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漠之这场发热来势汹汹且突然。
他很快便感觉到浑身乏力, 疲倦和睡意将他包裹起来。
沈漠之很快睡过去，周遭再发生什么就一概不知了。
从外人的视角来看，与其说是沈漠之睡了过去, 还不如说他是昏过去的。
脖子一仰人就跟着倒下了是真的吓人好吗？
差点以为是噶了！
沈漠之自打睡过去之后就一直在做梦。
梦境复杂而冗长, 强行着将一个庞大的故事原原本本的以倍速状态塞进沈漠之的脑袋里。
沈漠之身处其中，好几次分不清真实与梦境。
当一切都消散之后, 沈漠之一个人站在黑色且虚无的地面上，用近乎冷漠的声音和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光团对话：“奸还得是你奸啊, 老登，设置这些一环扣一环的陷阱，你是不是玩不起？”
光团的机械声音一字一顿，没有丝毫的人情可言：“我没有玩不起，你所谓的陷阱也不过是来自于副本的设定。你们接受了挑战, 等同于接受了副本的设定, 而副本的设定一向不会被提前透露出来, 这一点我想你也是知道的。”
“我早该想到的，你作为占有优势的一方，一定会竭尽所能的给我们找不痛快, 将自己的优势在合理的范围内最大化。”沈漠之对系统本源的厌恶更上一层楼。
系统本源对于沈漠之这种情绪已经习以为常：“副本现在处于更高等级的监管之下，既然监管没有提出疑问, 那么副本就是合理的。”
沈漠之没忍住, 一句国骂从嘴里挤出来。
系统本源全当没有听见，甚至还给出了第三个选择：“当然，只要你愿意代替人类承认你们的失败和软弱，我也可以随时中止副本……不过, 那个时候，系统恐怕无法还原成原本的样子, 还会变得比现在更差，你们也要承担来自于其他幸存者们的指责……”
“你少跟我这儿放屁！事儿是你们挑起来的，我们反抗还要我们自己承担后果，这个选择我但凡做了，你就真的把自己摘干净了！”
“别想太多，我不过是随口一提，就算是你同意中止副本，高等级监管也不会同意进行的。”
沈漠之：“……”
系统本源语调上扬，学着人类高兴的口吻：“你们人类不是很希望开玩笑？这个玩笑如何？”
“不如何，是听完之后想给你个大比兜的程度。”沈漠之假笑了一声：“我们作为受害者，莫名受到你们的折腾和威胁，平静的生活也被你们横加干预而打乱，还得内部消耗你们的错误行为……你们一副吃亏的嘴脸还有心情来跟我开玩笑？”
系统本源能够理解沈漠之的愤怒，却并不当做一回事：“因为你们现在没有和我们开战的能力，且如果不是有高等级的监管和你的Bug在，以你的能力，甚至没有和我对话的资格。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很不对等，在你们人类的这种关系中，高等级同低等级开玩笑难道不是一种拉近关系的方式？”
“去你妈的拉近关系！”沈漠之对系统本源的烦躁已经拉满了。
这种充满屈辱的对话让他异常的憋闷和烦躁。
如果他真的有能力从武力上对抗这样的未知文明，又何必采取这么多迂回的方式？
“我们不可能认输，我们也一定会成功，至于你，最好是哪儿来的滚哪儿去，不然只要我还有机会，就一定往死里投诉你！”沈漠之愤怒对着光团比出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光团友情提示：“你并没有那么多机会了，你们的回丹只剩下最后一枚，就算你靠着自刀的方式再次召唤出高等级监管客服，也只不过剩下最后一次投诉机会而已。”
沈漠之高举手势不动摇。
光团没有再出声，旋转着缩成一个光点，跳动着消失在沈漠之的梦境之中。
这是系统本源第一次主动出现在沈漠之的周遭，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出现。
沈漠之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或许是察觉到有玩家完全觉醒之后真的急了。
武力值强大又如何，依旧要活在监管之下，甚至在越线之后还会被他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类投诉成功。
系统本源远没有它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沈漠之站在骤然支离破碎的梦境之中，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眼珠在沉重的眼皮下左右动了动，沈漠之艰难睁开眼睛。
外面的天已经亮起了鱼肚白，看起来像是快要亮了。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微凉而干燥的手掌贴在沈漠之的额头上，手心手背的试探了下温度，确定后又将手背挪到了他的脖颈边上再次测了一下，这才开口：“嗯，退烧了。”
霍阎的声音有点干哑，听起来像熬了个大夜。
沈漠之半坐起来，将霍阎的手握过来：“你手这么凉怎么测得准？”
这一夜沈漠之身上没少因为发热而出汗，这会儿退了烧，身量轻快了不少，但是皮肤上却汗腻腻的不舒服。
霍阎握了握沈漠之的手，将自己的手抽回：“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沈漠之摇头：“没有……你手不是一向很暖和，怎么这会儿这么凉？熬夜不舒服了还是受凉了？你守了一夜？”
