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其他公会有多么希望疯子和阎罗打起来, 只要有驯兽师在,两个人也就必然打不起来。
荆棘野蔓和耀阳再怎么想也只能暂时歇了看热闹的心。
然后背地里道一声可惜。
五分钟后,随着最后一批人从迷宫中走出, 公会战决赛圈的三大公会存活玩家便已全部到齐。
每家公会剩余人数皆是七人。
三名公会各自划了阵地, 随着成员的到齐,声音也渐渐消失下去。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站起身来, 开始互相戒备。
没人主动开口说出这个时候的第一句话。
祭台中央的大门发出一阵刺目的白光,光芒几乎要笼罩整个祭台。
沈漠之不得不伸手去挡住眼睛, 免得人还没开打就被这玩意儿给闪瞎。
从这片光芒当中,走入一个人影。
光芒逐渐消散,沈漠之也将遮挡住眼睛的手放下去。
你别说。
你还真别说。
出来这货看着还挺眼熟。
来人顶着一脑袋红毛,头发上隐约可见闪闪发光的亮片,身上的红色衣服比之前看着要更加浓艳, 就连脸上也加上了精致又浮夸的妆容。
他佩戴着同色系的耳麦, 对着全场的玩家就是一个深深的弯腰:“亲爱的玩家们, 你们好,我是一号!!”
一号观赛区的主持人,一号。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霍阎同沈漠之说过, 一号也算是NPC当中的一员。
可即便是霍阎也没有想到,一号还可以同时出现在副本内外两个场景当中。
之前系统里的NPC从来没有进入过副本。
沈漠之和霍阎交换了个半疑惑的表情, 静静等待一号后面的话。
一号说话的风格和在舞台上的时候一样。
热情浮夸, 又带着令玩家有些不喜的挑事儿感:“恭喜各位通过迷宫的重重考验,来到最后的血染祭台!”
血染祭台。
这名字听着可真够不吉利的。
一号看着众人如临大敌的表情,很是餍足的眯缝了一下眼睛。
他双手拍了两下,祭台震动, 从边缘缓缓升起了一圈乳白色的石柱。
石柱约有三米的高度,且彼此之间几乎没有缝隙, 石柱柱身上还坠着大小不同的银白色圆型图案。
那些圆圈小的不过拇指粗细,大的则有巴掌宽。
待到石柱全部升起后,那些圆形的图案则全数弹出,变成一根根尖锐的钢刺。
只要撞到上面,那就是个死。
沈漠之背后一凉,想到现在已经被禁止使用的药剂。
系统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
“阎罗,你看……”沈漠之拉着霍阎的手,让他抬头。
原本的天幕渐渐褪去,整片一直阴郁着的天色像是被晕染开的水墨画那样消散,代替原本天幕的,则是令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画面。
有人低声惊呼:“这是……一号赛区的观众们?”
天幕上,正是一号赛区的观众席。
环形的观众席正好将整个圆形祭台围拢起来。
三家公会甚至还能找到自家公会所在的席位。
那些观众们吃惊的表情也都被清晰的投射出来。
一号观赛区的画面被投影出来,可声音却没能跟着被传导过来。
沈漠之看了眼一号,又看了看属于马戏团公会的位置。
那里的人数并不多,医疗小组的一个都没在。
应该是在抢救被传送出去的成员了吧。
他踩了踩脚下,低头看着象牙白色的祭台面,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依旧还是祭台,并不在场外的一号观赛区主舞台上,他们也依旧没有从这个该死的副本里出去。
沈漠之的心情不太美丽。
不仅是他,恐怕这里所有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知道副本全程直播和被人当成猴子现场观摩,心境到底还是不同的。
一号仿佛丝毫没有察觉所有人的惊愕,继续兴致高昂的向众人解说现在的情况:“从现在开始,一号观赛区的全息投屏关闭!其他观赛区及游戏直播下注区投影不会受到影响,请各位观众放心!”
疯子默默提起自己的劈斧,向驯兽师打申请:“我记得,副本里的NPC,应该都是可以砍的对吧?”
