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琴酒的育儿与领导力提升准则>第二十九章 平安夜的烤火鸡

  贝尔摩德在很早之前就悟出了这样一个道理:当一件事有Boss参与进去之后,很可能会发展成人们预料之外的样子。

  就比如说现在吧,她在此之前可绝没想过琴酒会成为跟她面对面喝家庭制作的蛋奶酒的对象——她不介意让这个男人成为自己的一夜情对象(至少在之前还是不介意的),但是让对方深入自己“生活”的某个方面?还是算了吧,她觉得跟琴酒这类人一起生活肯定会变成一场噩梦,至少对她来说是如此。

  但是现在他们几个,还包括一直有些看不惯她的基安蒂,几个人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附近一人一个玻璃杯喝着蛋奶酒,梅洛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垂着眼睛在他的手机上敲敲打打。

  梅洛并未跟贝尔摩德提过他最近正在酝酿着什么计划,但是根据贝尔摩德最近从别处得到的一些消息来看……Boss的某个计划可能就要开始了。

  但是现在还不用为未来的事情太过忧虑,这个时间应该好好享受圣诞节的假期才是,贝尔摩德向来是这么个享乐主义者。这个享乐主义者一边喝蛋奶酒一边看着琴酒端着杯子继续投身工作,然后她自己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一声短信提示。

  琴酒和他的下属们又继续去做那个什么什么任务计划了,在贝尔摩德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没一个人多分给她一点目光。贝尔摩德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文字,然后又抬头看了看梅洛——对方依然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机,一副“这个世界的一切和我无关的样子”——然后这个美丽的金发女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然后她收起手机,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去。

  她离开起居室走去琴酒还是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的,因为说实话,他既不知道这个女人今天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座安全屋里,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一声不吭地离开。贝尔摩德这类组织典型的神秘派人物就是这种样子,你问她这样的问题的话,她肯定是不肯坦诚地回答的。

  所以琴酒当然猜不到贝尔摩德今天出现在安全屋里是为了“跟Boss进行圣诞节贴贴”,而她离开的理由琴酒就更不可能猜到了——

  贝尔摩德皱着眉头走出安全屋,这也是座那种颇受中产阶级钟爱的小别墅,房子外面有个小小的院子。贝尔摩德打开院门的电子锁,果然看见如同刚刚发到她手机上的那条短信所言,门外站着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古铜色皮肤的男人,他身后站着另外四个人,肤色人种各异,看上去要多显眼有多显眼。但是尽管如此,他们身上都穿着统一的制服,好像是某餐厅送餐员的服饰。

  “嗨,温亚德女士。”奥纳科纳露出了一个笑容,“我这里有一份送到这个地址的订餐外卖。”

  琴酒正在整理新年之后的那个任务的资料——也不是什么大任务,只是一直跟组织保持着联络的某个情报贩子似乎有了背叛的意图,有些消息来源指出他在为组织服务的同时也把一些不该透露的信息透露给了东京的另一个帮派……做情报屋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不能保密,而组织对付这类人是有一套固定流程的:他们会先查明这个不太安分的合作伙伴到底透露出去什么信息,如果没有超过组织能容忍的底线且他还有一定利用价值,他们会先选择威慑这个家伙;如果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组织能容忍的底线,那么他就只能死了。

  而既然任务已经被分派到了琴酒这边,就意味着这个人的命运已经被敲定了:组织认为这个情报贩子早已没有保留的价值,琴酒需要做的就是研究出来这狡兔三窟的家伙目前到底藏身在什么地方,然后把他干脆利落地干掉。

  这个任务的优先级其实不是很高,因为那个情报贩子所掌握的信息并不是非常重要,组织不介意他再多活一周或者一个月,以至于这事其实可以被推到假期后再办。但是琴酒就是那种手上有一个工作没做完就根本无法安心休息的人,他简直是跟波本操劳程度不相上下的优秀员工,而他这样辛苦加班的最终目的甚至不是为了背叛组织。

  现在,他的手上已经总结出了这个目前已经失去踪迹的情报贩子可能躲藏的所有地点,有情报指出这个人目前还并没有离开东京。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监视任务安排下去,让那些没有代号的组织底层成员去可能的地点进行盯梢,等发现这人到底躲到哪里去了之后直接带人过去把他杀了就行。

