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共生恨>第7章 07.求助

  纪聿礼慢吞吞吃完炸酱面,被子一裹又躺回被窝。

  宋怀川见他吃完晚饭,拿过冷掉的小馄饨和炸酱面空碗,背上包打算回家。

  “明天我要吃万达广场的XX餐厅的意大利肉酱面。”纪聿礼躺在床上道。

  “明天我不来。”宋怀川冷冷丢下一句便离开病房。

  第二天六点整,宋怀川推开病房门时,纪聿礼正汗涔涔地扶着墙壁走路,听见声响回头,与宋怀川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纪聿礼目光缓缓下移,看见他手里拎着的两个塑料袋,一个是普通的打包袋,另一个袋上印着他昨天说的那个餐厅的LOGO。

  他挑了下眉,扶着墙壁走向床铺:“你到的真准时。”

  纪聿礼的动作很慢,看得出来每一次抬脚、落地都会给他带来难忍的痛楚,但他的脊背依然挺直,不展现丝毫的狼狈,病服透出肩胛骨的形状,单薄又锋利。

  宋怀川看着他一步步挪回床上,抿了抿唇,反手关上病房大门,将他的意面放到床边,坐回自己的沙发:“你又私自下床。”

  纪聿礼看了眼袋子上打的牢固的结,冲宋怀川扬了扬下巴:“来帮我拆。”

  “你命令谁呢。”宋怀川站起身,走到床边,三两下解开活结,替他打开小桌板,将筷子递到纪聿礼手边,冷冷瞥他一眼,阴阳怪气道,“还有别的吩咐么,小少爷。”

  纪聿礼不接筷子:“你拌。”

  宋怀川:“……”

  还真能使唤人。

  宋怀川板着脸盯他几秒,脸侧的骨骼动了动,半晌还是坐到床边,低头拌面:“医生说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但需要静养,如果你在出院之前不说明枪的来历和中药的原因,我会送你去警局静养。”

  纪聿礼垂着眼看宋怀川熟练的动作,一点反应也没,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拌好面,纪聿礼接过筷子,宋怀川坐回沙发也打开自己的快餐吃起来。

  宋怀川风卷残云地将饭菜一扫而空,瞥了眼床上的纪聿礼,他还在低着头斯文吃面,将面卷在筷子上然后喂进嘴里,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宋怀川拿出数学竞赛卷,低头专注做起来。

  静谧的空间里,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沙沙的写字声,木筷碰撞轻响,没有咄咄逼人和冷嘲热讽,是他们少有的和谐。

  “枪,是我抢来的。”

  宋怀川笔尖一顿,抬起头望过去,纪聿礼吃完晚饭,正拿纸巾擦嘴。他三言两语概括了一下事情经过,隐去很多细节,但宋怀川还是能从他模棱两可的话语中猜个大概。

  听完后,宋怀川沉默良久,露出深思的神情,镜片的反光遮住他的眼睛,但从他紧绷的下颌线,能看出他心情不是很好:“那个男人叫什么?”

  “我忘了,反正姓李。”纪聿礼漫不经心道,“收购南苑那块别墅区的集团吧,网上应该查得到。”

  宋怀川蹙起眉:“他很可能还会找你。”

  纪聿礼嗤笑一声:“随便他,大不了我拿他送我那把枪直接了结他,一了百了。哦对了,我枪呢?”

  “在你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前我是不会给你的。”宋怀川道,“这么说,你的房子也是他的?”

  “嗯。”纪聿礼打了个哈切,躺下来,懒洋洋地垂着眼皮。

  宋怀川在静默中深思了很久,看了眼手表,开始收拾书包,边道:“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明天我可能晚一点来,办好出院手续再来接你,晚上你自己点外卖吧。”

  “我不会点外卖。”

  “……”宋怀川皱眉道,“这么大人了不会点外卖?”

