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当12岁的新新和月月相遇》-
面前的人很多, 声音很嘈杂,还有不可能出现在外面的七岁孩子以下的哭喊声。这么糟糕的场面, 只有一群穿着类似警方制服的人在驱赶群众,混乱得好像毫无组织,是《公共区域社交管理法》失效了才可能出现的情况。
所以很明显的事实是,她现在离开了中心城区,还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也不了解的地方。
柳原月抬起头,茫然地朝上方看了一眼:天很亮很蓝,像颜料调出来的明度, 有几朵漂浮着的、白得像塑料一样的云,还有很刺眼的球状物,散发着金色的光,让她的眼睛发痛——这大概是太阳。
她不愿意眨眼,怕闭上眼之后梦就醒过来, 但眼睛越来越酸涩,生理性的泪水都薄薄蒙了上来, 把漆黑的瞳孔打得湿润。
一副墨镜突然被架在了她的鼻梁上。
明显是成人的款式, 不管是长还是宽对于她来说都太大了,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摇摇欲坠。
柳原月下意识地按住镜框边缘,身边的大人刚好弯下腰来,脸庞与她的眼睛近在咫尺,被暗红色的镜面镀上一层颜色。
她不喜欢色差,不喜欢虚假的颜色,所以她挪动镜框,用没有遮挡的肉眼去看对方的模样。
女人有一头长长的茶棕色卷发, 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正温柔地看着她,叮嘱道:“小妹妹, 这样盯着太阳会把眼睛弄坏的哦!”
似乎不是在做梦。
柳原月意识到这一点。她贫瘠的知识暂且还不能对穿越时空的事情作出任何解释,那些时空乱流宇宙黑洞之类的理论也离她异常遥远,她想不明白,但却知道自己这时应该说些什么:“……谢谢。”
工藤有希子看出来她的拘谨,没有进行更多的肢体接触,在确定她不会继续直视太阳之后就把那副快从她脸上掉落的墨镜摘下来,朝看起来还在念小学的女孩问道:“你的家长呢?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对待陌生人应该保持一定程度的警惕,但眼前的人看起来太关心自己了,她对于人类的行为研究虽然才刚刚入门,但与生俱来的天赋足以帮助她在此刻做出判断。
柳原月本能地想要相信她,也毫不避讳地说出了实话:“我没有家长,我是一个人。”
“欸?”工藤有希子感到惊讶,但她觉得这个女孩不是在撒谎,“那你知道你家在哪吗?姐姐可以送你回家。”
柳原月思考了一会,觉得那种用来群居生活、养育大量儿童的住所不能被称之为“家”,于是她说道:“我没有家。”
工藤有希子愣了两秒。
这两句回答让她瞬间脑补出一段悲惨的童年故事,演员的共情能力让她感到浓郁的悲伤,她下意识把手里的冰淇淋递给表情平静得与稚嫩面容毫不匹配的女孩:“要吃冰淇淋吗?”
冰淇淋是乳白色的,边缘是机器刮出来的条状痕迹,锋利的棱角在阳光下晒得轻微融化,显得钝了一些。
柳原月没办法从外观判断出这份食物的口味,她也没有怀疑这里面被注射了什么药品,只是提出了一个问题:“这是别人的吗?”
“你怎么知道?”工藤有希子惊讶问道。
柳原月说道:“它快要化了,应该拿在手上有一段时间了,这么久还不吃,只能说明真正要的人不在这里。”
“而且……”她看向女人另一只手上拎着的东西,“你手里的帽子是孩子的尺寸,应该还有个孩子和你同行吧。”
工藤有希子已经捂住嘴惊呼,难以置信道:“天啊,你该不会也是个小福尔摩斯迷吧?”
柳原月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我不是。”
“好吧。”工藤有希子无所谓这一点,接着强行把冰淇淋塞进了女孩的手里,“但那个臭小子不见踪影了,而且你比他可爱好多,就算他回来了姐姐也要把冰淇淋给你!快吃吧,别客气啦!”
