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琴酒的育儿与领导力提升准则>第五十一章 由爱故生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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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堀田诊所,手术室外的等候大厅。

  等候大厅的液晶屏上显示着“一号手术室:手术中”的巨大红字,瞧上去多少令人感觉到触目惊心。穿着一身黑的战斗装束的贝尔摩德站在等候室的门口附近,衣服上沾着已经干涸的、星星点点的血迹。

  贝尔摩德的对面就站着一般会被人们称之为“堀田院长”的家伙,平心而论,贝尔摩德对此人没有多少好感:这位私人诊所院长是个长相难以置信地猥琐的家伙,眼睛总是色眯眯地向着漂亮女性瞟,比起来医生更像是个电车之狼。

  此人曾经从全国最好的医学院毕业,又曾去国外留学镀金,归国之后顺理成章地进入东京的大医院工作,人生的前半段完全是人生赢家的模板——然后,他就因为向病人乱收好处费、开出天价诊金、还有吃药店的回扣等多种原因被医院辞退。再之后,由于他的医术确实高超,被Boss的某一个假身份用一大笔钱和一些虚无缥缈的承诺雇佣,在这家私下进行着某些不太合法的工作的私人诊所担任院长。

  总之,如果有人想要调查这家医院的话,是绝对找不到它跟组织之间的一丁点联系,就算是朗姆也对它的存在一无所知。

  此刻,堀田院长正对贝尔摩德说着正在手术室里接受手术的那位伤患的情况,说完了之后又准备转头钻回自己的办公室去,期间还点头哈腰信誓旦旦地保证那位绝对没生命危险。

  ——“那位”当然是指琴酒。

  贝尔摩德完全没赶上事情的全过程,她这一天晚上忙着疯狂打电话把她的人和琴酒的人都叫起来去跟泥惨会还有那群神秘第三方的人对枪、漫山遍野地找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伏特加、召集一大群没有代号的底层成员在警视厅出警的必经之路上制造事故拖延时间。可以说,等她忙完以上所有事情之后,琴酒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

  但是她事后从德里克那里听到了些只言片语:德里克是奥纳科纳的小队里唯一一个陪着Boss去医院的人,剩下的人忙于将交火现场的一切蛛丝马迹彻底毁灭;总之,按德里克的说法,Boss在那辆伪装起来的救护车上全程握着琴酒的手,而后者在去往医院的半途中彻底陷入休克,血压和心音都低到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程度。

  “他在到达医院之前心跳差点停了。”德里克如是说。

  ——总之,今天晚上的阵仗够堀田院长明白那位伤患的重要性了。贝尔摩德略有些头痛地想着,搞不好这人是打算把患者治好之后拿这个向Boss邀功,然后借此再敲一笔什么的……这种眼睛里只有钱的家伙最好对付又最没有威胁性,虽然讨厌这家伙,但是贝尔摩德的确很清楚Boss为什么要雇佣这人。

  堀田院长回到办公室后,贝尔摩德转过身,看向坐在等候室里的Boss——或者此刻应该被称之为“野格”。后者坐在靠墙的位置上,身后是一片惨白的墙壁,衣服的前襟上是星星点点的喷溅状的鲜血。

  而他的身边则坐着眉头紧皱的德里克,后者正垂着头帮Boss处理手上的那道刀伤:

  贝尔摩德听德里克说那道伤口是琴酒割的,这倒挺新奇,这说明琴酒就要拿到“十年之内伤Boss伤得最深”的荣誉勋章了。

  她走近些之后能看见Boss左手四根手指的指根处各有一道狭长的伤口,其中无名指指根处甚至已经到了深可见骨的地步,就算是没有法医经验的人也能看出,这是一次不太成功的空手夺白刃尝试之后留下的。

  不过好在那一刀似乎没有切断什么神经或者肌腱,要不然现在Boss自己也应该呆在急救室里。

  贝尔摩德想着今晚本可能发生的种种糟糕进展,就忍不住觉得胆战心惊。

  德里克正给那些割伤缝针,针刺入皮肉之后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缝得德里克自己都咬牙切齿起来,结果Boss的表情比他镇定多了:Boss的肩膀稍微有点紧绷,但是抬起头看向贝尔摩德的时候脸色如常,仿佛并没有任何自己正在被别人缝的自觉。

  他问:“莎朗,堀田院长说什么?”