  “我以前又用不着。”纪聿礼理所应当道。

  他这个大少爷当的可真是……尽其所能,没见过比他更有少爷架子的人了。

  “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公主殿下。”宋怀川低嘲了一句,要过他的手机,帮他下了个外卖软件,仔细地教他怎么点外卖。

  “好麻烦。”纪聿礼从他手里夺过手机,随意甩到一边,“我不吃了。”

  宋怀川空了的手指握成拳,垂在身侧,面无表情俯视着他,眼底墨色翻涌,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半晌才开口问道:“你不会点外卖的话,你中午吃什么的?”

  “饿肚子啊。”

  宋怀川叹气:“我真是服了你了。”

  “明天我给你点了,不管我点什么你都给我吃了,不许浪费。”

  “我想吃披萨。”

  “看我心情。”宋怀川冷冷地留下一句,拎起书包走了。

  -

  第二天放学后,宋怀川没有骑他的自行车,久违地坐上地铁,在七八站后下了车。

  这里是比较偏远的区域,和云城其他区相比有些落后,但近几年政府正在大力扶持这里的发展,现在也建了好几栋写字楼,一些中小公司就在这边。

  宋怀川走进其中一栋写字楼里,和前台道:“请帮我联系一下傅鸿卓先生,就说是宋迎夏的弟弟有事找他,谢谢。”

  前台笑着点头,低头拨打电话,过了一会放下电话,对宋怀川说:“傅总让您上12楼找他,他在最里间的办公室等您。”

  宋怀川点头道谢,抬步走进电梯,电梯升至12楼,他跟着前台指示的方向找到最里间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垂手站立等待。

  没等多久,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内,上下打量宋怀川,眼窝深陷,看上去有些憔悴,但眼神明亮,气质沉稳:“怀川?”

  宋怀川淡笑打招呼:“傅哥。”

  傅鸿卓请他进了屋,给他倒了杯茶,随意收拾了一下铺满文件纸张的沙发,坐在他旁边,目光悠远地看着他:“三年不见,你真是变了不少,长得都比我高了。”

  宋怀川笑了一下:“您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变化。”

  傅鸿卓摆摆手:“嗨,老了,这几年公司发展得不太顺利,我殚精竭虑,才没让它垮下去,都没睡过几天安稳觉。”

  “听说您公司最近投标中了一个大项目,如果做成功了,企业价值肯定能翻几番。”

  “还早着呢,没竣工之前什么都说不好。”傅鸿卓头疼地捏了捏山根,“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怀川手指摩挲着纸杯,垂着眼看一圈圈泛起涟漪的水面,有些难以启齿:“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傅鸿卓是他姐姐的前男友,他们在一起时傅鸿卓还只是一个到处筹资创业的毛头小子,没什么钱,但两人感情很好,对宋怀川也多有关照。

  但三年前姐姐宋迎夏患上白血病,为了不耽误傅鸿卓的前途,她隐瞒了自己生病的事实,和傅鸿卓提出分手。

  等到傅鸿卓创业成功,回头寻找宋迎夏复合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了。

  后来傅鸿卓有意帮助宋怀川,都被宋怀川拒绝了,后来渐渐就好久没有联系了。

  傅鸿卓笑起来:“我之前提出要供你上学,你死活不答应,现在居然主动找我帮忙,看来是很难办的事啊?你不用羞愧,你姐姐如果还在,肯定希望你能过得更好,我为了你姐姐也会尽力帮助你,而且,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弟弟。”

  宋怀川只当他是在客套,笑了笑,道:“我捡了一个人。”

  傅鸿卓挑起眉:“你?捡?男生女生?多大了?”

  “男孩儿,和我一样大,因为一些事情,我得对他负责。他在外面惹上了点麻烦,我摆不平,所以来向您求助。”

  傅鸿卓长长地噢一声,思考了几秒:“那你说,我能办到的就一定尽力。”

  “他惹了圆融集团老总的弟弟,那个人叫李兴平,我推测李兴平还可能再次找他麻烦,我在网上搜了下,看到他们集团最近有个项目和你们合作,我想您出面提点一下,至少能牵制一段时间。”

  傅鸿卓听明白了:“李兴平?你收养的那个小孩被他看上了?”

