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殊姝【完结】>28、第28章

  姜大麻子觉得毓殊这个人,说好听了是高深莫测,说难听了就是喜怒无常。

  入冬前,全团上下和鬼子打了两场硬仗。

  鬼子们也晓得一旦入冬落雪,想进攻双鹅山可谓难于上青天。所以炮兵骑兵齐上阵。要不是山路艰险,那群丧心病狂的畜生怕不是要把坦克开进山里撞破防御工事。

  刘振和几位营长查看了粮仓菜窖。将士们在营地里开了几块地,今年老天爷赏脸,收成还不错。骑兵连又从外面采购了几批粮草,熬过一冬天还是不成问题的。之前毓殊每年都会领着人去打猎,攒下来的皮子改成袄子坎肩,再烧上柴火,大家也不会太冷。

  牛大鸿带着班里的人扛木头。一众小伙精神十足,喊着号子,把自己当做木帮。

  “一个个这么有干劲儿,不错啊。”毓殊赶着马拉雪橇路过,板车上装满了木柴。

  “毓姐,下午带俺们去打猎呗?俺们想大口吃肉了。”一个士兵笑着问。

  “你们已经不是新兵没有优待了,还想着吃小灶?你们想吃,别的兄弟想吃不?”毓殊举着皮鞭指指点点,士兵们一个个往后躲着,生怕这位姐的皮鞭脱手。

  “那……猎到的东西大家伙都有,你看行吗?”另一个士兵问。

  “瞅你们一个个馋样,一点纪律都没有。这时候出去,让鬼子发现那就是丢小命。”

  士兵们瘪茄子,没有一个不想:毓姐你最有纪律,整天往后勤跑。不过他们也就是想想不敢说。你说别人吧,三四个人也不知道开多少枪费几百几千发子弹才能打死一个鬼子。人家毓姐三百米内是一枪一个,四百米开外一枪不行那就两枪——专门解决敌方狙击手和机枪手。

  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毓殊有个铁盒,里面装着被她打死的鬼子的领章,少说有四五十对。

  哦对,毓姐已经从排长升到连长,手下管着三个排。毓姐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带着他们闹哄哄的了。

  毓殊并没有因为自己升职而高兴。一是她并不太会指挥,比起做将她更喜欢做兵;二是,她的升职意味着其他连长牺牲空出了位置。看着团里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她虽然没哭过,可心里也不好受。

  不过,她总不好沉闷地迎来升衔。当刘振给她戴上一杠两星时,她极其嘚瑟地和魏嵩说:“我也是连长了,你以后不能抽我了。”

  大家哄笑。魏嵩笑骂:“小丫头,你两颗星我三颗星,我资历在这儿一样收拾你。”

  这种话也就是说笑活跃气氛罢了。魏嵩常常为自己带出这么个人才感到骄傲,他才不舍的抽毓殊呢。

  若说当连长有什么好处。现在全连的生产建设都归毓殊管,算是实现了生活独立。吃饱穿暖大家才有精神打仗,毓殊很时关心部属的生活问题。比如现在全连动员伐木,建造活动室。之前她号召大家建了一个鸡圈,把逮到的野鸡买来得家禽扔进去,公的母的配种下蛋孵小鸡。别管肉够不够,蛋管足,一盘葱花炒蛋配上干粮吃,带劲儿。

  这活动室计划建在操场附近。里面要常备茶水——茶水当然是朱文姝弄来的药茶。省得朱文姝每天大老远地从后院拎水壶过来。现在士兵们和朱文姝学习了一些推拿手法和健身操,对于娱乐甚少的士兵们来说,按摩可是个放松的好法子。活动室除了喝茶休息之外,最大的作用是用来讲课、兼顾食堂。

  毓殊发现手下这群兵大多是文盲,不识字可不行。不说能吟诗作对吧,怎么的也得能看能写报告,不然以后怎么做军官呢?活动室建成后,百来个人碰头开会。毓殊把教课识字的事儿一讲,士兵们大多数没什么兴趣,都说自己没做军官的命,毓殊便揪着他们的耳朵说梦想还是要有的,当初她也没想到自己大小还是个军官。骑马穿军靴,刀上插着敌人的头颅,不威风吗?

