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漠之感觉到的不对, 并不是觉得珍妮作为一个怪物不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而是觉得，珍妮使用的能力大小，很微妙。
正好卡在他能够勉强抵挡, 又伤害不了分毫的程度。
在两个人对打的这几下中, 这种感受就格外明显。
珍妮公主脸上矜贵的笑意没有消失，反而带了些得色：“你发现了？”
沈漠之问：“这就是你的能力？”
珍妮公主捏着裙角, 语气阴沉沉的：“你应该也猜到了不是吗？”
作为这个死胡同触发的NPC，珍妮能够拥有和自己对打玩家同等的力量。
“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 我不会杀你的。”珍妮公主自觉善良。
“是没有必要，还是没有被触发？”沈漠之才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怪物的善意。
就像珍妮公主动手需要一个契机一样，她还需要一个契机才能主动杀了玩家。
在此之前，两个人就只能这样你来我往的对着打。
要么玩家心眼多，能从这里逃命；
要么玩家倒霉, 脱力而死。
沈漠之可没打算现在就寄在这个地方。
珍妮的脸冷下来：“你的话太多了。”
沈漠之用百斤棍支撑住自己：“是吗？天生话痨, 不好治了。”
既然现在不能直接莽着打, 就得想个方法对付珍妮了。
沈漠之往后退了几步。
现在这个胡同的出口被珍妮找铁栅栏锁住了，周围都是花丛，藤蔓墙危险, 他不能强行突破，想找个躲避的地方还真的挺不容易。
珍妮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沈漠之想做什么？
她自己没有动手, 让那些奇形怪状的小动物趁着各种空子偷袭沈漠之。
沈漠之能躲一次两次, 却不能次次躲避，总归还是负伤。
这些动物能造成的伤口都不太深，可看着还是骇人。
珍妮公主爱惜的摸了摸自己的小阳伞：“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冒险者, 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我可以赏赐你一个机会, 让你自己选两三个喜欢的身体拼在一起。”
沈漠之丑拒。
珍妮大为光火：“它们不好看吗！这些可都是艺术品！我的朋友们就是最棒的！”
沈漠之实话实说：“丑，很丑，特别丑。”
珍妮公主怒不可遏：“你找死！”
居然敢有人出言贬低她的艺术品！
“我还没到力竭的程度呢，你确定能弄死我？”沈漠之挑衅道。
珍妮公主带着那群小怪物疯狂追击沈漠之：“要死的人，等死就可以了！”
沈森*晚*整*理漠之转身躲避。
“跑？”珍妮公主显然没将沈漠之的跑路放在眼里。
双方在花园里展开了一场绕圈。
沈漠之猛然回身，正对上珍妮公主。
珍妮公主还以为是他终于决定直接动手了，还没等兴奋，就被沈漠之用百斤棍挑起地上的草糊了一脸。
那些黏糊糊的草叶里，还有之前那位仁兄吐的一地加料。
珍妮公主还张嘴等着说话。
沈漠之自己都快吐出来了：“yue——”
珍妮公主彻底出离愤怒！
她尖叫起来，巨大而尖锐的叫声让沈漠之有种耳膜被穿透的刺痛感。
珍妮公主周围的那些小怪物则被震的脚步不稳，少说一半都歪倒在地。
随着这声尖叫，整个后花园的色彩都颓败下来，所有原本美好的颜色都潮水一般退去。
藤蔓化成一片枯黄，满墙满地都是喷溅上去又干涸的血迹。
长桌上没有被啃食干净的蛋糕茶点变成了围满苍蝇和蛆虫的内脏与碎肉，茶壶里的红茶也变成了浓稠腥臭的血水。
臭气铺天盖地，和那些原本的香味交织在一起。
更加没法闻了。
沈漠之由衷心疼自己的鼻子。
还有长着这个鼻子的自己。
