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了

  五条家遭遇接连暗杀之后五条悟归来当日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回本家,这个行为并没有让他的耳朵遭受到任何噪音,因为能够有心做这些多余的事的人全都死在了暗杀中。

  最年长的家老与五条悟秘密会谈了一次,见到五条家主连悲伤都不愿掩饰的吊儿郎当模样他问:“很高兴吗?”

  “哎呀呀,以前那些老家伙骂我时您都不会掺和的,这个问题好像对老家伙们很不友好。”

  “你自然高兴,以后不会有人反对或指责你的想法了。”家老一语道破眼前小辈的心思,虽然说他也毫无遮掩就是了。

  “你知道了,之前他们下令做了什么?”

  “呀,又背着做什么了?太多了吧。”五条悟打着哈哈,忽然夸赞道:“狩猎者啊……挺酷的名字。”

  身侧门窗透进莹莹柔光,裹住他高大的身躯,眼罩之下的嘴唇悄然扬起。

  向来真正将五条家主视为家主的长者第一次骂他:“无法无天的混账。”

  随即叫人把他的拐杖递进手里,扶着缓缓离开,这种时候什么都不用再说,本家掌权的家主故意授意旁人杀死本家长辈,这种事在其他两家还没出现过,绝对不能再传出什么丑事了。

  五条悟则盘腿坐着没有动,摸摸下巴品味了一下,觉得老头子年纪太大脑子转不动好像误会了什么,不过算了。

  这结果不会有人比他更满意了。

  是的,他对此次死于“狩猎者”手中的家老和所谓的中坚力量不仅是不在意,甚至是满意的。

  五条悟站起来双手插在兜里,低喃:“一个两个,都想当五条大人的爹是完全不行的吧。”

  又一个盘亘在心中不好行动的想法被实现了,还是被亲近的人亲手实现。

  五条悟知道灵幻喜真为什么这么会挑暗杀对象,每一个人名都出自他的口中,被他抱怨过,但是前辈竟然都记下了,并且亲自去实施了。

  多大胆……多可怕的人。

  要是他开玩笑的怎么办,要是开玩笑……应该会变成枪击喜真却被强迫在医院不准回本家的那孩子一样吧,做了坏事也会被喜真原谅。

  因为和成并不是被后辈咬牙恨恼着的人。

  因为五条家这件事,另外两家刚想动就被五条悟的归来摁下来,说到底五条家死的那些人根本动摇不了任何事实,五条家主始终屹立在中央最稳的位置。

  在葬礼和半真半假的追悼中,时间过得很快,而新的事件也产生了。

  “您疯了吗?!”

  山崎萤一夜过后收到两名高层被杀的消息,东京与京都全都进入警戒的通知,胆小的老家伙们忙不迭地龟缩进自己建立的最信任的安全屋。

  “前辈对上层下手了吗?”她拿着手机找到喜真时就不断输出信息,这人正悠闲地坐在高专的长椅上晒太阳,不似夏日热烈地太阳落在皮肤上不会让人感到灼烫,皮肤也不会被染上红意。

  灵幻喜真惬意地逼着眼睛,浓长的白睫毛一动不动,彰显着本人内心的平静,她慢悠悠的开口:

  “说慢点,耳朵跟不上你的语速,体谅一下前辈的年纪吧。”

  然后她睁开眼睛,“好,再说一遍吧。”

  “前辈!”这时候还在开玩笑吗?山崎萤再次怀念靠谱的喜真前辈,现在的前辈就像是喝着酒在万丈悬崖间走钢丝,偏偏她自己不在意,旁观的人又无法阻止,也不忍心看她落下,“五条家的事,总监会之前已经怀疑您了……”

  灵幻喜真认真地注视着她,点了点头,“萤怎么知道?”

