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间和斑离得很近，斑说话声音并不大，大概只够他们两个人听到。
战火蔓延的土地上，各式忍术停下来也不过片刻。暗沉的战场上硝烟初散，焦黑开裂的土地被忍术炸得坑坑洼洼，泥沙飞石似乎都含着血与火的气息。
他们无声地对视。
不知为何，柱间感觉自己眼眶有些发热。他自幼长在战国时期的残酷战争中，见过了不知多少血腥、挨过了不知多少生死之间的危险，如今不过是又要拿命去拼一把，对他来说早已经习惯了，但能得到斑这么一句拐弯抹角的叮嘱，还是忍不住喉头微动，控制不住想要伸出手。
他们似乎总是缺少和平相处的时间，无数命运的转折，全都在战场上奠定。年少时闪耀又快乐的日子如白驹过隙般一闪即逝，然后便是战争，永不止歇的战争，像一对彼此环绕的恒星，又像努力靠近却永远无法紧贴的两极，爱到恨不能与对方融为一体，又恨到忍不住刀剑相向，你死我活。他们总是站在世界的两端竭力向对方伸出手，又总是在并肩而行的路上分道扬镳。从南河川边上仓促的断交，终结谷混乱的生死之战，到如今意料之外的时空之旅，每一次分别都这么仓促，这么刻骨。
这么绝望。
几乎要叫人惊叹，大约是神明都不给脸，才让这一次次聚首的故人始终无法长远相伴。如果不是命中没有在一起的缘分，又怎么能解释思维和理念如此相同又如此互补的两个人总是聚少离多、常年天各一方呢。
柱间最终轻轻抱了抱斑，克制而含蓄地。
斑没有动，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柱间放开手臂，后退了几步，看着斑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虽然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似乎已经是必须要告别的时候了呢。”他说，“怎么说，虽然秽土转生确实是个不好的术，不过能像这样，再次见到斑，让我也不禁觉得有些太幸运了，哈哈。”
斑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也笑了：“……你是傻子吗。”
柱间摸了摸头，大大咧咧地说：“就是很幸运啊。斑大概不知道吧，当年你在神社对我说了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话，你走以后，我真的思考了好久啊，结果再一次见面，就到了终结谷……时隔这么久，终于能够搞明白斑你在想什么，我觉得超开心的！”
斑无言片刻，低声说：“袭村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
柱间听得心中一颤。斑向来是个骄傲的人，以前哪里这样道过歉……他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指甲深嵌入掌心。
“别这样说……别道歉。”他最后说，“这么久以来，斑一直对我很失望吧？仔细想想，我其实也做错了很多事。木叶也好，宇智波也好，有太多事情欠你一句道歉……在木叶建立之前，我原本以为、以为我能做得更好的，结果却……还有豆皮寿司，如果能跟你一起养大他就好了。寿司他是为了你而牺牲的，你不能不顾他的心意去冒险，而我作为他的父亲，虽然一直以来都不合格，但唯独在这件事上，请让我去帮助他吧。”
斑垂眸没有做声，不知在想什么。柱间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斑你放心，我不是去送死的。你已经送走了那么多人，我怎么能让你再因为我而感到痛苦呢？即使是为了斑，我也会尽最大的努力活下去……我也想证明啊，哪怕经过了这么多事，我还是那个能跟斑并肩站在一起、共同向着理想拼尽全力的千手柱间。”
斑终于抬起眼睛来看他，轻轻哼了一声。“别傻了。”他断然道，“我们想做的，一直不都是同样的事情？”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彼此都已经在各自的道路上走了那么久，他们最终想要的，不都是和平的、幸福的忍者世界吗。
隔着并不算长的一段距离，两人遥遥对视片刻。
柱间问：“斑，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在经过所有这一切之后，你还会信任我、还会愿意再一次带领家族，跟千手达成同盟吗？
我还能……再一次遇到你吗？
斑轻轻一哂：“若只经历过一次失败，就连再次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宇智波也没法存活这么多年……除了你千手柱间，还有谁配与我结盟？”
他语气中含着柱间熟悉的傲慢，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睥睨天下的宇智波斑。
柱间终于忍不住，任由难以抑制的灿烂笑容重新回到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