霍阎低笑出声，唇角带起的弧度看的沈漠之心都要化了。
啊，他男人真好看啊……
看几次都会被帅到的程度。
霍阎道：“我没有受凉，几个公会的临时会议开完就已经凌晨了，事情太多睡不着，干脆守着你好了。”
沈漠之偏头又看了一眼天色：“几点了？有五点了吗？”
“五点半了。”霍阎看了一眼光脑。
沈漠之也不打算继续和霍阎迂回下去了，他跪坐在床上，看着霍阎的眼睛：“我已经完全觉醒了。”
霍阎花了两秒理解了一下“完全觉醒”的意思：“全都想起来了？”
沈漠之狂野点头，顺便表示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霍阎。
信不信先放一边，他得先说。
说完了指不定霍阎还能根据这些想起来什么。
霍阎道：“好，说完之后，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说。”
沈漠之示意霍阎坐到他旁边，而后他贴着霍阎，将副本的来由、他们原本生活的世界、玩家和系统本源的赌注以及通过副本的要求，林林总总，全都同霍阎说了个明白：“其实，系统本源就是个奸诈小人。”
系统本源给他们构建了一个半真半假的世界，和原本的真实世界还有系统设定都有牵扯，让玩家在相对熟悉的环境中没有太过于强烈的陌生感。
撒谎的人都知道，这样的谎话，是最不容易被人戳穿也是最难被人意识到的。
那些在沈漠之眼中出现了严重变形的人，也都是产生了觉醒意识，并且想要帮助沈漠之他们离开的NPC。
这些NPC，原本也都是玩家。
就连沈漠之幻听的那个“时期”，其实也是17的意思。
他们在这个副本里已经度过了17天了，时间已经过半，他们快要来不及了。
霍阎纠正：“现在已经是18天了。”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12天的时间。
在这12天里，他们至少要保证玩家中有百分之六十的人能达到完全觉醒。
工程浩大且艰难。
一天都不能浪费。
霍阎在听沈漠之叙述完全部内容后，明确意识到，事情或许比他一开始想象的要更加糟糕。
随着沈漠之的叙述，很多画面也同时跑进他的脑海当中，太多间错交叠的画面梦然一下充斥进来，让霍阎下意识的感觉到排斥。
他从床边离开，捂着额头站在房间里。
沈漠之观察到霍阎骤然变差的脸色，关切道：“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霍阎捂着额头，肌肉紧绷，还是回应了沈漠之一句：“嗯。”
沈漠之怕霍阎现在不舒服，也不再追问。
等霍阎稍微缓和过来之后，才对沈漠之道：“刚才想起来一些片段，但是一闪而过，根本抓不住。”
见沈漠之还有些担心的样子，霍阎主动转变了话题：“关于五大公会临时会议的事情……”
沈漠之的注意力果然被短暂的转移了一下：“说什么了？”
“驯兽师把目前的疑点进行了一个汇总，和其他几个公会的会长提了下……”因为现在不知道其他公会里的哪些人还是可信的，所以为了尽量确保安全，副会长一律没有被邀请来参加会议。
即便是只有会长参与，也要对会议内容全部保密才行。
“这么贸然说出去，其他公会的会长应该也很难相信吧？”沈漠之完全可以想象到那些会长听见驯兽师说出来那些话时候的表情。
“驯兽师的口才你不是不知道，而且能做到大公会会长的也不可能是纯纯的实心眼，就算是对驯兽师怀疑，也多少会卖一点面子。”霍阎道。
现在五大公会都决定在新副本开设之前持观望状态。
要是新副本开设的时候马戏团公会还是不能找到切实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观点，那到时候要不要进副本，还是他们自己看着办的。
霍阎说的轻松，实际上驯兽师夜里也没少费口舌，勉强也能称得上是舌战群儒了。
很多信息，在沈漠之本人不在场的情况下，想要让别人快速相信还是很费劲的。
说不准还会有公会以为这是一场质朴的商战。
万一到时候四家大公会被忽悠的不进副本了，只有马戏团公会一家独大，独占鳌头，那他们岂不是很吃亏？
为求稳妥，沈漠之问了一嘴：“下一轮副本开设提前到什么时候？”
“两天之后，副本周期是十天。”
日哦，十二天，真是掐算的准。
系统本源利用大家还未觉醒的状态骗大批量玩家涌入游戏中心开设的假副本，偏偏还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能捞到便宜。
这个期间，不管其他完全觉醒的玩家怎么宣传怎么努力，假副本里的玩家也不可能接收到任何信息。
到时候假副本时间一到，真副本游戏也正好结束……
系统本源这个狗东西是真情实意的想把玩家们玩死啊。
霍阎也意识到了这点：“咱们先回公会。”
他往前迈了一步，身体一歪，给沈漠之吓得够呛：“霍阎！”
他扶住霍阎：“你还好吗？”
霍阎站稳身形，没有说话。
沈漠之带着暖意的手贴到了他的额头上：“你在发热。”
发热也传染？
还是说……
沈漠之未及细想，就听见街道上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
这阵轰鸣不小，带着他的房子都有了明显的震感。
紧接着外面就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小孩子的哭声，还有接踵而来的打/砸声。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很多人从睡梦中惊醒，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接二连三的爆炸给夺去了生命。
