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木田刚做完一起寻找宠物猫的委托,此刻正在回侦探社的路上,电话突然响了。

  金发男人看了眼备注,是乱步先生。

  “莫西莫西。”

  【“国木田啊,你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是的。”

  【“帮我带一份塩芳軒家的和果子。”】

  “好......等等,乱步先生,社长允许你吃甜品了吗?”国木田怀疑的问道。

  江户川乱步当然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是正儿八经的成年人,年芳二十六。

  但他孩子气的性格让人实在放心不下,尤其江户川乱步喜爱甜食,对甜食的狂热就没有节制过,这导致他一旦没人管,蛀牙就找上门来了。

  俗话说牙疼不是病,痛起来要命。

  在国木田的记忆中,江户川乱步牙痛的次数有两次。毫无意外都是社长出差,没空看着他的时候。

  最近社长又出差了,临走前嘱咐所有的社员盯着乱步,不允许乱步吃甜食。

  【“国木田,只要你帮我买和果子,我就教你怎么抓太宰治。”】

  “......”怎么说捏。

  国木田有些心动。

  前·港.黑干部·重力使的搭档,现·严肃好男人·国木田的搭档,是他就是他——绷带浪费装置太宰治!

  若说中原中也在太宰治跑路当晚高兴得怒开了整整一酒柜的柏图斯庆祝,那接手这块烫手洋芋的国木田就很后悔,自从和太宰治成为搭档,他钢笔的损耗速度大大增加。别人一支钢笔保护得好能用好几年,甚至几十年。国木田的钢笔能撑过一个星期都是奇迹。

  无他,太宰治太能作了。

  工作浑水摸鱼就算了,还整天玩失踪,需要他的时候看不见人影——可这家伙又总能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力挽狂澜。

  让人又爱又恨。

  不过对国木田来说,呃......还是恨多一点。

  他真的太烦太宰治了,毕竟国木田是个认真工作,性格严谨的人,而太宰治吊儿郎当轻佻敷衍,要不是社长将他们二人凑成搭档‘出道’,这两人八半辈子都凑不到一起去。

  (中原中也:对,太对了,我也是被首领按头逼的)

  而且太宰治还总是把自己的工作或两人的共同任务丢给国木田自己一个人做,摊上这样一个同事,这世上怨气比鬼还重的社畜能刀了他。

  国木田能忍好几年,着实是心有大爱。

  ——反正最后也习惯了。

  不然怎么办,还能离(开侦探社)了?

  如果能抓到一有工作就玩失踪的太宰......不、不行。社长走前千叮嘱万嘱咐,他不能辜负社长的信任!

  国木田忍痛拒绝了乱步的贿赂,“乱步先生,你还是老实等社长回来吧,也就一个星期不能碰甜品。”

  以防......主要是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不苟言笑的侦探社长一点也不放心乱步能听话,分批吃甜食,绝对会一口气全吃光的。所以白发男人决定让乱步忍一忍,等他回来了发放小点心。

  乱步对此悲痛欲绝,强烈抗议,然后被社长面无表情的镇压了。

  痛,太痛了。

  于是这几天侦探社员都能看见面如死灰如丧考妣全世界第一的大侦探宛如一尊雕像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对一切事物都提不起劲。

  虽然真的很可怜......但社长也是为了乱步好。

  况且乱步牙痛的样子更凄惨。

  所以,还是忍忍吧,乱步桑。

  挂了电话,国木田走过一条十字路口,经过一家牌匾上写着塩芳軒的甜点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方才试图贿赂他的江户川乱步。

  虽然乱步是个路痴,放出去自已一个人就绝对会迷路,但在对其他人身上,乱步又敏感的不像个路痴。

  用乱步的话来说就是地图已经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但他自己处于地图上就会晕头转向,别人则不会。

  乱步先生是算到他会经过,才给他打电话的吗......抽了抽嘴角,国木田好笑的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然后某一个瞬间,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他的余光一闪而过。

  国木田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

  甜点铺前,他看到了刚才还在跟自己打电话的江户川乱步。

  ???

  【乱步】大手一挥,老板笑得合不拢嘴。

  小小的和果子居然装了两个袋子。

  理直气壮的刷的是中原中也的副卡,【乱步】美滋滋的提着心爱的甜品,调头准备回港.黑。

  他今天是偷溜出来的,嘿。

  “乱步先生!”国木田生气的迈着大长腿走了过来。

  转过身,和一张黑到能滴墨的脸对上,【乱步】挑了下眉。

  哟,这不是武侦的国木田独步吗。

  在他那边的世界,国木田和这个世界一样,也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不过他那边的国木田脸上没有这么多表情。

  ——要不是被【中原中也】救过,以【国木田】的性格怎么看也不会加入武侦,因为理念碰撞。

  【国木田】想要洗清世界的罪恶,极端到可以毁灭他觉得无药可救的罪人,保留下干净纯洁的好人。

  唔,话说回来。

  【国木田】是个性格很冷的人,一年四季面上几乎都没有除了面无表情以外的表情。

  哪像眼前这个,太活泼了。

  “社长都说了在他回来前你不能吃甜品。”国木田抬了下镜框,社长两个字是重重说出的。

  社长在乱步心里有多重要他们所有社员都知道。

  如果把甜品和社长放在面前,让乱步选,乱步再不舍,最后也会选社长。

  国木田希望乱步能在他提到社长后改过自新,不要继续犯错。

  *

  真是快吐了。

  【乱步】看着以为能用社长两个字劝说自己的金发男人,胃里感到一阵翻江倒涌。

  一想到这个世界的自己和那个男人关系很好,他就难受得连心爱的甜品都吃不下去了。

  如若说这个世界的江户川很尊敬和孺慕白发男人,那平行世界的【乱步】就很厌恶对方,甚至连名字都不愿提起,从来都是用喂、那个人、讨厌的家伙代替。

  【乱步】永远不会原谅代号银狼的白发武士,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不要——不要杀他们!他们做错了什么?!”

