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琴酒的育儿与领导力提升准则>第三十九章 Gin Playtime

  詹姆斯·布莱克带着两人份的速食回到安全屋。

  这里涉及到一个冷知识:联邦调查局探员也要自己去超市购物、自己做饭,他们的食物并不会自动从冰箱里长出来。

  这是被无数特工题材影片忽略的一个部分:动作片从来不拍帅气的特工们窝在安全屋里持方便食品的部分,汤姆·克鲁斯只要负责开着宝马摩托车在公路上跟美女玩追逐战就够了。而詹姆斯则没有电影主角的好运气,他认为自己从来不是像电影主角的那一类人,如果要在他们的同僚里挑一位适合做好莱坞特工片男主角的人,应该还是赤井秀一才对。

  现在,这位“不像是电影主角”的FBI主管拎着自己和自己的下属(兼保镖)的晚饭回家,对自己手里购物袋中的东西一点胃口也没有。他和卡迈尔都不会做饭,所以只能靠马路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喂饱自己;詹姆斯选择自己出去购物的唯一原因是,他的这位下属实在是长得过于五大三粗不像好人了一点,说实在,走在路上相当的引人注目,相比之下,詹姆斯看上去好歹还像是个温文尔雅的大学外教。

  他们的敌人是黑衣组织,日常生活中再怎么小心些也不为过。

  詹姆斯走过二人居住的安全屋长长的门廊——那实际上是一栋二层的别墅——然后在玄关处脱掉鞋子,迈步向着屋内走去。就在这个时候,这位并不像是主角的FBI主管迎来了第一个好莱坞电影主角常见剧情。

  第一:发现自己家被敌人入侵。展开电影剧情的绝好方式,好莱坞电影热开场最爱的情节之一;管剧情有没有逻辑,先来上一段打戏,这样就足够吸引观众了。

  ——詹姆斯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看见地板上滴落着一连串的血迹,一路向屋里的方向延伸而去。

  詹姆斯那张冷硬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他松开手任由购物袋以及里面的杯面和三明治落在地上,另一只手伸进了自己夹克外套,去摸被挂在肩膀上的枪套。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响动。

  然后第二个好莱坞电影主角常见剧情就这样明晃晃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二:由电影最大反派亲自策划的谋杀。不知道为什么,电影里的反派角色总喜欢在故事一开始的时候就去亲自屈尊给主角使绊子(对此,汤姆·克鲁斯也有很多话要说),按理来说,这样无聊的暗杀不应该是反派挥挥手,就有二百个小弟来抢着做吗?

  ——一身黑衣的长发男人出现在二层的楼梯最上端,他的手里拖着一个沉重的、血迹斑斑的身躯,想必地板上此刻正留下一长串恐怖故事一般的、逐渐干涸的拖拽血迹。被黑衣男人拖着的那具了无生气的身体并看不清脸,但是那个人身上穿着的衣服看上去倒是很熟悉:正是詹姆斯出门前卡迈尔穿着的那件套头衫。

  这个人走到了楼梯口的位置,然后松了手。之前被他拖着的人像是一只口袋一样软塌塌的、毫无反抗地从楼梯上往下滚落了好几节,把楼梯也染上了斑斑血迹——而后者一声不吭,就仿若已经死了。

  这个一身黑衣的长发男人当然就是琴酒。虽然黑衣组织里的其他人詹姆斯不见得认识,但是琴酒他绝对能一眼认出来:当初赤井秀一的卧底任务就是随着想要逮捕这个男人的行动戛然而止而全面失败,然后詹姆斯还千里迢迢飞回华盛顿挨了一顿骂。

  琴酒,这个被各大情报组织忌惮的冷血杀手,向着詹姆斯露出了一个冷冰冰的笑容。

  他说:“下午好,布莱克探员。”

  第三:主角会和反派进行殊死搏斗并且落于下风,但是最后却出乎意料地逃出生天。这类剧情一般用来奠定故事的基础,意即,之后的一百二十分钟里主角都会试图通过打倒这个反派角色来一雪前耻(或者是为了复仇,管他呢)。