  “说琴酒的命肯定保得住。”贝尔摩德回答。她顿了顿,才说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下半句:“但是,他的杀手生涯显然到此结束了。”

  贝尔摩德不是今天晚上第一个这样说的人,可Boss脸上还是一点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这就是贝尔摩德不太喜欢“野格”这个假身份的主要原因:在Boss用这个假身份的时候,贝尔摩德是真的看不出对方内心在想些什么,对一个自己本该熟悉的人一无所知的感觉令她觉得很不舒服。

  于是贝尔摩德只能继续往下说,她的嘴里吐出些令人胆战心惊的词语来:“他肺部受的伤自然不用多提,在开胸手术结束之后他可能需要几年的时间来修养,就算是如此身体素质也不一定能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更别提肺炎、胸腔积液还有肋间神经炎之类的后遗症……嗯,然后还有……“

  贝尔摩德显得罕见得有些吞吞吐吐。

  Boss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

  “他的左前臂上有一道很深的刀伤,“贝尔摩德一口气说完,“医生发现他的手部屈指肌腱被切断了。”

  “……”

  Boss用特别平缓的语调说:“我记得琴酒他是左利手对吧。”

  “……是的。”贝尔摩德的声音好像放轻了一些。

  而一直在默默缝针的德里克把头低得更低了:在场的各位都是或多或少懂点医学的人,当然每个人都知道肌腱被割断意味着什么。受伤的人将不能如常地完成手部动作,而手部屈指肌腱重建的手术难度又比较大……就算是这家医院水平确实高超,能顺利缝合断的肌腱,伤者也必须面对漫长的康复期和基本无可避免的肌腱黏连问题。

  简单地说,琴酒的手指基本上再无可能恢复到之前的灵活程度,这对于一个左利手的杀手来说是致命的。

  而Boss这种控制狂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

  不知道怎么, 德里克预计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到来。

  他听见Boss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医疗小组正从马里兰州赶来。”他说着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语气依然毫无起伏,虽然这语气和他正说出口的内容明显不搭调,“他们还有十二……不,还有十个小时之后就能到达东京,我对堀田院长的要求是他在这十个小时之内保住琴酒的命,无论是肌腱、肋骨还是肺部的问题,他们能做到维持现状就可以。让他们把血气胸处理一下,剩下的由医疗小组接手。”

  贝尔摩德忍不住挑了一下眉。

  Boss是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类型,所以组织内当然不只是雪莉在进行某种禁忌的研究——另一个实验室在美国进行着相似的研究,现在Boss服用的大部分药物其实都是那个实验室提供的。

  那个实验室位于马里兰州的巴尔的摩,位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校园内。名义上那座实验室的负责人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一位教授,但是实验室里实际上的主事人是多年前就从研究界销声匿迹的海因里希·雷曼博士。

  近几年雷曼博士对于战胜时间和死亡的研究颇有进展,这就是Boss的身体状况能够稳定下来的根本原因。除此之外,贝尔摩德还知道另外一些小道消息:就比如说,由于那个实验室其实比东京实验室的人手充足太多(而且热情也高涨许多),他们针对ATPX系列药物的作用原理进行了一系列非常发散的研究,最后出乎意料地在药物的某种衍生品用于医疗的方面取得了重大成果。

  这部分成果已经经过了严谨的临床试验,并且有一部分在美国的分部那边投入了使用,据说反馈非常不错。但是最终这些成果既没有广泛推广也没有进行进一步公开,想必是由于这些成果终究是ATPX系列药物的衍生品、出于保密原则才做出的决定。

  之前贝尔摩德还听Boss抱怨过这事,好像是说那些技术如果能推向市场能赚多么大一笔之类的……

  总之,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那座实验室里,有一个为Boss全天候待命的医疗小组。医疗小组最开始组建是为了处理Boss“忽大忽小”的身体状况,但是逐渐配备了非常齐全的医疗资源和最优秀的全科医生,后来就干脆成为Boss专属的私人医生团队了……那个医疗团队当然不受各类保密原则限制,在使用着某些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有点超前太多的药品和疗法。

  贝尔摩德自己也体验过那种疗法,其过程基本上可以用魔幻来形容:有一次她出任务的时候不幸受伤,小腿腿骨粉碎性骨折,结果刚好赶上Boss的医疗小组在隔壁州开一个医学交流会。那群穿白大褂的家伙开着车走州际公路赶来,看了看她腿部的X光片,然后也没动之前其他医生包在她腿部的石膏,就拿出一种上面没有任何标签的输液瓶给她输了三天液。

