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是柯南本来就打算去一趟的地方, 但如果和步美一起,他的行动难免受限, 而步美有她妈妈来接,去选画册应该也不需要多少时间,他可以等步美离开之后再去书店。
想到这里,柯南给出了充足的拒绝理由:“我不去了,月姐姐会来接我。如果月姐姐看到步美去书店,也许这份礼物就没那么大的惊喜了。”
他本以为步美会立刻赞同他的话,保持自己准备的礼物的神秘性, 没想到戴着粉色发箍的女孩却明显陷入了犹豫:“啊,月姐姐今天会来吗,其实步美明天再去买画册也可以……”
“嗯?”
柯南没理解她的逻辑。
不等他想明白,步美又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但是步美已经和店长哥哥约好了, 只能下一次再和月姐姐说话了。”
柯南听得很清楚,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却更加难以理解。
没记错的话, 两个人只见过三次面,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个下午,究竟是怎么建立起感情的?
而步美也不需要等他的回答,安慰完自己就抬起头来,朝柯南笑了一下,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
教室里的学生越来越多,柯南把课本从书包里取出来,掏出手机准备继续研究目暮警部发来的那些证据和线索, 目光却忽然被书包里的一个长条状木盒吸引了。
这是他亲手放进书包的,是柳原月昨天送给他的礼物, 那枚猫咪造型的书签。
把这枚薄薄的书签拿在手里,柯南又忍不住笑起来,准备给它找一个安置的地方:字典、数学书、科学书,还是什么呢?
看遍了桌上摆着的课本,他却觉得都不够满意,总觉得放进任何地方都是浪费,试了几回还是将书签再次收回盒子内,决心回家将它用在自己最近阅读的那本福尔摩斯精装书上,和她昨天买回来的那两本画册放在一起。
等等——
他的身体猛然一顿,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
无数句对话和密密麻麻的文字从他的脑海中依次闪过,流水般逝去的画面在某个节点停住,继而慢放起来。
在熟悉的客厅里,女生的长发垂落,低头将纸袋里的书签和画册拿出来摆在桌上,在他专注去看这份礼物的时候,她随口说的是——
“那家书店老板看起来很不爱说话,柯南你明天去他那里打听线索估计会有一些难度。”
听到这句话时,柯南并没有多想,他遇到过的案件种类各异,证人和嫌疑人更是各有性格,偶尔也会存在刻意隐瞒的情况,但他总能获得真正需要的信息,也并不把一位沉默寡言的书店店长放在心上。
但步美刚刚却说,那位书店哥哥给她推荐了几本画册,等她放学再去挑选?
事实上,这两件事并不冲突,由于面对的客人不同,由于当时的心情不同,甚至仅仅是时间和天气的改变都可能会导致一个人的两种态度。
但即便能够合理解释柳原月与吉田步美对同一个人的不同看法,柯南也不愿意放过这点突兀之处,打算找前者问清楚昨天书店里的一切,可还没等他点开短信,口袋里的另一部手机就忽然开始来电震动。
毕竟是在教室里,柯南不想暴露自己有两部手机的事情,况且周围都是一些口无遮拦的小学生,想要用变声器也是不可能的事。
他皱着眉看了一眼屏幕,来电人是是目暮警部,距离两个人结束上一次通话还不到半个小时,能够让目暮警部又一次放弃短信和邮件,想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柯南很快做出决定,把桌上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塞进书包,路过吉田步美的座位时对她说道:“步美,今天下午先别去那家书店,我晚上会帮你问清楚月姐姐更喜欢的画册类型,你不要着急去买!”
“柯南?”吉田步美看一眼被他拎在手上的书包,暂时没有去问生日礼物的事,关心道,“快要上课了,你要去哪里?”
“老师来了就和她说我家里有事,今天请假!”
柯南没时间也没办法解释,留下一句话就往外跑。
目暮警部大概是真的有急事,被他挂了一次电话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柯南加快了脚步,跑到校门外的树下用变声器接听:“目暮警部,我——”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目暮警部就急忙道:“工藤老弟!今天又有家长来警视厅报案了,说女儿昨晚一直没回家!”
又失踪了一个女孩,柯南捏住领结的手指用力,在红色的布料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具体是什么情况?”