  非常简单,这类事情他们不知道做过多少次。找人盯梢的事情让伏特加去处理就可以,琴酒一边把手上文件夹交给伏特加一边想着,这件工作做完,圣诞节到新年之间的这段时间里就算没有什么事情要办了,他今天中午是不是得带那麻烦小孩去哪家餐厅呢?梅洛肯定又要以“今天是平安夜”为由要求吃什么好的……

  琴酒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思维方式正逐渐接近于一个每天都在操心小孩衣食住行的家长,如果他真的发现了,说不定会为这种事感觉到恼羞成怒。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

  他抬起头,看见贝尔摩德像个杂技演员一样抱着一堆摇摇晃晃的外卖纸盒、胳膊上还挂着几个大袋子,艰难地从门口那边走进来。

  在一般情况下,贝尔摩德是绝不会允许自己以这样不优雅的姿态出现在其他组织成员的面前的,所以真相要么是今天属于特殊情况,要么是之前梅洛往蛋奶酒里加太多白兰地了。总之,这位女士的面容还是无可挑剔的优雅美丽,但是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好像透着一点微妙的怨念。

  “琴酒,伏特加,过来帮我拿东西,”她不太耐烦地说道,下一句话则更加离谱,“Boss今天中午请吃饭。”

  这可能真的是琴酒为这个邪恶的组织工作的这么些年里听见的最离谱的一句话。

  而他身后的科恩发出了这么一个声音,完美地呼应了他内心的想法。科恩说:“……啊?”

  奥纳科纳坐上印着法式餐厅巨大Logo的面包车的驾驶座,胡安娜自觉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而另外三个人挤挤挨挨地在后座挤成一团,每个人都穿着餐厅送餐员的制服。

  “我真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干这活,我以为在马戏团走钢丝的那次就够离谱的了。”刘在后座上真心诚意地说。

  德里克摇摇头,很中肯地说:“不过也是。刚才那栋房子是组织的据点之一,出于安全问题考虑肯定不能让真正的送餐员上门,Boss在这方面一向很谨慎。”

  而胡安娜则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那个问题。

  她问道:“那他们都有圣诞节火鸡吃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车厢里一阵沉默,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发出了响亮的咕噜一声。

  奥纳科纳叹了一口气,发动了车子。他在发动机的低鸣里无奈地说道:“他怎么会忘了这一点。Boss之前给了我五张米花中央大厦顶层瞭望餐厅的自助餐券,使用日期就是今天。”

  “咦?”伊薇特说,“是那家自助餐提供整只澳洲龙虾的餐厅吗?好耶!”

  于是车厢又被一阵小小的欢呼声淹没了。

  “……”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队员们的幼稚之处的奥纳科纳又一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琴酒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科恩和伏特加一起在贝尔摩德的指挥下忙来忙去,把一份份放在特制的玻璃餐盒里的食物从外卖盒里拿出来放到桌面上去。如果琴酒没看错的话,那是一整套六人份的西餐全餐,从前菜到餐后甜品到汤无一不包,就算每一份食物都如同一般西餐一样分量很小,加起来也是非常可观的一个数量。

  贝尔摩德把最开始的一部分食物拿进来之后,甚至还指挥伏特加去门口搬了两趟。

  现在,贝尔摩德正在研究一份随食物一起送来的一张印制精美的米色卡纸,琴酒远远扫了一眼,觉得那好像是一份菜单,上面还有人用手写了几个字,但是离得太远了他有些看不清楚。

  “唔,前菜是青柠汁腌扇贝,然后是土豆香葱奶油汤,主菜是……”贝尔摩德看着菜单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有点哭笑不得的笑容,“主菜是烤火鸡,他是给了餐厅多少钱才把烤火鸡这种菜塞进这样的法餐菜单里的?”

  没人敢搭她这个茬,科恩和伏特加低头布置餐桌,假装自己没听到贝尔摩德对“那位大人”出言无状;梅洛镇定得跟贝尔摩德嘴里那个“他”说的不是他自己一样,整个人带着一脸恰到好处的茫然;而基安蒂忍不住用凑近琴酒,不太确定地低声问道:“……真的是Boss订的啊?”