她毕竟是个成年人,小孩子看向冰淇淋的渴望眼神根本藏不住,再怎么装得像个大人,心里肯定也是想尝尝的。
“谢谢。”
柳原月两只手抓着甜筒的底部,只能又说一次这句话。
工藤有希子在旁边看着她吃冰淇淋。女孩的动作很乖巧,像小心翼翼的猫咪一样,在尝第一口的时候只敢伸出小小一点舌尖去舔,被冰到的时候还会飞快地把舌头缩回去,然后又慢慢地探出来。
——可爱得她的心都要化了。
不过似乎她的眼神太过灼热,让品尝着食物的女孩轻轻抬起眼睫看她,怕生得又停止了动作。
工藤有希子不想做一个欺负小朋友吃冰淇淋的大人,朝她说道:“摩天轮的控制板突然爆炸,似乎出了些意外。我家那个臭小子不知道去哪凑热闹了,我去找找他,你愿意在这里等我吗?”
柳原月这时才认真观察了周围的环境。
如果不是梦,这些穿着制服手里还拿了警棍的人应该是警官,而疏散群众的话……是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了吗?
她吞下一直含在口中的、已经化成水的冰淇淋:“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可以。”工藤有希子并不放心把这孩子一个人留在这里,只是觉得她看起来性格有些内向,才怕提出太过分的要求会吓到她。
但人流都在朝外,带着个刚认识的小女孩往看起来更加危险的事件中心去,工藤有希子还是觉得需要告知对方这件事的实情:“那边可能会有些不安全,你真的更想要和我一起过去吗?”
柳原月正是看出来了这一点,才会提出这个要求,或许她能帮上什么忙。
她没有说出真实的想法,只是点点头,又主动牵住女人空着的右手:“走吧。”
工藤有希子从这个简单的动作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接纳,包住比自己小一圈的软嫩手掌,自我介绍道:“我叫有希子,你叫什么名字?”
“月,柳原月。”她说完,注意到女人还低头看着自己,犹豫了一会,补了一句,“有希子姐姐。”
-
摩天轮的下方被警戒线层层围住,柳原月看着工藤有希子和那位带着圆帽的警官打招呼,像是在说她想找的那个孩子。
警官满头是汗,朝工藤有希子解释道:“吊舱转到地面的时候,新一跟着我们一位警官一起上去了,抓也抓不住!”
“嘭——”
又是一声爆炸,缓慢移动的摩天轮骤然停下,引起了一阵新的喧哗。
柳原月安静地尝着手里的冰淇淋,无视了周围响起的尖叫声和哭喊声,余光捕捉到了一个露出诡异笑容的男人。
每个人都仰着头,看向摩天轮的目光是惊愕恐惧的,而那个男人努力将头低下,眼睑却不断向上,显然同样想要知道摩天轮此刻的状况,内心又下意识地隐藏自己。
柳原月没有继续思考,她很相信自己的天赋与直觉。她扯了扯身边胖警官的袖口,在他蹲下来的时候对他说道:“叔叔,你侧后方十一点方向有个很奇怪的男人,他穿了灰色大衣,手里拿了个红色的东西。”
目暮警部愣了一下,但他没有去质疑女孩的话,也没有回头去看,而是不动声色地按下对讲器开关,将她的描述重复了一遍,又问道:“白鸟,我的十一点方向,看到可疑人员了吗?”
被层层叠叠的人群挤到边缘处的白鸟任三郎回答道:“有的。”
想到留在摩天轮上的两个人,目暮警部不假思索道:“制服他。”
他的命令发出,柳原月看到一位不知道待在哪里的警官如离弦的剑一般冲出去,转瞬将那个戴了渔夫帽的男人按倒在地,还夺过了后者手中的某件物品。
随后周围的警官们都围了过去,工藤有希子也意识到这个人大概和此刻的形势有关,暂缓了往摩天轮靠近的想法,牵着女孩走到白鸟任三郎的身边。
男人已经被制服,白鸟任三郎将手里的遥控装置拿给目暮警部:“警部,我怀疑他是那个炸弹犯!但这遥控只有一个引爆按钮,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炸弹停下来!”
“别做梦了,炸弹不可能被停下!他们都只可能死在这里!”
被按在地上的男人厉声嘲讽道。
目暮警部没有理会他,朝后面大声喊道:“佐藤!联系上松田了吗?”
佐藤美和子语气同样着急:“还没接!”
“炸弹?”听完这段对话,工藤有希子这才知道自己儿子跑去干什么了,“是说新酱跟进去的那个摩天轮吊舱里,有炸弹吗?”