驯兽师面无表情的按下疯子蓄势待发的劈斧,终于先开口质问了一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虚放在疯子的手上,随时都会把疯子给放出去。
一号惊恐的抱了抱害怕的自己,又被衣服上的亮片扎了手,他为了遮掩尴尬,假装咳嗽了一声:“哎呀,请不要着急嘛!”
驯兽师抬起手来。
疯子将劈斧立起。
一号立刻蹲地抱头,动作熟练的一批:“先让我把词说完成吗?”
沈漠之:怂得倒是快。
驯兽师颔首。
一号立刻从地上起来,表情切换的速度极快,声音也立刻放松下来,作为主持人,他的专业素养简直到了可歌可泣的程度。
一号扶了扶自己的耳麦,张开双手,副本内外的声音在这一刻达成同步:“各位!今年的公会战,终于快要落下帷幕了,你们激动吗!!”
祭台上,萧瑟风声刮过。
无人响应。
一片尴尬。
一号丝毫不觉,观赛区有观众的热烈响应就够了。
他的声音热烈而诚挚:“比起往年那些无趣的算计陷害,系统决定在今年做出大胆的创新和改变,让决赛更有看点!相信各位已经感受到这种双向直播的魅力了,这种全新的直播方式,会让大家更加身临其境的感受到公会战的乐趣!!”
一号语调转变:“以前的直播,那些阴谋诡计总有镜头传达不到的地方,大家明明都在一个系统里,却要彼此伤害,哦!这简直是太令人伤心了!更令人难过的是,为了维持表面和谐,很多人明知自己的亲友被暗算,却还要装作不知以维持公会间友好合作的关系……”
这话一说,系统内外不少人的脸色就是一变。
“这种全新的直播方式,或许能帮助各位,在系统内找到更加和谐的相处方式,让大家少一点……面子工程!”
沈漠之扯出一个冷笑。
这种阴阳怪气的话从一号的嘴里说出来真是让人恶心。
说什么心疼大家彼此伤害又要维护面子,又说什么想让所有人在系统里和谐相处。
明明是希望各大公会在副本中互相厮杀最好别再留情面。
这不就是逼着人阴谋变阳谋,强行撕破脸吗?
一旦一些动作让人无法再视而不见,有些关系也就不得不跟着破裂了。
系统这是……急了?
一面调动玩家情绪让沈漠之尽快死,一面逼着系统内公会大乱好找借口拖延投诉处理进度。
狗东西,别的事情不行,学人类社会这一套倒是上手很快啊!
能混到一号观赛区的观众玩家们也没有几个是傻的,主持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已经很明显了。
即便因为信息不对等,和沈漠之感觉出的意思不能完全相通,可这话里有话,任谁都能察觉出来。
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和公会发展,眼前这种新鲜的直播模式就再也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
质疑声四起,一号也完全没有做出解释的意思。
观众席里有不满的,自然也有看好的。
许多中小公会,尤其是三星四星公会,在没有依附大公会发展的前提下,都不太希望大公会之间的关系过好。
只有大公会倒台,他们才有机会趁虚而入,得到好处。
说不定哪天还能捡漏接纳个大佬加入,就此扩大自己的阵势。
大家都是为了利益嘛,见不得别人好,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一号这些话可供人联想的地方太多,场外的人不消停,祭台上的公会也都没有好脸色。
玫瑰将公会里的女孩子拦在身后,免得她们一时之间冲动,只是她自己的声音也冷下来。
公会战到现在,公会折进去不知道多少人,现在被强制送出的三个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抢救过来,她心情能好才见了鬼。
“这些变动,之前系统从来没有通知过。”
玫瑰看着可比疯子要理智多了,一号对着她倒是更能安心的打太极:“玫瑰会长,这些本来就是副本里的内容,正常情况下,副本内容就是不会向玩家透露的不是吗?还是说……之前您有拿到过什么内幕?”
一个AI倒是还学会了倒打一耙。
玫瑰捏出一朵带刺的玫瑰花,手指在花刺上揉捏,眼含威胁:“需要我教你一个华国的成语吗?”
“洗耳恭听!”
“先礼后兵……听过吗?”
