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焙室内，空气浸泡在奶油香味里，每个人都埋头专注于手中的活。今天的主题是芝士蛋糕，纪聿礼正全神贯注地打发淡奶油，生怕一个不注意打发过头，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原本团长站着的位置换了一个人。
程符青在纪聿礼身旁小心地看着，余光里有一道身影接近，转头望去，看见一个肩宽腿长，面容清俊的陌生男人朝他们走来，目光从纪聿礼的后脑勺转移到他的脸上。
程符青微微一愣，正要开口询问，那人伸手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下意识合上了嘴，用目光询问他的来意。
宋怀川暂时没有回复程符青，偏头看着纪聿礼专注紧张的侧脸。
机器运作的声音一停，纪聿礼仔细端详了几秒奶油，眉眼舒展开，把奶油亮到程符青面前：“看，我这次打发得刚好！”
话音刚落，他便注意到一旁的身影，目光与宋怀川在空气中相触，纪聿礼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奶油了，往桌上一放，问道：“你怎么来了啊！”
“事情暂时忙完了，来看你一眼。”宋怀川转头对程符青礼貌道，“接下来我看着他就好，你可以去帮别人。”
程符青瞥了眼犹如一下子注入光彩的纪聿礼，迟疑道：“你是……”
“嗯。”没等程符青一句话说完宋怀川便应了，好像在急不可待地宣示主权。
程符青胸口泛上一阵苦涩，勉强扯起嘴角：“……那好，你们小心一点，我先去别人那里看看，有事情喊我……”
“他就是经常手把手帮你的人很好的团长。”是陈述句，宋怀川望着程符青离去的背影，仿佛不经意道。
“你是在吃醋吗？”纪聿礼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腰，好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教室最边上，其他人都在专注自己的活，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于是他很放肆地亲了口宋怀川的下巴，“你不是整天日理万机，连吃饭都要看电脑吗，怎么还有时间来这里找我。”
宋怀川仿佛是一颗永远停歇不了的旋转陀螺，每个阶段、每个年纪都各有各的忙法，高中时忙着打工和竞赛，高考完忙着预习大学的课程和打工，大学时终于不用再做廉价劳动力， 又换了种法子忙碌。
宋怀川最近好像不满足于纸上谈兵，只从课本上学习知识，他开始试着真的下场做风控。纪聿礼只知道那时金融领域里的一个方向，具体做什么的，宋怀川和他解释过，但他没懂。不过他对宋怀川抱有百分百的相信，因为宋怀川做什么都比别人厉害，在还没接触到大学课程的时候就靠炒股赚了万把块，当他掌握了更为完备的知识框架和原始资本，想要做什么只会更加易如反掌。宋怀川早已走在别人前头。
宋怀川：“顺路过来一趟而已，不会待很久。”
“你确定不是过来捉奸的吗？”纪聿礼揶揄道。
“你和谁有奸情？”宋怀川举重若轻，拿起奶油，“你们今天做什么？”
“芝士蛋糕。”纪聿礼仍抱着他，仰起头眨巴眨巴眼睛，“你会做吗？”
“教你足够了。”
接着宋怀川便真的“手把手”教纪聿礼做蛋糕，宋怀川的做饭经验丰富，即使是从没做过的蛋糕也做的熟练，比起程符青的温柔，他的教法更强势也更亲密，纪聿礼操作不对就自然地抓着他的手替他动作，顺势环住了纪聿礼的身体，比起副团他们那点小暧昧有过之而无不及。
蛋糕胚以非常完美的状态进入烤箱，宋怀川把时间设置好，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转头对纪聿礼说：“要冷藏一个小时，我该走了。”
纪聿礼没想到他陪了这么一会就走了，宋怀川和自己一起做蛋糕可比自己一个人好玩多了，他恹恹地垂下眼睛：“好吧，拜拜，你这个大忙人。”
宋怀川揉揉纪聿礼柔软的发丝：“结束了打我电话，我来接你。”
目送宋怀川悄然现身此时又悄无声息离开的背影，纪聿礼轻轻叹了口气，身体懒懒地靠在桌边，怅然若失地发起呆，忽然手机滴铃铃响了起来，他拿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纪聿礼将手机放在耳边没说话，对面竟然是佟落姝：“是我。”
纪聿礼狐疑地看了眼手机屏幕，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号码？
“打错了？”
“没有，我就是找你的。”佟落姝道，“我开门见山了，宋怀川是不是数学系的？”
“问这个干嘛。”纪聿礼有些戒备。
“他是往金融这个方向走的对吧。”
佟落姝如何知道的纪聿礼并不奇怪，他们有的是途径打听，更让他疑惑的是佟落姝的目的：“你要干嘛？”
佟落姝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耐，嘻笑一声：“放心吧，不是害你们的。我有个表哥，他最近在找一个名不经传的靠谱的金融系大学生来当他的分析师，我觉得宋怀川可能会适合。”
听佟落姝阐述，她那个整天不务正业的表哥被他忍无可忍的父亲丢出去历练，给了他几百万让他去投资，不成功不准回家。那表哥哪晓得这些，又不想被他爸发现自己公然找外挂，就想着直接雇一个不出名的A大金融系学生来帮他，末了直接说是自己的本事。