他由衷的感觉自己刚才吃的那些东西恐怕都要保不住了。
“你……敢吐试试！”珍妮公主甜美的嗓音变得尖锐而沙哑，刚才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似乎耗尽了她嗓子里的所有水分。
她手里的那把小阳伞已经变成了造型特异的尖刀，尖刀两侧不仅开了刃，还多出三排倒钩，倒钩的尖端还有些许腐坏的碎肉，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身上的。
珍妮公主狞笑着甩了甩尖刀，将上面的血肉甩下去些许：“都给我上！”
那些怪物嗷嗷叫着一拥而上，珍妮公主也提着尖刀劈向沈漠之。
沈漠之躲了尖刀就没办法躲身后的怪物，躲了怪物，那尖刀就要冲着他的面门来。
他只能将百斤棍舞得生风，尽可能多的挡住前后左右的夹击。
沈漠之本来身上就有伤，一举一动都不可能像毫无阻碍的时候那么灵便，现在带伤了就更加艰难。
珍妮公主的尖刀几次擦着沈漠之的鼻子要划烂他的脸：“别挣扎了，留下来陪我！”
沈漠之无情拒绝：“别妄想了，老子不像你，爱吃人家吐的玩意儿。”
珍妮公主快被沈漠之刺激疯了，尖刀和百斤棍屡屡相撞。
她改主意了，这条疯狗只能死！
她横过一刀，沈漠之往后将腰折下，又以这样神奇的角度翻过身去，顺带着躲过身后小怪物的偷袭。
他前后负伤，再不想办法应对，光是掉血就能活活掉死。
“疯狗，这可不像你啊。”
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听着耳熟。
沈漠之和珍妮公主同时双双撤手，看向来人。
原本被锁上的铁栅栏被来人一双巧手倒腾开，那人环着双臂，一身沙滩裤花衬衫活像是来度假，一副嘴脸看着嚣张自恋且欠揍。
珍妮公主很是惋惜：“冒险者，你来晚了，我这里已经被触发了，你恐怕没机会再喝到我的下午茶了。”
一少看着凶杀现场似的花园，又看看满长桌的碎肉内脏，无比诚恳道：“这玩意儿，呕吐物似的，狗都不吃吧？”
蛇头狗身的小怪物很是不满的“汪”了一声。
珍妮公主又一次被扎了肺管子，距离原地爆炸仅仅一步之遥。
一少“卧槽”一声躲过珍妮公主突然冲上来的攻击，他这个嘴比起沈漠之来也算是不落下风的：“你吃都吃了，还不让人说吗？诶，你听过那个苍蝇吃屎嫌屎脏的故事没有？”
沈漠之在远处应付那群小怪物，打得那叫一个敷衍：“你是生怕她不弄死你吗？”
一少笑的贱极了：“她吃屎又不吃人！”
沈漠之：“说的也是！”
然后两个人在花园里笑得爽朗之极。
珍妮公主气疯了。
一少打着打着也发现不对劲，他去看沈漠之，沈漠之这才友情提醒了一下关于珍妮公主的能力问题。
一少骚包的一甩头发：“你不早说？之前咱们好歹也当过队友，你可不能这么落井下石啊！”
沈漠之纠正他的用词：“我这顶多是作壁上观。”
“我可是为了你！”一少愤愤然。
沈漠之表示：“我为我的不仗义而深感惭愧。”
“可以，不要耍嘴皮了少年，咱们现在怎么办？”
沈漠之：“你顶着，我解决几个小怪物再说。”
一少：“我是文员啊！！”
沈漠之：“我相信你！！”
珍妮公主：“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不要聊天了行吗！！”
沈漠之没了珍妮的钳制，一门心思解决小怪。
小怪物们数量是多，可是能力远不及沈漠之，没有多久就被沈漠之解决了三五成。
一少一个文员，对付珍妮的时候动脑子比动手的次数要多，大多数情况都能靠目测避开攻击，却也少不了偶尔挂彩。
珍妮公主先对上沈漠之，又被一少接棒，这会儿身上也是一道道血痕。
一少高声：“你好了吗？”
沈漠之看着小怪物们：“来吧！”
两个人隔空传递眼神，主要还是瞄准地上那滩秽物。
一少不明所以，却觉得这事儿应该很刺激。
两个人很快汇合，配合之下，对付珍妮公主的压力就少了一半。
一少问沈漠之为什么不干脆将小怪全都解决完。
沈漠之没将话说透，只说了两个字“有用”。
