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琴酒的育儿与领导力提升准则>第四章 孩童与女高中生与名侦探

  繁华的银座,一间装潢高雅的店铺前停着几辆警察,红蓝两色的警灯闪烁不息,穿着制服的警察们已经在店铺前拉上了封锁线,这无不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恶性案件。

  琴酒站在店铺靠门口的位置,目光阴暗不明。

  就不久之前,那个混蛋小鬼莫名其妙地跟那个穿校服外套的青少年原地开始讨论起福尔摩斯之后,店铺内的一个导购忽然发现一位顾客进更衣室很久了还没有出来。

  当她尽职尽责地去查看顾客的情况的时候,就发现鲜血正从更衣室的门缝下面缓慢地流出来——他们就晚离开了这个店铺这么几分钟,然后店里就发生了一起密室杀人案,这到底是什么鬼运气?

  导购小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那个高中生就跟忽然发现身后摆着一条黄瓜的猫一样原地跳起来,立刻把福尔摩斯讨论抛之脑后,冲过去查看尸体。

  他未免也太过熟练了,熟门熟路地暴力拆开了被反锁着的更衣室门(那个黑头发的年轻姑娘拆开的),熟门熟路地要求大家不要破坏犯罪现场(那扇门不就是你指使那姑娘拆开的吗?),熟门熟路地指挥大家说“都不要离开等警方来”。

  妈的,琴酒的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触碰着伯雷塔冷冰冰的金属击锤以追寻内心的平静。

  而事情则向着最糟糕的方向疾驰:十几分钟之后 两辆警车拉着警笛开上步行街的街道,一个身材胖胖的警官进门后扯着大嗓门说“工藤老弟你也在这儿啊”之类的话。

  他们遇上了最糟糕的情况,即被当做犯罪嫌疑人或者目击证人被堵在了一家面积不大的店铺里,现在这家店里还塞着三四个警察、十好几个鉴证科人员、甚至还有个高中生名侦探!

  为什么梅洛这小鬼出门买个衣服都能碰见高中生名侦探啊?

  现在,那个什么高中生名侦探正和警察一起检查犯罪现场的情况——为什么同样在案发时身处现场附近,别的顾客和导购要被当做嫌疑人排查,这个小鬼就能参与警方调查?如果这小鬼本人就是杀人凶手,岂不是能顺风顺水地逃过怀疑了?

  而被当成隐藏的犯罪嫌疑人的琴酒呢,现在正非常、非常不爽,他真的讨厌这种被一群警察包围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正默默地磨着后槽牙,瘦削的面颊上肌肉绷得紧紧的,阴沉得看上去就不像是个好人。

  就在这档口,梅洛开始旁若无人的拉他的袖口。

  “黑泽,黑泽。”那小孩一边拽琴酒的袖子一边说。

  琴酒不想理他,说白了他们两个没能及时离开服装店不都是梅洛的错,更进一步地说,如果梅洛不非得提议要来给琴酒买衣服,这堆破事都不会发生。

  如果这小孩是琴酒的手下,事后八成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脸上会挨上一拳,但是他却是Boss派来的钦差大臣……于是琴酒只能忍住,现在这时候不理他已经是琴酒能做出的最大的抗争了。

  但是这小孩还没完没了,更用力地拉他的袖子:“黑泽!”

  梅洛的声音已经提高到不远处做痕迹检验的人员开始频频往这边看的程度,琴酒叹了口气,就地半蹲下看着这小屁孩的眼睛,面色十分不善:“又怎么了?”