  “因为,我收到了监视任务……”

  “哼……”喜真轻声哼笑,恬静从容模样像极了以前情绪稳定的前辈,可她开口道:“总监会总以为手下的打工人兢兢业业,听话至极,像他们一样古板顽固,实际上年轻人们会听从自己的思想,做出自己的选择对吧。哎呀,好想去烂橘子眼前说时代变了。”

  “前辈!我们会,或许您的学生们也会选择帮助你,可京都的人要是插手怎么办?京都校乐岩寺校长要是收到比我更进一步的任务,会不会——”

  “随意吧!”灵幻喜真没有要听她说更多的意思,打断了那张不断变化的嘴,她眉头微微皱着,摸了摸耳朵。

  “但你也太紧张了,至今没有任何证据,为什么就是我?总监会的人我也不敢做什么吧,毕竟我无任何咒术界背景,没有家族渊源,甚至只是区区一级,哪里敢对抗总监会啊。”

  山崎萤脸都要变形了,“真……不是前辈?”

  喜真凑在她耳边,“那确实是。”

  “啊!前辈!!!”

  京都的咒术师不会来东京参与调查了。

  他们自顾不暇。

  总监会中的成员不断被杀,凶手游刃有余,甚至将部分上层安全屋中的结界全部破坏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或者留下随手画的涂鸦,又或是打碎珍贵的宝物,像是幼稚的游戏。

  经过判断,是冲着总监会整体来的,无差别袭击,而且毫无规律,甚至在前后间隔有东京和京都所处两个不同的地方被杀害的上层。

  他们在总监会袭击事件发生之初去请示天元大人的结果并没有对外公布,可这样下去总监会过几天没人了。

  灵幻喜真从山崎萤口中听到这件事时似乎露出几许疑惑,她又摸了摸耳朵,“慢着,京都?”

  “是啊,躲到京都那边的遇害了。”

  咦?喜真微微偏头思考,哪来的有志之士,抢我经验?

  “前辈,别装的好像不知道一样……我现在上班压力很大啊。”

  “有人在抢我工作,但我不知道是谁。”

  “这是什么好活吗?前辈清醒一点,你最近脑袋真的不太好!”山崎萤直言不讳,捧住喜真的脑袋钻进怀里嗷嗷大哭。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的喜真一般来说都受不了这种噪音攻击,但她现在只是冷静地轻拍辅助监督的单薄后背,“没关系的,不禁杀,快了。”

  什么快了啊……这种发言真的允许吗?

  “总监会已经腐朽发臭,萤感觉得到吧,不然你不会做出选择,我相信这是你自己心中的选择,而不是因为袒护你作为杀人凶手的前辈。“五条家的那些倚靠悟嚣张老家伙没关系,但总监会不同,对吗?”

  “萤重视工作,每次都是压抑着自己的想法和屏气进入老头子们的地盘的吧?铲平以后,你们不就可以在蓝天白云下工作了吗。教育太慢了,我用五年理解到这个道理,以前总觉得忍耐些,我再做得更好,就能够稍稍改变,或者做好自己的事静静旁观悟亲手改变,但是行不通的,我……咳咳咳……”

  山崎萤听见喜真前辈忽然咳嗽了几声,她连忙停止撒娇,想要看看前辈的脸色是不是更苍白难看,这么久了生病还没好吗?

  之后的天只会越来越冷啊。

  但前辈的双臂把她箍住,让她动弹不得,听见了前辈勉强吞咽的声音。

  是在忍耐吗?她恍惚间想起了五条前辈成为最强时那个难熬的夏天,前辈在车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样子,好像和现在很像。

  “萤,之后也好好工作吧。”

  「好,前辈也一起吧!」

  呜呜……前辈怎么无动于衷啊?这肉麻的话她可是鼓起勇气说的。

  在紧张的时刻,天元闭门无声的举动,反而让相当一部分人莫名安心,是年轻的咒术师们,或许说明事情是可控的。

  而且从现实来看,无论是五条家的事件,还是总监会成员死亡,都没有波及到少年咒术师,论地位在古板封建的家族中并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御三家中就有不少已经受不了压抑但无法鼓起勇气脱离家族的青年少年看到了机会。

