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总是哭啼啼的,没事哭,那有事怎么办?眼泪那么不值钱?”毓殊叼着狗尾巴草数落朱四娘,“我跟你说,臭爷们儿最喜欢女人哭了。你一哭,他就觉得你弱。然后呢,他要么觉得你好欺负,加倍欺负你;要么觉得你脆弱得不要不要的,大男子主义爆发。总而言之,哭不成事。有人欺负你,求饶也没用,你就得打回去,自己打不赢那就叫上伙伴。还是不行的话,要么拼着命也要给对方一下子,不能让人白削一顿。要么跑路,回头再收拾那欺负人的王八犊子。”
朱四娘擦干泪,觉得这猎户姑娘真是凶悍:“你怎么和男孩一样,打打杀杀的。”
毓殊吐了狗尾巴草,没说话。
虎头山不小,从山寨回村子差不多四十里地,毓殊牵着马走了小半天。天将黑的时候才到村口。巡逻的游击队见了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立马派人去报告。
“毓排长回来啦!”
毓殊来不及阻止那人,那人已经撒丫子跑了。她回头看看朱四娘,看她那迷茫的样子,朱四娘应该还不知道排长是什么。
“你……下来吧。马我得还回去了。”
朱四娘扶着毓殊并不粗壮的手臂,从马背上跳下来。
“怎么样?腿还好吗?”
“能走路。”朱四娘说。
“我们先去吃饭吧。”
毓殊拉着四娘的手,去往农户家。她借了主人家的炉灶,煮了高粱米水饭,剁了一只自己猎的野山鸡,配上榛蘑、松树伞、土豆,加上一把不知她从哪弄来的红薯粉,做了一道小鸡炖蘑菇。
朱四娘很想帮帮忙,但她插不上手,毓殊也不让她插手。这边肉炖着,满屋子都是小鸡和山菌的香味。那边一道香椿芽炒鸡蛋出锅,金灿灿的蛋煞是好看。加上农户自家烀的猪头肉、黄瓜大葱蘸酱,竟然凑出有荤有素、有冷有热的四道菜。
“凑合吃吧。”毓殊把菜端上桌,用毛巾擦擦湿漉漉的手,端起饭碗,准备开动。
朱四娘眼圈红红的,好在没掉眼泪:“四道菜,很丰盛了。”
“我还想弄个八碟八碗呢,可惜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毓殊筷子伸到盛炖菜的铁盆里一捞,“怎么粉条全没了?”
“大概……下锅早煮化了。宽粉要泡好了再下锅煮才好吃。”
“是吗?你懂得真多。”毓殊用勺捞松树伞蘑菇丁,比起榛蘑,她更喜欢这种红色蘑菇的味道,比肉还好吃。
朱四娘脸红红的,有些害臊。真是好久没有人称赞过她了。她尝了一下炒鸡蛋,野鸡蛋香,香椿芽也香,好吃死了。因着肚子饿,饭菜也入味合口,两个人吃了不少。毓殊坐在炕头上,摸着微鼓的小肚子,这是她三天来吃得最顺心的饭了。人吃饱了,困意袭来,开始打瞌睡。朱四娘见状,主动收拾碗筷。
这时,有人敲敲窗户,毓殊推开纸窗,冷风灌进屋子,整个人顿时清醒。
她看见一张凶神的脸。
“回来了?不去报道,先吃起肉了啊?你当这儿王府呢想干啥干啥?”魏嵩用食指关节敲击窗户框,“我几年没抽你了?小老三?”
“说得你像老大似的。整来整去是三个排长叫小老一、小老二、小老三。”毓殊往后一躺,私下里她是不怕魏嵩了的。
“啧,给我起来!”
“连长,我三天没着床了。你们种地好歹有张床,我在老林子里啥都没有……”
魏嵩气得猴急,他一伸手,抓住毓殊的胳膊:“起来起来,我有话问你。”
“啥子,说。
魏嵩数落她:“团长不是让你说服虎山帮的王进忠一起打鬼子吗?我怎么听说你带个姑娘回来了?那王进忠呢?他说什么了没?”
“老魏,你不觉得咱们队伍里缺个军医吗?”毓殊嬉皮笑脸地看着连长。
“你的意思是,那姑娘……是医生?”
“有她,比没有强。”毓殊双肘支撑着身子,脑袋歪一边。
“听你这意思,她还不是医生?”
“她是采药的,她爹是老中医。她多少会点用药。”
魏嵩不知道毓殊最后那个“她”是男他还是女她,道:“那你想办法让她爹来我们这做军医多好?”
“拉倒吧,就她爹?我没端着枪冲进门把那缺德人崩了不错了。”
“咋说话呢?团长让你找胡子,你倒是先变成胡子了。”
“胡子可比我文绉绉的。你没听那王进忠说话,是话三分理,整个人跟个佛似的……”
话没说完,毓殊屁股下装了弹簧似的,嗖地蹦起来,拐个弯出门了。正在门口洗碗的朱四娘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跟上去。
“你跟着我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