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端着被切得整整齐齐的苹果出来, 脸色已经恢复了镇定。他在茶几上清理出一片空间把瓷盘放下,接着规规矩矩坐在了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柳原月觉得好笑:“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柯南一本正经地拿起笔和白纸:“你不是要讲案件了吗?我坐这里方便记录。”
他担心对方又拿这件事做文章, 提醒道:“柳原刚才说只要给你削一个苹果就全部告诉我的。”
柳原月没有反悔的意思,只是把沙发上倒下来的靠垫重新立住,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又问了他一次:“真的不想过来吗?”
柯南在内心挣扎了一会,但柳原月甚至连拿起苹果片的动作都没有完成,他就从单人沙发上跳下来,在她的身边重新坐下。
觉得自己的思考时间稍微短暂了一点, 他欲盖弥彰道:“这里离茶几更近,我拿资料方便些。”
“确实更近呢。”柳原月附和道。
看着男孩越来越红的脸颊,她克制住体内不安分的因子,正色道:“我之前看过的那起沙.林毒气案件和宗教相关,是信徒的一次恐怖袭击。”
柯南问她:“信徒?”
“唔, 不记得是什么教了。”她对历史本来就没多少兴趣,又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她还能记得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就当是邪.教的一种吧。他们在地铁释放沙.林毒气的目的是为了清除人类。”
听她随口就将之称为“邪.教”,柯南摇摇头:“柳原是真的对日本的宗教一点也不了解。”
日本是个多宗教国家,境内大大小小的宗教多不胜数,信徒数量最庞大的是神道教、佛教、基督教三大宗教,而叫不上名字的小宗教团体则林林总总有数千种,平常很是少见。
而且,因为允许多信仰的缘故,不少日本人都同时信仰两种甚至更多种宗教, 导致日本宗教信徒总数远超人口总数。如果要核查每一种宗教信徒,属实是个浩大工程。
他解释完这些, 又拿过电脑检索日本境内现存的所有宗教名目,说道:“他们都拥有一个印有【AUM】字样的盒子,或许这就是他们共同信仰的某种宗教。”
他将电脑屏幕转向柳原月,鼠标停留在中间偏下的一个名字上:“奥美教,会是这个吗?”
“不是这个名字。”柳原月否认得很快。
想起来准确的名字很难,但判断出眼前的答案是否正确却相对容易,她可以确定自己对“奥美教”三个字没有一点印象。
“等等。”她又想到什么,按住柯南继续滑动的手指,改口道,“可能是它。”
听到她在几秒内给出两个相反的答案,柯南不解地看了柳原月一眼,却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的身体比思想还要快一步,话说出口之时,手背已经贴在了女生的额头上:“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柳原月握住他的手腕:“不是。”
她朝后靠去,然后用柯南的手臂盖住自己的眼睛,将客厅内的光线遮住:“你先按照这个奥美教查吧,我再想一会。”
四周暗下来,敲击键盘的声音也消失了,柳原月知道是柯南停下了动作。或许他正担忧地望着她,但她却没有多余的情绪去给出适当的反馈,因为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忽然清楚地感知到两个世界的鸿沟。
不仅仅是差距巨大的科技与景色,不仅仅是她曾经提起过的一百五十年的时间,最难以跨越的,应该是那道她始终无法开口的时空界限。
就像那个闻所未闻的宗教一样,这个世界上发生过的事件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历史书上,哪怕真的有相似之处,因果也只会是相反的。
越来越多的思绪出现在脑海之中,柳原月咬住下唇,感觉到愈演愈烈的烦躁之意,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她的手指扣在男孩的手腕上面,平稳而有规律的脉搏在对方的肌肤之下跳动,将生命力递送给她。
“唔……”冰冰凉凉的东西抵在她的唇瓣之间,阻止了她发散的思维,她下意识地张开口,是带着酸甜汁水的苹果片。
柳原月挪开柯南的手臂,抬眸看他,剩下的半片苹果又被他趁机塞了进来,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后半片苹果的酸味更浓了一些,将之前的甜味完全覆盖。一口咬下去,她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所有的想法都被忘得一干二净,只能给出最直观的感受:“好酸。”
柯南看着她泛着水光的眼睛,说道:“现在的表情好多了。”
“嗯?”柳原月皱眉看他,“柯南君不会是故意选了个酸的吧?”
