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的本质不过是一堆来自于人类的数据。
可就是因为来自于人类, 又或许是受到了系统本源的影响，这才让他们在这样不理智的情况下依旧保留了一定的学习能力。
“他们在模仿我们刚才的手法。”沈漠之密切关注着副驾前方的画面：“他们想要击破公共飞行器的防御，再将其击落。”
这些人目标明确, 也知道公共飞行器有承载量大但灵活度低的缺点, 因此才将重点始终放在公共飞行器上。
霍阎立刻通知公共飞行器上的驾驶员们先提升飞行器速度，远离战局, 又带着其他私人飞行器拦截在双方之间，直接对NPC的攻击进行反击。
双方迅速在半空中进行了交战。
NPC的情绪暴怒且疯狂。
副本的设定让他们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性, 也剥夺了他们近乎一半的思考能力，只想着拼尽一切将眼前已经觉醒的玩家们尽数诛灭。
他们驾驶着飞行器横冲直撞，不要命的朝阻拦他们的私人飞行器进行攻击。
这种自/杀式的攻击方式几乎可以称得上惨烈，哪怕撞击一次不成，他们还会撞击第二次、第三次……
直至和目标一起坠落到地面上为止。
没有多久, 便有一架飞行器因为玩家操控不熟练而被迫和NPC一同坠落在地面上, 燃起巨大的火球。
这种极限的成功让NPC们越发的躁动, 他们将飞行器当成了碰碰车，毫无章法的驾驭着这大杀四方的杀器，预备好随时随地取走目标的性命。
沈漠之的眼睛死死盯着实时监控的画面, 连飞行器高速行驶运转的不适感都完全被抛到了脑后。
以前的副本，是玩家们争抢那一两个活下来的名额。
大家为了活命而疯狂对彼此下黑手,
人性的恶劣在一个又一个的副本中显露无疑。
也正因为此, 系统本源才认定了，人类都是自私虚伪的。
可是系统忘了，大家彼此戕害的前提，都是为了获得利益。
现在他们利益一致, 又怎么可能容忍系统本源再这么整人类？
他们不能再损失玩家了。
要损失的话，就让系统本源多损失些NPC好了！
沈漠之看着NPC飞行器东倒西歪的样子, 思索着开口：“咱们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们的飞行器自己跟自己相撞？”
现在他们的行为太过被动，而NPC又太过冲动，要是能利用NPC们的冲动，他们说不定就可以轻松很多。
霍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种操作的可行性，随后迅速在通讯中给出指令。
所有对飞行器操作不够娴熟的，自动脱离现在的阻截队伍，进入公共飞行器飞行范围两侧，从外围对公共飞行器进行保护。
余下玩家和霍阎一起吸引NPC的注意力，牵动他们到同一方向后极限抬高，引导NPC互相撞击。
猪能撞到树上，NPC们也可以撞到猪上。
沈漠之给自己叠着扣了好几层安全带，逼自己全程只看监控画面，尽量忽视掉来自飞行器忽上忽下的失重感。
有的时候霍阎来不及看外部环境，他必须帮着霍阎注意。
这也是他在副驾上的意义。
霍阎对飞行器驾驶的熟练度极高，沈漠之只是偶尔出声提醒便不再需要操心，他紧皱着眉头，牙齿轻咬着内嘴唇，咬出一圈痕迹来都没有松开。
画面中，NPC的飞行器偶尔相互碰撞，让沈漠之稍感快意，这种快意又很快被涌上来的晕眩代替。
这种感觉交替着反复播放，把沈漠之折磨的痛不欲生。
这哪是在对付NPC啊……
这是对付NPC的同时也要了他的命啊！
公共飞行器上的玩家们表示：光是远观你们在空中花式炫技就已经很想yue了。
我们十分害怕你们飞着飞着就从飞行器上飚出来一道彩虹。
过程曲折，结果倒是尚可。
NPC的飞行器在半个小时内互相碰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
坠落时的爆炸又将地上不停叫嚣着的NPC顺便带走了一波。
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沈漠之靠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我差点就要死在副驾上了……”
