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斯尔普系统已经消失三天了。
沈漠之吃饱了发饭晕, 在霍阎对自己充满爱意和对苏常极度忽视的眼神下开始思维发散。
现在生活回到了正轨，他反而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托最后一场副本的福，沈漠之这三天夜里没少惊醒, 每次醒过来的时候都跟身边的霍阎反复确认这里是不是一场新的副本。
霍阎在这三天里也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
沈漠之一醒, 他就跟着醒，随后将人捞进怀里拍后背, 在对方还没提问的时候直接开口回答：“不是新副本、系统真没了、现在是半夜、继续睡觉吧。”
他低沉带着半沙哑的嗓子在夜里极具催眠效果，在他半哄半拍的情况下, 沈漠之半分钟之内就能迷迷瞪瞪的继续睡下去。
现在沈漠之坐在餐桌的椅子前发呆，思绪却回到了副本的结束的那一刻。
当时，系统本源的机械音在出现一堆类似于乱码干扰的奇怪动静后，包括沈漠之在内的玩家们都差点要以为系统本源又要借着故障的借口来耍赖了。
没想到，系统本源声音消失后, 另一道之前从未听过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来。
那音色男女莫辨, 像是一个人在说话, 又像是层层叠叠的声音交互在一起，让人分辨不清。
对方并没打算说多少废话，只是快速将系统本源在副本过程中触犯的条例一一罗列出来, 并对副本结果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修正。
由于系统本源违反了最后一轮的部分游戏规则，因此, 即便玩家们没能达到完美通关的标准, 存活玩家们也依旧可以百分百成功脱离系统。
至于那些已经在副本中丧生的玩家，那道陌生声音很是寡淡的表达了一下遗憾，表示这些人是无法再回到现实世界当中的。
将想要表达的意思表达完成后，那声音便宣布了由斯尔普系统的关闭, 随后消匿无踪。
那些质疑的声音，指责的声音, 还有痛苦的、失望的还有绝望的声音，都没能送到对方的面前。
或者说，对方根本就不在乎人类究竟有多少人牺牲在这场副本之中。
即便是沈漠之，也不再具有和那些未知文明沟通的能力。
一切都结束了，又结束的那么令人恍惚。
玩家们甚至来不及互相道别，就齐齐消失在一片白昼般刺目的光芒之中。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和霍阎一起看见了苏常那张悲痛欲绝，涕泪横流的脸。
沈漠之自己都没想到睁开眼之后看见的第一个画面居然是这种画风的。
还有，他为什么脸有点疼？
从苏常的视角来看，关于沈漠之的事情要更加惊悚一些。
自打他从沈漠之口中知道沈漠之和霍阎的工种特殊，随时都有此生不复相见的危险之后，就时刻对两个人的人身安全问题感到担惊受怕。
这种恐惧在苏常看见新闻播报近日意外死亡人数急剧上升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冲到了沈漠之家里，一间屋一间屋的找到了沈漠之的卧室。
在看见沈漠之和霍阎两个人一脸平和的躺在床上时，心脏都要从嘴里蹦出来。
他都吵成这样了，这俩人居然还不醒！
难不成真的是要睡死过去？
苏常压根就没打算看沈漠之床头柜里的那封遗书，只是学电视剧里那一套，给沈漠之和霍阎探了鼻息之后就立刻拨打了120。
紧张之下他讲话有些颠三倒四的，对方让他描述情况，他也只能说出来救命：“我朋友，跟他对象……睡过去了！……不是睡着，是睡过去了！过去了你懂吗！呜呜呜呜……什么？呼吸？有呼吸，但是醒不过来！我抽巴掌了！我掐人中了！人中都掐的凹进去了都没醒呜呜呜……不不不，不是我扇晕的……他们是不是要死了啊！！”
电话那头听见苏常的状态实在是混乱，便赶紧让苏常报了地址，表示马上赶到。
苏常哭着撂下电话，还没来得及擦鼻涕，就正对上沈漠之和霍阎同步睁开的眼睛。
他“嗷唠”一嗓子就要扑到沈漠之的身上，被霍阎抬手拎住衣领给挪开，最终退而求其次抱着沈漠之的胳膊哭得死去活来：“我还以为你挂了呜呜呜！老沈啊！！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可不能让我送你走啊！！”
沈漠之看着睡衣袖子上蹭出来的大鼻涕印子，额角突突直跳，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脸这么疼……人中也疼……你给我下毒了？”
霍阎看着沈漠之脸上几个明显的巴掌印，表情复杂。
苏常：“……”
不是，那个，你听我解释！
苏常叫来的急救差点就用到自己身上。
呜呜呜，不是刚刚睡醒吗，怎么力气这么大的？
救护车来了之后，给沈漠之和霍阎做了一套基础的身体检查，确定两个人看起来没有大的问题后便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离开前还告诉苏常，如果下次只是睡着这种情况的话，可以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拨打120。
就差贴脸警告苏常少占用公共资源了。
从那天开始，苏常连着请了三天的假，生怕沈漠之再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现什么问题。
即便是沈漠之明确跟他说了，以后不会再从事那种危险工作了，苏常也没能立刻放心。
“老沈，吃饱了发饭晕啊？回神啦！”苏常一个响指将沈漠之从回忆里带出来。
看着这个已经用担心当借口在家里蹭饭蹭了三天的人，沈漠之感慨：“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苏常梗了一下：“你说这话……我直接幻视到春节嫌我在家时间太长的老妈……”