  而詹姆斯抬起头对上琴酒富有侵略性的目光,他犹豫了不到一秒钟,然后转身就跑。

  没人能指责詹姆斯·布莱克缺乏勇气——他已经不在年轻了,在联邦调查局差不多做了二十年的管理层,早过了穿着那套有FBI标识的蓝色外套亲自在外面出任务的年代。

  而且他心里也很清楚,琴酒是个极端谨慎而多疑的杀手,他既然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就意味着他不太可能是单独行动的,最好的可能性是现在只有伏特加一个人潜伏在现场的某个地方,最差的可能性是正有一个小队潜伏在附近,琴酒手下的那几个狙击手正用狙击枪瞄着詹姆斯的头。

  在这种情况下,想救下卡迈尔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选择就是跑。而且要尽快、要有多远跑多远,最好能在跑掉以后通知一下自己的同僚们:詹姆斯自己居住的安全屋地址都暴露了,他没法想象潜伏在东京的其他同僚现在的情况如何,他出门的时候尚且会用帽子和口罩遮挡一下容貌,而那些人甚至没有他这样小心谨慎,有不少人是拿着假身份住在相当公开的区域的。

  电影里的情节固然刺激而振奋人心……可惜现实生活终究不是电影。

  这么说转身准备逃离之前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琴酒微微一笑,伸手撑住楼梯扶手,像是矫健的豹子一样翻过楼梯围栏,从通往二层的楼梯中段跳了下来。

  他落地的时候也和猫科动物那样轻,死神的脚步也同样是悄无声息的。这些不详的比喻如同阿刻戎河黑色的河水一样自他的心头划过,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枪响——被消音器压低了几个调子,听上去怪异而不详——与此同时,詹姆斯感觉到腿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詹姆斯应声倒在了地上。

  一颗子弹从他身后穿过了膝盖,然后从前方射了出来了——可怕的精准度。他之所以敢试图逃跑,一来是在赌琴酒不敢在居民聚居的区域公然开枪,这些老房子隔音不太好,就算是用了消音器枪声也很容易被居民听到,而琴酒肯定是不希望有人在这个节骨眼的报警的;二来,他在赌在目标快速移动,两个人还相隔十几米的情况下琴酒没法轻易击中目标。

  因为很多人对手枪有这样一个误解:“理论上来说手枪的有效射程是五十米”,很多人以为这是指训练良好的枪手在五十米内拿着手枪百发百中的意思——但是实际上在封闭式的靶场里打固定靶和在路上追击一个奔跑的活人完全是两回事;以美国警方选用的制式武器Glock 17为例,训练良好的枪手或许能够击中二十五米开外的胸环靶,但是如果他们隔着五十米击中了目标,那么他们大半是蒙的;而在真正的实战中用手枪射击快速移动目标,能隔着十五米击中目标的都寥寥无几。

  詹姆斯知道琴酒肯定会对他开枪,他的唯一希望就是琴酒第一枪打不中。只要第一枪打不中他就有机会夺门而出,然后这个历史悠久的街区布局有些错综复杂的街道就会成为他逃跑的助力。

  但是显然,他赌错了。

  那种疼痛感和受伤的位置告诉詹姆斯,他的膝盖骨肯定被打碎了。但是他仍然没有轻易放弃,他忍着疼痛向着门口的方向爬过去,身后血痕蜿蜒……现在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这个街区路上的人很多,如果他能到达外面的话肯定会有人报警……真是讽刺,一个FBI探员最后不得不向日本警方求助,而他们此刻在执行的这个任务甚至不太合法。但是没有其他办法了,他现在必须活下去,在东京的所有FBI探员必须立刻转移,还有赤井秀一……平时赤井秀一是跟詹姆斯待在一起的,但是他今天刚独自出去执行盯梢任务,黑衣组织就忽然对他们发动了袭击,这之后必然隐藏着什么阴谋……