霍阎抽了个空，在怀里掏啊掏，掏出一袋子糖来递给沈漠之：“吃这个，缓缓。”
沈漠之眉眼弯弯，接过霍阎手里的糖：“居然还准备了这些？”
霍阎驾驶着飞行器，张开嘴：“啊！”
沈漠之往霍阎嘴里也塞了一颗糖，又给自己也喂了一个，享受了片刻的轻松。
嗯，片刻。
因为压根儿也没能轻松多久，沈漠之就又开始看着城市里的情况发愁。
他让霍阎将飞行器升高了一些，不错眼的盯着实时画面：“NPC们在移动。”
霍阎偏头去看画面：“他们……在往城市中心汇聚。”
沈漠之喃喃道：“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应该就是游戏中心……”
他立刻通过光脑联系了千人会议室，将外面的情况向他们如实传达：“如果这些NPC是从城市外部一路往内走的话，就说明城市外围也已经出现了完全觉醒的玩家，这些NPC因为玩家觉醒而触发了暴动设定，在解决了部分觉醒玩家后，NPC们没有回到原本的设定当中，而是一路由外向内行进，自发往游戏中心靠拢……”
游戏中心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个情况。
因为光脑受到干扰的缘故，很多信息在不外出的情况下他们无法第一时间知晓。
现在通过沈漠之等人，驯兽师才知道外面的事态究竟已经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驯兽师问道：“城市边缘的玩家你们有见到吗？”
沈漠之很快回复：“还没有。我们在去大学旧址的过程中受到了NPC们的围堵，现在还没到目标地点……城市边缘究竟是什么情况尚且还未知。”
就怕他们现在过去已经太晚了。
NPC头脑热起来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对玩家进行无差别攻击……
不是所有手无寸铁的玩家都能在那种程度的攻击当中活下来的。
驯兽师等人又问了刚才双方交战的情况。
沈漠之也如是回答。
霍阎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现在事情和原本预计的有一定出入，我们恐怕要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
千人会议室内突然热闹起来。
物资筹备，又牺牲了玩家，都是为了能够让更多的人安全觉醒，现在你告诉我要原路返回？
玩呢？
驯兽师知道霍阎不会平白无故说这种话，他也不是喜欢做无用功的人：“你知道现在时间紧迫，现在让大家原路折返是有什么顾虑吗？”
霍阎道：“之前计划的制定，是因为我们不了解外部环境，因此只能通过光脑上现有的资料来对可能发生的情况进行判定，但是从实际来看，原本指定的计划并不适用，大学旧址也不能抵挡现在这个数量的NPC，所以我们也要跟着变更计划才行。”
沈漠之迅速接过霍阎的话：“现在数以万计甚至是十几万计的NPC都在自觉往游戏中心靠近。对于外界玩家而言，这并非是一件坏事。我们等大部分的NPC到了城市中心后，再利用游戏中心的防御机制保护住游戏中心内部的人，同时趁着城市相对空档的时候再帮助外部玩家完成觉醒任务。”
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尽量低的节省成本，也减少玩家可能会有的损耗。
只是需要严格的把控时间，也要注意玩家进入游戏中心时可能会发生的伤亡情况。
这样看的话，之前找到的大学旧址就彻底不能用了。
这地方和游戏中心的位置距离过近，一旦NPC汇聚到这儿之后，大学旧址在没有防御能力的情况下就格外的危险。
沈漠之和霍阎的计划有用却并不完美，驯兽师尚且还在考虑之中，千人会议室里就有人已经开始反对了。
“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外面现在NPC这么多，谁能保证你们折返不会再有损失？刚刚我们已经失去了两名玩家，这次谁能保证后面不会出现伤亡？”
