不这么认为,这也是他攒这个局的目的。
“别紧张,我现在没有水中毒,思维正常,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说自己的黑历史,多说几次就麻木了,我问,“之前来过这种俱乐部吗?”
他摇摇头。
“也许你会觉得不太习惯,不过没关系,又不是天天来,严格地说,我们都不算party animal。”我给他引路,“等会儿和我坐一起吧?”
这么近的距离都没有出现心跳加速。好现象!
“好的好的,谢谢李理事。”我表现得不在意,陆东植的神情也轻松了很多。
我没有把他领到二楼那间上有飞云遮月、下有流水浮灯的包间——一屋子某代表、某本部长,那是给陆东植找不自在,而是带他去了一楼的一个视野很好、能把舞台中央的人脸都看清的卡座,拍拍身边的空位。
陆东植小心翼翼地坐下。
徐仁宇挨着他坐。
“东植喜欢喝什么酒?”我问。
“我不喜欢喝酒。”他摇头。
我还以为H国人无论男女都是酒鬼,原来还有不喜欢喝酒的吗?“我欣赏你!”我双手给他比大拇指。
徐仁宇却说:“东植xi,干我们这行,你可以不喜欢喝酒,但不能不喝酒,明白吗?”
“是!”
唉。我又不忍心了。给他介绍这份工作,到底对不对啊。
这时有人弹了一下我的后脑勺,我一回头,看见了笑眯眯的卓秀浩,和他身后的毛泰久、金光日。
“……不准打我的头,本来就不聪明。”我说,“你们怎么都下楼来了?”
毛泰久当没听见一样,又来弹我脑门,被我躲开。他说:“庆祝晋升的对象都不在上面,你当我们很愿意应酬别人?”
我看了一眼陆东植,已经快缩成一团了。
人不请自来,但又不能不介绍。“这位是陆东植,我水中毒谵妄时的‘爱人’。”我拍拍陆东植的肩膀,另一只手指向毛泰久等人,一一介绍,“成运通运集团代表毛泰久、正真集团本部长卓秀浩……以及,大地主金光日。”不知道他和卓秀浩合作的什么项目,说大地主准不会错。
陆东植立马站起来,挨个鞠躬问好。
“……”我开始觉得烦闷,松了松领带。
一直没说话的卓秀浩开口了:“下面太吵,还是上面好。”
眼尖又体贴,我一心感激。
金光日附和:“我也这么觉得。走吧。”
他没能走得了。
漫射的灯光中,我看见他的西装外套左胸口处炸开一蓬血花!
直到他软软倒下,还有无数对此一无所知的人欢呼雀跃,随着音乐摇摆身体。
我头一次觉得弘大俱乐部街的人太多了,多到让我将速度、敏捷、耐力都加到30后抱着金光日狂奔都躲避得异常狼狈,怕把路人撞死,恨不能飞檐走壁——我也想使用“缩地成寸”,怕金光日遭不住,别到时候人没救成,反倒加速了他的死亡。
那些电影、电视剧里的角色,胸口中刀、中枪还能断断续续说遗言什么的,都是假的。
左胸中枪,死亡率最高,几乎是百分之百。
“快到了,你再坚持一下!”我不敢低头看他。
“虽然要杀我的人一击即走,但你不该带我去医院,而是应该等救护车来,宣布我当场死亡。越多人看见越好。”
嗯?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我躲入暗巷中,一个急停,看向他的左胸。
血早就不流了。
再看他的脸,红润有光泽。
艹!被骗了!
我两手一松,任他掉落在地,摔出“pong”的一声。
他双臂撑地坐直身体,从西装外套左胸口处拨弄出一个血袋,扔到一边。
看到里面还有防弹衣,防78式的中口径没问题。我转身要走。
他叫住我:“既然已经这样了,做戏做全,把我送进医院,让卓秀浩安排好的医生‘抢救’我,不然我和他就白费心机了。”
“……”我只好走回去,再次抱起他,往医院走。
“不想知道我们的计划吗?”他问。
“不想。”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反社会性?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你管不着。”
他哼了一声:“我偏要让你知道。这么精妙的计划,除了我和卓秀浩之外再没人知道的话,就像锦衣夜行一样,让人不爽。”
哪有人夸自己计划精妙?我说:“我不听。”
“事情还要从渊发现5446部队五星组第三任组长元流焕,啊,也就是现在化名邦东九的人潜入江陵开始说起……”
我的耳朵竖得高高的。
趁着卓家综合医院的那几位医生在抢救室“抢救”金光日,我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捋了捋他的计划。
大概是这样:金光日的卫兵之一渊在江陵发现潜伏的元流焕(邦东九),告知金光日,金光日借元流焕(邦东九)的上峰下令,让元流焕(邦东九)等人枪杀他,他好假死脱身。
照他说的,他不看好打算在他爷爷重病期间搞事情的那几个亲戚——包括他父亲在内,所以打算“提桶跑路”。
想法可以理解,但真的是“父辞子笑”了家人们。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放空的时候,卓秀浩、毛泰久、徐仁宇、李英俊几人也终于赶到,问我情况如何。
“呃……”我又不是个演员,明知是假,怎么佯装悲伤?