  威风,那是威风翻了。毓殊点燃了士兵们心中立功当官的梦。只是像马春生这种心眼多的还是有疑问:“咱们也没工厂,哪生产军靴和军刀啊?”

  毓殊扛着自己那把用了六七年的四四式,站在椅子上还不够,还要一脚踩在桌子上让大家看看她的军靴:“从鬼子那抢,我的靴子我的刺刀都是从鬼子那抢的。”

  马春生闭上了嘴,很好,这很有毓姐的风格。

  “你们啊,要是能从鬼子大佐、将军身上扒下来东西,那是你们的能耐。我不管你们穿着将军的鞋还是佩戴将军的刀,但是谁要是穿鬼子那身皮,”毓殊扫视众人,“我就把他的脑壳打穿。”

  她觉得应该多给部属点鼓励,又说学习学得好的,每个月多给一块钱。

  没人跟钱过不去,士兵们大喜。开始努力学习。除了识字,毓殊还特意让雪代过来教大家点岛国话,她也会跟着大家一起学——多多听懂鬼子的话总是好的。

  到了晚上,兼职助教的朱文姝批士兵们的书法时就会发现……有的人汉字写着写着就变成了岛国话。

  “都怪你,他们还没学会走路,你就让他们跑了。”朱文姝瞧着字帖发笑。

  “我娘说我就是先学会跑、后学会走的。”毓殊得意。

  “你那是撒开腿刹不住,小孩重心不稳,走路往前倾。”

  毓殊伏在桌案上,歪头盯着朱文姝看,嘴角微笑:“行啊,姐姐,你懂得挺多嘛。”

  “是徐医生懂得多。她常常教给我一些西洋人学的知识。”

  “有些知识很有用,多学学总是好的。”

  ”你这当妹妹的真能说教。”

  “那你也说教说教我呗?”

  “谁稀得说你?”

  “姐姐是不舍得才是。”毓殊下巴支在桌子上。

  “瞧你臭美样。”朱文姝点点毓殊的小鼻子。

  毓殊往朱文姝身边靠靠:“你现在会的知识比我多,可得教教我。不然你的妹妹要成为文盲了。”

  “少捧我,你要是文盲,那老秀才都是傻子了。”

  毓殊歪着脑袋,头枕朱文姝肩膀上。朱文姝并没有推开她,而是继续看字帖,她不讨厌两个人这样亲近。

  夜深了,朱文姝还坐在油灯前,而毓殊已经枕着她的肩膀睡着了。朱文姝想了想,还是把妹妹放倒,让她好好躺着睡一觉。

  在虎营久了,人身上多少有点匪气。魏嵩是,毓殊是,朱文姝也是。

  姜大麻子的手下偷摸毓殊鸡圈里的鸡与蛋,还从活动室里顺走蒜苗和豆芽、窗户根底下埋着的冻豆腐也没了。无他,冬天里新鲜物少,人嘴馋了。

  发现东西少了的是朱文姝,撞见偷东西的人也是朱文姝。毓殊整忙着操练士兵,那找回失物的事儿,就落在她这个后勤医务兵身上了。

  于是乎这一天,雪代看见朱文姝拎着个笤帚竿子去了姜连……好奇之下,雪代也离了屋,站在院门口看一个姑娘家和一群老爷们儿说理。

  笤帚除了给朱文姝撑胆之外,没什么用。那群胡子出身的兵本以为这妞是来干架的,一个个还撸起了袖子。姜大麻子赶紧把人拉住,一群爷们要揍一个姑娘,说出去臊得慌。再说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这朱姑娘牙口厉害,惹不得。

  朱姑娘是毓姑娘罩着的人,毓姑娘又是大当家的,啊不营长,是营长的妹子、是营长罩着的人,四舍五入,朱姑娘和大家伙是一家人。

  “一家人一家人。妹儿今天来有什么事啊?是我们连的医务兵给你添麻烦了么?”