  ——整个过程非常令人一头雾水,看上去也非常的非法行医。

  但是一周后她就按Boss手下的那群白大褂的要求拆下了石膏,受伤的腿已经能在不借助拐杖的情况下正常行走,只不过医生要求她不要进行剧烈运动;半个月后她的腿完全恢复如常,再去复诊拍片的时候在片子上根本找不到骨折过的那根腿骨上本应该留下的骨痂……

  而现在,贝尔摩德看向Boss。

  对方目光镇定地与她对视,就好像真没意识到自己正打算派连贝尔摩德也只享受过一次——那次还是纯属因为离得近——的医疗小组千里迢迢飞来东京干嘛一样。

  如果是那个小组赶来的话,琴酒的事情恐怕确实并非没有转机。但是问题只在于……

  贝尔摩德凝视了Boss一会儿,然后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正往他们所在的等候室的方向接近。下一秒这个金发的女人忽然嫣然一笑,没头没尾地说:“您下定决心了就好,我也就不做那个唱白脸的人了——唱白脸的角色让别人来担任吧。我去跟医院的人说治疗小组要来的事情,小组的负责人还是尤维塔·迪布瓦对吧?”

  Boss向她点点头,于是贝尔摩德转头就走,估计是去把治疗小组负责人的联系方式交给堀田院长去了,治疗伤患的时候时间永远是金钱,估计堀田院长那边得打着卫星电话跟目前还在往日本飞的医疗小组联系,在飞机落地前就商讨出一个治疗方案来。

  这一次,贝尔摩德离开的时候脚步似乎更轻松了些,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从等候室的门口走进来,恰好与她擦肩而过。Boss抬起头的时候德里克刚好缝完最后一针,他们一起看向那个在Boss的面前站定的、有着古铜色皮肤的男性。

  Boss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奥纳科纳,事情都解决了?”

  “这取决于您怎么看待‘解决’这个词。”这个有着印第安血统的黑发男人回答道,“温亚德女士带去的人手不足以消灭所有袭击者,那个叫做泥惨会的本地黑帮派去的人应该都被解决了,但是第三方势力派来的人绝对有逃掉的,估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把袭击失败的结果告知给了他们的上司。伊薇特已经把现场清理干净,没有留下任何咱们的人的痕迹,现在消防的人应该正在现场组织灭火。”

  ……也就是说伊薇特确实把那地方炸飞天了。动作真快呀,伊薇特。

  Boss继续问:“那么今晚发起袭击的人是?”

  “是您之前推测的那些家伙。”奥纳科纳简单地回答——虽然这短短的几个字里饱含着各地情报组的心血:事发后他们一个电话倒着时差把美国那边的情报组也叫起来加班了。

  “知道了。”Boss微微地点了点头,没对这个结论发表什么意见。然后他忽然又问:“我听莎朗说了她带去的人没有折损,那么那个代号叫伏特加的组织成员呢?”

  “也找到了,但是受伤不轻,显然在援兵到达之前他独自支撑了很长一段时间。温亚德女士已经派人送他去日本分部这边控制的那家医院了,但是目前还没有其他消息。”奥纳科纳说话一向非常温和又有条理,这与他令人望而生畏的身高和肩宽格格不入。现在有些犹豫地他顿了一下,显然还想要说什么,几秒钟之后,他斟酌着说:“……Boss,我接到了道兰先生那边的讯息,您要医疗小组从巴尔的摩调过来是吗?”

  Boss刚想感叹一句伏特加比他想象中还厉害些,奥纳科纳就紧接着说了这么一句。Boss本人话头微微一停顿,还没说什么,正在往他手上裹绷带的德里克就低低地笑了一下。

  “哎呦,奥纳科纳。”他小声说,“温亚德女士刚刚才说你要来唱白脸了。”

  奥纳科纳颇为不赞同地看了德里克一眼。

  但是唱白脸的人还是得负责继续唱白脸——Boss花钱雇他们就是来干这个的。

  很多人都以为直接对Boss负责的特别小队是一个专门负责保护Boss安全的队伍,其实不然,奥纳科纳的小队是一个集保镖、保姆、秘书、临时护工、半吊子心理医生、人形自走给Boss泼冷水机于一体的复杂团队。他们的日常工作除了保护Boss的人身安全、照顾Boss的日常起居、替Boss本人向组织其他高层传达某些命令之外,工作往往还包括把Boss脑海里冒出的某些不太明智的想法苦谏回去。