刚才目暮警部只告诉她工藤新一和一位警官一起上了摩天轮,具体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说,可她也没往这么恐怖的方面去想。
目暮警部知道自己不该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跟进那么危险的地方,但是工藤新一太过灵活,连松田阵平都没能把他拦住,等到吊舱升到半空就更没有退路,只能寄希望于炸弹能被拆除,别让那孩子有事。
他正要再解释两句,平复工藤有希子的心情,就听到佐藤美和子朝着手机焦急道:“松田君!你那里什么情况?那孩子还好吗?距离预告函的爆炸时间只剩五分钟了!”
短发女警注意到周围人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将手机的免提打开,男人的声音清楚传出来:“不是很好。”
这句话将在场众人的心都悬起来,目暮警部仍然抱有一丝希望地问他:“松田你不是爆.炸物处理班调过来的吗,那个炸弹一定可以拆除的吧?”
松田阵平回答他道:“炸弹虽然很简易,但有水银装置,而且现在拆弹的人不是我,是那个小鬼。刚才爆炸时候吊舱晃动,他比我先一步去碰炸弹,我现在和他换位置只会将炸弹引爆。”
尽管他尽量让口吻平和,那暴躁的情绪却根本没办法隐藏:“我最多三分钟就能搞定,这小鬼应该会一点拆弹,我指导他的话也只要四分钟——”
男人的声音骤然断掉,只能听到听筒对面两道浅浅的呼吸声。
毫无预兆的沉默让所有人的心都漏跳一拍,再接着响起的是一道带了些稚气的男孩声音,他像念白一样说道:“这位警官真是勇气可嘉,我不得不赞赏你的勇气,我会暗示你另外一个比这更大的烟火在哪里,爆炸前三秒钟,你会看到我的提示,在这里预祝你成功。”*
听到儿子的话,工藤有希子忍不住去喊他:“新酱!”
“老妈也在啊。”工藤新一好像比听筒另一端的他们都要冷静,“也就是说,炸弹犯还在东京市内装了另一枚炸弹,如果我们把这枚炸弹拆掉,就没办法知道那枚的信息;但如果想要得到那枚炸弹的信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炸弹爆炸。”
他朝着在场的另一个人提问:“我说的对吗,松田警官。”
“开什么玩笑?”工藤有希子的脸色煞白。
“我会保护好他的。”
松田阵平咬牙道:“预告函里说的圆桌骑士是指当时骑士头上的十字架,也就是医院。我已经把手机交给这小鬼了,等提示出来就让他把准确的医院信息发到佐藤警官的手机上。如果还能更快一点,我会赶在爆炸之前抱着他跳下去,他也许还能活下来。”
佐藤美和子下意识地去看一眼他们此刻所在吊舱的高度,虽然经过了最高点,但也绝对不是个能够安全着陆的距离,失声道:“松田君,这可有几十米!”
“没时间了,杯户商场应该有气垫能借过来,这小鬼年纪小骨头软,我抱好了摔下去也就是受点伤,恢复起来不会太久。”松田阵平交代完,看了眼告急的电量,“没电了,先挂了,等这小鬼的短信吧。”
“不要!”佐藤美和子的音色尖利了几分,劝道,“炸弹犯我们已经抓到了!只要问出来另一个炸弹的地点就好了!”
——【00:02:00】
“来不及的,只剩两分钟了。”松田阵平看着男孩的脸,目光落在那只握着钳子的小手上,“如果问不出来,这就是唯一的机会,全东京1200万市民都是他的人质。放心,我会让这小鬼活下来的。”
他淡淡地抱怨着:“该死,和一个小鬼在一起,连烟都不能抽。”
“电量应该够最后两分钟的通讯吧。”手机在他这里,工藤新一没有同意挂电话的要求,对里面说道,“老妈,别担心。”
现场乱作一团,佐藤警官火急火燎地去找缓冲气垫,警官们围在炸弹犯身边拷问,工藤有希子紧紧抓着电话,不知道这种时候还能做些什么:“新酱!”
“别急,有希子姐姐。”她的手背上搭了一只冰凉的小手,柳原月女孩对她说道,“只要能问出来那个炸弹的地点,就可以解决了吧。”
大人们的对话她都认真听了,柳原月直接将工藤有希子拉到那个炸弹犯的跟前:“用来威胁的炸弹肯定是在人流量很多的地方,既然都确定是在医院了……有希子姐姐,这座城市内有哪些人流密集的医院?”