一少脑子多活泛，转了几圈就猜到了沈漠之的意图：“需要配合？”
“不配合我就跟阎罗告状。”
一少倒吸一口冷气，又被满园子的臭味熏得差点呕出来，咳嗽了几声才抱怨：“本少爷好心救你的命，你居然以怨报德！”
“别废话了这位少爷，对面这位小姐快要疯了。”
珍妮公主怒而纠正：“我是公主！”
沈漠之和一少双双道：“行嘞，公主！”
珍妮挥舞尖刀，沈漠之和一少更换阵型前后夹击，将珍妮困在秽物中间。
珍妮脚踩在上面，看着自己的鞋面上溅的都是脏东西，整个人终于再次崩溃！
她又发出一声嚎叫。
花园长桌上那些碎肉内脏突然就朝着她的方向飞过来，尽数覆盖在她的身上。
沈漠之和一少赶紧避开。
这画面太辣眼了，他们实在是不敢看。
“现在往哪儿去？”一少退后几步。
“往外跑，可别影响人家美少女变身。”沈漠之忍住呕吐的欲望。
一少一张嘴，差点又呕出来：“现在？”
“任务，任务！”
一少话都说不出来了，比了个了然的手势，跟沈漠之往外面跑。
两个人也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
一少扯出来一大块布。
沈漠之：“……抹布？”
一少：“道具道具！什么抹布！躲进来躲进来！”
他嘱咐沈漠之千万别出声后，就将抹布盖在两个人的身上。
这块布立刻化成周围藤蔓墙的样子，将两人的身影彻底掩盖住。
珍妮的美少女变身也没有花多少时间。
她带着一身的碎肉，身体膨胀到原来起码两倍的大小，拖着沉重的步子，一路追向沈漠之和一少的位置。
沈漠之和一少走了几个小弯道，珍妮竟一个都没有走错。
她吩咐周围的小怪物去找二人的踪迹，自己则用尖刀在藤蔓墙的周围来回横扫，扫出一地叶子。
走到沈漠之和一少躲藏的那条走道时，她的脚步明显顿住了。
珍妮公主握刀四顾心茫然。
应该就在这儿的。
人呢？
她拖着步子，留下一地的碎肉，终于没了目标，一点点往下一个过道挪去。
在确定听不见珍妮厚重的脚步声后。
“呕——”
珍妮公主风一样杀了回来。
走一路掉一路肉馅。
“原来在这儿啊——真是让我好找！”
一少和沈漠之撤下道具。
一少捂着嘴：“呕——”
沈漠之：“刚刚谁提醒我让我忍住来着？”
一少：“别说话，呕——”
“我求你别吐了，我本来没那么想吐的……”
“我，呕——”
“呕——”
珍妮公主被这两个家伙刺激的不轻，她握着尖刀，冲两个人横扫过来，沈漠之用百斤棍挡住，却没想到珍妮的力气跟之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了。
他直接从原地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
这一下让沈漠之摔得不轻，他晃晃脑袋，眼冒金星。
这怪物……又进化了。
珍妮如法炮制，本想将一少就地斩杀，却还是被一少挡住。
下一秒。
一少也飞到了沈漠之身边，捂着胸口疼得倒吸冷气。
又被珍妮身上的臭味熏到呕吐。
看着比沈漠之还惨。
一少苦不堪言：“不是……说好，力气一样的吗……”
沈漠之从地上起来，顺带着把一少也搀起来：“这不是……她进化了吗？”
“进化……”一少一口老血呕出来：“……少爷我特么可不想死在这儿！”
珍妮公主舔了舔嘴唇，没再说话，握着尖刀冲两人飞速跑过来。
与此同时，她召来那群小怪物，从两个人的身后袭击而来。
沈漠之和一少迅速改换身形，背靠着背，各自对上面前的敌人。
他们在不长的走道上打了起来。
草叶飞溅，两侧的藤蔓墙被打的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
珍妮公主现在的力气不是沈漠之能够轻易抵挡的，他只能想办法让珍妮每一次下手的位置都歪上那么一点。
之前挨上一下或许只是见血，现在要是挨上珍妮的一下，恐怕骨头就要断了。
相比之下，一少那边的情况就要好些。