  毕竟一个人再怎么智慧超群大脑也有短路的时候,Boss在雇佣奥纳科纳的时候已经把这一点说得很清楚了。

  现在,“泼冷水”正是奥纳科纳要去干的工作。

  而Boss只是点点头,好像并不为奥纳科纳忽然提起这件事感觉到吃惊:“在日本的事情彻底结束之前,我打算让那个医疗小组暂时留在东京,日后恐怕还有用得到他们的时候。”

  “我明白您的意思,让他们留下道兰先生应该也能对您这边更放心一些。但是……今晚确实不是个好时机。”奥纳科纳逐渐头痛了起来:毕竟他要负责的正是最麻烦的那类工作,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挥手里握着操纵杆的人怎么处理电车难题的那类工作……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每一件事都会在世界上留下痕迹,Boss。”

  Boss并没有马上回答。

  因为他们在谈论的事情甚至无关琴酒——当一个人站在Boss所在的位置上的时候,很多事情就不仅仅像“我希望动用我所动能动用的力量去救一个人”那么简单了。即便是他能、他可以、他有权力去做这样的事情,事情的余波也会变成向净水中抛入石子后层层泛起的涟漪。

  就拿眼下的事情而言,他们在市内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那么“组织的高层琴酒重伤”这个消息必然是瞒不住的。而琴酒虽然重伤却没有入住组织在秘密资助的那家医院,再加上即将打着“学术交流”的名义在成田国际机场降落的那架飞机……

  总有些有心人能把看似毫无联系的事物联系在一起,某些事物就仿佛一根红线贯穿了平淡无奇的生活纠葛。

  “——朗姆。”Boss忽然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吐出这个代号。

  奥纳科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的脸上有一种疲惫之色:“那正是我所担心的。”

  朗姆……此人曾经算是欧洲的某个分部的次级负责人,诚然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但是以他的能力,恐怕无法胜任一个地区级的分部负责人的职责,在许多年之前Boss就已经知晓了这一点。但是后来更多的事情发生了——当然,涉及到宫野夫妇的意外死亡、日本分部负责人的“神秘失踪”以及某些毁灭日本这边已经建造起来的一切的计划的雏形。

  总之,大概十七年之前,“日本分部的负责人”成了一个谁也不愿意接手的烂摊子,毕竟无论你在这个岗位上多么努力、做出多少成果,整个地方最终都要付之一炬;在此地建立的任何势力,最后都会被舍弃、被打散分流入组织的其他部分。而朗姆就是在这个时候毛遂自荐的,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在别的地区大概升职无望,于是指望通过某种自我牺牲式的行动博得Boss的好感。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成功了,朗姆在日本走马上任,接手了一个只要做出研究成果之后就立刻会进入自我毁灭程序的分部。没人知道Boss当时对朗姆承诺些了什么——大部分人都猜测,Boss答应朗姆,等对方从日本这边卸任,就在意大利给他安排一个肥差。

  ……但是一切的前提是:他要能做好交给他的工作。

  在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大部分人都已经明了:再之后是羽田浩司案,是赤井务武的失踪,是赤井秀一的卧底计划,是宫野明美的十亿日元抢劫计划。再之后就到了现在:组织高层琴酒在出一个平平无奇的暗杀任务的时候被一群全副武装的家伙袭击了。

  根据奥纳科纳现在收到的消息,袭击者来自某个情报机构,这个情报机构在日本分部里有个卧底,但是那个卧底是身份组织高层是知情的。

  换言之,Boss因为各种原因特意把某几个卧底留在组织内部,并且让朗姆负责看好这几个家伙。更不要提,FBI那事以后Boss其实曾以“四玫瑰”的身份要求朗姆加倍注意监控这段时间组织里其他卧底的动向,毕竟FBI那边出了这种大事,对其他情报机构可能并非毫无影响。

  ——结果在这样的前提之下,琴酒的任务信息还是从那个卧底那里走漏了。

  ……Boss年长之后已经比年轻的时候宽容了很多,奥纳科纳很确信,如果时间倒退三十年,这个时候朗姆可能已经被沉进东京湾了。

  所以根本来说,现在奥纳科纳在担心的事情就是:知道自己又犯了一次错的朗姆,在意识到自己可能令Boss彻底失望之后是否会干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

