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间站到樟月身边,说:“开始吧。”

  樟月颔首:“之后的事情还要拜托你多帮助了。”

  “当然了!”柱间爽快道。

  他话音刚落,整个世界就陡然发生了变化。天空更加暗沉,乌云低低地压在战场上方,之前微弱的风突然强劲起来,呼啸着翻卷起地上的乱石。接连不断的雪亮的闪电一下下劈开阴云密布的天幕,响彻天际的雷鸣伴随着暴风雨从天空中降临。

  狂风暴雨间,隐隐有金色的束线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樟月身前,柱间站得离他最近,凭出色的感知力能观察到他体内查克拉量突然暴涨,写轮眼也从无到有,最终升到万花筒,周身零星冒出些植物,但都没有长成,只被压制在幼苗的状态。

  樟月注意到他的疑惑,友好地解释道:“都是正常现象,我动用自己的力量会引起身体的协同反应,不必担心。”

  他一边聚精会神地观察世界线的脉络,一边还有余力跟柱间唠嗑:“怎么样,折腾了这么多年,总算决定在一起了?”

  “……”跟披着自己孩子壳子的人探讨这种话题,柱间很有些尴尬。

  “之前总是跟他错过,心里不好受吧?”樟月一边问,一边将能量凝聚成刀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切断了身前的一根金线。

  一种无形的力场以他为中心缓缓蔓延开去,在场的忍者们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身体内轻轻扯了一下,最终消散了。

  柱间想了想,说:“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啊。”

  如果那时斑没有离开,他们是不是,最后也会在一起呢?柱间明知道这是没有答案的事情,却也偶尔忍不住会这样去想。

  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不必言语表明,只是那时各自有所追求,所以注定不可能有结果罢了。如果柱间爱上的是一个温顺、平庸、没有大志向、只会依赖另一半的人,他们也许会顺利地在一起,永远不分离。但他爱的是斑。斑是他的宿敌、挚友、是他理想路上的同行者,是目光尖锐、所思甚远、绝不会被感情蒙蔽理智的人,他们之间的分歧是无法忽视、绝不可能被轻易改变的。

  当初斑诀别之后,他已经知道自己注定会与斑为敌,甚至再一次回到对彼此真刀实枪、以杀死对方为目的的战斗中去。但即使如此,柱间也没有后悔过遇到斑。总有一些人,是你明知道自己会经历无数苦难也一定不会放手的。

  “那时斑跟我说,他要离开木叶,我是真的没有办法阻拦他。对于当时的斑来说,木叶已经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了。”

  柱间爱的是跟他旗鼓相当的对手,就不会试图折断斑的脊梁、强求他留在自己身边。这样艰难的人生,这样注定无法圆满的感情,如果他和斑相遇就一定会经历这些,柱间也早已经接受了。

  他已经过了会一厢情愿地相信所有悲剧都可以被挽回的年纪。经历了那么多,他慢慢可以接受,世界上确实有很多事情无法被改变,人生确实会留有缺憾,他这一生必定不可能求得如寻常人一般的美满的感情,但如果这是斑所给予的,如果这是在多年前、与斑相遇时就已经注定了的事情,他也绝不会犹豫和放手,更不会有任何抱怨。

  “毕竟一直以来,横亘在我们中间的,不仅仅是家族的仇恨和立场的相悖,是更加艰难的、千百年来都没有解决的,关乎和平与忍者的大主题。”

  禁锢着整个世界走向的枷锁正在被不断拆解,随着金色的束线一根根被剪断,整个世界都在震荡中沦陷。崩塌的空间碎片铺天盖地洒下来,穿过忍者们的身体落到不可及的地下。地面也在碎裂,除了他们所在的一小块土地,大片大片远方的土地都无声无息地消失,只剩下黑色的无边空间。

  柱间伸出手尝试接住其中的一小块,那碎片却径直穿过他的手掌悄然落入地下,只一瞬间,他似乎从其中看到了当年木叶初建,他和斑并肩站在火影岩前畅想未来的样子。

  “其实我和斑,我们是一样的。”他最后说。

  当年斑还生活在木叶时,柱间也曾劝他,收敛一些脾气,多交点朋友。但说到底,柱间自己,又有几个能交心的朋友?当他是不愿屈服于大人的逻辑的孩子时,当他是千手族长时,当他是木叶火影时,除了斑,又有谁能称得上是他真正能说几句心里话的朋友呢?

  只有斑。

  有些事情,即使跟自己的弟弟,柱间也很难说出口。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会犯错误的普通人罢了,初代火影、忍界之神的光环太重,周围的人都敬畏地注视着这光环,没有人去思考,光环下的那个人,是不是也会不慎做出错误的决定。斑是唯一那个,会对他说出“柱间,你做错了”的人。

  他是唯一,有资格这么说的人。

  正是因为站在同样的高度,他才能够从心里理解为什么斑会选择月之眼这样一条路,就像他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确实做错了很多事一样。

  随着最后一根金线被剪断,白色的光海终于横跨过漆黑空间中唯一保有实物的地界,无声地淹没了整个世界。

  在完全看不清其他、甚至难以看清自身的炫目白光中,柱间听到樟月的声音仿若叹息般在他耳边响起:

  “不管你们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吧。”

  “这一次,不会再有剧本,也不会再有阴谋。未来会怎么样,这世界会怎么样,全凭你们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