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煜川!”
程幼皱着眉正想推开他,齐煜川却先一步松开他的肩,退出伞外,任凭雪落下肩头和浓黑的眉峰,视线凌厉地向程幼身后扫去。
少时,传来渐近的脚步声,程幼也察觉到有人来,退后一步与齐煜川拉开距离。
方康提着蛇鞭突然出现,见程幼和齐煜川并肩而立登时一愣。
“齐大将军”方康收敛随意姿态,向齐煜川行礼。
齐煜川微微颔首,以示回礼。
“齐大将军怎么没入席?”方康收回落在程幼身上的目光看着齐煜川笑问。
齐煜川不动声色瞥了一眼他手里提着的蛇鞭,危险地眯起眼睛,片刻皮笑肉不笑道“太闷。”
“程公子也在这?”方康拂开梅枝,像是突然看见程幼似得。
程幼握紧伞柄,心怯慌乱,忍不担心他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齐煜川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住方康看向他的视线。
“归帝京途中,正巧碰见杨将军,他倒是向我提起过你。”
“是吗”方康闻言,郁厌的神色松动,开口问“他身体如何?”
当年因为催情酒的事,他被李牧首朱笔一批送到塞上,而当时直接领教他的便是杨将军。
“不太好”齐煜川挑眉淡淡道。
“咔”两人正说话间,程幼已经折了一捧梅花,抱在怀里。
随着身后的声音两人都转过脸。
程幼的手骨节和指腹冻得泛着粉红,清俊的面容映着怀中的大捧梅花,竟让人分不清哪个更好看。
程幼正要走,而此刻园外却忽然传来迎驾声。
李牧首和齐璃一道出现在园门处,片刻林绾一也提着裙摆露面。
程幼不想掺和,想回宫,只是经过李牧首身旁时却被他突然握住了手腕。
“怎么没有人跟着?”李牧首皱着眉,显得格外冷肃。
这是自那天吵过后,这是两人第一次说话。
李牧首先开口,程幼知道他是在递台阶。
程幼觉得好笑,视线越过他移到他身后面容柔媚的林绾一的身上。
“林姑娘”
林绾一杏眸微抬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以示回礼。
程幼评价,不如方书涟,戏不如,手腕更次。
“陛下说什么?”程幼转头看着李牧首又问,一派懵懂无知。
李牧首唇抿成一条直线松开他的手腕,面上仍冷冷的。
今天的宫宴,他本不该出席,可李牧首点名要他来。
他不过是要程幼清楚他应该站在哪里。
程幼知道,但李牧首贪心了。
你不能即要又要,你不能即要前朝大权在握,生杀夺予,又要我满心满眼都你。
齐煜川走近,看着他被李牧首握过的手腕,眼底暗潮涌动。
程幼垂眸退后,只是脚下没踩稳,猛得向后一倒。
慌乱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齐煜川先一步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扶稳,满怀梅花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程幼的心也露了一拍。
他扶着齐煜川结实的胳膊站稳,狼狈地退开扶着身后的梅树,想正要松开手,但齐煜川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固执地握紧。
“多谢”程幼皱眉抽回被他牵着的手。
齐煜川没有说话,倒是迟来的齐璃发出一声嗤笑“雪天地滑,程公子就该在宫里好好待着。”
他的话意有所指,林绾一不明白但其余人却皆心知肚明。
程幼被李牧首关在宫殿里,没有允许曾数日见不到人,这事齐璃知道,方康知道,而齐煜川……
程幼脸刷得一白,下意识去看齐煜川,半道却又狼狈地别过脸。
他不想他知道的……
他黑白分明的眼里水泠泠地,明明没有哭,却比哭了还让人心疼。
“呵”方康冷笑一声,睨眼看向齐璃轻慢道“别人不知道还以为皇城是你齐璃、齐大公子盖的,想去哪还要经你同意。”
“小侯爷与我费口舌,不如多背些策论,争取早些榜上有名。”齐璃瞥了他一眼不甚在意道。
“齐公子和乡野村妇大概能聊的来,舌头伸得真是够长。”方康阴冷地看着他,暗骂一声,攥紧手中的蛇鞭恶狠道“管好你自己的嘴!”
齐璃眼眸微沉,余光扫到程幼忽而一笑问“小侯爷这是维护程公子,嗯?”
方康顺着的视线扫了一眼程幼,而后微微抬起下巴盯着他,压低唇角冷冷道“我只是见不得你乱吠!”
齐璃脸色微沉“小侯爷急什么,我也没说小侯爷和程公子有什么……”
他此话一出不止方康脸色一变,连他身后的李牧首也是面容霎时一冷。
“嘭!”