要是一号再不老实回话,她就真的要动手了。
到时候,三大公会彼此之间打不起来,一号就会先死在这个祭台上。
一号捂着脑袋,又是一个蹲地认怂的动作。
在玫瑰好整以暇的盯着他时又从地上站起来,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惧怕。
刚才对于疯子的恐惧,也不过都是装的。
玫瑰半眯着眼睛,也不再摆弄手里的玫瑰花。
对于玩家威胁不惧怕的、知晓副本内外事物的NPC,肯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本事在身上。
格格巫见状,也往外迈了半步,将自己的公会成员挡在身后:“就算之前副本没有告知过内容,现在更改直播方式,是不是也要跟我们说一声才对?”
这个时候,公会之间的胜负可以暂时往后放一放。
一号作为系统的代理发言人,如果不把问题解释清楚,恐怕副本也不能好好继续下去。
对于格格巫的问题,一号露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
他不是遗憾格格巫提了个难以解决的问题,而是在对格格巫会提出这么浅显的道理而感到遗憾:“各位都是系统里的老玩家,这些规矩还不明白吗?我可真是太难过了。”
一号伸手捂在眼睛上,嘴角向下撇着,看起来是真的很伤心,可说话之前,又没忍住将自己的牙齿露出来,那副难过的样子立刻变成了不伦不类的笑:“大家在进入系统的时候,都是默认会参与直播的,每个人既是观众也是直播的一份子,现在不管是场内还是场外,都依旧在遵循这个原则并没有变化,我们又为什么要另行通知?”
百合脾气一向火爆,对一号的回答也相当不满,她举起手里的武器对准一号的脑袋:“少他妈混淆概念!之前的直播方式和现在这种看猴般的直播方式能一样吗?”
“哦,百合女士,你现在是在责怪系统吗?”一号做作的捂着胸口。
百合烦躁的撩了一下头发:“你什么意思?”
“百合女士,系统给了你二次生命的机会,你现在却在责怪系统对你……不人道?”
百合惊愕。
这玩意儿是怎么能做到这么不要脸的?
偷换概念就算了,现在是在威胁她?
玫瑰将手中的花对准一号,花枝上的刺瞬间冲向一号的脑袋,誓要将那张还算能看的脸扎成刺猬。
一号捂着腮帮子变呐喊脸,却在玫瑰花刺马上攮到脸前的时候又化成一阵讥笑,将那些花刺全都收拢在手心里,零零落落的又丢在地上:“如果是在外面,我这张俊脸可能就真的保不住了……”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玫瑰:“怎么会……”
那些刺在没有击中目标之前是不可能被这么握在手里又丢出去的……
妈的,这个NPC是个什么章程?
一号对众人不得已的安静终于满意起来,他耸了下肩:“没办法,作为你们的通关向导,在这个副本里,我就是无敌的存在,所以我也劝各位收一收弄死我再离开的想法哟!”
他自觉的继续着后面的流程:“想来大家现在也不会再有什么疑问了吧?我知道,大家都想拿到第一,然后再离开这个副本,那么,就请在场的各位出示一下自己手里的钥匙吧!等我确认大家钥匙统一之后,诸位就可以从这里离开了!”
沈漠之握了握手里的钥匙,和霍阎交换了个表情,二人都没动。
场上也没有一个人出示自己的钥匙。
刚才一号的举动确实警示了众人,却也让大家的戒心提到了最高,对于一号的话,不可能这么快的言听计从。
谁心里都压着火。
被系统这么摆了一道,谁还能好受不成?
不好意思,现在大家心情不好,谁都不想合作。
一号看见没人配合,也半点没气急败坏的样子。
按照他在这个副本里的设定,没人可以轻易伤害他,而在特定条件被触发之前,他也不能轻易伤害玩家。
一号轻声安抚了一下众人的情绪:“我知道,系统的规定对于大家来说是有些不讲道理,大家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又鞠了一躬:“可是你们还是要从副本里离开的呀~哦,我或许忘了告诉各位,如果时限内大家没能离开这里……就永远也出不去了哟~”
这就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疯子捏着劈斧的手蠢蠢欲动。
如果不是驯兽师一直压制他,这会儿他怕是已经要砍上一号的那张烂脸了。
“出不去?你少胡扯,就算是死在这里,也应该被传送出去才是!”羊羊羊道。
睡神用指节托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出不去?按照系统对于公会战的设定,我们死亡后会被传送出副本并携带死亡伤害的80%,不管怎么说,都是可以从副本里离开的,按照你现在说的,和系统一开始公布的内容相悖,你不会还要偷换概念之后再来跟我们解释吧?”