  甚至……可能赤井秀一那边都有一个陷阱在等待着他。

  种种可怕的念头从詹姆斯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他无疑需要活下去,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电影里的正派角色也往往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因为他们总想用血肉之躯保护整个世界。

  但是恐怕已经晚了。

  詹姆斯感觉到一只脚不轻不重地踩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他费力地扭过头,看见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握着枪,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

  贝尔摩德以一种悠闲的姿势靠在自己的跑车后备箱上,她是最早完成任务,到达四玫瑰的指定地点的人之一。看她那优美又赏心悦目的站姿,真是令人想不到她的汽车后备箱里塞着两个死人。

  当然,这也并不是因为她的能力比琴酒更加出众的缘故——最真实的原因是因为四玫瑰最后决定亲自去对付茱蒂(“莎朗,要不然她一看见你就爆发小宇宙了怎么办啊?”四玫瑰当时说,显得真的很忧虑),这样,最后留给贝尔摩德去解决的人都是些个小鱼小虾,实在是有点杀鸡焉用宰牛刀的感觉。

  她到达指定地点的时候波本已经在场了,又等了二十分钟,基尔也到了。他们三个站在一片无人的工厂区空荡荡的停车场里,工厂本身因为预定拆除和整体迁移,现在已经被拆得只剩下个厂房的壳子,就只剩下等着把这地方整个推平的工序了,看上去凄凉的不得了,倒真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说起来,那些动作大片里的反派好像也挺喜欢把主角的女朋友绑架到废弃工厂的,在这个层面上来说Boss这个人倒是很传统。

  贝尔摩德一边吸烟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瞄着波本:这人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很可能正愁得不得了。

  贝尔摩德毫不怀疑,这人在收到四玫瑰通知最后的集合地点的消息的时候,就把这个地点通知给了日本公安。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十个有代号的组织高层成员齐聚一堂,就算是不把他们抓捕归案,偷偷地跟踪上两个可能也能收获不少组织的情报……但是,现在降谷警官应该已经发现,四玫瑰挑的这个地点真是很要命。

  这片预定拆迁的厂区面积广大,空空荡荡一点遮蔽物都没有,公安要是想派人来这里,车子在一公里外就会被发现,如果徒步潜入更是藏都没法藏。估计在这个时候,公安的人应该正在大概五条街之外干着急呢吧。

  而四玫瑰必定是知道这种大规模行动最后是会把公安的人引来的,而她只不过是不在乎罢了。在现在这个时间波本不会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真的策划什么伏击,从这个角度来讲他比FBI那些人能沉得住气多了——他很可能是打算摸清Boss的真面目之后才收网,而当年FBI那边可是摸到了琴酒的尾巴就想开始抓捕了。

  既然根本不会被袭击,那四玫瑰就更不在乎有多少人在远远地观望了。贝尔摩德了解对方的为人,那家伙巴不得干什么事情都有八百个人在她边上给她鼓掌呢。

  贝尔摩德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Boss把她的烟全掏走了,就给她剩了两根。

  多大个人了,跟小姑娘抢女士香烟抽,呸。

  他们又在原地等了一小会,基安蒂和科恩先后到达,然后再过了一刻钟左右,琴酒才姗姗来迟。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以琴酒的速度来说,真算真的挺慢的。

  琴酒开的并不是他那辆保时捷,很可能是不想血污弄在车子上。他下车的时候明显心情不错,估计揍人揍开心了,以至于看着贝尔摩德好奇的目光甚至愿意屈尊稍微解释一下:“我到场的时候只有一个目标在家,为了等另一个回来稍微多呆了一会儿。”

  贝尔摩德向着他耸了耸肩膀,两个人站成一排抽烟。贝尔摩德甚至友好地邀请波本要不要也来一根——但是她只剩下最后一根女士香烟,如果波本想抽别的得去琴酒那要——果然被这位心事重重的卧底拒绝了。