  不怪她有这样的疑惑,她在任务的优先级上比琴酒低得多,到现在甚至都没跟Boss那种大人物直接联系过一次呢。不如说,基安蒂这样等级的组织成员基本上就不可能会和Boss有什么接触——结果现在不但接触了,甚至还是“Boss请你吃饭”这种接触,也不怪她这样胆战心惊。

  琴酒扫了她一眼,用眼神明明白白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难道以你的和贝尔摩德的关系,还能是贝尔摩德请你吃饭不成?

  基安蒂:“……”就算是贝尔摩德请我吃饭也不应该是Boss请我吃饭啊!

  而贝尔摩德很快看完了菜单:这并不是一份那种奢华到让人感觉到不知所措的、十三道菜的传统法餐菜单,主菜只有一道烤制的禽类,后面是一道素食沙拉和一道甜品。

  甜品是柠檬挞,Boss的笔迹在甜饼那条上画了个圈,在旁边备注了一句:“甜品选得是你喜欢吃的”。

  ——这话是对贝尔摩德说的。

  贝尔摩德露出一个不引人注目的笑容,抬头看了梅洛的方向一眼,对方仿佛心有所感一般在这个时候回望了她一下,目光非常、非常的平静。不管Boss忽然指挥奥纳科纳他们去订餐有多大程度是因为琴酒,贝尔摩德都知道这份菜单里有自己的喜好占一份——恐怕在她对梅洛说自己不准备跟他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在计划这事了,他总是特别擅长在某些小细节上流露出一种仿佛是不经意的细心来。

  但是贝尔摩德不可能表现出自己的受用,要是让Boss本人形容,对方会说她像是猫咪一样,“因为猫咪是不会表现出它们爱着陪伴着它们的人的”。贝尔摩德轻飘飘地啧了一声,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午餐就这么正式,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要控制饮食。”

  她保持着那个隐秘的笑容,慢吞吞地踱到琴酒的身边,把一只指甲被染得鲜红的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当然,他可能也并不是特别在意那一点,毕竟这一餐饭肯定也不只是为我点的。”她稍微压低了声音,保证其他几个人听不见她充满调侃之意的话语,“……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吧,琴酒?”

  她当然不可能当着琴酒手下的这群人说“Boss请吃饭的根本原因是他正在追你们老大”,这话要是说出来琴酒可能立刻会选择离组织出走。Boss本人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他在菜单上写的那几个字显然是在告诉贝尔摩德让她把这次奇怪的午餐的缘由认在自己身上。

  很明显,不管梅洛平时到底打算怎么开屏,在这种时候他还是会顾及一下直男不习惯被作为性凝视对象的脆弱自尊心。

  “……”琴酒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把对方的手指从自己肩膀上摘下来。他言简意赅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无聊。”

  他的态度确实是这样表明的,但是心里具体是怎么想的就不为人所知了。实际上,此时此刻琴酒的心情……比较复杂,他有预料到以Boss的为人和他们所处的奇异状态,对方可能祝他圣诞快乐甚至是送给他圣诞礼物,但是他没预料到这顿午餐。

  是的,在贝尔摩德说出口之前他就意识到这顿饭跟他本人有脱不开的关系,因为他发现这一餐在菜式的选择上非常微妙的符合自己的口味——不用想这其中肯定有梅洛那个小叛徒提供帮助,这段时间就数那小孩跟他吃饭的次数最多。

  琴酒得承认在贝尔摩德研究那份菜谱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他陷入了一种微妙的紧张情绪:Boss之前承诺不会逼迫他答应那个“告白”,但是对方可没承诺过会不会把整个“追求”的过程搞得特别大张旗鼓。

  如果对方明显表现出示爱的意思,那么无论他实际上有没有逼迫琴酒,到底要不要答应告白其实都不是琴酒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了,至少他肯定没法承受在组织里秘密流传的某些传言。

  但是显然对方没有那么做。

  贝尔摩德虽然没有明说,可言语之间都在很明显地表示Boss做这件事全是为了她;考虑到人人都觉得她是Boss“最宠爱的女人”,这事很容易被人理解到别的方向去。

  可看看她对琴酒低声开口的时候那调侃的眼神吧,“我可是为了你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去了”,那双灵动的眼睛诉说着这样的情绪。但是贝尔摩德本人对他可不应该这样贴心的,琴酒至少在这方面很有自知之明,对方是最看热闹不嫌事大、最想看他不知所措的表情的那种人了。