  那边那个小侦探时不时还往他们的方向看两眼呢,在这一干执法人员地注视之下,梅洛光明正大地伸手环住琴酒的脖子,用那种小孩子茫然无措的焦急语调说:“黑泽,我害怕。”

  琴酒:“……”你害怕个鬼。

  这小孩肆无忌惮地往他怀里钻,有一条细细的手臂环在脆弱的脖颈上的感觉简直怪异极了,琴酒简直想把身上的小孩甩下去。

  然后这孩子还在他耳边小声指手画脚:“至少拥抱我一下啊,笨蛋。咱们现在最好表现得像是第一次见到凶杀案的普通小孩和普通社员一点,那个高中生侦探已经在不断看咱们了。”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真正的十岁小孩不会在杀人案前保持镇定,真正带着社长的孩子出来逛街的倒霉社畜也不会在两个人一起卷入杀人案的情况下无动于衷。琴酒真讨厌这个主意,但是在四周都是警方的时候也并没有其他好选择。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好在在长发的遮盖之下不太明显。下一秒,他的一只手环过梅洛的腿弯,就这么抱着梅洛站了起来。这臭小鬼顺势把脸埋在他的颈间,真好像被那些血腥味吓着了似的——妈的,琴酒的落在他后背上的那只手甚至还能感觉到他在微微地发颤,真是个演技派。

  “一会儿那些警察肯定得来询问你,他们可能觉得你的嫌疑挺大的。”梅洛埋在琴酒肩膀的衣料之间,含含糊糊地说着。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嫌疑。”琴酒皱着眉头同样小声回答道。

  “因为这群人里你长得最像坏人吧,而且案发时间左右,你也刚好在更衣室那个方向哦。”这气人的小鬼这样指出。

  琴酒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那些警察都是一群蠢货。”

  “是啦,”梅洛说,他凑近琴酒的耳边,呼吸轻柔地拂在琴酒的耳廓上,就好像一只暖融融的小动物,“毕竟真正的凶手是那个穿蓝色上衣的导购呀。”

  琴酒没太想到梅洛会用这种理所应当的语气把凶手的身份直接指出来——尤其是在在场的警方人员也毫无头绪的情况下。琴酒的目光瞬间投向那个穿蓝色上衣的导购,那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纤细的姑娘,正和其他导购小姐一样露出一脸惊恐,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会策划出一桩密室谋杀案、并且在死者胸口残忍地捅了十几刀的类型。

  所以他最后还是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很多征兆,”梅洛在琴酒耳边低声说着,“她脸上那种故作镇定的、欲盖弥彰的神情,右手食指指根处那道浅浅的割伤,黑色裙子下摆那点奇怪的污渍,最重要的是她头上那枚金属发簪——长度和粗细刚好能用来从门缝伸进门内去反锁住那扇更衣室的门……等一会儿那个小侦探发现密室杀人的原理之后,就很容易把她查出来了。”

  在他不紧不慢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琴酒感觉到了一种无法描述的怪异感:这孩子有的行为举止确实算得上幼稚,比如说忽然跟别人争论福尔摩斯什么的;而他一板一眼地谈工作的样子也勉强可以解释为早慧……但是现在,他谈论这场凶杀案的时候所用的那种语气太镇定、太娴熟了,琴酒不相信这其中的某些判断是一个十岁小孩在十几分钟之内能做出来的事情。

  琴酒想着这些问题,微微地垂下了眼睛。在组织里,他并不是热爱去探知“为什么”的那类人,琴酒是冷酷无情的执行者,上级下达命令之后他会去毫不犹豫地执行,背后的其他原因则与他无关,但是就算是站在这样的立场上的琴酒,也觉得这个孩子身上有太多令人感觉到不协调的地方了,可是……

  自然,Boss本人是不会屈尊对这些问题作出回应的。

  工藤新一并没有感觉哪里不对。

  或者换句话说,工藤新一和他身边的人往往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工藤新一不会觉得毛利兰能一拳打碎电线杆有哪里不对,毛利兰不会觉得自己的青梅竹马一出门就遇到杀人案哪里不对(最多的时候他们曾在一天之内解决了三起杀人案),而目暮警官也不会觉得自己在破案这份本职工作上求助于一个父亲是推理小说家的高中生有什么不对。米花町的日常永远这样平静地、温馨地、不断向前运转着,像油一般滑,自然规律一样顺理成章。