霍阎摆手：“我不要紧，我们快些走。”
沈漠之无奈，只能道：“你稍微忍一忍，咱们先进飞行器再说。”
他是真的想让霍阎这个时候直接躺到床上好好休息的。
可是现在出现了这种程度的暴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打过来。
他耗不起。
更别说这次的暴动还夹杂着热武器。
霍阎已经许久都没有感受到这种手脚酸软的情况了。
在他的身上，受到外伤的几率要比得伤寒的几率大得多。
现在环境吵杂，沈漠之扯着嗓子让霍阎尽量稳住身体，只要他们上了飞行器，就能很快从这个环境中脱离开了。
两个人没时间收拾行李，沈漠之给霍阎和自己都装备上了防身的物品，以最快的速度从房间里离开。
万幸这些暴动起来的NPC还没开始针对性的对他进行攻击，不然……
不然个锤子……
沈漠之再一次觉得自己的幸运值假到了一个不可形容的程度。
怎么开门就能看见举刀要砍人的呢？？
来人眼珠通红，嘴流涎水，一副已经癫狂到极点的状态，身上挂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不出来是装饰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沈漠之没有正好把门打开的话，对面手里的砍刀应该就会落到他的家门上了。
见到有人从房间里出来，来人发出一声狂啸，手里的砍刀立刻就开始胡乱挥舞起来。
沈漠之一手扶着霍阎，当即给他来了个窝心脚，将人踹倒之后，反手拿出装备起来的新型枪支，扣动扳机，命中对方眉心。
这个时候容不得他磨叽了，必须速战速决。
他带着霍阎迅速从现场离开，外面的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就没有断绝的意思。
沈漠之和霍阎从房间里离开不久，他的房子就被一群全副武装的人强行破门而入。
在搜查并确定房间里没有人之后，这些人将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洗劫一空，才又进了下一个目标家中。
这个时候，沈漠之已经带着霍阎上了飞行器。
他将霍阎安顿在飞行器后舱，自己去驾驶室里操控面板，脑子里一条条梳理着事情的脉络。
按照这个副本的设定来看，虽然由斯尔普市的暴动很多，可是动用到热武器级别的暴动却并没有多少。
他这边刚刚完全觉醒，霍阎又因为高热而精神不振，那边周遭的好战分子就直接开始掀起战斗……
狗系统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他说这个城市里的人怎么都这么癫，合着是在给自己的发疯和铲除完全觉醒玩家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只要玩家或者是NPC有完全觉醒的迹象，周围的暴动NPC就会立刻运行暴动模式，联合其他NPC一起，试图以最快的速度将完全觉醒的玩家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完全觉醒的玩家级别越高，动乱的程度就越大。
面馆老板和陈医生作为NPC而言，战斗力不强，前者的动乱被他和霍阎联手按下，后者则死在了疯狂的病人手里。
至于现在……
沈漠之怀疑自己是第一个完全觉醒的玩家，否则系统不会如临大敌成这个样子……
或许……
沈漠之看了一眼在飞行器后舱中已经完全陷入深层睡眠的霍阎，心里又有了别的想法。
或许他一个人还够不上这么强大的配置，但如果再加上霍阎的话……
那一切就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好啊，系统本源为了让玩家失去先机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先是弄了个假副本来迷惑大家的视线，又是设定了一堆对玩家不利的条件，现在就连玩家想要完全觉醒也得先发个烧沉个眠削弱战力值！
妈的，老子和狗系统本源不共戴天！！
沈漠之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没办法。
没道具没队友，他就算是想动手也是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
还是得先去游戏中心，和公会里的其他人先汇合再说。
游戏中心是系统本源在这个副本里仅存的半点良心——因为副本的设定，除了游戏大厅公共传送区域之外，游戏中心对各种暴动都完全免疫。
这就算是副本里的绝对安全屋了。
沈漠之将飞行器飙到最高速度，很快就从家到了游戏中心。
他将飞行器安置好后，扛着霍阎这个一米九多的汉子哼哧哼哧的往公会的传送点赶。
简直艰难。
时间太早，游戏中心并没有多少人。
公会里的玩家数量倒是比沈漠之想的要多点，半路正好还遇见了坦克。
坦克见沈漠之抗霍阎实在是辛苦，顺带手把霍阎接过来扛着。
看着比沈漠之是要轻松多了。
坦克一路把霍阎送到了两个人平时的休息室里，确定霍阎稳妥才问道：“阎罗这是发烧了？怪罕见的。”
沈漠之捏捏眉心：“不罕见，大家迟早都要发一次热的。”
坦克闻言惊恐道：“又有新的传染病了？？？”
沈漠之：“？不是！没有！不用隔离，别害怕。”
坦克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