“是柳原说想吃苹果的。”柯南收回手,自己也尝了一片。
是他能够接受的酸度,但对于嗜甜的她来说的确不合口味。
应该选个更红一点的,或者在切好后提前尝一块。
柯南一边想着,一边将口中的苹果片咽下。
他抽了张纸巾,替她将蹭到嘴角的苹果汁水擦掉,轻声道:“不要露出那种离这里很远的表情,柳原。”
他平视着她的双眼,说道:“我在你的身边。”
“……我知道。”
柳原月说完,突然张开双手,把面前的男孩整个人抱在怀里蹭了蹭:“活生生的柯南君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柯南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耳垂滴血,他的眼睛睁大,脸颊和女生柔软的肌肤相贴,挣扎道:“柳原这是什么形容啊,哪有用‘活生生’来形容人的?”
“咚、咚、咚。”她不管男孩的反抗,重复着念出拟声词,“柯南君没有听见吗?我们的心脏都在一下一下地跳着呢。”
当、当然能听见。
不管是心跳的声音还是心脏的震动,都完全通过她的身体传递到他的身上,逐渐同频。
柯南本就没用多少力的动作放得更轻,于是心脉的搏动变得更加清晰而一览无余,不管是他的,还是她的。
“不过……”柳原月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道,“这样有点热。”
她把柯南推开,看了眼开到27℃的空调,自顾自地说道:“原来不管在雪天还是空调房,柯南君都像个小火炉啊,那夏天要怎么办呢?”
柯南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先追究她抱完就推开的举动,还是应该计较她这句话里隐约透露出来的苦恼与嫌弃。
他朝边上挪了挪,鼓着脸扭过头:“那夏天的时候柳原就离我远一点好了。”
柳原月凑过去,满脸无辜地看着他:“但现在还没到夏天啊。”
闻言,柯南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那双湛蓝的瞳孔盛满了难以置信。他等了半天,见她仍然没有改口的意思,表情肉眼可见地委屈起来,整个人直接从沙发上跳下去,不想再和她说话了。
“夏天可以开空调嘛。”柳原月拉住他,“柯南君刚刚还说要在我的身边呢。”
柯南不高兴道:“明明是柳原先嫌热的。”
“我错啦!”她认错飞快,捧着他的手在脸上蹭了蹭,“对不起,柯南君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她的态度太好了,柯南被哄得几乎要连自己刚才为什么生气都忘记。他忍不住屈了屈指尖,说道:“……没有生气。”
柳原月顺势和他商量:“那把空调调低一点吧?”
他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
柳原月的回答理所当然:“这样抱着柯南君就不会觉得热了啊。”
柯南又羞又恼,大声道:“不许抱了!”
他扯回手,拿起电脑就往卧室走,气急败坏道:“我去查奥美教了,你一个人不许把空调调低,不然又会感冒的!”
“知道啦。”她敷衍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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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卧室门关上,柯南的心情平静下来,重新分析现有的信息。
沙.林毒气、宗教、神经毒素药物、新干线的恐怖袭击……
这些词组已经足以让他得出许多结论,但他的思绪却控制不住地飘向别处。
——“新干线上的大型沙.林毒气案件,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我之前看过的那起沙.林毒气案件和宗教相关,是信徒的一次恐怖袭击。”
她刚才回忆和谈论这起恐怖袭击事件的时候,是认认真真地在为他提供线索,一副确有此事的模样。但在地铁上释放大量沙.林毒气,造成的伤亡与危害已经到了可以被称之为“恐怖袭击”的程度,这样触目惊心又骇人听闻的案件,他竟然从没听说过。
而且,她一开始分明斩钉截铁地否认了“奥美教”这个名字,后来又改变了想法,明显不是因为记忆上的误差,而是其他原因。
不止如此——
柯南看向电脑屏幕,上面同样搜索不出任何相关新闻,不论是在时间上不断向前延溯,还是从知名程度上不断扩大范围,都依旧找不出哪怕一点符合的内容,就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未发生过对方口中提到的那起案件一样。
或者说,不是好像,而是这起案件——的的确确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