  贝尔摩德的所作所为估计还是有Boss的授意。

  这……不得不说,还算是挺贴心的。

  于是事情陷入了这种微妙而不可言说的阶段:贝尔摩德知道他明白了,他知道贝尔摩德知道他明白了,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嫌弃而又复杂的目光。然后贝尔摩德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

  “菜单上有写前菜和主菜都配了酒。”她毫无心理压力地指挥琴酒,“怎么就你和基安蒂站在这里无事可做,你帮我去看看那边的箱子,酒应该就在那里。”

  基安蒂不满地反驳着“你明明也什么都没干”之类的话,琴酒倒是罕见地没有用什么话刺回去,而是低沉地嗯了一声,走过去对付躺在门口的那只木箱:箱子结实且沉重,不太像是餐厅自己配的,至少餐厅自己用来装酒的箱子不必要包装得这么严实,毕竟从餐厅到这里也只有短短一段路程而已,这只箱子看上去更像是为了应对长途跋涉而准备的。

  贝尔摩德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点猜测,当琴酒用随身携带的刀子撬开木箱的时候,她凑过去看了一眼。

  箱子里确实躺着两瓶酒,它们被安静地放置在防冲撞的厚厚缓冲层上,是一瓶配前菜的海鲜的白葡萄酒和一瓶用来搭配主菜的红葡萄酒。

  毕竟有一个用酒名当代号的组织的企业文化在,这两个人都能很容易地分辨出酒瓶酒标上标注的酒庄名称、葡萄种类和酿造年份:第一瓶酒是一瓶1989年份的玛歌白亭葡萄酒,相当好的年份,用来搭配扇贝也很得宜。

  第二瓶酒则有点奇怪,因为琴酒并没有听过这座酒庄的名字。酒标上写的字样是:平古斯干红葡萄酒,1995年份。

  “嗯……”贝尔摩德发出一个有些犹疑的声音。

  “怎么了?”琴酒问道。

  “据我所知,平古斯酒庄是西班牙那边新建立起来的一个酒庄,”贝尔摩德慢慢地说道,“如同酒标上所写,1995年份应该是他们酿造的第一个年份的葡萄酒,听说只有几千瓶的量。而现在这个时间他们的葡萄酒应该才刚刚装瓶,我听说那家酒庄实际上是打算明年才上市第一个年份的酒的……”

  这倒是能解释为什么琴酒没听说过这个酒庄的名字了,他皱起眉头来,还是没太明白贝尔摩德的意思:“所以?”

  “……Boss和那个酒庄的老板有点私人交情。”贝尔摩德干巴巴地说,“一家日本的西餐厅不太可能拿到原本预计明年才正式上市的葡萄酒,所以,我认为你面前这两瓶酒都是Boss的私人藏品。”

  琴酒:“……!”

  贝尔摩德没告诉他对方的酒窖一直是在北欧那栋房子里,她都不知道Boss究竟是怎么把这玩意运过来的。

  所以说,梅洛到底是在多久之前就开始计划这种无聊的事情了?

  贝尔摩德一边想着一边看了梅洛一眼——并且无视了努力想假装自己只是在整理餐桌但是假装得并不成功的另外三个人的脸色——梅洛向着贝尔摩德眨眨眼,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

  他当然就是那种人啦,既想令自己显得默不作声,又总是忍不住地变得高调,毕竟他性格上的缺陷和性格上的优点一样明显。有的时候贝尔摩德觉得,他要是生在十八世纪,可能也会成为基督山那样的人物:比如说非要从伏尔加河里弄一条蝶鲛,再从那不勒斯弄一条蓝鳗,就为了看它们两个同时摆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

  贝尔摩德朝那个小孩翻了个白眼,这可不太优雅,但是她也并不是非常在乎,毕竟今天是圣诞节嘛。

  而同一时间,琴酒从那只箱子最底下翻出一张卡片来,某人用一种陌生的字迹在卡片上写了一行很简单的字,但是他知道那字迹是来自于谁的。

  卡片上写着:“圣诞快乐,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