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组番外
茶很烫。
灵幻新隆独自坐在相谈所的沙发椅里捧着茶杯，看着升腾而起的热气发呆，耳边依稀是不远处街道传来的音响，他知道那是庆祝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日，也知道满大街都是红色装饰和绿色的圣诞树。
那年的喜真就是在这样热闹温馨的夜晚，避开了父母，坚定又充满希冀地告诉他：
“哥，我找到了人生目标，同样明确了我的职业。”
仅仅一晚，灵幻喜真毅然从对自身力量迷茫无望的人生里挣脱，破除了灵幻新隆对她所有未来将面对的苦难而产生的过多思虑。
灵幻家的两位家长无法理解喜真多么独特，他们只会担心收养的可怜小孩不爱说话可怎么办，于是知晓真情的灵幻肩负起成为妹妹和父母沟通的责任，但他的判断是：喜真无法被别人轻易改变，她具有绝对独立的内心。
他彼时也不过是个没见识的普通年轻人，对于超出认知范围的事情还没有成长到能够安抚人心、获得信赖的能力。
但是，喜真说因为看见了神迹，那是指引她确定职业的契机……坚定说出想法的妹妹令人无法否定，即使这样的话很让他担心。
最终灵幻新隆赞同了喜真的选择，是家人百分百的支持。
说到底是他看出喜真的内心无法被改变，劝说无果只能支持而已，他考虑了咒术师一职的危险性和未知性，作为普通人的心态不希望喜真踏入未知领域，可作为家人他得支持。
好不容易获得家人的灵幻喜真需要支持和肯定，灵幻新隆会完全给予正向情绪。
包括这个冒险的决定。
灵幻轻轻吹散白气，试了试茶温，能够入口，便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头脑一震，他抚向前额，忽然松了口气。
那异常的能力被迫发动了，灵幻抬眼看了一眼前方，看似相谈所普通的窗户和墙面上快速掠过有关于灵幻喜真和五条悟的画面情景，同时极大的信息量汇成文字塞进了他的脑中。
“好吧……”他因为情报的冲击晃晃脑袋，使劲眨眼让眼前恢复眼中相谈所正常的画面。
喜真向五条悟说出身世以及选择咒术师的理由了，到了这种地步，看来他得主动去跟父母打一针关于喜真不久将要结婚的预防针。
灵幻慢悠悠站起身，准备离开相谈所回家，这么晚了，没有客人会上门。
连续穿过几条明亮但清冷的小巷，走到商业街道上还算热闹，今天逛街的人果然不少……所以怎么还跟着我啊。
灵幻新隆无奈，他绕了半小时路故意往人堆里扎，一直想甩掉后面跟着的灵体。
那死去的家伙一点眼色都没有吗？这种日子就自己默默陪着在世家人团聚不好吗？为什么要来尾随单身男性啊。
他在心里默默排除了人选。
小酒窝和龙套回家去了，肯定不会再来，龙套不会这么无聊，在影山家好好过节呢，芹泽提前说过晚上要和妈妈一起吃饭，还有那只狗……不是，是正人，那个咒灵。
咒灵先生白天来过了，带着自己看不懂的神色，衣服边缘破破烂烂像是打过架，灵幻被他的要求突然袭击都忘了观察，他要求从灵魂里获得什么，不会影响寿命和生活。
“相谈所所长的交际能力不可以拿走哦，其他的随意啦。”灵幻跟他开着玩笑，让他发动了术式。
正人向他道谢后就离开了，承诺会像喜真一样寄纪念品和明信片，“希望师父能够好好地生活，如果可以的话请偶尔给我回信。”
灵幻新隆感受到他希望在这个世界上增加羁绊和联系，于是应下，只是提醒说：“我知道你看过灵能百分百，但是我没资格做你师父啦，还是不要这么叫了。”
他挠挠头，有点对这个称呼感到为难。
“你的能力……”正人消化了需要的“要素”，然后对眼前人的能力有了了解，他还以为是知道记忆之类的。
“恭喜灵幻先生看透了这个世界，这个能力很符合你的人设呢，换做别的普通人可能承受不下来这种世界观破灭的压力。”
“……”可真是谢谢夸奖了，灵幻想到了刚开始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的日子，一时间没话说。
“那灵幻先生你没察觉到现在的调味市有什么变化了？”
这问得灵幻满头雾水，他不解地说：“我这信号有延迟，接收情报还有筛选性……所以是白天的异常没解决，危险吗？”
正人扯了扯破烂不堪的衣角，忽然扬起笑容，“不，完全不危险，祝您节日快乐，我就先走了。”
告别正人后相谈所就没人再来了，灵幻独处到离开，再到现在意识到有人尾随。
他刚刚一直警惕着，没有露出任何自己已经察觉到的迹象，但看后面这位能跟自己一夜的架势，就忽然泄了气，干脆不绕圈子，走了一条最近的路认命地回家，看那家伙到底要做什么吧。
要是平时他可能会装作不经意走着逛着绕道给人带警局去，但节日里尾随人……是不是也有点故事？
灵幻今晚提不起精神，处理态度上存在部分摆烂的意思。
走这儿要经过一条小道，他走习惯了，步子没有停顿，走到路灯下时陡然暗下被吓了一惊，惊呼声就没忍住。
暗黑中，一袭寒风被什么裹挟而来，灵幻新隆的身后从头到尾被冰冷笼罩，茶金色发丝吹扬起又落下，随即路灯再次亮起。
灵幻新隆感到了毛骨悚然。
僵硬的眼珠微微转动，看到了身后黑色的影子，距离近到让他明白这不是人。
比大张旗鼓修个路灯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那道黏糊的黑影不知分寸地前进了一步，稳稳站在了灵幻的身侧。
它甚至开口说话了，“师父，请小心啊。”
“……”灵幻悄无声息地吸了口冷风，他微微抬头佯装毫无所觉，于是无法被常人听见的声音散在风里。
