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痕

  牙齿在那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的印记,红痕像是五条悟的性格一般霸道不讲理,很快向周边蔓延出一片粉。

  喜真垂眸,无声盯着腕侧这块深但大小收敛的齿痕,竟然觉得它看起来有不符合后辈气质的秀气。

  “前辈……很痛吧。”

  刚刚还狠狠咬人的白毛混蛋向前辈道歉,然后一头扎在她的怀里,双手紧紧地箍住喜真的腰,大概很怕前辈生气跑掉,可她一声不吭。

  “为什么前辈痛时不会喊痛呢?”

  呼吸落在鼻间,是麦芽发酵的味道。

  喜真想,是喝酒了啊……

  这才发现椅子下面有一袋啤酒,三个拉环在五条悟手边,其中一个卡进了椅缝,将落未落。

  灵幻喜真的包容心似乎比暗蓝的天还要无边无际,她张开被咬伤的手,温柔地躬身抱住遭遇挫折的十七岁少年,同时不可避免想到了杰,不过都是青春期的少年,怎么会无缘无故做出杀死父母和无辜人类的事,又怎么会好端端选择被通缉的逃亡之路。

  这一切应该有更成熟但险恶的人心背负,而不是一味惩罚本该在学校享受青葱岁月的未成年人……

  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喜真不禁将怀抱缓缓收紧,无人窥见的温柔面容碎裂,痛苦从眉间深重的褶皱中流露,痛感蔓延到眼球,闭上眼时有酸楚染湿长睫。

  不行,现在不能说话。

  前辈依旧没有出声,就算是骂他也好。五条悟真心这么想着,对待匆匆赶来的前辈,这个行为冒犯又过分,可他就是故意想要前辈也感受痛意。

  很难过,不想跟任何人提起,但看到前辈来时那么冷静从容的脸,他的心莫名更难受,时刻运转的大脑发出信号叫他惩罚这个能够接受一切现实的家伙。

  此时他将脸闷在前辈的腹前,双臂拥着看似瘦弱的躯体,感受着搂在他后脑的手、戳碰到脖间皮肤的微凉指尖,这一切同样真实存在的现实又将心火浇灭,五条悟低声骂:“真是好难喝的东西……”

  在刻意放松的醉意中,他似乎隐约听到了前辈疲惫无力的叹息,以及略带喑哑的嗓音吐露低语——

  “对不起,是我做得还不够好……没有照顾到你们,对不起。”

  那一瞬间,五条悟仿佛听到谁的灵魂在悲鸣。

  这样完美的喜真,原来是会痛的啊。

  如今,夏油杰已偏激且奋不顾身地踏上他的寻道之路。

  “好和平啊,以前没想到大家重逢会这么平静,甚至还有什么短暂合作。”

  2013年的灵幻喜真感叹人生真是奇妙,命运在不知道哪个拐角藏着,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分分钟将你的所属之物撞飞,摔在地上,染上灰尘和虫子。

  就算再次取回手中,到底是不一样了。

  夏油杰此时面带嘲弄地接道:“得益于总监会的明白事理。”

  “哈哈哈哈……杰真有幽默感。”灵幻喜真露出了令夏油杰陌生的大笑,她拍着大腿,乐不可支,紧接着吸了口气续命,勾唇道:

  “等我有空,把他们都杀了!”

  “?”夏油杰的笑容不变,只是挑动眉梢,实在想不明白前辈这个前后逻辑,对那场景还挺期待。

  前辈忽然又满脸关切地问候:“你选择成为诅咒师后每天在这里悠闲生活吗?不工作的话感觉还挺不错。”

  哪里悠闲了,喜真的脑子真是不对劲。夏油杰想他为了收集可用的咒灵奔走才没闲着,仅仅是短暂回想,口鼻间似乎又浮现令他厌恶的气息,但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前辈呢,成为咒术师是自己的选择吗?这份职业可不悠闲。”

  “转移话题啊你!”喜真前辈丢失了以前包容的心理,直接点出后辈的心思,她举杯一口饮下整杯热茶,双唇被烫得殷红,因这个问题走神。

  她有一位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的哥哥灵幻新隆,作为普通人他懂得的事情比年幼的喜真多很多,步入社会后就算是喝茶被烫了舌头,还是大着舌头能把几个超能力者都唬得认真做笔记。

  还是学生的哥哥在听到她决定在十五岁就独自前往东京求学和工作后,找她谈了很久,最后他松口了。

  “你这个年龄能够对未来秉持不迷茫的态度,坚定地想要做某件事,果然喜真比我优秀很多,作为家人我赞同你的选择,并相信着你能够成功获得想要实现的价值。”

  随即,他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

  喜真身上发生了不好的意外,但她总是会隐瞒令人担忧的事,展现出自己温和积极的一面,不叫任何人有担心的机会。

  这次也是,拿着一只玩偶安静回了家,见到他时欣喜地说被人很好的夜蛾先生送了圣诞礼物。如果不是看到新闻播报,他不会知道喜真被卷入了可怕的袭击。

  喜真认为没有必要告诉哥哥一件不属于普通人世界的阴暗角落,只是含糊却坚定地解除疑问:“因为看见了神迹,那是指引我确定职业的契机,刚好夜蛾先生认为我合适,所以就答应了明年入学。”

  “慢着喜真,你不会被什么神秘组织骗走吧!”灵幻新隆怎么听妹妹的用词都觉得有问题。

  想到温馨往事的灵幻喜真挑起眉,告诉夏油杰:“因为命运,命运无常,让我成为了咒术师。”

  “前辈成为咒术师是因为命运?难道不是你的亲自抉择吗。”

  “是因为命运般的与神明相遇,所以如此抉择。”喜真说这话时没有笑,眼眸微动,随即又将笑容拉回脸上,“但我现在更喜欢吃西瓜啦。”

  “?”夏油杰饮茶的手顿住,“这有什么关联。”

  “转移话题不要关联,我爱吃西瓜当然也不用关联。”

  灵幻喜真连连笑了几声,看起来像是又在发疯,然后忽然拍桌子站起身,“杰,再见。建议你尽快搬家,下次我就带人把你这个据点端了。”

  “前辈!我放弃让你入伙了。”夏油杰喊她,他没有拦喜真离开的脚步,坐在原位为自己续上一杯热茶,以半嘲讽半叹息的语气说道:“你不适合舍弃一切,你有信仰,即使灵魂有损,你仍旧没有放弃那个支撑着你的神明。”

  喜真的脚步顿住,“你会因此死亡。”

  猝不及防的,她将突至的预言砸进夏油杰耳中,仿佛是后辈剖析出她心理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