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好景宜长>第19章

  车开到郝暻家楼下,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

  郝暻的脸色仍然不是很自然,他一路上都没再讲过一句话,只在下车时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再见。”

  沈回降下车窗,叫住往家里走的郝暻:“郝暻。”

  郝暻回过头来看他,带着一点不自知的烦躁,等待下文。

  “其实今天……”

  沈回刚说到一半,手机响了。他按下接听,没听一会儿,眉头紧皱起来,应了几声挂断电话后,有些欲言又止。

  “抱歉,工作室那边出了点事,我明天再找你,好好休息。”沈回的脸在窗框里显得有些疲惫。

  “我明天没空。”郝暻将头转向一边,不去看他,又说,“你走吧。”

  话音刚落,汽车骤然发动,留下一屁股尾气。

  郝暻站在道路边的路灯下朝着远去的车尾看了一会儿,嘴张开又合上,然后用脚狠狠地踢了踢路面。

  “滚蛋。”对着无人的空气,郝暻骂了一句,“跟你的工作还有男大过去吧!”

  一直到上楼,郝暻都还在心里骂骂咧咧的。

  不顺心的事总是会凑到一起,公寓楼的电梯前面挂了警示牌,显示因故障维修中,禁止使用。

  郝暻只好一脸怨念地推开边上的门,开始爬楼梯,边爬边小声地骂了句,都怪沈回。

  幸好楼层不高,只是四楼,郝暻登上最后一级台阶,还是有些喘。

  他感叹着老了老了,刚推开楼梯间的门,打算回到家里好好泡个澡,放松一下再睡,结果突然在自己家门口,看到一个黑影。

  头顶的感应灯前几天坏了,物业一直没来修,郝暻凭借着身后还没关的楼梯间门里透出的灯光,依稀看到那个黑影正凑到猫眼前,往自己家里窥探。

  一瞬间,郝暻全身汗毛倒竖。

  是不是正好碰到那种踩点的人了?

  预谋入室盗窃的新闻在脑中播放,郝暻一边犹豫着要不要转身就跑,一边手先大脑一步,按下了手机上的紧急联系人按钮。

  “……谁啊?”话一出口,郝暻觉得自己还是挺大胆的。

  黑影依旧一动不动,郝暻又壮了壮胆道:“谁啊?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你最好赶快从我家门口走开。”

  黑影这回好像终于转过了身,郝暻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手忙脚乱地想去按手电,一时按不到,结果对面的手电光照了过来。

  意识到光线刺到郝暻的眼睛之后,那人连忙把光线照向了自己。只见他摘下了耳机,朝着郝暻挥了挥手,笑着说:“小暻,是我。”

  一张熟悉但又在此刻略显惊悚的脸浮现在眼前,郝暻被吓一跳,反应过来后差点大喘气了。

  “澈哥!”他显得很意外,摁断电话后接连松了好几口气,“怎么是你啊,猫在这儿也不出声,你真的吓死我了!”

  “抱歉抱歉,”叫澈哥的男人作双手投降状,“前面带着耳机,没听到。”

  “你怎么来了?来了怎么就站在门口,也不敲门?”郝暻问着,走到门口开门。

  “前几天回来,去拜访了下阿姨,正好聊起你。她说你现在搬到这儿了,今天正好路过,想来看看你。没有提前跟你说嘛,又是这个点了,看着家里没亮光,本来都打算走了,结果你倒来了。”

  男人解释完,看着打开门说请进,脸上还余韵未消的郝暻笑了笑,说:“小暻,你长大了。”

  被很多年没见的故友深夜拜访,虽然这一天已经很累了,但郝暻还是很开心的。

  李澈不仅是以前邻居家的大哥哥,也是郝暻初中时候的暗恋对象。

  说暗恋,其实幼稚得很,现在想想,只是对“隔壁家长得又好脾气又好的北大高材生”的单纯仰慕罢了。

  李澈也把郝暻当成自家弟弟看,他每次来找郝暻爸爸讨论学术问题,都会给郝暻带很多吃的玩的。

  后来郝暻搬了家,李澈也去国外发展了,这次难得休假回来,探望了下郝父郝母,也想着有机会的话看下郝暻。

  两个人聊着以前的事情,不知不觉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李澈看了眼时间,说都这个点了,你早点休息吧,就不继续聊了。

  “看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以后有时间再聚。”

  “我送送你吧。”郝暻跟着站起来。

  公寓楼下有盏路灯,一闪一闪的,郝暻把李澈送到楼栋门口时,李澈还跟郝暻说,记得找物业反映啊,怎么这么多设备都有问题。

  “我会的。”郝暻应下,又说,“谢谢你,澈哥。”

  这次李澈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给他带了吃的玩的,虽不贵重,但是远隔重洋的一份心意。

  李澈笑笑:“你都叫我一声澈哥了,还跟我客气这个,怎么,现在不会还暗恋我吧?”

  他故意开玩笑,且每次见面必玩这个梗,郝暻立刻求饶:“我求你了,放过我吧,不要再提这个梗了,都是小时候不懂事,太羞耻了。”

  “行行行,”李澈哈哈大笑,又转而认真地问了句,“所以现在有真正喜欢的人了吗?”