  今天这起案子也没有什么不对——发生在换衣间里的密室杀人案。一间服装店里发生个把杀人案又有什么值得震惊的呢?至于密室杀人就更没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了,“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工藤新一解决的百分之七十的案子都是密室杀人。

  在尖叫声响起之后工藤同学马上进入工作状态,毛利兰帮他打开密室的门之后照例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

  或许我们不应该对“尖叫”这事进行什么妄自揣测,但是在跟着自己的青梅竹马调查了没有一百件也有五十件案子之后,小兰见过的尸体可能已经比一般老警察要多了,在这种情况下,很难不怀疑她每次见到尸体的时候发出的尖叫声只是例行公事。

  就这样,高中生侦探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唯一让他有点在意的是那两个人,也就是那个身材高挑的长发男人和他身边的那个小孩。

  原因无他:首先那个长发男人长得真的太不像是好人了,其次……凭什么说福尔摩斯不喜欢艾琳·阿德勒啊!他爸爸都是认为福尔摩斯喜欢艾琳·阿德勒那一派的!!

  名侦探在店铺里兜兜转转,很快破解了更衣室密室之谜,这次制造密室的手段非常简单,甚至没用上鱼线和胶带。接下来,只要询问过各位在场的人,从中寻找到凶手犯案时留下的证据就行了。这年轻人对做这一切熟门熟路:他从来都是福尔摩斯“趴在地上寻找证据”那一派的,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那类热衷于跟嫌疑人谈心的侦探的路数并不适合他。

  工藤新一很快跟店里的几个顾客和导购小姐谈完,心里默默地圈出了几个最值得怀疑的犯罪嫌疑人——顺带一提,是三个人——最后只剩下了那个瞧上去很不好惹的长发男人,还有被他抱着的那个小孩。

  工藤其实不太情愿去跟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谈,无他,对方长得实在是……很有攻击性。可惜知难而上也是侦探的职责,最后他还是走过去,用那种谨慎的语气问道:“先生,我能问问你关于这起案子的一些问题吗?”

  长发男人转向他的方向,大半遮盖在长长的银发下的那双眼睛里写满可以被理解为“那我还能说不吗”之类的厌烦情绪。

  但是他至少没有掉头就走,于是工藤新一干巴巴地吞咽了一下,问道:“请问您的名字是什么呢?还有,是因为什么原因来这家店里购物的?”

  “黑泽阵。”对方冷冰冰地吐出这几个音节,显然不愿意多说。

  工藤的第一个反应其实是:没想到这个一副明显的外国人长相的家伙还有个日本名字。

  与此同时,被黑泽阵抱着的那个小孩在黑泽的怀里蠕动了一下,半转过身看向工藤的方向,这孩子估计受了惊吓,眼圈现在有点红红的。

  “黑泽是我爸的公司里的员工。”这小孩承担起了黑泽显然不愿意做的自我介绍工作,他丝毫不见外地把手伸进黑泽的大衣里,一通摸索之后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工藤新一,“喏,这个是他的名片。”

  名为黑泽的男人显然在他熟门熟路地做出了这一通操作的时候僵硬了一瞬间,而工藤则结果那张以黑色为底色的名片一看:上面果真写着“黑泽阵”这个名字,下面是一家位于东京的安保公司的名字,还有一行公司的联系电话。

  ……这倒是能解释一些事情,比如说面前这个黑泽高大的身材、凶恶的目光,还有,嗯,胸肌的曲线什么的。

  但是工藤还是觉得这番说辞里有哪里特别不对劲,他想了想,然后问:“那么,黑泽先生跟自己社长的孩子来这家男装店干什么呢?”