  宋怀川一愣:“您知道他?”

  “他在我们圈子挺出名的,就喜欢年轻漂亮的小男孩,尤其喜欢未成年,也闹出过不少影响不好的事情,都被压下去了。这个畜生。”傅鸿卓骂了一声,“我懂你的意思,这个忙我可以帮。他们公司不是恒山集团那样能只手遮天的企业,我饭局上说一说。不过,我和他们的合作一年之后就差不多结束了,那之后他们会不会还抓着你们不放,我不敢打包票。”

  宋怀川摇了摇头:“没事,之后我会有办法。”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朝傅鸿卓鞠了个躬,“谢谢您。”

  “哎,别别别!”傅鸿卓连忙起身制止,“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小事,这几年你一个人半工半读,我作为你的前姐夫什么忙也没帮上,有愧于你姐姐。”

  提到死去的爱人的名字,傅鸿卓的眼神黯了下来。

  “不,您没有义务帮助我,姐姐已经不在了,您应该过您自己的生活。”

  傅鸿卓无奈地扯了下嘴角,眼神似有一丝伤感:“和你姐姐真是如出一辙,都一样不愿意求助于人,一样……绝情。”

  宋迎夏当年分手得决绝,傅鸿卓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理由,颓靡不振了很久,忽然有一天想通了,开始投身于事业,想要拿事业当作挽回前女友的资本,但是……已经晚了。

  宋迎夏患病的时候,两人都穷,傅鸿卓的公司稍有起色,她不愿意拖累他。后来傅鸿卓时常想如果自己早一年功成名就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至少那时候自己拿得出钱给宋迎夏做骨髓移植。

  想到伤心事,傅鸿卓红了眼眶,忙撇开视线,端起水杯借氤氲雾气遮挡他神伤的表情。

  宋怀川也适时沉默,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傅鸿卓噗嗤一笑:“不过你们家是有捡人的习俗吗?你爷爷捡了你姐姐,你姐姐捡到你,现在你自己都还在上学,又捡了一个惹上麻烦的小孩回家。”

  宋怀川失笑,无奈摇摇头:“命吧。”

  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灯昏黄,各色招牌亮起,各种酒吧夜店开始营业,下班放学的人们在街道来往,语笑喧阗,这是一个夜晚比白天还繁华热闹的城市。

  宋怀川推开病房门,看到纪聿礼正站在窗边往外望。他视线移动,望见床头柜上的他替纪聿礼点的已经空了的披萨盒子,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纪聿礼听见声音了也没回头,宋怀川走到他身旁,隔着两米远的位置:“看什么?”

  纪聿礼轻声道:“想抽烟。”

  宋怀川额角青筋突突:“不许。”他抓住纪聿礼的胳膊,“好了别看了,去换衣服,要出院了。”

  纪聿礼挣开他的手,慢悠悠走到床边,直接躺下了:“我衣服呢?”

  宋怀川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袋子,纪聿礼接来一瞧,是他住院那天穿的衬衫长裤,被洗得干干净净。

  纪聿礼挑了挑眉,抬手解病房扣子。宋怀川到外面办理出院手续,医生嘱咐说虽然可以出院,但还是要戒烟戒酒,不做重活,不长时间泡澡,还有按时吃药。

  宋怀川一一应下,回到病房时纪聿礼已经换好衣服,衬衫长裤,与平时清冷矜骄的纪聿礼没两样了,正懒懒靠在床头发呆。

  宋怀川觉得纪聿礼还是不穿病服的样子好看,苍白脆弱的模样不适合他,他就该穿着各种昂贵、考究的服饰,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人。这才是纪聿礼。

  宋怀川走到他身边,垂眸道:“走了。”

  “去哪。”

  “我家。”宋怀川转过身,半蹲下来,对纪聿礼露出宽阔的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