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霍香很快搬离了他与印乔生的家,租了个离学校近的房子。

  房子虽然老了点小了点,但是很干净,房租也合适,霍香很满意。

  中考还有不到三个月,应家长的要求,机构给霍香每天多加了一节晚课,学生们上完学校的晚自习后还要赶到补习班去再上一个小时,这样下来霍香每天的下班时间都在晚上十一点后。

  看着学生们一个个都被来接送的家长带走,霍香揉了揉笑僵的脸,关上教室门准备回家。

  最近倒春寒,风灌进衣服里有些冷,霍香一只手夹着一沓试卷,一只手揣进大衣口袋里,站在路口等红绿灯。

  有家长摇下车门,探出头招呼:“霍老师,上车我们送你一程。”

  霍香笑着婉拒:“不用麻烦您了,我家就在前面小区,走路五分钟就到了,很近的。”

  “那行,霍老师注意安全,我们先走了。”

  汽车扬长而去,红灯跳成绿灯,看着前面不见人影的小路,霍香心里有点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最近下班时间太晚,回家这条路几乎没什么人,他从小胆子小,最怕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走到小区门口,值班室的大爷在听戏曲,霍香悬着的心终于松懈下来。

  大爷上下打量了霍香几眼,见他又白又瘦,忍不住叮嘱道:“要注意安全呀,工作不要太拼了。”

  霍香心里一暖:“谢谢大爷,我会注意的。”

  最近机构的课程增多,累是累了点,不过熬过中考就可以轻松一阵了,要论苦,学生们比他还更苦,霍香觉得自己还算幸运,虽然婚姻破裂,至少还有一份工作能支持他走下去。

  中考前一个月,一纸文件让教培行业几乎全军覆没。

  头天还熬夜备课的霍香,大早上刚到机构便发现办公室气氛不对,平日里最活泼的几个老师都唉声叹气地不说话。

  霍香从桌子上拿起保温杯去茶水间接热水,看见两个老师凑在一起小声交谈。

  霍香和他们关系不错,也把脑袋凑过去:“大家都是怎么了?霜打的茄子似的。”

  一个老师拍了拍霍香的肩膀:“你没看新闻吗?咱们这个行业要整改,怕是要失业了。”

  “啊?”霍香震惊,之前听过说这事儿,但后来也不了了之,他以为雷声大雨点小而已。

  “联盟铁了心要整改,红头文件都下了,也就是个时间问题了。”

  中年男老师眼神暗淡:“霍老师你比我们强点,你就算失业了也不愁吃喝,不像我们,房贷车贷不知道怎么办。”

  机构里的人并不知道霍香离婚了,霍香也没解释,他默默地接了水,然后回到工位上,脸色略显苍白。

  下午五点,工作群里发了文件,霍香不安了一整天的心顿时被纠紧。

  他点进文件,一目十行地扫完,心像落进了深渊,同时办公室里也传出了轻微的啜泣声。

  被裁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霍香一个普通人也抵不过这过于猛烈的时代浪潮。

  他强撑着微笑去上课,随后温柔地与学生们道别:“今天这节课上完你们就不用来了,后续的费用退还事宜,我们的行政人员会与大家沟通,祝大家中考顺利,都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

  一个个学得满眼无光的学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随后来接孩子的家长们也不肯接受,纷纷要求至少上到孩子们中考。

  霍香耐心地解释:“希望大家能理解,我们也不愿意这样,主要是实在没办法了。”

  送孩子来这里补课的家长们都算是小有资产,平时也习惯关注时事,自然知道机构也只是被迫,实在没办法,只能站在机构门前长吁短叹。

  好不容易把家长们劝离,霍香最后看了眼自己上课的教室,随后抱着小箱子走进夜色。

  失业的第一天,霍香翻来覆去睡不着,同事群里大家都在聊后路,有人要考公立学校的教师,有人要专心在家相夫教子,有人要转行做销售。

  霍香看着一条条刷上去的消息,一句话没说,只觉得眼前弥漫着一层白雾。

  他在床上呆呆地坐着,过了一会儿,赶紧打开手机里各个银行卡的app,算来算去,身家积蓄不超过五万块。

  他把手机仍在床上,无力地捂住眼睛,安慰自己,幸好房租一次交了半年的,还能熬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