“我知道阎罗是为了大局考虑，但如果玩家们都因为这种事情反复折损……没了玩家，又哪来的大局？”
“阎罗，我请你考虑一下，有没有其他方式，能够不需要你们再折返的？”
“嘿，我们在游戏中心就百分之百安全吗？之前系统就想强制更改设定，万一它真的跟什么监督方撕破脸，送的可是我们的命！”
“合着不是你们五星公会死人啊！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排除异己，跟我们耍心眼子呢？”
阴阳怪气的人很快就被联合数据技术组给按闭麦了，霍阎也懒得在这个时候把这些话听到耳朵里去，他很快给了个Plan B出来：“睡神在吗？”
睡神很快应声。
“如果不希望我们折返的话，就只能用这个方式了，可能需要技术组这边多花些心力。”
睡神表示尽量吩咐不用客气。
霍阎让睡神按照他们行动组之前划分好的区块，去找每个区块内能够容纳尽可能多的人的场所，最好是易守难攻的，例如防空洞一类，这种场所的排查需要筛选大量的样本和信息，还要尽量加快速度，对于技术组而言无疑会是个大活。
睡神答应的很利索：“具体的计划是什么，方便说来听听吗？”
霍阎表示，他们会在NPC大批量集中汇聚到游戏中心之前尽量不落地。
等时机成熟后，再将行动组分成若干个小组，按照之前分配好的若干区块，同步实施辅助玩家觉醒的计划，并配合保护觉醒玩家的安全。
到那个时候，城市内除了游戏中心附近外，其他位置都不会再有过量的NPC出现，玩家觉醒的安全性也会大大提高。
这种方式不需要他们回到游戏中心，但是物资的消耗可能会更上一层楼，一旦物资匮乏，他们需要承担的风险也就更大。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很有可能随时需要游戏中心派人过来传送物资。
“你们自己的安全可以保证吗？”驯兽师问道。
“我们会尽量，”霍阎没有办法给一个百分之百的回答：“还有，游戏中心内部的NPC，也需要解决。”
驯兽师让霍阎将重点先放到行动组自身的安全问题上。
游戏中心的NPC他们会想办法解决的。
千人会议室里的众位玩家对于霍阎的Plan B没有太大的异议。
这种时候，能尽量降低风险才是最重要的。
余下的时间，霍阎带着行动组的人暂时在空中徘徊，睡神则是和技术组疯狂的筛选各种地点。
半个小时后，睡神再次接过会议室的通话权，将找到的新地址发给霍阎：“阎罗，按照新计划，我在你们原本分区的区块位置分别找到了这些驻点的最优选择，还有，记得平衡一下各个地点之间的玩家数量，以防NPC流向倾斜！”
“好！”
只要游戏中心的觉醒玩家数量始终维持在最多，并且内部NPC持续减少的话，外面NPC的重点就永远会放在游戏中心，即便是感应到其他方位的玩家批量觉醒而顺势移动，也会因为区块的原因分散开来，且速度也不会比飞行器更快。
睡神这么提醒，也是为了防止NPC再次临时出现变动。
方案敲定后，霍阎迅速确定了睡神提供的新地址，并将飞行器的编队重新进行了编排并通知所有行动组成员：“现在所有公共飞行器根据新编队重新进行跟随，在得到指令之前，所有飞行器尽量不要落地，如果因为能源消耗问题需要落地充能，提前十分钟申请，我会安排你们相邻的编队进行防护支援。”
“收到！”
“没问题！”
“OK！”
“是！”
“1！”
“所有小队按计划执行！”沈漠之接过通讯道：“第一小队跟我们走，我们需要回程监控游戏中心附近NPC的情况，等达到估算值后再重新出发！”
“收到！”
游戏中心外围现在就是整个副本最为危险的地方。
沈漠之和霍阎还没等靠近就迎来了第三轮NPC的袭击。
NPC的技术一次比一次熟练，即便是沈漠之和霍阎都感觉到些许的吃力。
霍阎和第一小队的人利用强攻和引导NPC飞行器相撞的方式，解决掉了一部分敌人，剩下的则是被灵活避开了。
看着飞行器坠落的位置，沈漠之面无表情的打开身侧飞行器的舱门，捎带手丢下去一包点燃的炸/药。
“轰！！”
带着温热气息的风扑到沈漠之的脸上，吹动着沈漠之的发丝，拂过他没有波澜的眼眸。