  没错,想想就很奇怪!一个公司社员带着社长的孩子去游乐园或者童装店工藤还勉强能够理解,但是这家店是专门卖男装的,怎么想听他们这对组合出现在这里都很奇怪。

  难不成这人是凶手,然后是专门带一个一看就人畜无害的小孩来放松警方的注意……

  工藤正在胡思乱想,而那小孩紧接着给出了非常离谱的答案;他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来给黑泽买衣服的呀。”

  “呃,但是为什么要——?”为什么要和你父亲的员工一起来买衣服?

  小孩一眨不眨地盯着工藤新一看了两秒,然后开口说出了工藤作为一个十七岁高中生想都没有想到过的答案。

  “因为我爸爸喜欢黑泽呀。”他睁着那双天真无邪的浅琥铂色眼睛说道,“我想让黑泽穿得漂亮一点,这样他们可能很快就可以亲亲了。”

  工藤新一:“……???”

  男同性恋的世界对于一个高中生侦探来说可能太过诡谲,这年轻的侦探在接受了过大的信息量之后继续问了琴酒几个问题,都是关于“你大概什么时候去的试衣间”、“去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对的声音”之类的问题,但是问的时候目光也很是空洞。琴酒随便敷衍了他一下,这个刚刚窥见了成年人世界的残酷真相的高中生就浑浑噩噩地点点头,飘一样地离开了。

  琴酒还听见跟他同来的那两个女生坐在供顾客休息的沙发那边问他说:“新一!你怎么了?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工藤新一还能说什么呢?工藤新一吞吞吐吐地说没什么,而琴酒只能按住被自己抱着还试图到处乱看的梅洛的头,把他按住,然后很不满地说道:“你刚才在说什么鬼话?”

  “我正在试图解释你为什么会跟一个十岁小孩逛男装店,我觉得我解释得很成功。”梅洛镇定地回答,但是琴酒总觉得他心里有个地方在坏笑。

  “所以你也知道拖着我来逛商店这事本来就很奇怪吗?”琴酒讥笑着反问道。

  “我并不觉得。”梅洛微微一挑眉,“而且我也并没有全对那个小侦探说谎——我也很喜欢黑泽,并且想让黑泽穿得漂亮一点。”

  琴酒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两秒钟。

  然后他镇定地蹲下,把梅洛放在了地上。

  “自己站着吧。”他说,嘴角挑起一道冷酷的弧线,“我看你一点也不害怕。”

  梅洛盯着他看了两秒钟,然后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唉,好不容易能在周末出来逛街,结果又碰见凶杀案了。”铃木园子在自己的好朋友耳边抱怨道,“你说工藤怎么这么招凶杀案啊?”

  “也不能用‘招’这个词吧,哈哈。”毛利兰干笑了两声,试图安慰一下园子。

  但是,在园子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慢慢地、焦躁地揪住了衣角——事情又发展成了这样!新一本来就经常不去上课,一周里至少有三次警车开到米花高中门口请他去帮忙破案,周末就更忙了,经常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就所自己正在案发现场。好不容易这个周末大家都没什么事,在约好一起来银座购物……结果才没逛了两家店就又发生了杀人案!等到案子推理出结果过,新一肯定会去警局帮忙继续做笔录,剩下的时间可能就只能她跟园子一起玩了。

  兰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自私,发生了这样的杀人案是谁也不想看到的结果,无论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是新一还是爸爸,当然都应该留下等到事情完全解决,如果兰自己有这样的推理能力,可能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能跟新一一起出来玩一次,忽然遭遇了这样的事件,她也感觉到意思委屈,眼睛好像有点酸酸涩涩的。

  她在心里胡思乱想,难免有点走神。然后,她忽然感觉到身边的沙发往下陷了一点。

  她转过头一看,是之前一直跟那个面色凶恶的男人待在一起的小孩,他可能是在店里等得有点累了,现在坐在沙发上面,微微垂着头,眼圈和鼻头都有点红红的。

  这个年龄的小孩遇到凶杀案肯定是会很害怕的,兰想着,于是忍不住开口去哄那孩子,说:“小朋友,你有点害怕是吗?不要害怕,很快事情就能被解决了。”