他把眉头挤得能塞下三条马里亚纳海沟：“而且，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你的担心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快没了……”沈漠之用一根手指抵住想要扑过来哭的苏常脑门：“别当我瞎，你第二天开始对饭的关注度就比对我的关注度要高了！”
苏常做出西子捧心状：“老沈，我们深厚的战友情去哪里了？”
沈漠之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厨房：“关于这一点，霍阎有话说。”
苏常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倒退三步：“……大佬想说什么？”
沈漠之装得很为难：“他看你粘我粘得这么厉害，以为你不够直。”
苏常指天发誓：“老子钢管直！！！”
霍阎从厨房里端了饭后水果出来给沈漠之吃，顺便把这位钢管直的朋友扒拉到一边去：“挡路了，钢管。”
苏常：“嘤！”
午饭过后，霍阎约好了安稳，也就是驯兽师见面。
之前霍阎身份复杂，又多是在系统里呆着，因此关于工作的事情相对上心就少些。
现在系统关闭，霍阎便决定跟安稳一起创业，这样也就免除了他身份和学历带来的部分困扰。
如果是其他人创业，沈漠之或许还要担心一下。
毕竟创业的结果大多都逃不过赔本两个字。
但，这可是阎罗和驯兽师啊……
一个雷厉风行，一个老奸巨猾。
这俩人放一起，别把其他人坑死，就算是积德行善了。
沈漠之很是放心的给二人的创业追加了一笔投资，就等着入了原始股后坐享其成。
将霍阎送走之后，沈漠之也没打算闲着，他之前将付凡那边的事情全数交托给苏常，现在他回来了，这些事情他还是亲自上手更好一些。
沈漠之看着反复抚摸自己小肚腩的苏常：“你前段时间有去看过付凡吗？”
苏常还真去看过：“有啊，律师那边来电话说付凡情况不太好，人在医院有昏厥过去了，疑似是旧病复发，他担心家属那边会以此为由拖延开庭时间或者是申请被告不到场，所以我才去看了一眼。你也知道，付凡家里那个情况，我懒得听他们废话，随便看了一眼就撤了。”
这一点沈漠之也考虑到了。
既然付凡能出现在副本里，那当时肯定也不会在现实世界还清醒着。
呵，付凡偷摸回系统也就算了，居然为了让系统不消失，最后跟系统本源勾搭在一起。
现在系统被强制关闭，付凡醒过来之后还指不定要怎么痛苦。
说实话，沈漠之还有点想看看付凡的样子。
当时在副本里，沈漠之也不是没有机会让付凡彻底消亡，只是后面事情太多战况太乱，他在大局面前实在是没时间单独考虑付凡一个人的事儿。
再有，就是沈漠之想要付凡亲眼看着自己的希望破灭，顺便回到现实之后要继续给自己的错误赎罪。
在无法躲避的现实世界里，付凡是不得不赤/裸裸的面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惩罚和约束的。
这对一个不敢自我了结又极擅长将错误归咎于其他人的人而言，绝对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
想到这儿，沈漠之收拾了一下，打算和苏常一起再去一趟医院。
有的笑话，还是得亲眼看看才痛快。
两个人在跟律师那边联系过后，便往医院的位置赶过去。
沈漠之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医院了，对付凡所在的病房也算是熟门熟路。
在一片安静的医院病房里，付凡的房间就显得格外热闹。
护士在病房里几次提醒付凡家属不要吵闹，反而差点被付凡的妈妈动手给打了。
主治医生愁得叹气，直接喊了安保过来。
付凡妈妈还在梗着脖子叫唤，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动手，他们要是强行把她架走，她就要告到医院破产。
付凡坐在病床上，表情看着比以前还要更加阴郁，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股子厌世和颓丧的气质，在付凡父母看不到的角度，他盯着自己双亲的眼神格外可怖。
那种刻骨的恨意，似是要化成浓黑的墨汁流淌出来一般。
沈漠之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付凡的父母突然像是被掐了脖子一样消音。
他们至今还记得在沈漠之手里吃的瘪。
这小白脸看着精瘦，实际上鬼心眼多得要死。
付凡的眼珠子突然瞪大，整个人明显的缩了一下，他扯着不自然的笑，表情呈现的却更像是一种自我防卫似的恐吓：“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沈漠之一点不带遮掩的：“对啊。”
付凡：“……”
付凡的父母一下子就炸了，马上就要伸手推搡沈漠之。
沈漠之后退半步，一副娇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哎哟我的胳膊肘啊~哎哟我的波棱盖啊~哎哟我的腰间盘啊~”
付凡妈妈尖叫道：“我还没碰你！”
沈漠之捂着心脏：“我先练习一下，等你动手我就直接躺地上，反正我也告了你儿子了，不差多你一个，到时候你们母子团聚，说不定还能互相照应一下。”
苏常对沈漠之这张嘴啊，那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付凡妈妈恨恨看着沈漠之，到底也没敢动手。
付凡坐在病床上一砸被子：“你到底来干什么！！”
沈漠之歪了歪脑袋：“不是说了来看你笑话吗？眼看你高楼起……哦不好意思你没有高楼，你直接塌楼，好惨好惨~”
付凡：“滚！！滚啊！！”