受他平稳的音调影响,目暮警部冷静下来,叙述道:“那个女孩是帝丹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叫深川幸,是单亲家庭,家里只有一位母亲和一位哥哥。最近这段时间都是由她的哥哥接她回家,但是昨天她哥哥有个重要考试,母亲又出差不在东京,所以特意找了朋友帮忙接孩子。
“那个朋友亲自把小幸送回了家,没想到孩子回家之后又偷偷跑出来了,也没有交代去哪里,小幸的哥哥晚上回家才发现妹妹不见了,在老师和同学那儿找了一夜也没找到,今早和出差回来的母亲一起来警视厅报案了。
“工藤老弟,我担心她也是和之前的女孩们一样,但更担心……”
柯南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一个二年级的小学生彻夜未归,如果真的只是被犯人绑走短暂地失踪一阵还好,最怕的是根本找不到方向,或者真的发生了意外。
“我明白了,目暮警部,你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寻找那起抛尸案的目击证人,我正在调查失踪案的线索,等我确定后会通知你,也许三个女孩都还平安,请不要着急。”
深川幸……
这个名字他应该没见过,可是却总觉得有些熟悉,是因为同在帝丹小学的缘故吗?
柯南将电话挂断,思考片刻,决定去书店一趟。虽然这个举动看起来有些莽撞,但是书店老板并没有见过他,他现在又只是个小学生,真的遇到了危险他也有自保能力。
但是,想起来之前被耳提面命地教育过不可以一个人冒险,男孩认命地重新点进短信,打算先和柳原月商量一下,至少要让她知道这件事。
“柯南?”
一位老人家喊他的名字,朝他所在的树下走来。
柯南稍稍遮住手机屏幕,惊讶道:“店长爷爷?”
在校门口开店这么久,老人家早已习惯了见到各种各样逃学的小孩子,所以他并没有追问柯南是为什么离校,只是看了眼背着书包的男孩,说道:“要进店里坐一会吗?”
柯南正要拒绝,但想到如果柳原月决定一起,他也得找个合适的地方等她,总不能真的站在学校门口等哪位老师见到把他领回去上课。
他点点头,将手机收回口袋,跟着老人家走进了半开着的冰淇淋店。
走进店里,店长爷爷转身走进工作区,里面的机器正在运转,制作着今日份的冰淇淋。他按下几个按钮,朝着往沙发走的男孩关心道:“今天没和你姐姐一起吗?”
“没有,月姐姐在上课。”柯南毕竟不是真正叛逆逃课的小学生,主动解释道,“爷爷,我不是逃学,我等会就会给月姐姐发短信的。”
“柯南是有两部手机吗?”
老人家的眼部周围都是皱纹,但观察得却很仔细,说道:“昨天见你打电话的时候还挂着个开运铃。”
昨天?
柯南记起昨天他从游戏厅出来的确打了个电话,并且挂断之后就来了这里买最后一个曲奇味的冰淇淋,但那时他和这家店可是隔着一条马路,店长爷爷是一直在关注他吗?
他还没想清楚,不过手机的事情却还是得含糊过去:“月姐姐怕我万一弄丢手机没办法联系她,所以给我准备了一个备用的。”
“这样啊,那柯南快告诉姐姐你在这里等她吧,免得姐姐担心。”
店长爷爷善意地提醒他,然后在他的面前放了一个纸杯,里面装着浅绿色的冰淇淋。
柯南正在编辑短信的手指停下来:“欸?”
“是爷爷送给你的。”店长爷爷慈祥笑道,“柯南是怕又尝到牙膏味吗?”
听他这么说,柯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是啦!”
他举起纸杯,带着足够的心理准备拿过勺子吃了一小口,出乎预料的,竟然是很好吃的抹茶味!
“爷爷!根本就不是薄荷味!”感觉自己被戏弄了,柯南对着长辈鼓起脸,“你好顽皮!”
老人家爽朗地笑了几声,语气变得怀念起来:“你真的和千佳很像,可惜……”
柯南记得“千佳”是店长爷爷孙女的名字,他第一次来到这家店听对方提起的时候,就直觉这将是一段悲伤的故事,不过——这会不会与最近失踪的女孩们有关?
他扶了扶眼镜,仰着脸不确定道:“爷爷,千佳她现在……?”
“她生病了。”老人家的音色渐哑,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沟壑也显得更深,眼窝深陷的双眸幽幽看向柯南,悲伤而又惋惜地说道,“千佳生病的时候很辛苦,连最喜欢的抹茶味冰淇淋都不能吃,她每天都得穿着病号服,不能再穿好看的公主裙,不能再当开心快乐的小公主,但哪怕每一条医嘱都听从,千佳的病也还是没好。”
柯南的心猛地下坠一瞬,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深川幸”这个名字熟悉。
那是前天在校门口吵着要吃冰淇淋的女孩,她的哥哥喊她“小幸”。
余光中那份抹茶色泽的冰淇淋球逐渐在他的眼前模糊,与他看过的那几条连衣裙的颜色愈发接近,起伏晕染成深浅不一的绿——
男孩彻底失去意识,直直朝桌面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