工藤有希子明白她的意思,可东京市内人流量大的医院也太多了,她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排查清楚。
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很多……”
“别急,有希子姐姐。”柳原月理解她此刻的焦虑,安慰她,“你把能想到的地方都说一遍,好吗?”
工藤有希子尽量保持住冷静,努力回忆:“……东京市立医院、米花中央医院、日本中心第一医院、神崎私立医院、东京大学附属……”
“停。”柳原月注意到了男人一瞬间的不自然,是在听到了中间两个词的时候,也就是米花中央医院和日本中心第一医院。
她的眼睛死死锁在男人的脸上,把这两个地名重复了一遍,迅速对着手机说出最终的唯一答案。
在工藤有希子将医院名字一个个报出来的时候,漫不经心听着手机内对话的男人变了神色,盯着滚动出来的那截红字猛地抬头:“小鬼,快剪!”
但在他开口之前,手握利器的工藤新一就已经行动了,电线被剪断的声音几乎和松田阵平的声音保持了一种奇异的同步。
千钧一发之际,时间仿佛被拉长,又无限地停滞下来。
一种幻听般的爆炸声恍如在耳畔响起,而眼前鲜红的倒计时已然停下。
——【00:00:01】
紧绷的身体倏地松懈下来,摩天轮内一大一小两个人如卸了力一般各自滑坐在地上,对视一眼,默契道:“米花中央医院。”
说完,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地点似乎在几秒钟之前被谁说出来过,只是因为他们当时太过专注,耳边所有出现的声音都被忽略。
手机的最后一点电量终于支撑不住,在两人的眼前关机,结束了和外界的最后一点联系。
好在他们的对话已经被对面听到,没过多久,摩天轮备用的控制程序启动,恢复了旋转,将他们平稳安全地地面朝地面运送。
劫后余生,对环境的感知更加强烈,松田阵平呼出一口气,总算有多余的功夫去打量这个及时拆除炸弹的男孩,像是随口夸道:“还蛮有魄力的嘛,小鬼。”
“拜托——”
把最关键的那根线剪断的男孩冲他一抬小脸,扬了扬手里的钳子,臭屁道:“松田警官,我才十二岁,怎么可能这么小就陪你殉职啊!”
“你这个小鬼!”
松田阵平快被他气死,心跳也因为情绪的大起大落而猛烈冲撞着胸膛。
他不可能真的跟一个这么点大的孩子计较,只能捏紧了没派上用场的烟盒出气。
吊舱快要到达地面的时候,穿着黑丝西装的男人往后面座椅一靠,用散漫的声线问道:“喂,小鬼,你到底是什么人?”
“工藤新一。”男孩说出自己的名字,扬起笑道,“是个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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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种自信很快就消失不见,因为刚刚拯救东京的侦探工藤君发现自己妈妈被一个不认识的女孩抢走了。
而且她手上那个纸筒……是把属于他的冰淇淋吃掉了吧!
工藤有希子的情绪变化很快,知道儿子安全之后,之前的惶惶不安迅速变做了滔天的愤怒。就算她习惯了儿子对冒险的热爱,可这种一不小心就会死亡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该让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经历。
见儿子还在那毫不掩饰地观察起别人,又开始玩他的推理游戏,工藤有希子用力地在那颗头上锤了一下,介绍道:“臭小子,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不可以这么失礼!”
“什么啊?”工藤新一觉得这简直是胡说八道,“明明是我成功拆弹还凭仅仅五个字母就推理出来了另一枚炸弹的放置地点好不好?不过电话里说出来‘米花中央医院’的是她吗?外面根本看不到提示信息,你是通过什么办法判断出来的?”
说出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自来熟地凑到柳原月的跟前去了。
“说明月酱比你聪明多了!”
工藤有希子被气得不行,一手把女孩护在身后,不让儿子骚扰对方:“炸弹犯手里有远程遥控你知不知道?笨蛋新酱!”