  他们既可以选择,也可以创造。

  没多久,禅院家有一段趣事传了出来,一个没有咒力的女孩主动脱离了禅院。

  但那在现在的形势下不重要,禅院也没有被其他家说道。

  但也有深受古板教育中提取到部分有点的孩子,立志当个热血青年,认为暗杀行为令人不齿,于是有人诚恳提议:“那你放话,挑战‘狩猎者’。”

  狩猎者根本没理孩子们之间的打闹,行动高效,且劳模。

  总监会上层目标还有一人。

  灵幻喜真在夜色中无声呼气,淡淡地白气从她唇边溢出,天气很冷,圣诞节将至,应该很快就要下雪了吧。

  六本木圣诞节时应该会很热闹漂亮,以前和悟去过,今年就不去了,她有自己的规划,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这次还会醒来吗?

  最近想要实现的事情总是太多,好像对因那只特级咒灵陷入未来末日幻境的记忆都能够稍稍抵抗。

  好想见悟啊。几乎是一瞬间灵幻喜真就将五条悟从记忆里捞出来,一秒都不想回忆有关未来的任何事。

  等结束,就去见他吧。

  她悄无声息地翻过“安全屋”的砖瓦墙头,没有察觉到一丝结界的气息。

  放弃抵抗了吗?

  喜真略一打量,然后抬头,看见了夜风中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最强,穿着教师制服啊。

  她也穿了……黑色,方便。

  曾在指缝间柔软的白发被吹起,两道视线交汇时有什么凝滞了一秒,即使都从对方的眼中只看见了冷静。

  灵幻喜真立刻就想通了,她闭上眼感到微凉又睁开,心说这次的确是被后辈袒护了。

  “狩猎者”变成团伙作案了,她怪异地想:杀人凶手不止一个。

  “呦,前辈来迟了一步。”最强已经在她身前,一股淡淡的铁锈气味扑来,“看来我们格外没有默契,现在才遇到一起,而这是最后一个了。”

  他看喜真没有说话,又继续说:“好像理解前辈为什么不一口气结束,看到老家伙们日日夜夜紧张防备果然也很有趣,偷偷养了不少该被处刑的杀人犯当保镖呢,前辈把他们也都顺手解决了吗?我这么做了。”

  “……”喜真实际没有好心情,但她不得不认真地看着五条悟,每个口型、每个单词都要看得清清楚楚才行,对她来说听不见不是大事,她对比她先一步出现在这地方的五条悟发出疑问:“你不该做这事,与你不相符。”

  她从来没这么设想过五条悟会这么选择,明明这个人已经采取了更柔和的办法,所以自己才为了之后更好的迎来未来,率先这么做。

  啊,不过五条家确实主要是为了报复接连派人暗杀自己的仇,所以让他们有去无回了。

  其次是将以身份限制五条悟的行为的障碍铲除,这样混着杀不容易调查,虽然眼前的人根本就没有调查的意思。

  什么?放我一马?

  “喜真对我到底有什么滤镜。”五条悟却失笑打断她的思考,魔法似的从背后忽然掏出一顶宽松柔软的毛线帽,不由分说戴在她头上,指尖碰见冰凉的耳尖被躲了一下,力度因这个动作变得强硬,将耳朵和后脑勺都罩了进去。

  “前辈,躲什么,不喜欢悟后辈了吗?”

  他顺势握住喜真冰凉的后颈,微微俯身称赞:“前辈真的很厉害,起了个帅气的名字,‘狩猎者’现在也是我的名字了。”

  是共犯啊。

  “抱歉……”

  这个姿势,灵幻喜真什么也没听见,所以她对五条悟道歉。她将主动将两人拉开一段距离,认为在这个除了二人没有其他活物的院子里没有必要小声交流。

  灵幻喜真抬眸看着他被眼罩遮掩的双眼,情绪十分稳定地告诉五条悟事实,并准备好了坦然迎接后辈隐忍至今的怒火。

  “听不见了,悟,我得看着你说话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