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爷爷心疼极了, 他搂着裴申的手臂,搀扶着裴申要送进屋里。
“老头子,那还有客人呐!”裴奶奶见老伴眼里只有裴申,只好自己来迎接:“二位是小申的朋友吧, 快进来坐。老头子, 把包在报纸里的生姜拿来, 我给娃娃们做点姜汤暖暖胃。”
“好嘞!”裴爷爷朗声回应道。
安城征询地看向郑开阳:“老板, 我们进去吗?”
郑开阳看了一眼破旧的房屋,狭窄矮小的房门只能容一人通过, 内里简单的家具一览无余。
这样的小屋,压根住不下他们这么多人。
“你留在车上,等我消息。”郑开阳发话了。
安城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不是吧大哥,你们进屋睡,那我睡哪?”
“你睡车上。”
留给安城的是郑开阳毫不留恋的背影。
裴申被裴爷爷按在座位上, 不让他动弹,见郑开阳进来了, 安城却没跟着, 不免疑惑道:“安哥呢?”
郑开阳面不改色:“他开了一路的车, 有点累了, 我让他去车上休息。”
劳斯莱斯的靠垫柔软舒适, 的确比坚硬的木板床好睡得多。
裴申点点头, 旋即尴尬地发现, 郑开阳进来之后,本就狭小的房间显得更加局促。
他甚至找不出一把多余的椅子留给郑开阳坐。
裴爷爷也很尴尬,他站在一边, 把仅剩的椅子让出来:“小申的朋友来坐,招待不周, 实在是……”
他就是个老实的庄稼汉,说不出什么客套的话,挠着头在旁边呆站着。
裴奶奶端上了姜汤:“老头子,咱们屋里还有个毛毯,你拿出来坐。”
裴申记得这个毛毯,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没地方坐,裴爷爷和裴奶奶就会把毛毯拿出来供亲戚朋友入座。
大红色的毛毯略显破旧,上头的大红花图案也是相当过气的款式。
裴申连忙起身,他哪能让老人家坐毛毯,便要抢着去坐。
没想到郑开阳比他更快,长腿弯曲就跪坐在了毛毯上,还顺势将站立不稳的他抱进了怀里。
“你没事吧?”郑开阳问道。
裴申摇摇头:“郑总,还是我坐吧,这个毯子你坐不习惯的。”
郑开阳人高马大,挤在一张毛毯上显得格外委屈。
他却执意要维持现状:“好了,就这样吧。你觉得他们肯让你坐毛毯?”
也是,要是他坐了毛毯,保不齐裴爷爷裴奶奶又要和他抢。
只是委屈郑总了。
裴申想了想,哪有让金主爸爸委屈的道理,于是他提出:“要不你先去我房间坐一会儿吧,我等下过去找你。”
郑开阳微微颔首,按照裴申的指引来到了他的房间。
房间不大,也没有什么家具,除了床铺之外,只有一架小书桌,上面摆放着陈旧的学习用品。
“房间很整洁,看来你爷爷奶奶经常打扫。”郑开阳评价道。
裴申把姜汤端回房间:“我奶奶煮的,驱寒,喝了吧。”
郑开阳依言一饮而尽,辛辣的滋味盈满口腔,连带着胃也暖了起来。
裴申接过空碗:“劳烦郑总在这等我。”
郑开阳嗯了一声,目送裴申离开,旋即掏出手机看了眼,果然没有信号。
安顿好郑开阳,裴申重新坐回了爷爷奶奶身边。
裴爷爷忙问:“你那个朋友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裴奶奶也道:“锅里还有点面筋面条什么的,听说城里都时兴吃夜宵,我也做点夜宵给你们吃。”
“不用,我们吃过了。”裴申不想老人家忙碌,拉住了爷爷奶奶。
裴爷爷拉着裴申的手,不错目地打量着他:“瞧着是壮实了不少,城里伙食就是好,能养人啊。”
裴申摇摇头:“但我还是最爱吃爷爷奶奶给我做的笋条炒肉!”
裴奶奶担忧地看向裴申:“好孩子,跟奶奶说说,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你那个亲生父亲对你不好?”
裴爷爷也忙问:“是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回来了?要是那个人真的对你不好,你就回到爷爷奶奶身边,爷爷奶奶给你撑腰!”
裴申听得心里暖暖的,爷爷奶奶尽管没什么文化,生活也相当拮据,可对他的爱却一直都拿得出手。
他抱了抱裴爷爷,又抱住裴奶奶:“我很好,我就是想你们了,想见见你们。”
“这孩子,从小到大看着我们这两张脸还没看够啊?”裴奶奶好笑地点了点裴申的鼻子。
裴申依偎在奶奶怀里撒娇:“看不够,一辈子都看不够。”
寒暄过后,裴爷爷说:“小申,既然你来了,我有个事也要问问你。咱们家昨天来了个客人,说是你的朋友,来裴家村采风,带了呼啦啦一堆人过来,我们家都快挤不下了。”
裴奶奶附和道:“是啊,跟拍电视一样,他们拿着摄像头到处拍。”
裴申思忖片刻,决定暂时不告诉二老实情:“对,他们是电视台的,专门拍农家山水的。听说我是裴家村的,就主动给我们村做免费的宣传。”
裴爷爷一听便来了兴致:“怎么说?这是有什么项目吗?我老听隔壁村的二牛说什么乡村扶贫农家乐之类的,难道咱们村也要发财了吗?”