“你表哥是你失恋买醉那天来接你那个？”
“我才没有失恋买醉！我他妈只是恰好喝醉了！”佟落姝语气不悦地反驳道，“……对就是他，我表哥要啥啥没有，就是钱多又大方，你男朋友要是干的好，我表哥肯定不会亏待他。”
纪聿礼一想，这不正是宋怀川现在需要的嘛，自己找上门的机会和money。但他没有擅作主张地答应，只说：“我回去问问他。”
“行。”佟落姝应道，正欲挂断电话，顿了顿，又重新放回耳边，声音里带着些许别扭，“机会我可摆在你们面前了，抓不抓都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纪聿礼听懂了她的潜台词，挑眉笑道：“封口费啊？”
“没、错。”佟落姝冷冷丢下一句，啪嗒挂断电话。
晚上回家后纪聿礼就把这件事和宋怀川说了，宋怀川皱眉思考了一会，说：“我的确需要，帮我约个时间见面谈一谈，再决定吧。”
纪聿礼给佟落姝发了消息，与她约定了这周日下午的时间。周日那天，纪聿礼跟着宋怀川一起去了佟落姝给的地址。那是首都一处很有名的别墅区，纪聿礼觉得把这么重要的见面约在家里有点不尊重人，但想了想佟落姝对她表哥的描述，一个情商为负的缺心眼富二代这么做倒也合理，试想一下如果是他可能打个电话就完事了。
穿过一栋栋外观相同的别墅和精致花丛到达目的地，宋怀川摁响了门铃，束手等待。不一会门被打开，来开门的却不是他们之前见过的那个男人，而是一个戴着眼镜、眉清目秀的少年，约莫十八九岁。
“你们是？”少年疑惑问道，视线从宋怀川的脸上移到他身后抱臂站着的纪聿礼身上，忽然瞳孔猛地一缩，目光凝固。
宋怀川垂眸端详了一会那少年的脸，忽而轻轻地皱起了眉。
一道疏朗的声音从屋内打断他们：“是佟落姝推荐来的同学吗？”
那天见过的人从后走上来，一手撑住少年脸侧的门框，一手搭住他的肩，冲他们微笑：“来得好早啊，我才刚起床哈哈。”
他揽着少年的肩往旁边让了让，留出可以让两个人进屋的空间：“进来呗，不用脱鞋，下午有阿姨会来打扫。”
少年拂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男人对他冷漠离去的背影喊道：“宝贝，帮我给客人们沏杯茶呗。”喊完，他转回头来，对着他们笑，笑容里带了些得意之色，指了指少年清冷的背影，“这我老婆。我叫佟野泽。”
“宋怀川。”宋怀川礼貌与他握手。
佟野泽看上去真的如大小姐所说那般大大咧咧，没什么架子，熟络地将他们带上二楼的客厅，同时嘴里不停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却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很轻易与人拉近关系。
佟野泽和宋怀川到阳台边的办公区谈话，纪聿礼坐在沙发上等他，百无聊赖地抓了个抱枕抱着，靠在垫子上玩手机，姿势放松地好像在自己家。那少年端来洗好的水果放到茶几上，语气冷淡道：“要喝点什么？红酒、咖啡或者茶？”
纪聿礼低头打着游戏，头也没抬地摇摇头：“不要。”顿了顿，又生硬地补了句谢谢。
那少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炽热的阳光从阳台外射进室内，纪聿礼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后颈被烤得发烫，不耐烦地收起手机，想要换个地方坐，四处张望，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审视的眼睛。
那沉默寡言的少年手里端着咖啡，趴在三楼的栏杆从上至下注视着他，不声不响地不知道看了他多久。没等纪聿礼看清他的表情，少年便一个转身离开，三楼不轻不重地响起关门声响。
纪聿礼：“……？”
好奇怪的人，他是在看自己吧。
正疑惑着，身后响起脚步声，宋怀川和佟野泽谈完正事，一前一后地朝他走来。
宋怀川站在他身后：“你在看什么？”
纪聿礼摇摇头：“没什么，你们这就谈好了？这么快？”
宋怀川嗯了一声，朝他伸出手：“走吧。”
佟野泽插着兜四处张望：“我老婆呢？”
“楼上。”纪聿礼抓着宋怀川的手站起身。
“哦，那我就不送你们了，走好。”佟野泽两指并在太阳穴，比了个中二的手势，对宋怀川意气风发地笑道，“兄弟，合作愉快。”
离开他们家，纪聿礼把自己的感受和宋怀川说了：“佟野泽那个姘头感觉怪怪的，你们在谈事的时候他偷偷趴在三楼看我，是不是看上我了呀？”
宋怀川闻言侧目看了他几眼，眼神带了些意味深长，郑重其事道：“他应该看得出来你和他是同一个型号。”
纪聿礼脚步停住，转过身，一拳打在宋怀川的肩头，怒道：“你什么意思？挖苦我？我好心让你上，你还得寸进尺？今天晚上你躺下来，我要大展雄风，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猛1！”
宋怀川轻轻地笑了，接住纪聿礼的拳头，安抚地亲了亲他脑门：“我开玩笑的，你是大猛1。”
纪聿礼冷哼一声，轻轻地扇了一下他的脸，柔软的手心擦过脸颊，像是小猫将肉垫按在四脚兽脸上，这意味着他被哄好了。
宋怀川话语一转：“你不觉得他和你长得很像么？”
“啊？”纪聿礼一脸懵逼。
宋怀川垂下眼，食指点在纪聿礼的鼻尖，接着向下滑，不轻不重地按在他水润的下唇，若有所思：“鼻子和嘴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