  各连的医务兵都在跟朱文姝学二手的西医知识和一些中医治疗法。雪代跟她说,把自己学会的东西讲给别人听,可以巩固知识点,是件好事。换句话说,朱文姝是医务兵们的头头,而不是编制外的雪代。

  “不是,我看见你们连的人拿了我们的东西。”

  朱文姝已经够给面子了,她没说偷。

  “你们啥东西没了?”

  “鸡下的蛋全没了,我们在盘子里种的大蒜苗也被人一剪子剪走了,发的豆芽刚冒尖,一整筐直接消失,窗户底下的冻豆腐也找不到了。”

  姜大麻子唏嘘……这是丢了多少啊?

  “愣着干啥?谁偷的赶紧交上来还给人家!”姜大麻子呼喝,“妹儿,你看看,谁偷的东西?告诉我,我收拾他。”

  朱文姝拎着笤帚瞅一圈,毛贼不在人群中。这可麻烦了,那人就是姜大麻子的手下,人跑哪去了呢?她正愁眉苦脸地寻思,蒜苗炒鸡蛋的香味儿飘到鼻子里。

  姜大麻子也是鼻子灵的,他不等朱文姝说什么,撒丫子冲向后勤排房。不消两分钟,他右手端着一大勺的蒜苗炒鸡蛋,左手拎着一筐刚发出来的豆芽站在朱文姝面前。

  姜连长身后站着个大高个,肚子比鼓还大。朱文姝并不敢小瞧这个人……这人是姜连的一个排长兼炊事班班长——能架着机枪把敌人飞机油箱打爆的那种。

  就是这么个人偷了东西。这大汉之前是虎头帮的秧子房,俗称看人票的。

  秧子房说东西不是他偷的,是他直接拿的,大家都是一个团的,有什么不能拿的?姜大麻子唾沫星子横飞,喷了秧子房和朱文姝一脸,他滚你妈的吧,你跟人打招呼了吗?人允许了吗?秧子房说我拿东西时我俩打了个照面,她都不阻止我的,不就是让我拿了吗?朱文姝讷讷地说,你长得那么高大,我怕万一闹起来,我打不过你,想着不如让姜连长为我做个主。秧子房又还一嘴,也是口水飞溅、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他说你啥意思,意思我欺负你一个丫头片子呗?那我还是爷们吗?

  朱文姝有点怵秧子房,她和毓殊学了很多道理,本想以理服人。奈何秧子房刷泼皮。朱文姝委屈巴巴地往那一站,想着姜大麻子能不能替她说一嘴。

  然而秧子房战绩辉煌,从前又是虎头帮八柱之一,同位八柱之一的姜大麻子不好说他什么。若是别人拿了人家东西,他定是要为朱文姝主持公道的。只可惜。面对秧子房,他只能勉强说点轻的,甚至还得维护秧子房两句。

  朱文姝见姜大麻子拉偏架,不情愿地认栽:“你……拿了东西,总是要告诉我们吧。”

  秧子房得意:“下次一定。”

  完了完了完了,这人下次还会来拿东西。豆芽本不值钱,蒜苗割了还能长,鸡总会下蛋的,如果只一次两次发生这种事,连里也不差那点东西,但这不就是白叫人欺负么?