“远程遥控?”工藤新一的确为这件事情惊讶,但是他和自己妈妈所想的截然不同,“所以说,就算松田警官拆除了炸弹,凶手也可能会二次手动引爆?那么松田警官会牺牲,医院的线索也没办法得到。这样看来,如果没能及时抓住犯人,松田警官之前发短信的决定的确是收益最高的,至少能够保住医院的无辜群众。”
“你……算了,回家再说。”
工藤有希子没办法把沉浸在头脑风暴中的男孩叫醒,决定把孩子的教育问题交给他爸爸,免得自己在外面发脾气有损形象。
她弯腰把站在身边的女孩抱起来,对孤零零的儿子说道:“走了,小英雄。”
“啊?”突然听到个褒义词,工藤新一没反应过来,慢了几秒才跟上去,问道,“这到底是谁啊,也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工藤有希子回过头,脸上的笑很好看,朝摸不着头脑的儿子通知道:“是妈妈新养的女儿,新酱有了个小妹妹哦,开心吗?”
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工藤新一完全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震惊的声音几乎穿透整个杯户商场:“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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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收养的过程很简单,简单到她只是和一位女警官单独聊了一会天,证明了她的智力没有问题,工藤夫妇就完成了整件事。
或许这和他们的社会地位离不开关系。
——柳原月,不,工藤月这么想到。
那天被带回工藤宅之后,有希子就把这个家庭的所有成员都介绍了一遍,还对自己提出了收养的请求,同时做出了许多保证。
月嘴上说着要考虑一会,其实心里已经想好了答案。
她无所谓自己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里,但既然这里能够看到以前从没见过的一切,那她稍微有一点兴趣,况且,有希子真的是位很温柔的妈妈,优作也是位很负责的爸爸。
——除了有个调皮的弟弟之外。
是的,虽然有希子一开始被她的外表和一米五的身高迷惑,以为她最多十岁,但是在核对完年龄和出生月份之后,同为十二岁,三月出生的她堪堪胜过了五月出生的新一,所以她成为了这个家之中的姐姐。
她以为新一作为这个家庭中的独子,没有办法很快接受这件事,但他却好像半点也不介意多了一个人和他分享本属于他的亲情和家庭,还担心她没办法轻易融入,不断在各种方面帮助她,有些时候还能从他的表现中看出几分小心翼翼。
月不像有希子以为的那样认生,她只是不愿意在无关的人员身上倾注太多的感情,但她也没办法拒绝这个不断接近自己的弟弟,尤其他确实有一张令人难以抵抗的脸。
在他又一次跑过来问她是怎么判断出炸弹犯的选择地点时,月终于忍不住,朝着眼里只有好奇的男孩问道:“你不害怕吗?”
新一没懂:“什么?”
女孩抿抿唇,继续道:“你在摩天轮上的时候,差点就要死掉了,你不害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啊?”男孩的眼中承载着她读不懂的情绪,柔软的脸蛋透露出藏不住的稚气,可说出的话却比无数成年人还要坚定,“但即使害怕,真正重要的事情也是一定要去做的。”
这是因为他内心深处的善良吗?她甚至觉得可以称之为慈悲。
但在无数个形容词从脑海中闪过之后,她只是看着那双耀眼的蓝色眼睛说道:“你好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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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知道这位新来的“姐姐”不是普通人,虽然妈妈告诉他这是个没有父母的很可怜的女孩,但在同情之余,他所观察到的却和父亲的一样——她身上衣服的材质很奇怪,像是什么金属材料合成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除此之外,她的来历一点也查不到,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在杯户商场附近,像她的人一样神秘。
他对她太好奇了,但这些是没有恶意的好奇,只是他血液之中那些刻印了推理与求知的因子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催促着他去靠近她,去了解她。
可她分明只比自己大两个月,却总是装出大人的样子,觉得自己的侦探游戏很幼稚,还会在自己说出对她的推理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拆穿自己的内心想法!
新一有点生气,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心思被人直白地说出来,好吧,也有一点,但更多的是她不肯告诉自己她是怎么猜出来的,然后还会把自己赶走!
——比如现在。
月又一次把卧室的门关上,确认对方看不到之后,她刚才冷淡的表情瞬间变了,不由得苦恼地鼓起脸,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吸引他。
如果是她的来历,她其实是想告诉有希子的,但是却被后者阻止了,还很严肃地叮嘱她一定要保守住自己的秘密,连新一都不可以说——除非他自己推理出来了。
所以她只能信守承诺地隐瞒住这件事,但她觉得……自己也快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势了,尤其他们的卧室还是相邻的,这样的地理劣势根本不是她能够轻易补救的啊!
就在她闷头苦想的功夫,房门又被敲响了,月迅速瘪下脸,恢复之前的面无表情,将门拉开一条缝隙:“什么事?”