  “我没有害怕。”小孩咬了一下下嘴唇,嘴硬地反驳道,“我就是……想回家,我想我爸爸了。”

  兰因为这孩子委屈巴巴的样子感觉心都要软了,她把声音放得更柔了一些:“看见那个和我一起来的大哥哥了吗?他是个很厉害的侦探,他很快就能找到凶手,然后你就能回家啦。”

  这小孩抽了下鼻子,微微点点头。他沉默了两秒钟,然后小声问:“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毛利兰。”兰微笑起来,忍不住摸了摸这个小孩柔软的头发,“你呢。”

  “……梅洛。”小孩低声回答道,显得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梅洛酱,我叫铃木园子哦!”园子热情地从小兰身后探出来凑热闹,“是这个兰姐姐的好朋友。”

  梅洛点点头,他想了想,然后忽然毫无征兆地问道:“这么说,那个侦探大哥哥就是兰姐姐的男朋友吗?”

  兰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才十岁的小孩会这么说,她愣了一下,然后脸腾的一下红了。“当然不是!”她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新一是——新一只是我的好朋友而已!我们只是青梅竹马!”

  “关系超级亲近的青梅竹马。”园子嬉皮笑脸地在兰身后补充。

  梅洛看上去若有所思,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这样呀……这样就可以解释了。”

  “解释什么?”园子好奇地问道。

  “嗯,就是,因为兰姐姐提到那个大哥哥的时候显得很亲密的样子,但是那个大哥哥却经常忽略兰姐姐的感受嘛,”梅洛一板一眼地回答,他这样的年龄说出这种话当然显得幼稚可爱,但是其中的内容却没那么可爱了,“刚才发现有人死了的时候,我听见兰姐姐你发出了尖叫声吧?但是我看那个大哥哥完全没有顾及到兰姐姐受惊吓的感受,马上就去查看犯罪现场了哦。还有,今天你们一起出来玩,我听见那个大哥哥一直在谈论关于他看的小说的事情,但是看兰姐姐的表情,其实你对推理小说并不感兴趣吧?那个大哥哥完全没注意到呢。”

  兰完全没想到眼前这样一个小孩都能说出这种直指问题核心的话——他话语里提及的某个部分正好击中她心中最不安的那个部分:也就是说,她内心当然要对自己诚实,她会承认自己确实很喜欢工藤新一,但是对方也怀抱有同样的感情吗?对方像是一阵猛烈的、热情的、席卷而过的旋风,匆匆而来,然后留下一片狼藉,并且从不驻足察看。

  工藤新一往往对这些细腻的感情表现出并不上心的样子,这是否说明他的心中本就没有“那种”感情呢?

  兰的目光中掠过一丝阴霾,然后她苍白地笑了笑,解释道:“不是的,新一的性格就是那样啦,男孩子——”

  “‘男孩子都没有那么细心’什么的,是吗?”小孩仰起头问道,他是怎么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显得那么天真无邪的?“我觉得不是哦,因为我也是男孩子,但是我也能注意到现在兰姐姐并不开心呢。我爸爸告诉我说,对于与自己关系亲密的人的心思并不上心的男人分为两个类型:其一是他们根本抹不下面子表达自己的感情,反而认为这种愚蠢的行为是所谓的‘男子汉气质’的体现;其二是——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关心着他们的那个人哦。”

  琴酒完全搞不懂梅洛到底在干什么。

  他把这小孩放下了,这孩子叹了口气,然后就跟那两个女高中生坐到一起去了。没过一会儿,琴酒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聊起了那种只有小女生会在开睡衣派对的时候聊的话题。