  三秒。

  有三秒的时间,郝暻发现自己竟然很不争气地在心里回答:沈回,沈回,沈回。

  “没有。”他转过头去,一口否认。

  李澈看着他片刻,也不道破他明显的违心和欲盖弥彰,只摸摸他的头,送上发自内心的祝愿。

  “小暻,不管怎么样,哥都祝你事业顺利,感情美满,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两个人开开心心的,我会在美国,给你往许愿池里扔硬币的。”

  郝暻眼眶一热,又说谢谢。

  他一直目送着李澈离开,毕竟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聚,就不知道了。

  直到看不见了,郝暻才准备上楼。他转过身,下一秒,就像电影慢镜头那样,突然看到了站在车道方向上,一个人杵在那的沈回。

  “什么情况?”郝暻吃了一惊,脱口而出。

  这可是凌晨一点,没人会站在那儿,只是为了吹风。

  沈回走了过来,没什么表情,脸色很冷,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郝暻,问:“之前打我电话,出什么事了?”

  “什么电话,我没……”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郝暻侧过头,看向一边还在闪的路灯,说:“哦,不小心摁到的,打错了。”

  “那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沈回又问。

  “哪有打我电话,我没收到啊……哦,没电了。”

  拿出手机确认,却发现已经关机的郝暻尴尬了几秒,又说:“所以你有什么事,还要特地找过来,快说吧,不说我就上楼了。”

  沈回一直没回答,他的表情依然很冷,但眼睛里带着一些怒气。

  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之后,担心出事,沈回放下工作室的工作一路踩油门赶了过来,此刻一直悬着的心放下,却并没有感到畅快。

  “刚刚那个人是谁?”他又问。

  “什么人啊,听不懂。”

  “刚刚摸你头的那个人。”沈回的声线平稳,但仔细听,有一丝咬牙切齿。

  “关你什么事?”

  这次郝暻把头转了过来,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沈回盯着他半天,冷笑了一下。

  “郝暻,”他说,“麻烦你把身份搞搞清楚,现在你是谁的炮友。”

  沈回只穿着一件很薄的衬衫,那件走秀款外套早就不见了,可他站在风口上,根本感受不到冷。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升起了一种类似报复的意念,很可怕,根本控制不住,让他只想听郝暻说出“我和那个人没关系”这句话。

  可郝暻偏偏不让他如愿。

  “跟你有关系嘛。”他不知道怎地,也像是气到了,学着沈回的样子冷笑了一下,“炮友说白了,其实什么也不是。”

  “沈回,我不管你,你也别来管我。”

  “要是你半夜突发奇想想找谁聊天解闷,找你那个男大学生去。”

  郝暻说完,就要往楼里走,突然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拉扯住。

  “什么意思?”沈回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他皱起眉来拉住郝暻问,“男大学生又是什么?”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能有什么意思啊?不过想想也是,你沈回有什么事,从来不会跟我说,我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就这样吧,你放开。”

  郝暻挣了两下手,但没挣开。沈回的力气大得吓人,像手铐一样箍着他的手腕,郝暻又重重地说了遍,你放开。

  他是真的不想待下去了,并且感到一阵羞耻。

  在沈回面前,郝暻永远会变得不像自己,那些丑陋的嫉妒心,占有欲,坏情绪,都会一齐找上来。

  他想要永远潇洒,永远漂亮,自由自在地做一道好看的风景线,但沈回总会过来破坏这些好风景。

  “我今天很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他又说,但沈回还是不放。

  下一秒,沈回突然拉着他主动往楼里走。

  力量悬殊之下,任凭郝暻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在楼梯间,沈回对他说,上楼去讲,有什么话讲清楚。

  郝暻只道,我现在不想跟你讲,但沈回只当充耳未闻。

  上了四楼,沈回才把手松开。郝暻跑到家门口,输完密码,对沈回说:“你走吧,我今天真的不想再跟你说什么了,再见。”

  他正要往里走,顷刻之间,眼前一黑。

  “唔……”

  沈回真的没有再要讲什么,而是直接吻过来了。

  边吻边把人往里推,郝暻的肩膀被捏得生疼,他往外推沈回,可是根本推不动,沈回比他高出大半个头,身材也比他魁梧一圈,把他按在玄关的墙壁上轻而易举。

  “你是不是有病……”

  短短几个字再次被吻堵住,沈回吻得也很用力,毫无章法,像是一只发情的犬类,尽情地掠夺郝暻的氧气。

  郝暻用手推不动,又改用脚去踩,沈回没有躲,他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脚,而后才慢条斯理地将全身都贴了过去,紧紧压着,让郝暻彻底动弹不得。

  “就算只是炮友……”郝暻被亲得腿软之际,听到沈回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你身边的人,也不能是别人。”

  说完,沈回扯开郝暻的衣服,对着肩膀上的那颗小痣,狠狠咬了下去。

  在痛楚与高温里,郝暻觉得那些酸楚、怄气和一度怎么也不想承认的伤心,都快一齐熔化进去。

  而一向冷静自持的沈回,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

  闪烁的路灯下,从未见过的男人摸着郝暻的头,亲密,自然,两个人看上去般配又养眼的画面不断在沈回的脑海中回放。

  从小到大,在经历了第一任丈夫抛弃、第二任丈夫重病的母亲的教育下,沈回秉持的人生态度一直是——“既来之则安之,既走之则安之”,从不会有什么情绪起伏。

  郝暻跟他提出分手的那天,他也是这么想的。

  可在忍受了几个月一个人的生活后,这个信念在接到Mike的电话,重新听到郝暻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起,变得不再牢固。

  到此刻,沈回终于意识到,他无法再顺其自然了。

  “郝暻,你听懂了吗?”昏暗的客厅里,沈回又问。

  郝暻的眼睛红红的,泛着生理性泪水,他沉默不语,将视线落在地板上。

  散乱的衣服间,那只没电的手机静静躺在那里。

  手机的紧急联系人是沈回,恋爱的第一天就是了,本是设着玩的,但谁也没想到,一存竟也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