男孩一脸兴奋,半点看不出五分钟前被赶出去的沮丧模样,和她分享着自己的喜悦:“爸爸新买了好多书,里面有新出的画册还有推理小说,你想一起去书房看吗?”
这段时间的观察和推理并非毫无收获,至少他知道眼前女孩的爱好,至于后面半句“推理小说”,是他一点私心加进去的。
毕竟没有人会不爱推理小说啊!
新一在心里义正词严地说道。
的确对推理小说兴趣一般的女孩思考了一会,还是没能抵挡住画册的诱惑,这个世界的画册真的很漂亮欸,好多颜色都是自然生物提取的,她根本想象不出来。
虽然知道肯定又要陪他玩“猜猜你的过去”的推理游戏,但是月还是主动踏进了陷阱:“走吧。”
……
画册是很好看,但是她还是没能看完。因为有人在热情地推荐最新出版的推理小说,而她在对上那双大大的蓝色眼睛之后,只要他再说上两句请求的话,她就为之心软了。
月没有办法,接过那本不算厚的小说,小声抱怨道:“我又推理不出凶手,为什么一定要我看啊?”
“你可以找出来的!”新一很肯定这一点,“你很聪明,只是不想在找线索上面用心,所以才会找错凶手。”
月沉默了一瞬,觉得自己的心又硬了起来,问道:“……这是在教育我吗?”
“啊?”男孩的脸红了一点,连忙否认,“不是,但是找到真凶是很快乐的!我想你也能感受到这种快乐!”
月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把手里才翻到扉页的书合上,抬眸看向他道,“你觉得我不快乐?”
新一好像没听出来她言辞之中的锋锐,表情真诚,反问她道:“那么你快乐吗?”
“你是不是有救世主情节?”月的神色冷了下来,毫不客气地问,“见到了不幸的人就要拉一把,想把她带出痛苦,可也许她根本不需要你这么做。”
“会这样说,就已经是在求救了。”他安静地看着她,目光带着超越了这个年龄的成熟,有一种轻盈却深邃的感觉,像是在探索她的灵魂。
“随便你吧。”
月转身想要离开,右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本推理小说拿在手里,一起带回了房。
新一习惯了她的态度,也不拦她,朝着她的背影喊道:“晚点一起去博士家吗?他搞了新发明,很有趣的。”
“……出门的时候喊我。”
月回答道。
-
有亲人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月几乎不会再想起在另一个世界的往事,她有了新的名字,新的生活,还有了新的家。
不过住了一阵子她才知道,有希子和优作大多数时间都在美国,这次只是偶然回国,而十二岁的新一已经独立生活了一段时间,有自主的能力,如果不是遇到了她,有希子两人早就离开日本了。
在为她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一切之后,有希子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一起去美国,但她提前了解过,美国在了解到家庭内有未成年领养儿童的情况后会采取很多看顾手段,约束更多,有时可能还会让有希子他们为难,所以月选择了留在日本。
在家长的交代下,新一理所当然就承担了照顾她的重任——虽然她的年龄要更大一点,这或许也是新一始终不肯喊她“姐姐”的原因之一。
过完十三岁的生日之后,有希子为她办理好了入学手续,把她安排到了新一的班级,在帝丹中学一年级(B)班就读。担心她会不适应,还特意请老师把她的座位安排在了新一的旁边,便于互相照顾。
同学们对她的情况好奇,尤其想知道为什么她和新一是一样的姓氏,而那个在家里从来不喊她的男孩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帮忙解释:“她是我的姐姐。”
“那她怎么才来上课?”
有同学这样问道。
新一把家里商量好的说辞摆出来:“之前她都待在美国,是才回日本的。”
“哇!”十来岁的孩子立刻被这种设定吸引,由衷发出感慨,“那工藤同学、我是说工藤月同学的英文一定很棒了!”
新一忽然感到一丝紧张,偷偷看了她身后的女孩一眼。
接收到目光的月轻易了解了他的想法,他大概担心她不会说英文以至于露馅吧,估计今晚要来教自己口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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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觉得学校里的新一比家里的要成熟多了,她愿意用“少年”这个表示年龄阶段的词称呼他,但家里的还是个幼稚的小男孩。
比如现在,他又凑到眼前的画架和自己中间,仗着身形灵活就往里面挤,一点也不知道保持社交距离。
随之而来的是他永无止尽的好奇心:“你在发什么呆?不是要写生吗?”