他抬头看了一圈天幕上那些一直围观的观众们:“要是这是真的现场直播,那他们应该可以听得清我们之间的谈话,怎么,你要帮系统违背它设定好的条件吗?”
一号眯缝着眼睛,非常诚恳的道歉:“啊……是我用词不当,确切的说,如果各位没有暗示从这里离开,大家就会以另一种方式,被强制送离才是。”
具体是怎么被送离,一号却不肯说了。
他拍了拍衣服,走到祭台中央的大门前,耳麦里传来清晰的声音,配合着那张脸上轻蔑的神情,看起来格外的欠揍。
一号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始宣布离开副本的要求:
“钥匙价值如下:金色钥匙,计每把三十积森*晚*整*理分,银色钥匙,计每把二十积分,黑色钥匙,计每把10积分。公会需向我出示颜色统一的钥匙,待我确定数量及颜色无误后,公会方可从此出口离开,完成本次副本任务。”
“如颜色及数量有差错,则判定钥匙提交有误,不得离开副本。”
“同公会玩家禁止交易交换钥匙。”
MMP!
所有人暗骂。
就知道这个狗东西嘴里吐不出好话!
刚才是想诈他们出示钥匙,现在又告诉他们钥匙颜色代表的含义,还说公会只能出示统一颜色的钥匙才能离开这里,还不让公会之间的人相互交换,这不就是逼着三家公会互相动手吗?
驯兽师想了想:“我还有个问题。”
一号心情颇好:“请问。”
“现在在场一共二十一人,每家公会七人,你怎么能确定所有颜色的钥匙刚好都剩下七把?钥匙数量匹配不上又要怎么办?”
一号很是贴心:“这一点我可以确定,钥匙和人数,是绝对可以匹配上的。”
这话说出来,能够被理解成的意思就多了。
在迷宫里的时候,大家的传送点都是随机的,死亡原因也都是不固定的,有可能死在NPC手里,也有可能死在对手的手中。
在这么多不可控因素的影响下,一号还能确定现在场上剩余钥匙数量和颜色可以匹配……
是不是就说明……
这些不可控的因素,也很有可能,都是可控的呢?
驯兽师没有再和一号继续沟通。
他相信,这颗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其他人心里埋下了。
既埋在场内人的心里,也一样埋在场外人的心里。
系统想让他们像动物一样被围观,就不要怪他们反过来利用这个机会,把系统一些不堪入目的想法传达到外面人心里去。
就算不能直说,总也能暗示的不是吗?
不过,一号或许会强词夺理,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也是不会说谎的。
他说任务要在时限内完成,就一定是真的。
驯兽师统计过,现在公会里的金钥匙一共只有两把。
剩余的分别是三把银钥匙和两把黑钥匙。
在不确定公会之间的任务完成度有多大差别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有金钥匙这么一个目标。
也就是,要从另外两个公会的手里抢到五把金钥匙才可以。
现在其他公会中金钥匙的归属他们还尚且不知,贸然动手肯定不合适。
一号友情提示了一声:“在钥匙的‘交易过程’中若玩家不幸死亡,那么其携带的钥匙会继续留在祭台上,大家不用担心钥匙会消失……这也算是系统给大家一路走到现在的特别奖励!”
他拍了拍手,祭台上又出现一个小盒子:“系统的第二个特别奖励就是这个!”
“盒子里面是随机给出的两把金色钥匙拥有者代号,大家……先到先得哟!”
一号热情的拱火。
“我没记错的话,今年公会战冠军的奖品,可要比之前都更加丰厚呢!”
“三家公会,给两个名额……”沈漠之就差没笑出来了。
还又故意提到公会战的奖品。
搞事搞的一定要这么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