沈漠之偏头去看房间里付凡的主治医生：“病人精神状况真的没有问题吗？”
主治医生看了看付凡那对惹事儿的父母，又看了看付凡随时暴起杀人的样子，叹了口气。
付凡妈妈：“你叹气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儿子有精神病！你才有精神病！”
沈漠之小声跟苏常嘀咕：“诶？律师是不是说过，能证明精神有问题的话，会酌情考虑轻判啊？”
付凡妈妈：“我苦命的儿啊！！年纪轻轻你怎么就有了精神病了！！”
苏常：“噗！”
沈漠之心平气和的将病房搅和成了另一个高度的混乱后，带着苏常功成身退。
走的时候还听见付凡妈妈死活要求医生给儿子证明精神方面的问题。
心内科的主治大夫表示：这行真的没法干了！
从病房出来之后，苏常问沈漠之：“你特意跑来这儿给他们提这个醒做什么？”
沈漠之撇嘴：“你当我是什么好人？”
苏常：“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觉得付凡的父母能请到什么好律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还是你以为我可怜付凡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漠之笑道：“咱们的证据里有实时监控，通过监控的情况完全足够判断当时付凡动手的时候是具有民事行为能力的，也就是处于精神正常的状态下，有个人的思考能力。不管他妈妈想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依旧要负法律责任……”
沈漠之想要的，就是在原本混乱的付家再搅和上一滩浑水。
付凡作为付家目前最好的劳动力，付凡妈妈和付凡爸爸一定会在最省钱的前提下想方设法的把付凡捞出来，或者至少也得弄出个轻判。
以他们一家子的眼界和能力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胡搅蛮缠。
要是到时候付凡的父母能在庭上直接撒泼打滚说自己儿子是精神病就更好了。
到时候就成了对付凡物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杀人嘛，未必要见血，最好是诛心。
沈漠之一直不以好人自居，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
不管是付凡最终要坐牢，还是转道被扭送进精神病院，沈漠之都能让他的下半辈子过得不如意。
做错了事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开庭时间到，沈漠之和霍阎一同出席了庭审，苏常则在旁听席里全程强势围观。
庭审的时候，付凡终究还是亲自来了。
从他的状态来看，这段时间没少受到父母的语言折磨，原本就不怎么硬朗的身板看着生生又瘦了一圈下去，看人的时候也是低着头，眼睛从下往上翻着这么看，颇有惊悚片的意思。
付凡的律师坐在辩护人席上，反复申述着他们所知道的一切证词。
付凡的律师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比不上原告请来的律师，而监控证明付凡的谋杀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能做到，就是争取让付凡判处尽量短的刑期。
付凡的父母则没有辜负沈漠之的期望，在庭审上时不时就要大声叫唤两下，偶尔还要冲着法官大喊几句“青天大老爷”，旁听席上几次有人忍不住笑场。
法官始终保持严肃，实则脚都快给鞋抠烂了：我是专业的，我不能笑场！
沈漠之发誓，他好几次看到法官嘴角抽搐。
真能忍啊！
付凡父母的闹剧没有持续太久，法官在几次口头劝告无果之后直接上了警告，辩护律师也疯狂给付凡父母打了几次眼色。
付凡妈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终于消停下来。
她消停了，付凡却没有这个打算。
他在法官出声询问的时候，自己突然自爆。
他将自己跟踪尾随裴京京、偷偷闯进裴京京家里还有以前小偷小摸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全都主动抖落了出来，而后在付凡父母震惊的眼神中表示自己从监狱里出来就一定会再弄死沈漠之。
不止是沈漠之，还有他的父母，他一个个，要全都杀了。
付凡说着说着，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瘦小的身躯奋力跳起，又被左右两侧的法警按住。
沈漠之玩味的勾唇一笑：“他这是……想在里面呆着不走的节奏？”
没想到啊……
对于付凡来说，父母居然比坐牢还要更加可怕。
庭审结果比沈漠之当时预料的还要更好。
付家请来的律师见到付凡这个样子，也没打算再继续努力了，几乎就是一个开摆的状态。
付凡妈妈和付凡爸爸的撒泼在法律的严正之前毫无作用，他们只能将愤怒发泄在请来的律师身上。
律师给付凡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被告辩护或许还没那么上心，但一轮到自己就不得不严肃起来了。
庭审之后，被告团里除了被直接带走的付凡之外，几乎是撕吧着离开的法院。
苏常在确定了庭审结果后，便安心的回去找老板销假上班。
沈森*晚*整*理漠之和霍阎走出法院，抬头，是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脸上。
霍阎的手宽厚温暖且干燥，握着沈漠之的时候力度紧紧的：“回家？”
沈漠之回握过去，脸上笑意浓浓：“回家！”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