  朱文姝本以为自己强大了,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卫生员,甚至能教给别人知识、受人尊敬,结果自己在暴力面前还是那么弱小。

  “吃,咱们连的东西随便吃随便拿。”

  爽朗的女声落在众人耳中。不知何时,毓殊已经站在姜大麻子连队的院门口。她身边站着丁六崔七,看来是这两位老朋友把她找来的。

  姜大麻子嘴角抽搐,毓殊来了,事情的发展就难以预料了。

  毓殊手里提溜着一个大麻袋,里面全是冻豆腐。连里农民出身的小伙子多,开块地种点好生长的大豆对于他们来说很容易。大家吃的豆腐都是自己磨的,入冬时把新豆腐扔雪地里冻一夜就是冻豆腐了。

  胡子们哪会种地磨豆子做豆腐呢?整天白菜、酸菜、咸菜、鱼干那是吃腻了的。不少人看见豆腐两眼放光。姜大麻子站在一边,只见毓殊伸手拿起一块板砖大的豆腐——也不知道这是多少豆腐丁冻一起了。接着,姜大麻子看见毓殊把那块豆腐掷出去。

  龟龟我地亲娘。从雪地里拿出来的豆腐可不是白白嫩嫩一摔就碎好欺负的。他娘的,那是杀器啊!

  秧子房压根没反应过来,他甚至没想到有人敢照着他的脑袋飞砖头一样的冻豆腐。

  这一下实打实地糊在秧子房脑门上,虽然没把打破他的头,但把人砸个不轻。秧子房扶着晕乎的脑袋,想找个地儿坐,不料脚下一滑,栽个跟头。

  “偷东西还有理?当真姑奶奶是刚磨出来的白豆腐好挤捏的呢?”

  朱文姝的心咯噔一下子。印象里这是她第二次听见毓殊自称姑奶奶,上一次毓殊是在福宴酒楼喝多了。

  至于毓殊,她每每自称姑奶奶,那是要搞事情的节奏。

  敢熊我姐?姑奶奶我告诉你爬字怎么写!

  她可以不苟言笑很严肃地训练手下的兵,也可以嬉皮笑脸地和魏嵩、王进忠、刘振打哈哈;她可以和一群小伙子老爷们围在一起大口喝酒吃肉说荤段子,也可以和营里的姑娘们坐在一起开个茶话会说女孩子们感兴趣的话题;她上一刻问候你身体贵安,那么下一秒也许就是问候你全家;她时而冷静机智,时而暴躁做事不过大脑……

  这是经历过多少事才能造就出这么个人啊?姜大麻子听过志村医生的心理课。志村医生说,有些战士很容易在战争中产生心理疾病,在众多心理疾病中,有一种叫“人格分裂”。这心理疾病严重了,就是精神病了。

  对,毓殊这姑娘肯定是人格分裂,身体里住着好几个人的那种。姜大麻子不禁惋惜,你瞧瞧,模样多端正的一姑娘,病得不轻,战争害死人啊!

  眼下姜大麻子和众胡子出身的士兵之前就没见过毓殊这么疯……她双手掰着他的脑袋,要扭秧子房的颈椎。

  搁别人被毓殊拧颈椎,那结果只有关节错位断了气一命呜呼。秧子房是何许人也?脑袋小脖子粗,全身肌肉鼓突突。毓殊这一拧,秧子房脑瓜转都没转,纹丝不动。

  毓殊抄起桌子上的冻豆腐碎块往秧子房头上砸。毓殊的胳膊也就那么长,加上豆腐里面的冰有点化了,她使再大的力也没有之前飞板砖似的那一下疼。秧子房底盘纹丝不动,双手抓住毓殊的衣服把她往上拽。毓殊那点体重多轻啊,秧子房拎她跟提溜小鸡儿似的。

  秧子房想把毓殊扔出去,毓殊哪遂他的愿?她抱着秧子房胳膊,和牛皮糖一般甩不掉。秧子房大怒,干脆带着毓殊整个人往土墙上撞。

  姜大麻子惊呼,秧子房那一身蛮力怕不是要把毓殊那身小骨头棒撞碎。他和几个兄弟跳过去阻止秧子房,嘴里嚷嚷着让毓殊快松手,秧子房不就是拿了几个吃的吗?他赔!

  别人顶多拉扯拉扯秧子房,朱文姝却不一样,这姑娘双手扒着秧子房的胳膊,张嘴就咬。姜大麻子有点看不懂,心里想着:是你家妹子抱着秧子房的胳膊,你咬秧子房干啥?