  伏特加、卡尔瓦多斯和龙舌兰在还差十分钟五点钟的时候先后到达,结果谁也没想到,来的最晚的竟然是四玫瑰。

  ——四玫瑰甚至还迟到了五分钟。

  当然,谁也没法预料到这个人半途中跑去和别人喝下午茶去了。得心多大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啊。

  琴酒看着这个性格有点怪异,而且有的时候会让他感觉到微妙的不知所措(当然,他肯定不会承认这一点)的女人从汽车上悠哉悠哉地走下来,刚才那点好心情就如同酒精一样在空气中缓慢蒸发了,而变成了一种……不太好形容,心累和轻微的烦躁混合在一起的情绪,而且琴酒也没搞明白自己到底在烦躁些什么。

  他看着这个女人走过来,刚想冷冰冰地说上一句“你怎么花费了这么久”之类的话,就听见贝尔摩德说:“你身上好大的烟味哦。”

  四玫瑰抬头看了看贝尔摩德,莫名其妙地向着她微笑着眨了眨眼睛。

  贝尔摩德又继续说:“你把那一包都抽完了是吗?”

  四玫瑰还是没说话,只是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小小的纸袋递给贝尔摩德,纸袋上印着某家下午茶很有名的咖啡店的标志,贝尔摩德打开纸袋往里看了看,果然看见里面装着一枚夹着巧克力馅料的牛角面包,诱人而酥脆的暖棕色表面上还点缀着果仁。

  “你上次说想吃的那家店。”四玫瑰这样说道。

  而贝尔摩德则说:“切。”——虽然琴酒怀疑这是贝尔摩德在试图掩盖自己的笑容。

  他看着这两个女人,总觉得她们两个的相处模式有点奇怪。

  而且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他想:这个人能和贝尔摩德相处的这么好,估计在Boss那里也很受重用。

  但是现在也并不是有时间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四玫瑰貌似安抚了贝尔摩德,转头看向其他人:“好了,那么现在得开始工作了——算是第二阶段的准备工作吧。”

  “第二阶段到底是啥啊。”基安蒂小声嘀咕着。

  四玫瑰看上去完全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指挥道:“诸位,把那些尸体搬出来,移到那边的厂房里去。”

  她伸手指向不远处工厂的建筑物,那已经几乎被拆除成空壳的房子正沉浸在夕阳西下时分灰沉沉的雾霭里,瞧上去孤独又凄凉。而那个地方,就是Boss选择的“故事发生的舞台”。

  其他人见她不准备回答其他问题,只能纷纷开始干手上的活——这完全是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体力活,眼下这群人在获得代号后就基本上没亲身上阵搬过尸体了,把尸体封进水泥里沉入东京湾向来是帮派小弟的工作。

  卡尔瓦多斯费力地从自己的后备箱里拖出两个尸袋,显然他对付的是两个大块头。他一边干一边没话找话地跟龙舌兰说:“我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了,但是也很少见到一次死这么多人的场面。”

  站在停车场中央纵览全局、而且显而易见什么都不打算干的四玫瑰双手抱臂,听到他的话之后随口说:“也还好吧,这也就跟米花町一周之内的谋杀案死亡率差不多。”

  ……卡尔瓦多斯闭嘴了。

  “快点干,最好是赶在尸僵完全形成之前。”四玫瑰毫无同理心地催促着这些人,她顿了两秒钟,好像想了想,然后又说:“然后……我需要找几个人帮忙处理一下活人。”

  “活人?”正在奋力拖尸体的波本抬起头,他当然不知道四玫瑰让琴酒把詹姆斯和卡迈尔留下的事情,而且四玫瑰的后备箱里还有个活生生的茱蒂和一具尸体塞在一起呢。

  “贝尔摩德,你和琴酒留下帮我的忙,剩下的人都负责把尸体拖到厂房那边去。”四玫瑰指挥着,然后她微微一笑,表情非常温柔地对上了波本有些好奇的目光。

  “波本,”她轻柔地说,“如果你这么好奇,你就也留下来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