幽灵好似因此大起胆子，接下来灵幻回家的路上充斥着低缓的声音。
“师父，我白天遇见正人先生，还以为他要对您做什么呢，稍微动手了。但很快解除了误会真是太好了，然后我先回家一趟，偷偷看到爸爸妈妈和律了，他们还是记忆里的老样子，我没有去见自己，总觉得很奇怪，也担心被发现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很快就离开了。”
“能够再看一眼家人我很满足，总觉得放下了很多……”
“是正人先生建议我先回家，他说或许这样更好，我原本没有想到，但过来时就反应过来这样就可以不用来回跑了，可以直接和师父度过平安夜。”
“师父，你看不见我……这点真是遗憾。”
“工作上的烦恼实在太多，前阵子有一位客户小姐说是对我有些好感……让我很无措，不过很快就末日了，我并没有思索出结果给予她，总觉得很抱歉。”
“其他好像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本我认为对你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好像又没有了……”
“啪！”
终于到家了，灵幻新隆关上了门利落开灯，对身后乖巧让位等开门的幽灵扯出一个商业微笑，忍无可忍地表示：“我说，你说得还不够多吗？？”
空气凝固一秒，黑影也凝固了。
沉甸甸的暗色落下，清晰的脸庞露出，与灵幻所熟悉的人区别是成熟了不少，身躯也更加高壮，将画面映入眼中后灵幻的超能力再次被动发起。
仿若灵魂撼动，与自己所看见的不同视角的文字信息一股脑塞进脑中，让他险些要跌倒，这次没有沙发扶手支撑他，而是幽灵小心但及时地递上一只手臂。
“龙套你现在……算是恶灵吗？”
知晓一切的灵幻很快冷静下来，给自己到了杯茶，坐在递上背靠床沿，对面也摆了一杯茶，即使幽灵无法饮下。
“我认为不算，只是想要达成自私的愿望而已，给你们这个世界添麻烦了。”
“没事……不用这么客气。”灵幻看这异世界弟子这么拘谨，心想刚刚尾随的时候不是说话挺利索的。
“抱歉师父，我不知道您能看见我，吓到了吧？”
“咳咳，倒也没有，我一早就发现你啦！”灵幻挥挥手，他大方地表示：“今天晚上正好赶上节日，你要是想要在影山家也没关系，我会替你跟龙套沟通，你知道你父母和弟弟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都不算低，应该可以好好团聚的。”
“师父，不用了。”
已死的成年影山茂夫在见过家人一面以后心里没有什么遗憾，当初即使是死亡，他们也是在一起的，“今晚让我和师父你在一起怎么样？我感觉很久没有见过师父了，即使知道这是打扰，但还是想要任性。”
“……”灵幻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今晚的计划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独自一人吃饭洗漱休息迎来第二天的太阳，唯一的计划外就是这个满脸寂寞的幽灵，该怎么跟异世界的弟子说出现实呢。
「寂寞的灵魂即使能够疗愈他人也是酸涩的，所以给不出失去世界的人足够的安慰。」
好吧，这想法还是抛下吧，他今晚无法孤单寂寞了，只是会冷……这家伙像个开了冷风的空调机。
灵幻新隆抬头望向窗外，那上面并没有星星，但他仍觉愉快，他问：“谁知道你来这儿吗？”
“很多人，不过最先知道的人大概算是五条先生。”那边的五条悟说自己会在帮助喜真小姐后获得想要的，也许他知道，影山茂夫想这个世界真是奇妙，也很美好，他们看起来都很幸福。
只有师父依旧照着以往的轨迹生活。
“哈……”听到答案，灵幻新隆失笑，果然。
他把唯一的窗户关好，隔绝新鲜的冷风，又将窗帘拉上，“我们得保护隐私，别让六眼盯梢。”
“好。”能一起过圣诞怎么都好，这个世界能与他度过今夜的选择只有师父真是太好了。
打破了师父一贯的轨迹，他似乎没有不高兴，反而变得开心了。
灵幻与成年版的龙套聊了很多，有关于共同的记忆，有关于龙套工作后有趣的事情，他坏心地又提起弟子说到的恋情种子，成功让幽灵暗沉沉的脸泛起红晕，于是理所当然他们说到未来。
已死之人对这个世界的未来充满希望，“师父，如果你想，你就可以获得更快乐的人生，比如在你的卧室养一盆花，生命的力量很强大。”
灵幻新隆的笑意减缓，沉默了会儿似乎在思考，然后他以轻松的姿态回应：“我怕把它养死了。”
一晚上他们一直在聊，印象中灵幻没有跟龙套说过这么多话，几乎囊括了情感、工作、超能力，以及真正的生活，影山茂夫从未如此健谈过。
灵幻从中清晰地感受到成年龙套对自己生活的莫名担忧，他心想自己的生活质量好像没差到那种地步。
第二天，当太阳透过窗帘照在灵幻新隆眼皮上，他因睡眠不足眯起眼睛，又觉得头痛，扶着床沿坐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昨天直接在地板上睡着了，身上被裹了两层被子。
影山茂夫已经消失了。
他有些恍然，然后脱力靠在了床边，昨天的睡眠很糟糕，但灵幻感到了愉快，并且放下了自从获得这怪异的超能力以后悬挂的那颗心。
灵幻新隆决定吃完早饭后去那家总是路过的花店里挑一盆好养活的花草。
“就放在窗边的柜子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