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橘滋脏话>第23章

  “嘶......疼。”柯西林躺在被窝里,宋橘坐在木床上给他包扎刚刚用小刀划伤的手掌。

  “嗯,我尽力轻点。”

  “给我那杯水,我刚刚放了镇痛发泡腾片。”

  宋橘不适地摸了摸脖子后上方,最近总在偏头痛,有一种东西刺在神经上,压迫着他的大脑,影响他的日常行动。那些陌生的情绪如同潮汐,时不时涌上来,又快速退潮,跟无形的时间一样,抓不住,摸不着。

  他思索片刻,计划等柯西林睡了,他得悄悄出门一趟。刚刚还在想怎么能偷偷溜出去,柯西林直接给他提供了方法,像上次一样放安眠药让他昏睡到明早。

  柯西林喝了水,睡眼惺忪地坐起来一些,把被子掀开,拍了拍,示意宋橘跟他一起睡觉。宋橘摇头:“自己睡,我要去洗澡。”

  “新婚之夜,我们要一起睡,亲爱的。”

  柯西林搂着宋橘的腰,将头放在宋橘的大腿上。宋橘抚摸他金丝一般柔软的发,一缕,一缕地梳整齐。柯西林喜欢被宋橘抚摸着,像是窝在自己最安全的地方,半梦半醒地说:“我等你洗完后再一起睡。”

  宋橘顺着发摸到耳朵,将遮住脸的发丝撩到耳朵后面,桌边的油灯灯芯晃了晃,柯西林全身罩着一层烛光,头发深了些许,变成了姜黄色,整个人像是精致的洋娃娃一样,宋橘对精致的东西总是非常有耐心,他平静地说:“不用等。”

  “wait.....”

  宋橘听见这一个单词静默了片刻,鼻息轻轻发出“en”,柯西林感受到了来自指尖到手臂,全身一种酥酥麻麻,轻飘飘的安然,像是轻盈的灵魂逃脱了沉重的身体,不一会就睡着了。

  宋橘坐起来了,耐心地静坐在沙发上半个小时,观察柯西林进入深眠后,实验地将东西推落在地,巨大的“咣啷”一声,柯西林没有清醒的迹象。他打开了浴室的花洒,水接二连三地落在地板上,拉上门帘。身体探出窗户外面观察四周无人,最下面放了几个巨大垃圾桶,望眼去是一层一层的树林。

  这里属于平原地貌,街道呈四散状,东南处有一条经过的河流,宋橘划船曾经去那条河,抬头星河灿烂,但他来不及观赏,快速扔掉尸体便回了酒吧阁楼领钱。

  柯西林有一处简单的休息地方在市中心的一层楼上,他目测了一下距离,不算高,他轻松地顺着墙壁旁边的排水管道慢慢滑下去,踩在垃圾桶上,再往下一跳,轻盈如同猫步,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自然而然地转去附近的地方买了个美式咖啡,拿了消费单出了旋转门,尝了一口,把美式咖啡扔掉。液体太苦涩,加多少砂糖奶球都无效,宋橘不太喜欢。

  他扔掉咖啡的之后,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可乐,为了冲淡嘴里橘子的酸味。

  这家水果店的橘子很一般。——宋橘忍着酸涩边吃边想。

  买昂贵的咖啡留着消费卷是为了以防万一柯西林提前醒来询问踪迹,他大可说自己睡不着,自己去了咖啡厅听音乐催眠,一不小心睡着了回来晚了。

  他慢慢走下阶梯,逐渐离开灿烂吵闹的市中心,往微弱光芒的边缘深处去。

  “橘,你受伤了?”费里曼瞧见宋橘推门进来时,一半的脸沾满了血。

  宋橘走入十三点区的秘密地下室,这里从来都阴凉湿滑,阳光照不进来一星半点,像是一片泥泞的沼泽,踏入了便只剩下不断被陷入蚕食,直至被捂住口鼻到窒息死亡。曾经的十三点区集合了妓女、强盗、扒手、乞丐和小偷等等堕落人群。

  大家都说十三点区里的性命凭靠上帝投骰子,哪一个点都是一种死法。偷情吸毒酗酒比比皆是,及时行乐只不过是穷人麻痹自己的方式。

  外头把住户区被戏称为“爱丽丝之家”,听着如梦如幻,像是幸福的格林童话。实则在封起的墙壁里面藏着被饿死和被谋杀的人的骸骨,在某一天被挖出,散落在众人眼前。当时新教传入,为了增加他的信徒,决定与政府合作整改十三点区,从愚昧和职业开始,文化的革新和经济的改变让十三点从深沼泽变成了浅沼泽。