裴奶奶瞪了他一眼:“你想的挺美,没听最近到处都在宣传反诈骗吗?就你这智商,诈骗犯最喜欢找的就是你了!”
裴爷爷:“我哪有那么好骗,要我说最好骗的是你,因为你被我这个第二好骗的人骗回家了。”
裴奶奶没好气地锤他:“胡说八道什么,当着孩子的面还犯浑!”
裴申笑吟吟地看着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这便是他在一次又一次完成主神下发的替身任务的动力,他想要的,一直也只有这些而已。
“瞧我俩,光顾着说话了,人家小申的朋友远道而来,小申你还是去陪陪人家,不能怠慢了客人。”裴奶奶推了推裴申。
裴申还舍不得走,他还想多听老两口唠嗑。
裴爷爷也道:“亲戚也就罢了,冷落一会儿不碍事,可你朋友跟你又不是亲戚,你如果不重视他,早晚他也会离你而去。人与人相处,无非是真心换真心。”
裴申眨了眨眼睛:“爷爷,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文化了?”
“那还不是跟你奶学的?”
“贫嘴,乖乖,我们俩也困了,回屋睡觉去了啊。”
裴申扶着爷爷奶奶回屋,心里想着给老两口的钱,似乎没多少用在他们自己身上。
看这屋里的陈设、家具,还是他离家前用的那一套。
看来这一趟是来对了。
回到自己房间,裴申若有所思地在郑开阳身边坐下。
“在想什么?”郑开阳问他。
裴申:“我之前打了十万块给家里,可是爷爷奶奶好像都没动过那笔钱。”
郑开阳:“可以理解,老一辈都想着把钱存下来,想着将来或许你能用得上。”
裴申看向他:“你猜到了?”
“嗯。”与其说猜到,不如说是他对裴申爷爷奶奶的了解,甚至还在裴申之上。
他很早的时候,就来过裴家村了,对裴爷爷裴奶奶的观察也从很早就开始了。
也许裴申自己没注意,刚刚安城开车过来的时候,需要他指路的地方很少,大部分路线郑开阳已经在导航里标注过了。
裴申赧然:“没想到你这么细心,谢谢你,郑总。”
郑开阳:“还叫郑总?叫点好听的。”
裴申大概知道郑开阳想听什么,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凑到郑开阳耳边:“老公。”
郑开阳喉结滚动,手臂上青筋凸起,恨不得将裴申压在身下。
但他必须得克制。
于是他不动声色,半晌才道:“乖。”
“时间不早了,”裴申打了个哈欠,“该睡觉了,郑总你要洗漱吗?我去给你打热水。”
“不用麻烦,我来之前已经洗漱过了。”郑开阳说。
裴申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安哥还在车上吧,不让他进来睡觉吗?”
真正劳苦功高的安城捏捏鼻子,在车里睡得正香。
郑开阳瞥了一眼裴申的小床:“我让他睡车上了,你觉得你的床能挤得下三个人?”
“也是哈,”裴申挠挠头,“你想睡里面还是……”
“你睡里面。”郑开阳说。
裴申乖乖挪到靠墙的地方。
他们谁也没提打地铺的事,裴申是没好意思提,郑开阳则是故意忘记提。
灯光熄灭,郑开阳高大的身躯无法在床上伸直,只能微微曲起双腿,睡姿显得十分别扭。
裴申歉然:“条件不好,委屈郑总了。”
郑开阳:“没关系。”
话虽如此,小床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还是太拥挤了。
裴申怕郑开阳摔下去,只能侧着身睡,一条手臂拘谨地放在大腿上。
但这样实在太难受了,裴申只好小声询问:“我能把手放你那吗?我这有点放不下。当然,不收你的钱,包括今晚都不算你的。”
郑开阳嗯了一声,感受到小腹处传来的压力,和少年温暖的体温,他眼中的暗色涌动,悄然融合在漆黑的夜中。
但这样一来,郑开阳的手就没地方放了。
裴申看着对方右手几乎离开床板,左手枕于脑后,以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入睡,心中的愧疚愈发浓郁。
他也不敢打扰郑开阳休息,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他才悄悄地将郑开阳脑袋微微上抬,另一只手将对方的手臂拯救出来,放在自己的头顶上。
“裴申,你还在折腾什么?”
郑开阳低沉的嗓音吓得裴申一哆嗦,而后不等他解释,男人不由分说地将他搂进怀里,宽大的胸膛几乎包裹住了他,强健有力的双手绕过他的脖颈,将他牢牢地锁进怀里。
“好好睡觉,三,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