  至于琴酒这边,假设朗姆察觉到在琴酒重伤、甚至在可能成为废人的情况下Boss非但没有放弃他,还千里迢迢调来自己的私人医疗队给他治疗……知情人可以说“这是因为爱情”,对于不知情又天性多疑的朗姆则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公司中层永远不能容忍自己的老板比起看重他更看重别人,更别提这个“别人”是个野心勃勃地想要取代他的位置的家伙。虽然这样的形容词很奇怪,但是职场守则在犯罪组织里依然好用。

  虽然,在犯罪组织的场合中,公司中层能干出的就远远不是“删掉公司服务器代码之后辞职跑路”这么无害的事情了。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朗姆忽然反水,笑话可就闹大了。

  在场的两个特别行动小组成员里转着一模一样的念头,奥纳科纳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德里克收好医药箱,忍不住问道:“我们就不能提前一步先干掉他吗?”

  Boss无言地看了他一眼。

  ……这就是为啥不能让技术人员搞战略。

  “这件事并非做不到,而是现在不能做。”奥纳科纳好脾气地解释道,“朗姆是这个分部的负责人,如果真的提前做掉他,事情会闹得很大,绝对是遮掩不下去的。现在琴酒受伤,据我所知温亚德女士在这边还是个独行侠,换言之如果没有朗姆,目前日本这边其实没有人可以服众。”

  而他们的组织资产转移计划还没进行完,如果朗姆真的死了绝对会天下大乱,日本这边可是很有一群朗姆死忠的支持者的,更不要提日本公安还很可能会趁火打劫。空降更强力的管理者去维持组织的秩序当然办得到,但是那样的话难免会让有心人顺着这个线索查到日本这个“组织”背后更为庞大的阴影中去。

  总之,虽然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建立在推测上,但是如果朗姆真的被琴酒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就很可能会有一系列极其糟糕的连锁反应发生。

  在Boss正打算覆灭这个“组织”的关键时刻,最不需要的就是据我所知。

  在这种情况下,最明智的决定当然是……

  “我不会放弃琴酒的。”沉默片刻之后,Boss简单地说,“你应该能理解作为杀手的生涯对他而言是一种多么重要的东西。”

  所以这就是最终的决定。

  “我明白,”奥纳科纳简单地说,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在这件事上劝服Boss,毕竟他并非一个冷血的人,而Boss则是个很固执的家伙。“那么接下来事情能否顺利进展要寄希望于朗姆是否能保持忠诚吗?”

  Boss似乎是略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讲更多道理,毕竟你要是放任我干接下来的事情的话,事后理查德免不了对你吐出很多抱怨。”

  ——理查德·道兰是Boss的副手,英国人。此人接手目前的岗位还不到十年,但是发际线往后退了不止十年的量。

  奥纳科纳停顿了一会儿,最后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但是我的答案是永远不会变的:我希望您能得到您想要得到的一切。”

  Boss沉默了两秒钟,然后哈地笑了一声,他的声音里没有多少笑意,但是另外两个人都能感觉到他仿佛比刚才稍微放松一些了。“那么听好了,奥纳科纳,”他说,“接下来有这些事情需要你去办。”

  然后,他语气非常平缓地一条条说出了之后的安排,就仿佛在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前已经思考过无数遍一样。

  “首先,去找莎朗,她这个时候应该在院长的办公室那边。告诉她,行动的代号最后定为‘安娜斯塔西娅’,她所需要的其他证件明天会有人从瑞典飞过来带给她,如果她有任何想要指定的内容,直接联系瑞典行动部门的负责人就可以,他们那边会安排。

  “然后,你需要给理查德打一通电话,告诉他日本这边的撤离工作从现在开始改采用E计划。另外让他联系一下意大利那边,一周之内让芭芭拉·鲁索到东京来,我半个月之前应该跟他提过一次这件事。”

  “最后,”Boss轻轻地笑了一下,放在“野格”的脸上,这是个有点可怕的阴森神情,“你去跟胡安娜和刘说一声……虽然可能有点无聊,但是我得拜托他们去帮忙绑架一个男高中生。”

  [1] 出自《妙色王求法偈》:“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