月无奈地看着他:“谁会在家里写生……”
他继续问:“那你能不能画我?”
她反问道:“为什么要画你?”
“我觉得你的画很好看。”新一很直白,也毫不掩饰对她的亲近,“而且我想你多看看我。”
虽然他一直不肯喊她姐姐,但他其实是很喜欢她的。而且不喊“姐姐”也是有原因的,还不是老妈把人带回家里的时候就说这是他的“妹妹”,他都期待了一晚上了,躺在床上都觉得虽然这个妹妹看起来很内向,但她还是可爱得不行,结果第二天又告诉自己这其实是姐姐……
没有男孩子可以接受这种事情的!
想不到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这么直接,月眨了眨眼,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如他所言的一直看着他,然后她拿笔杆指了指前面的椅子:“你坐那去吧,但我没怎么画过真人,只画过石膏,如果画得不好——”
新一飞快打断她:“怎么可能不好!你画出来的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画!”
他动作迅速地在椅子上坐好,天性让他又开始搭话:“所以你之前到底在想什么啊,今天放学回来就好安静。”
虽然平时也很安静,但他觉得她就是心里有事情。
“唔……”月拿着笔在调色盘试了试颜色,抬起头,目光落在纸面上,说道,“只是觉得和你应该在两个班比较好。”
“为什么?”
新一不觉得她还不喜欢自己,会说这种话一定有什么其他原因。
月认真地朝他解释:“这样被叫‘工藤同学’的时候,我们就不会一起回头了。”
“哈?”新一不肯接受这种离谱的理由,“这算什么啊,我们是一家人,本来就应该在一个班!”
月平淡地点点头:“嗯,所以我没打算真的这么做。”
“这还差不多。”新一郁闷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然后发现了另一件事,让他惊讶地从椅子上直接跳下来,“所以你也承认我们是一家人了对吧!”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
月被他这种激动不已的模样闹得失笑,朝他凶道:“快坐好!不然就把你画得丑丑的!”
“我长得这么帅,怎么画也不可能丑的!”
十三岁的男孩尚且不知道谦虚是何物,柔软的脸蛋上写满了对自己外貌的自信。
反正他看不见背对着他的画纸,月故意拿画笔大开大合地扫了几下,威胁道:“那可说不定!”
-
总而言之,月也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是怎么越来越好的,大概同住一个屋檐下本来就会拉近彼此的距离,加上新一始终像个小太阳一样不知疲倦地靠近她,那份表面上伪装出来的疏离也就在这份阳光的照耀下融化了。
但他有时候真的很惹人生气。
月看着又一次闯入自己领地的人:“我在写作业,为什么要来我的房间练琴?”
身量拔高的少年理直气壮道:“我想让你听听我的进步啊!”
月想办法反击他:“那明天你看推理小说的时候我要去你边上弹钢琴!”
“可是钢琴又不像小提琴,你根本不可能搬进书房里啊。”新一严谨地指出她话中的漏洞,然后在被女孩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果断改口道,“我可以去琴房看小说,陪着你练琴!”
“谁要你陪了啊!”
月鼓着脸,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看书的时候根本听不见其他声音,就算我弹《克罗地亚狂想曲》,你也不会觉得吵的!”
“还不是你弹得太好听了。”
新一觉得责任不在他,他把琴弓架在弦上,笃定地说道:“再说了,每次我练琴的时候都能看到你路过,你明明也喜欢听我拉小提琴,不要不好意思了。”
说完,他就开始表演自己新学的《爱的礼赞》。
完全没办法阻拦他,而且琴声很动听,并不像是他说的“练琴”,分明就是很熟练了故意来她面前展示的。
月生着气听了一会,好像又没那么气了。
看到他闭着眼睛沉浸地演奏的样子,她甚至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的相处模式根本不像是才认识几个月。
不过即便他想方设法地亲近自己,在一点上他却十分执着,到现在也没喊过她一句“姐姐”,也不愿意直呼她的名字。作为回应,她也不肯叫他的,不然总有一种认输的错觉。
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的相处中都没有对彼此的称呼。
事实上也没有关系,因为许多时候,工藤宅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管说什么话,指定对象都只会是那个人——就像他们今后的生命之中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