  她这一咬,秧子房吃痛,也顾不上对付毓殊,甩手欲给朱文姝一巴掌。姜大麻子这时候反应挺快,他挡在二人中间,这一实成耳刮子扇过去,姜大麻子的麻子脸立马肿得老高。

  “干你老母的!敢扇你爷爷!”姜大麻子哪里肯吃亏?伸手就是一电炮揍在秧子房的下巴上。

  毓殊傻眼,她与秧子房的缠斗,变成了姜大麻子与秧子房的互殴。朱文姝见势赶紧把毓殊拉开,两个人躲在角落里,想着怎么拉架。但这两人打得太凶,无论是毓殊还是姜大麻子连的士兵,都不敢贸然上前拉架。

  “你们怎么又打架了?”

  一位蓄着大胡子的军官出现在门口,他的身边站着丁六崔七,来人可不正是王进忠?

  朱文姝想,这俩人打报告真是够快的,而且……打架对于这群人来说应该是常有的事。

  毓殊则拉着姐姐的手,想着赶紧溜。

  奈何二人路过王进忠身边时,这胡子哥清了清嗓子,朝姑娘们勾勾手。

  “你们俩今天怎么跑这边来了?”

  二人定住,刚迈出大门的脚缩回来。朱文姝有点讪讪的,毓殊则一脸谄媚的笑容。

  朱文姝瞧着妹子一脸傻样,捅了一下她的腰。

  “咱们可是先动手的。”朱文姝小声说。

  “我们有理还怕啥?再说了,我一人动的手,不会牵连你。”毓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完还朝王进忠嘿嘿假笑。

  朱文姝捏着衣角,想着这锅不能让毓殊一人背。

  也确实不是毓殊一人背。王进忠把在场的人挨个询问一番,大多数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朱文姝和毓殊说秧子房偷东西。秧子房咬死了两个小娘们儿讹人,而且毓殊不讲道理,上来就动手。

  “我打你不亏啊。你这惯犯,可不止这一次偷东西。我有没有警告过你?”说罢,毓殊瞥了一眼姜大麻子,“姜哥,我和你说过他偷东西没?”

  “好像……有……没有这事啊?”姜大麻子反问。

  “要不要把我们排里的兄弟或者老魏叫过来?我还在老魏手下时,可是告诉过老魏,这厮喜欢偷别人袜子。”

  “不是,他偷谁的袜子?你的?朱妹子的?医生的?总不能是假小子罗琼的吧?”姜大麻子摸不着头脑。

  “当然是我之前带的那个排小伙子的袜子,除了袜子还有裤衩。”毓殊眯眼瞧着秧子房,“保不准他现在该传再身上呢。别人的贴身衣物你也穿,啧。”

  众人唏嘘起哄,朱文姝听了脸臊得慌。

  秧子房大怒:“谁、谁偷裤衩了啊?你恶不恶心?我就是袜子洗坏了,拿别人的穿穿,到时候还是要还回去的。”

  “营长你看,他承认自己拿过别人东西的,多缺德。他可不还给人家了?人家洗干净的袜子,到手都变臭了,呕。”

  众人大笑。

  秧子房不服:“我穿几双袜子、吃点鸡蛋蒜苗怎么了?之前两场仗,要不是我打下飞机,你们早就被小鬼子炸死了!”

  毓殊讥笑:“是,你靠着一挺机枪打下两架飞机。你知道飞机坠落到哪里了吗?飞机坠落的残骸破坏了附近的村子,死了多少人,你晓得吗?”

  秧子房大怒:“死了几个村民又怎样?我们多活几个战士,能救更多的人!你这缩头乌龟,只会躲在大家身后放冷枪!爷爷我能冲锋陷阵,哪一点不比你这娘们儿强?凭什么你就是连长啊?谁知道你一个女人,是不是干了什么不净的事。”

  王进忠喝止:“老刘!注意你的话!”