  手起刀落,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少年却感到了滚烫的烧灼感。

  身穿和服的男人踩着木屐,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少年,冷冷说道:“死刑执行完毕,带教唆犯江户川回牢,等待二审。”】

  什么是正义?

  拦着受害者报仇,就是正义?

  需要的时候不在,不需要了,它又出现了。

  所以,痛不在己身,就能站在所谓道德的至高点,劝诫受害者放下仇恨,否则就是心思歹毒、社会的毒虫、心理扭曲的变态?

  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记忆里明亮的属于妈妈爸爸的照片褪去了色彩。

  ......总是笑眯眯的眯着眼睛的【江户川乱步】死掉了,往后站着的,是扔掉父母亲手画上的底线,抛弃一切,身处黑暗的【乱步】。

  “正义究竟是什么?谁有资格给正义定性质?”手中把玩着法官判决之锤的黑发少年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然后,起身,扔掉代表正义的神圣之锤,转身走进黑暗。

  既然正义能够被定义,那么。

  “我,即是正义。”

  “只有我,才能扫除一切不义。”

  祖母绿的眼瞳宛如分割好的宝石,透着一股华丽的冰冷。

  稳住被怨恨的火焰啃噬得痛到麻木的心神,【乱步】笑眯眯的眯起了眼睛,“国木田,走吧,我们一起去做个任务。”

  “啊?”

  稀里糊涂的,国木田一边跟着感觉有些怪怪的乱步先生,一边怀里抱着乱步先生买的两大袋和果子,额头滴下一滴冷汗。

  “乱步先生,什么任务?”

  “买.凶.杀.人。”

  “诶?!”

  侦探社偶尔也会接到一些大案子,但涉及到刑事案件的一般要么是丢给乱步先生,要么落到太宰治身上,其他侦探社员普遍是做一些跑跑腿的委托。

  不过因为太宰治总是划水,所以大部分案子都是江户川乱步在审理。

  侦探社最近有被警察委托吗?

  国木田有些晕。虽说警察委托追查凶手的案子都会派给乱步先生,但社长出差期间,会在他这个被社长暂时任命的副手眼前过一遍——就是说,他怎么没印象啊?

  难道是警察私下委托的?

  【乱步】带着国木田进入了一栋公寓,按下电梯,抵达5楼,然后停在515的房间门口,【乱步】按下了门铃。

  “叮咚,叮咚”“谁?”

  “你的委托人。”

  房间里传来光脚踩在地上的急促的闷响,接着门吱丫一声打开,明明是白天,但房间里很黑,只能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眼白充满血丝的女人,阴恻恻的看着他们。

  国木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这是凶手?

  【乱步】则非常淡定,“关于你的委托,需要你具体给些选择。”

  “什么选择?”

  “不请我们进去说吗?在外面的话,容易被听见哦。”

  女人闷声不吭的想了想,眼神在【乱步】和警惕的国木田身上来回移动,最后缓慢的让开了身体。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房间里有一股很闷的灰尘味,窗帘门窗紧闭,黑的让人不适。

  国木田皱了皱眉,终是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在乱步先生办案的时候他们只需要听乱步先生的吩咐就好了,这是经验。

  坐在沙发上,【乱步】把手伸进大衣里,从内衬口袋拿出一张纸,又掏出一根圆珠笔,啪的按了下顶端的按钮,笔尖弹出。

  “夫人,你希望对方得到什么样的惩罚?绞刑、凌迟、车裂、剥皮、活埋、枭首、灌铅、沉海......或者你有什么提议?”

  女人握紧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充满怨恨的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体验所有的酷刑——我选择,剥皮。”

  “唔,剥皮吗?可以哦,虽然如夫人所说,要想全部体验一遍是不可能的,但多体验两个是可以的,我可以保证对方剥完皮后还活着。”

  女人眼皮一颤,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凌迟!我要他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

  国木田目瞪口呆的听着这场荒谬的谈话,内心宛如被猫爪般痒痒。

  这应该是什么暗号吧?或者乱步先生是在稳定凶手的情绪?

  “好的,你的委托我收下了。”【乱步】将纸叠好,慢条斯理的放进衣服口袋。然后起身,走到坐在对面的女人面前,俯下身,双眸幽邃的和女人对视。

  “别担心,交给我。”

  那双碧绿的眼睛仿佛有种魔力,女人日日夜夜被仇恨灼烧的灵魂宛如得到了救赎,她无声的流下泪水,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乱步】直起身体,走出房间,国木田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