突然一声剧响,程幼错愕地转头便见齐煜川一脚将齐璃狠狠踹在了地上,嘴角溢出鲜血。
“哥?”齐璃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看着齐煜川。
“别让我再从你嘴里听到半个关于程公子的字。”齐煜川垂眸面无表情道。
“哥?!”齐璃扶着梅树,顶着众人的视线脸上也火辣辣地疼。
“听懂了?”齐煜川沉声问,一扫一惯风流不羁,那气势分明是战场上嗜血悍然的模样。
齐璃低头吐了一口血沫,垂眼点了点头。
站着看戏的方康,勾了勾唇角,以为齐煜川是在为自己堂弟开脱,那里知道齐煜川那一脚是下了死手。
程幼被他的样子吓到,抱着花的手渐渐收紧。
眼前突然一暗,李牧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跟前。他摸了摸程幼煞白的小脸,让跪着的簌雪送他回去。
程幼跟着簌雪出梅园,回眸时恰巧对上齐煜川的幽暗炙烈的目光。
颤颤巍巍地垂下眼帘,悖论和隐秘的事情让他心慌意乱。
不该再见他的……
不能再见他。
程幼一路神思恍惚,只觉得后怕,齐璃的无稽之语却戳中了另一个事实,解开那层朦朦胧胧的布。
他和齐煜川是在偷情……
偷情……
——
桃曳抱着满满站在廊下,见程幼回来如释重负。
“呜呀!”满满看见程幼,小嘴一撇委屈地啪嗒啪嗒掉眼泪。
程幼收回心绪,快步上前,将梅花递给一旁的侍女,接过张着胳膊要抱的满满。
“冷不冷啊?”程幼拿丝帕擦净他脸上的泪,含笑问。
“呐!”满满听不懂他说什么,只顾着生气程幼把他给别人,咿咿呀呀地指控。
程幼亲了亲他白嫩的脸蛋,低头跨门进屋,温声软语地哄。
进了屋软垫还没坐热,便有小太监传话说程夫人求见。
程幼愣一会,片刻才意识到是母亲来了。
少时,程母进殿将沾着雪的白狐披风解下递给一旁的簌雪,笑盈盈地看着程幼。
桃曳斟了茶,带着其余宫女太监退到门外。
“哎呦,真是个金尊玉贵的小人儿”程母坐下看着程幼怀里的满满慈爱道“来祖母抱抱?”
程幼护着满满的背想把他递给程母,谁料满满不乐意,一扭头抱着程幼的脖子,只留给别人一个屁股。
程母哭笑不得“怎么这样黏你?”
程幼看了看将头靠在他肩上的满满,无奈笑了笑,转而问“祖母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已经能自己走动了,只是话还说不清楚……”
程幼点了点头。
“来是和你说件事喜事的。”程母柔和地看着他笑着道。
“什么事?”程幼忽然被她的话转移思绪。
“你二嫂生了,一男一女,大人小孩都好!”
“啊,是喜事、是喜事!”程幼弯了弯眉眼,清瘦的小脸多了些鲜活的气息。
“还有,你四哥也要立府了,如今是双喜临门。”程母望着他含笑的眼睛又道。
“四哥也要立府了!”程幼惊喜又讶异,想上一世四哥立府还是两年后的事。
“是”程母笑着点了点头。
四哥早年寄养在程家,如今能独挡一面将郑家再撑起来,确实是好事。
程幼脸上笑容越发真切,眉眼清亮分明,他怀里的满满看着他也学模学样地弯着眼睛露出小乳牙。
程母看着心里止不住欢喜,轻轻摸着他的小脸低声唤满满。
满满这次没闹,转头看着程母一笑露出粉嫩的牙床,哄得程母当即将手上一对戴了许多年的玉镯子给他玩。
“他拿不住,再摔碎了”程幼哭笑不得。
“碎了就碎了!”程母如今被满满哄的眼里什么也容不下。
“咿咿”满满抱着镯子,献宝地举给程幼看,把程母乐得眼角渗出泪。
“哎,现在最愁的是你大哥的婚事”程母逗着满满突然又想起至今孤身一人的程寒毅。
程幼笑容骤然敛下,目光一滞,片刻又恢复如常。
“你大哥如今也将近而立了,一个看上眼的也没,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入眼……”程母笑道,一半玩笑一半是真愁。
“这也急不来,再是说四哥不也没有定吗?”说着程幼将满满嘴边的口水擦净。
程母但笑未语,程幼讶异。
“四哥有喜欢的人了?”
“他倒是没说……”
程幼知道有后话便等着。
只是程母没有说话,低头温柔地看着满满笑了笑,笑容比较暧昧,程幼了然。
四哥是身边有人伺候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临走程母终于如愿抱上满满,脸上的笑直到回府都没落下。
晚间
程幼将满满哄睡,正要洗漱听桃曳说李牧首要来,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真是一个巴掌一个甜枣。
夜深雪越下越大,程幼坐在火炉旁绞着头发,叫桃曳递杯茶良久不见有人应声,疑惑地转头就见李牧首正徐步走来。
碳火星碎噼里啪啦炸开,燎出火星子,程幼收回看向他的视线稍稍向后坐。
李牧首半蹲着牵起他修长细白的手。
程幼不自然地抽回,垂下眼帘。
“陛下怎么来了”
“如果我不来,你会去找我吗”李牧首盯着好看的脸低声问。
程幼抿了抿唇并未说话,他犯贱?
“林绾一入宫后,不久满满也会被立为太子,寄在她名下。”李牧首皱着眉看着他纤细疏长的睫毛,心像被波动的湖面,静起涟漪。
“什么”程幼扭头看向他。
“但满满仍由你抚养”李牧首安抚道。
程幼皱了皱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无力。
“陛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幼幼”
“我都听陛下的……”程幼垂下眼帘,浓黑的长发披散,从李牧首的视角只能看到一点点白嫩削尖的下巴。
身后热源靠近,程幼闭上眼被迫承受着身后人压迫性的深吻。
李牧首将他的头发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脸。
“幼幼,最后相信我一次好吗?”
程幼平缓呼吸,微微勾了勾唇,眉宇间是一如初见的少年倔强执拗“你需要吗?”
李牧首眼眸微沉抱着他向软榻走去。
纱帘浮动,静谧的夜里衣服摩挲的声音暧昧横涌。
烛光映着程幼汗津津的脸,如在雨夜盛开的桃花。
李牧首青筋暴起的手掐着他的下巴,冷冽的眼里是克制不住的情与欲。
喘息间,李牧首摸着他柔韧白皙的后背,唇贴在他耳边意味不明地说“表兄,似乎很维护你……”
作者有话说:
原版四千字,看原版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