  “原来这位大哥姓刘。”毓殊瞧着秧子房,“刘大哥到底想说什么?想要什么?”

  秧子房道:“我就看不惯你一丫头片子嘚瑟。咱们下次打鬼子时比试比试,看谁杀鬼子杀得多。一个骑兵顶三个人头,一架飞机顶十五个人头,如果有坦克,一辆顶十个。”

  毓殊皱眉:“团长说了,步兵不可以随意对飞机开火。”

  “小丫头片子怕了?”秧子房挑衅。

  王进忠指着秧子房:“老刘!你再说话小心我关你禁闭!老姜治不了你,我还治不了你?”

  “对,我怕了,我孬种。”毓殊拉着朱文姝的手,转身离开,“我认栽,行了吧?”

  “你不想比?由不得你!大当家的下次关我禁闭,总不能关我一辈子禁闭。只要我出来,总是要和你比试的!女人在战场上总是成不了气候!”

  门一摔,毓殊觉得整个世界抖清净了。

  “毓殊……都怪我不好,我要是没去找他,他就不会这么羞辱你了。”朱文姝心里难受,“可王大哥不整治的话,他以后还会来我们连拿东西。那些菜啊什么的,可是大家伙一起努力种出来的呢。”

  “他这哪是羞辱我一个人呢,姐姐。他把我们连从上到下都骂了。”毓殊叹气,“他是个能人,连着击落敌机不是偶然。想必王大哥也很难整治他。而且……王大哥待从前的兄弟们,总是要宽容一些的。比起纪律,更注重感情。”

  朱文姝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总不能怂恿毓殊去和那狂徒比试的,这不是拿妹子的命打赌吗?

  毓殊琢磨着这件事总得解决。跨过营长直接报告给团长,总是能把这件事压下来的。不过毓殊瞧见姜大麻子的手下了,一个个大多是瞧不上她一姑娘的。如果她和刘振说了这件事,秧子房被压下来,以后还有更多的秧子房。

  “连长妹妹!”丁六和崔七追上来,他们背着自己的盖铺、水壶、步枪。

  “丁哥、崔哥,你们这是?”毓殊疑惑。

  “嗨,没别的意思。我们瞧不上老刘,也瞧不上老姜。”崔七说,“连长妹妹有两下子我们是知道的。咱们帮里也有不少兄弟编到你连队里,总是说连长你如何好。我们哥俩就寻思,与其在老姜那当个痞子兵,不如在你那……你看我俩,种地干体力活什么都行。哦对,听说你们开了学堂,我也想认字儿。老丁人傻了点,他人爱看书,肯定和你们合得来。”

  “那你们连长同意放你们走?”

  丁六道:“我俩直接和王营长说的,他同意了就行。”

  毓殊点头:“那行,多谢两位大哥垂爱,不嫌弃我一丫头片子。”

  “哪的话呢连长妹妹。炮头没一枪要了你的命,而且你和他打得有来有回,这就说明你不是一般人了。”

  毓殊笑笑:“我运气好,有王大哥和二位帮衬。话不多说,我们走吧。”

  崔七乐:“好嘞,连长妹妹,你放心,我哥俩保证听话,你把我俩分到哪,上司是谁,我们都听从指挥。”

  “那感情好。”毓殊不再多说话。

  晚上,肩上扛着一杠一星的罗琼站在丁六崔七面前。

  “我就是你们的排长了。”罗琼还是和以前那般,语气冷冷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怎么是翻垛的……”丁六嘀咕。

  “要叫排长。”罗琼纠正,“我们连里,不分出身,什么胡子、农民、商人、少爷,都是一样的。还有,你们不可以叫毓连长‘连长妹妹’。”

  “为什么啊?我看她也没说什么。”崔七反问。

  罗琼答:“不严肃,连长就是连长。”

  崔七不服:“那我还看连长妹妹和卫生员妹妹叫姐姐呢。”

  罗琼道:“那能一样吗?”

  崔七和丁六面面相觑,这姐姐妹妹的,里面有啥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