空气中送来夹杂着血腥气的浓重烟味，带着粗糙的颗粒，一并从沈漠之的脸颊处划过。
霍阎重新调整了飞行器的速度，让沈漠之做好准备，配合他逐个解决那些NPC驾驶的飞行器。
沈漠之配合着霍阎的举动，前脚瞄准空中的飞行器射击，后脚在击落对方后一个又一个的顺着坠落方向丢炸/药包补刀。
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周遭的建筑都跟着一并颤动，震颤的声音连绵不绝，和着无数NPC声嘶力竭的惨叫，在沈漠之的脑袋里炸开接连不断的烟花。
搅和得他脑仁儿疼。
沈漠之眯了眯眼，看着这些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的怪物，慢慢转开了眼神，又坚定的转回来。
系统必须滚回它的老家去。
NPC在地面上前仆后继的堆砌起人墙，一片血肉模糊之间筑出令人胆寒的高度。
血肉横飞，肢体四散……
数据是不怕死亡的。
沈漠之和霍阎两个人带着第一小队随地大小炸。
疯子则是带着人在会议室里随时揪出那些潜藏的NPC当场斩杀。
他一刀一个，虐菜虐的格外痛快，温热的鲜血喷溅到脸上，给疯子阴柔的脸平添了一抹艳丽。
这幅画面落在驯兽师眼里是绝美，落在其他玩家眼里就是惊悚。
尤其是被斩的还是坐在自己隔壁的人……
活脱脱一个恐怖片现场！
保卫组的人基本上没有几个是真的在保卫的——他们在忙着安抚被疯子吓到的玩家情绪。
他们哪里是保卫组，他们简直就是心灵治疗师！
他们自己也需要一些心灵治疗好吗？
余下的48小时内，第一小队几乎没离开过游戏中心的外围。
在这48小时中，游戏中心被联合数据技术组信息通知到的玩家几乎都成功完成了完全觉醒。
余下部分因为会长被顶替的缘故而没能达成完全觉醒的，也有少数因玩家自行觉醒而成功将假会长反杀。
剩下的公会，则被NPC严防死守，拒绝一丝一毫的渗透。
这些NPC没有暴动，却有本事给其他尚未觉醒的玩家做洗脑。
公会内部的所有人都对外来人员格外的排除，他们在成功被灌输一系列偏向系统的想法后，成为了游戏中心最重视的拥趸。
这些人也在新一轮副本开设后，成功跟随自己的会长一同迈进了又一个虚假的世界当中，成功给众人的副本任务添了个巨大的堵。
驯兽师表示：心很累，真的。
游戏外围。
在沈漠之第17次给睡神传送游戏中心外围的照片后，终于得到了睡神的肯定答复：“数量差不多了，可以行动了。”
沈漠之和霍阎这才带着第一小队的人往需要负责的区块前进。
在快要到达负责区块之前，霍阎的飞行器能源也终于见底。
好在附近还算是安全，在联系了周遭最近的小队之后，沈漠之和霍阎决定落地给飞行器进行充能。
飞行器甫一落地，沈漠之就被霍阎拽到身后。
霍阎拿出枪，瞄准建筑边缘的一点，厉声道：“出来！”
破败建筑墙壁的后面缓缓举起一只手，为首的人很快从墙壁后面出现。
霍阎见到来人的时候谨慎审视了一下，这才放松了警惕，将枪收回去，也放出了身后的沈漠之。
沈漠之看过去，面色一喜：“刀叔！”
不止是刀叔，还有红姨，还有零零散散二三十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一路跟在后面。
霍阎往前迎了迎：“刀叔。”
刀叔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沈漠之和霍阎。
沈漠之赶紧给睡神发送了消息，告诉他现在刀叔和红姨都很安全，睡神在光脑那边才放下了心。
好险，差点就要以为悬着的心死了。
沈漠之向红姨询问他们在这儿的原因。
这一行人身上有些狼狈，精神倒是还好。
按照刀叔和红姨的说法，他们在遇见觉醒玩家后，便一路躲避NPC的追杀，顺便扩大觉醒玩家的队伍，帮着其他没有觉醒的玩家完成觉醒。
原本他们是计划去城市中心找公会汇合的，没想到这一路这样不安全。
即便他们多加小心的情况下，还是折损了不少成员。
现在队伍里只剩下二十六人。
霍阎安排这二十多人先上了公共飞行器，跟着他们一并去负责的区块安定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