  这小孩到底在干什么?琴酒放下自己完全搞不懂梅洛的心中所想,无论是忽然跟别人争论推理小说剧情还是忽然跟小女孩聊恋爱心绪。

  结果这小屁孩和对方还聊得津津有味的,以至于那个高中生侦探开始说推理结果的时候三个人看都没往那个方向看一眼。而那个高中生侦探嘛,就是有点才能就会忍不住在喜欢的姑娘面前显摆的毛头小子,就好像孔雀开屏一样,结果自己的推理那两个女孩都没来听,那男孩推理的过程中还忍不住往那两个女孩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推理的过程自不必说:嫌疑人有三个人,这少年侦探很容易就从中找出了真正的凶手——顺便一提,就是那个女导购;凶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诉说自己的犯罪动机(“他甩了我!”女导购说),然后被警察铐起来带走;那个胖胖的警察拍着侦探的肩膀欣慰地说着“工藤老弟真是帮大忙了”……然后所有的人终于能走了。

  到这时候,那小屁孩还在跟高中女生们依依惜别。

  “梅洛酱回家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啊!”梅洛向琴酒的方向走过来的时候,那个黑发姑娘还这么叮嘱着。

  琴酒绷着脸看着这麻烦的小孩走过来,然后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就已经习惯性地伸出手。

  梅洛看了他一眼,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你管别人叫‘大姐姐’的样子简直恶心极了。”在他们走出门的时候,琴酒忍不住挖苦道。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越来越习惯把这个只有十岁出头的小孩当一个成年人来看待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是能轻易让人敞开心扉。”梅洛平静地回答,一迈出店门,他的语调里那股甜腻的、撒娇一样的味道就消失了。

  阳光正均匀地洒在银座的街道上,警方的封锁线之外,步行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太阳正升到天幕的最高处,差不多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琴酒皱起眉头来,问:“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梅洛停顿了一下,“这么说吧,你觉得那个高中生侦探怎么样?”

  “一个把杀人案当过家家玩的无聊小鬼。”琴酒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梅洛微微地点点头,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个奇怪的动作:“那么那个黑头发的女孩呢,就是那个头上长着角的。”

  ……什么叫头上长着角的啊!

  但是琴酒大概明白他在说谁,他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只能说:“没什么印象。”

  “嗯,”梅洛颔首,“但是贝尔摩德对他们两个的印象很好。之前在一个任务里,贝尔摩德恰好跟他们产生了一些交集……她跟我提过这件事情,但是现在看来,一个人就算是在某一方面有着出色的品格,也不可能是处处完美的,不知道贝尔摩德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道理。”

  琴酒忍不住又看了这个小孩一眼:梅洛提到贝尔摩德的那种语气太过随意而熟稔了,但是又不是那种充满尊重的熟稔(这可能至少能说明梅洛并不是贝尔摩德生的)……或许他们两个的关系比琴酒能想象得还要密切地多。

  那也真奇怪,贝尔摩德的交友圈终归也相当有限,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日本,琴酒怎么也想不到对方是怎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跟一个小孩发展出深厚的关系的。

  而梅洛可能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是并不在乎他究竟在想什么。梅洛继续说:“总之,如果你以后再见到那两个高中生,最好不要把他们卷进什么事件里。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贝尔摩德可能是会伤心的——而她不开心的时候,会变成一个非常任性的家伙。”

  在这一刻,琴酒忽然觉得这段话的怪异之处在哪里了:这并不像是在谈论和自己年龄相仿或者比自己年长的亲人和朋友,倒像是一个迟暮老人在充满怀念地谈论起自己的后辈,在谈论着尚未出巢的雏鸟。

  琴酒脑内的思绪混杂成一团,在这个处处都透着不协调的小孩子的身上,他似乎抓住了什么……一丝非常细微的线索,但是他并没能看清楚那真相最终的形态,这一时的顿悟最终从他的指缝之间溜走了。

  这个时候梅洛已经转移了话题,谈着午饭和网络上推荐的、银座附近的著名餐厅什么的。琴酒并没有太认真听,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又一次发出了一声收到邮件的提示音。

  他一只手牵着梅洛,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又一封Boss的邮件在手机屏幕上弹了出来。

  Boss :收到了信用卡的账单。那个品牌的男装很适合你。以后可以多买几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