  宋橘13岁时候做了童工,晚上进了染衣厂烧炉火,白天被迫装成可怜儿去贩卖藏着大麻的烤饼干。宋橘做了杀手后常常睡不着慢慢回忆起来,印象非常模糊了,只有零星的片段,毕竟已经过去快十年了,忘记了他觉得正常。

  费里曼做为护士,因为一次医疗事故被辞退,只好到黑市里做些活命买卖,后成了十三点区的便宜医生,跟杰克有过一段风流过往,现在只有生意往来。宋橘冲着便宜这个点,算半个杰克手下的人,出任务受伤成了这里的常客。

  他从不用麻醉剂,因为要另算钱,忍耐就能够省钱,他的痛感弱,熬一会还能算过得去。

  宋橘走到洗手台处摇头说:“大动脉喷出的血,我没躲开。”

  “你竟然会躲不开?”

  宋橘不答。

  费里曼扎着大波浪双马尾,叼着棒棒糖问:“你不是接了长期任务吗,为什么要做这些小任务?”

  “离开这里,我需要钱。”宋橘擦着匕首说道。

  “你想去哪里?”

  “远离人类的地方。”

  宋橘抬起头看镜子,镜子里的他一半的脸沾满了血。他刚刚接了个小任务,暗杀在旅馆里一位男士,原因他不需要知道,只要下手解决就好。

  鲜血喷溅出来那一刹那,左边的头颅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眼前眩晕一阵,导致他没有躲开那黏腻的液体。

  他低头,血水填满洗手皿,拔出塞子,卷出小型漩涡,血红流出下水道。麦色的面皮又重新变得洁净,但血腥味萦绕不去,他不禁皱眉。

  他坐到费里曼的简陋手术台上:“脑科手术,你会做吗?”

  费里曼扭着辫子,笑着说:“只要你不怕死,我就能做。”

  “从里面取出东西再缝合,成活概率多少?”

  费里曼收起漫不经心的笑意,拿着手术刀,刀面贴着他的后脖颈问:“我这里没有照脑部CT结构的东西,麻醉剂用完了和没有电刀,别说切开你的脑袋取东西了,你能熬过没有麻醉的疼和失血过多都是个问题。要么痛死,要么失血过多休克死。你选一个?”

  宋橘抬眼,推开费里曼的手说:“抱歉,当我没问。”

  “你来我这里,只问这一个问题就走了?”

  “偏头痛会是因为脑子里的东西引起的吗?”

  费里曼已经跟宋橘这样的医患关系保持五六年了,宋橘对她一直保持着距离,疏离不亲近,付完钱就走。

  她偶尔看宋橘因为缝完针失血过多,嘴唇发紫的模样躺在病床上,看着可怜兮兮的,送了他一些含铁的食物补补血。宋橘当时不过17岁,眼底总有些黑青眼袋,无光的眼睛只是扫过那些东西说:“你自己留着。”

  简短有力地拒绝,可是今天宋橘出奇地多了对话。

  她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说:“不一定,宋橘,有可能是精神性头疼。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你的情绪表达一直都是非常古怪。”

  “哪里古怪?”

  “你的什么表情都很僵硬,像是不同人脸上学习得来的表情。不过,我不是专业的医生,讲不出原理。”

  在她的眼里,宋橘有他自己一套的表情动作程序,精确地调控着,面对客人时的娇俏粘人和现在面对她时,这副杀完人的戾气模样完全不相同。

  也不知道他面对其他人,又是怎么样的僵硬表情。

  宋橘点了点头,将干净的匕首重新塞进鞋底的小机关里,付了些小费,让她继续保密他的行踪。他望着外头黑夜飘着浓浓的雾气,头疼让他再次吸起了烈烟,烟与雾混合,包裹着他。

  宋橘沉默地抽着烟,心中堵塞着石头——他丢了一把他最喜欢的匕首。从小带到大,刨开他父亲肚子,让肠子都流出来的一把匕首。

  重生的证明,他不该丢的,想着能带到他未来新家的坟墓里头呢。

  柯西林靠在浴室门外,手上拿着一个玻璃杯,冰球碰撞发出清脆响声,喝着自己搭配的自由古巴。浴室里空空无人,柯西林微醺地拿起手机给人打电话:“你好,小姐。我想预约一下格林斯医生,在老地方见面,烦请他一定空出时间。就说柯西林想要咨询如何让男人怀孕的问题,谢谢转达。”

  他关上浴室的门,复原一切后,闭上精明的眼睛,再睁开,走到落地窗处,望着与宋橘看的同一片黑夜,将酒液饮尽。

  “宋橘,我得想点办法捆住你在我身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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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遥远的星群像是自由的鸽子在迁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