他和沈漠之一样，解决了围攻的大部分小怪物，剩下那部分小怪物不管怎么麻烦，他都始终没有重伤对方。
没有多久，珍妮公主就被沈漠之这种磨叽的打法给惹恼了，她蓄力准备来个大的。
沈漠之就是在等这个时候。
珍妮公主冲上来的那一刻，沈漠之和一少双双避开。
那一刀直接就对上了她身后的那群小怪物。
沈漠之闪身绕到珍妮的背后，茶藤匕稳稳扎在珍妮公主的后心上。
直接穿透了那层碎肉做成的盔甲。
珍妮公主猛然起身，又倒下，身上的碎肉落了一地。
沈漠之心疼的从她身上将茶藤匕抽出来，捞过一个长得还算顺眼的小怪物，用它身上的毛将茶藤匕重新擦了个干净。
小怪物嗷嗷哭着跑走了。
珍妮公主的身体逐渐消散成一堆粉末，地上只留下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钥匙。
钥匙只有一把，玩家却有两个。
沈漠之摸了摸鼻子：“钥匙你拿着吧。”
一少摆手：“还是算了。刚才就算是没有我在，你也不是不能解决这个怪物，无非是多花点时间，你拿着吧。”
沈漠之走过去，将钥匙捡起来，塞到一少的手里：“你拿着吧，别白受了这么多伤。”
一少捏着钥匙的一端，突然道：“你这是……给我的赔礼吗？”
沈漠之歪头看他。
“刚才咱俩虽然交托了彼此的后背，可是你没有真的信我对吧？”一少将钥匙握在手里：“行，那我就收下。”
沈漠之确实不可能全然相信一少。
他们即便之前临时做过队友，现在也避免不了对手的身份，要是刚才一少从背后给沈漠之一刀，沈漠之未必就能避开。
因此，沈漠之在那个时候，也对一少做了防备。
要是一少真的动了手，吃亏的未必会是谁。
万幸一少没有那个心思。
他作为一个老玩家，自然能够理解沈漠之的想法。
换做他是沈漠之，也会做出同样的行为。
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疯狗真的是个傻白甜，肯定也活不到现在。
二人决定临时搭伙，先各自找到队友再说别的。
比起荆棘野蔓，似乎还是昔日战友的可信度相对来说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沈漠之拿着地图，先确定了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原来刚才离我最近的人就是你啊。”
地图上，距离沈漠之最近的区域已经和他们现在的位置连在了一起，合着一少就是沈漠之刚才想要试探着去找的人。
沈漠之问他：“你原本也打算来找我的？”
先确定一下距离自己最近的人，再确定是否要合作。
一少耸肩：“本来呢，我是不打算凑热闹的，不过你也知道嘛，少爷我热心肠人又好……”
“来，说实话。”
一少摸摸鼻子：“嗷，我就是闻见一股子臭味，打算先看看热闹，要是熟人就考虑帮忙，要是不熟的话……就作壁上观，火上浇油，解决一个潜在的威胁。”
沈漠之斜了一少一眼。
一少真情实感：“要是遇见的不是你，是你们马戏团公会的其他人，哪怕是疯子驯兽师，我都一样袖手旁观。”
沈漠之戳破他收买人心的伎俩：“那是因为他们的本事比我大。”
一少：“那就只能怪你自己不行咯。”
一少这话半真半假。
他是真的想帮沈漠之，也是真的不在乎其他人的情况。
如果遇见马戏团公会的人，他大约会冷眼看着事情发生。
如果遇见的是荆棘野蔓的人，他便会趁机捣乱。
沈漠之没再管一少的心理活动，他指着地图：“你这一路都怎么过来的？”
地图上的迷宫要么就是弧线要么就是直线，彼此之间总是间错开来，隔着一定的距离。
至少有点美感。
一少过来的那条路……
沈漠之只能说独树一帜。
几乎是劈开了其他路径过来的。
他自己造了一条路出来？
一少嘿嘿笑着：“这世上本无路……”
“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
一少摇头：“哪儿啊！这世上本无路，用用道具，就能自己开条路！”
沈漠之：“……”