卓秀浩隔着空气虚虚“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明白,你尽力了,别伤心。”
啊?我愣住了。我超水平发挥了?
徐仁宇指了指我满身的“血”:“走吧,先去把衣服换了。”
嗯?有人要死了欸。或许是看我表情不对,他说:“我跟他不熟。”
也是。我指指毛泰久和李英俊:“泰久哥和英俊哥也和金光日不熟啊,你们来干嘛?”
李英俊无奈地看着我:“怕你内疚,会哭啊。”
毛泰久点点头。
我翻了个白眼:“他死我才不会哭。”
“那走吧,你晋升理事,聚会没办成功,给你买新衣服。”李英俊想拉我站起来,手都伸了一半,看到我手上有“血”,又缩了回去。
洁癖呀洁癖。我自己站起来,刚想跟他们走,一位医生推开急救室大门,对门外的我们摇了摇头,鞠了一躬,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节哀。”
那一瞬间,卓秀浩泪湿双颊。
徐仁宇别开头去,鼻息加重。
李英俊低下了头,以手掩面。
毛泰久双眼缓缓望向天花板,再缓缓闭上,神情哀切。
“……”我嘴唇微张,说不出话。
等医生一走,我就问他们:“哥哥们有兴趣当演员吗?”
话音未落我的后脑勺就同时被四只手拍了一下,拍得我整个人往前一颠。
卓秀浩留在医院做善后工作,我、毛泰久、李英俊和徐仁宇开着车去了奖忠洞的新罗免税店,打算买完衣服就去猪脚街大吃一顿——喜欢吃好吃的是他们对我的既有印象,我还不能说我味觉异常,就很苦逼。
说是给我买衣服,其实他们自己也挑了不少,平时都是秘书和生活助理替他们准备吃穿,难得自己来一趟,还有点上瘾的样子,全场500多种品牌,要不是想着还要去吃猪脚,我怕他们会逛到晚上9点免税店关门。
男人也可以很爱逛街,尤其是当他们一套又一套地穿了换、换了穿,每次都有一大堆女人向他们投来欣赏和垂涎的目光的时候。
咳咳,我也爱现。
之后花了几分钟步行去了猪脚街,十多家20多年的老字号,我挑到眼花,光闻闻味道都要饱了。
最后我用点兵点将的方式随手指了一家,走进去,选了张靠里的桌子。
还没坐下去就被李英俊拉住了胳膊,保镖们上前“刷刷刷刷……”把桌子椅子又擦了几遍,直到光可鉴人,他这才让我们落座。
店老板把切成片状的酱猪脚端上来,我们蘸上蘸料,用生菜叶包着吃,间或夹点爽口的萝卜,吃得还比较满意。
吃不出味道,但口感很棒,我还是吃到差点打嗝,等停下手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就问徐仁宇:“仁宇哥,陆东植呢?”
徐仁宇放下筷子:“我把他忘在了俱乐部。”
平铺直述,我是没听出他有什么愧疚之意,在和李英俊、毛泰久分别之后,就带着他一起回了那家俱乐部。
“带人家来,又不好好招待。”我说。
“因为我带他来,就没想好好招待他,”徐仁宇说,“这样陌生的一个环境,我说什么,他做什么,能很好地培养他对我所代表的权力的敬畏、信赖、服从。”
那我还能说什么,人家是上下级关系。
我们到的时候,俱乐部依然人声鼎沸,丝毫看不出这里才“出过人命”。
陆东植还坐在那个卡座里,垂着头、驮着背,双手抱着一个空酒杯。
“东植XI?”徐仁宇唤他。
陆东植抬起头来,眼神迷蒙,脸颊粉红:“徐室长nim?”
认出徐仁宇来,他就“呜……”的一声哭出来,放下酒杯,扑上来一个熊抱抱住了徐仁宇,抱得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徐仁宇努力向后仰着头,双臂直直地往前伸着,就是不肯在陆东植背后合拢。
什么对权力的敬畏、信赖、服从?我抿紧了嘴才没让自己笑出声。陆东植是个什么宝贝憨憨?在俱乐部喝个酒跟失了身一样委屈。
徐仁宇背对着我说:“俊秀。”
“嗯?”
“我知道你在幸灾乐祸。”
“我没有。”
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